“敢问足下名姓?”她问。
“小人姓曹。”黑衣人道,“还请小姐看信才是。公主吩咐过,需得让在下取了小姐的回信再走。”
说罢,他把信放在桌子上,退出五步以外。
听他说姓曹,月夕就立刻想起了凌霄的日记。那里面提过,她有一位武功高强的师父,叫曹煜,从前是东宫的内侍总管。
眼前这人,八九不离十就是了。
月夕才拿起信,忽而想起守在外间的棠儿:“棠儿她……”
“小姐不必忧虑,她只是和小姐一般中了迷香。这迷香温和无害,就跟睡一觉似的,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下回我将棠儿支开便是。”月夕道。
“不必,动静过多反叫人生疑,此事,小姐可放心交给在下。”
月夕听他说话简省,没什么商量余地,隐约透着一股子傲气,料想他并非普通的太监。不过既然是窦凌霄的人,月夕也不多言坐下来看信。
信很厚,窦凌霄的话不少。
她与月夕说起了隆兴行追债、邓五上门说教,她如何一气之下自立门户、如何遭遇沈劭阻挠,而后,又如何将邓五收归麾下。事情一件接一件,洋洋洒洒,足足有二十几页纸。
月夕就跟看话本子似的,只觉恍然如梦,高兴之余,又有几分心酸。
说实话,这些事,月夕每一件都幻想过。
她过去不屑用拳头说话,也觉得治理一个门派并非只有一个法子。她是以文治见长的,讲究个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后来败给了沈劭,她常哀叹时运不济。若非身处内外交困的时候,她必定能叫沈劭之辈臣服。都是运气不在她这边,她曾对自己说。可月夕心底明白,归根究底,是自己不会武功。正气堂就是个小江湖,江湖里,只有拳头大的说话最响。月夕不能像爹爹那样谁不服就打,自然也不能让底下那些人听话。
而窦凌霄如今成了她。别人欺负她,她当下就能打回去;别人不让她进门,她便另立门派。这才大半个月,便将她几个月都破不了的困局突破了。
月夕不得不承认,若要行走江湖,还是更适合窦凌霄这样的人。
而她,偏偏不是。
灯花微微爆了一下,月夕从信中回神。再抬眼,只见曹公公仍在原地恭敬地等着。
“多谢公公。”月夕轻声道,“不知我的称呼是否妥当。”
“十分妥当,我曾在宫中供职,如今已经退隐了。”
月夕颔首:“让曹公公久等了,我这便给她回信。”
“小姐不着急,在下等得。”
月夕起身,将灯盏拿起,走到外间的书案前。
曹煜跟上,十分熟稔地研了墨,润好笔,转而递给月夕。
月夕说罢,抚平了纸,徐徐落笔。
可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窦凌霄可知晓了我被软禁之事?”月夕问。
“并不知晓。”曹煜说罢,又补充道,“按理,小姐要写什么,是小姐的事。我不过作为过来人提醒一句,此事,小姐大可不必与公主说。”
月夕抬头看他,颇有几分诧异。
“为何?”她问道。
“以公主的性子,她若知道了,兴许会一气之下跑回来。”
“公公不想她回来?”
“小姐如今虽然被困慧园,但不受任何人打扰。在下以为,此乃上好的结果。”曹煜道,“小姐当知晓公主在宫中的处境,先帝、先皇后和先太子都已经不在,无人可庇护她。若可不被人注意,反而是最安稳的。”奇书屋
月夕听出来,他是担心凌霄仓促回来,冲动行事,反倒让局面转安为危。
“我方才从信中得知,窦凌霄在扬州诸事颇为顺利,行事利索又有胆魄,兴许她对京师的时局有别样的看法也未知。”
曹煜道:“公主的好处自然不必说,但小姐当听说过‘当局者迷’这几个字。若小姐能代公主蛰伏些许日子,韬光养晦,在下感激不尽。”
月夕不置可否,低头继续写信。
心中起伏不已,月夕有些兴奋,对前路似乎有了几分憧憬。
凌霄帮了她许多,也许,她也可以多做些什么。
月夕的信虽然不似凌霄那样啰嗦,事无巨细都要说,却是一气呵成,写下来也有十页。
写完之后,她又看了看,将信交给曹煜,道:“有劳曹公公了。”
曹煜颔首,才手下,却听月夕又道:“还有两句话,我想告知公公。”
“小姐请说。”
月夕道:“方才公公嘱我隐瞒之事,我也写在了信里。我和公主约定过,不可隐瞒任何事。既然许诺,我便不可食言。”
曹煜的神情不辨喜怒,只拱手道:“我方才说过了,小姐要写什么,是小姐的事,我不过多提一嘴。”
“我也不喜欢让人糊里糊涂地办事。”月夕道,“公主既然让公公传信,还将我二人互换身份之事告知公公,足见对你信赖有加。而公公为了传信冒死夜闯皇宫,也足见公公对公主一片赤诚忠心。我和公主能信赖的人不多,如今将身家性命都托付公公,便更要将公公当自己人,凡事说清楚才是。”
曹煜看着月夕,怔了怔。
凌霄的面容很像先皇后,可性子却与先皇后大相径庭,自幼任性憨直,无所顾忌,所以无人将她与母仪天下的贤后做比。可如今换了月夕,说话娓娓道来,仪态端庄从容,倒让曹煜看到了几分先皇后的影子。
心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起,曹煜不由苦笑。
先前,曹煜多少有些瞧不起晏月夕。毕竟她是一个江湖女子,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分冒名顶替了当朝公主。可如今看来,这女子被老天选中兴许是有些原因的。他甚至觉得,兴许这位晏小姐能带来些许改变也未知。
“谢小姐抬举。”曹煜拱手道,“公主是在下看着长大的,在下忠诚于她自不必说。既然小姐不把在下当外人,也愿意对公主真心相待,在下亦喜不自胜。”
“因为这是我与她的约定。”月夕说罢,看了看案上的信,温声道,“说来可笑,我和她只见过一回,也只说过一回话。可她进了我的身子,替我拼我的人生。我进了她的身子,也应当对她负责,这岂非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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