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没有再看到那片海,这只是一个很有人类风格的梦,迟钝的意识带着他的精神漫无目的经历着什么,似乎是有什么人在说话,他自己也说了些什么,上一秒还清楚,下一秒便不记得了。
他很久没做过这种梦了,在他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阴阳师之后。只不过这次,大概是白天胡思乱想的东西太多了,这才使自己陷入疲态,作为阴阳师却在梦中却无法掌控一切。
“你这家伙,胆子还真大……净干些普通人不会干的事。”ýáńbkj.ćőm
“……”
“该怎么说呢,虽然我不排斥人类对我献殷勤,但是如果把这种事当做一时冲动的话,我大概会默认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长成了一个人渣。”
“……”
“哈?情不自禁?要不是哥看你哭的那么伤心怎么会……!”
“……”
“算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以及……葛叶姬的事情……抱歉,请节哀。”
……
这又是……我的记忆吗……?
……
在这个世界上,一切发生过的事情都有迹可循,即便只是潜藏在“前世”的记忆,也是一种真实的证据。
坐在船里的付丧神面色苍白如纸,他的小船一如既往地漂流在这片记忆之海上,破旧得像是被风暴洗劫过一般,他在海面上点燃了颜色奇怪的鬼火,那火焰灼烧着雾气、灼烧着海水,最后烧干了一切时,就会点燃他的乌篷船。
付丧神遗憾的看着这一片火海,时不时传出几声喑哑难听的咳嗽声,身形也不断变得浅淡。
“就快要结束了吧。”
他说道。
翻涌的火海中还有着另一个人的身影,带着刀,半短不长的银白发丝扎成一只矮辫,手臂上突兀的骨刺沿着无数层老树年轮一般的旧痕缓慢生长着,有种很特别的气质,“他做的很好。”
如同照镜子一样的对话,他们都是“乌鸦”。
如果说船上的乌鸦给人的整体感觉是落魄,那么虚浮在火焰中的这一只,则有着较为冷厉的风格。
果断、狠厉、说一不二的效率,正如同那尊尚在人世的“真身”的反面,所有好战的性格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那只懦弱的小白鸟自然唯唯诺诺不敢去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你打算把脑子和力量还给他了吗?”不管是什么样的自己,白乌鸦本身的自我厌恶都不会少多少,面对着这样一张脸,他很难压抑住想把对方干掉的冲动。
“我不要,”对方用一副‘你傻了吗’的眼神看着他,那双深沉如墨的眸中已经难以找到碧翠色的光彩,“他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把记忆还给他又能怎么样?让一个废物去打大蛇?”
火蛇舔上时之政府统一发放的黑袍,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作为玩火的祖宗,这世间还没有哪一种火焰能伤害到最后一位“骏乌太子”。
这只记忆体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的傲慢,如果此时的葛叶姬、甚至玉藻前在此,就会发现这家伙便是十几年前那个被怨气笼罩着四处树敌的混蛋。
就连船上那只回忆限定版,都觉得这个家伙的性格实在难以忍受,如果不是知道这个混蛋与他同样是记忆体、只不过多了本体的三魂,又用怨念作为动力才形成了这样的个性,恐怕也会非常失望自己千年之后会变成这样一个东西。
变成垃圾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然而这只以千年后形象出现的记忆体说的却也无错,完整的骏乌太子的性格中缺陷太多,也只有把他的悍勇和智慧单独剥离出来、才有可能与大蛇分庭抗礼,只不过为了人世那边不要过于头疼的收到一个混蛋,这才给本尊留了个“和魂”,以至于这边这个只有脑子和武力的货完全没有什么友爱同僚之心。
这也是那几振小付丧神没仔细深究,这才没发现虽然长相一样,但“三周目鸦刀”已经完全被掉包了。
严格来讲,在千年后的鸦刀选择回到这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真正活着的只有第四周目的本尊,而顶着“时政刀剑”这一番相貌的,也只有一个“拥有三个周目记忆”的记忆体罢了。
再加上被单独分离出来管理记忆海的“丧偶付丧神”,就连大蛇也得慎重的做次三选一,仔细分辨到底哪个才是他必须要杀死的异端神本尊。
白鸦其神虽为人造,但却有着能够媲美高阶位神明的伟力,便是因为他足够特殊,是个不但有着真实存在的肉身、还有着相对应传说的神明,再加上作为第一例成功的人造神明、山海经已灭绝种族的唯一后嗣、扶桑之地强宣称……这一大堆增益buff叠出来的玩意儿已经远超它在规格内该有的实力了。
不光大蛇恶心它,但凡是个本地神都不想要这么个空降领主,甚至于对这只乌鸦的身份做出更深的思考,后世的古国神明借着他们日本人的手复苏了一只本已灭绝的金乌,又故作巧合的投放到了对唐文化推崇到疯魔的平安时代,释放这样危险的信号是否又预示着什么。
比起什么都不在乎的妖怪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类,神明对他的恶意更大也更直接,或许也有像稻荷神这种神职不受威胁的佛系墙头草,但大多数神明都不会对这只鸟有什么好感,在他们眼中,乌鸦和八岐大蛇半斤八两,撕得越凶狠越好,最好两败俱伤,世界和平。
异端神没一个好东西。
如此,在发现了乌鸦对自己身份毫不知情的天照大御神,才会对它许下自封于伊势神宫便可保其平安的诺言。
毕竟没有什么比老虎以为自己是家猫更幸运的事了。
后续玉藻前受八岐大蛇的指示盗取了神宫中的封印物,或许他自己以为这只是蛇想控制一个高级战力为他所用,但只有高天上的神明清楚,这是八岐大蛇对所有本土神明的挑衅,更是他们之间正式开战的证明。
完整的白鸦本尊经历了三个周目,第一次只顾着发泄自己的叛逆期的愤怒和阴阳怪气,而第二周目又一股脑扎进了战争副本,只有第三周目才算真正抽出时间回了趟老家,这才算真正拨开了挡在眼前的迷雾,同样的,前两个周目加起来也才活了不到百年,远比不上第三周目留给他思考的时间长。
人只要不是有智力缺陷,再难的题算一千年也该算会了。
不论是后世的刀剑同僚们,还是上边那些挨过了平安京大清洗的本土神,几乎都以为这只乌鸦为情所伤后只想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殊不知他已经坚持吃了一千多年的脑白金,硬生生靠磨时间把自己从半步智障补成了半个剧本精。
就目前来看,这个实践效果还不错。
乌鸦和乌鸦之间没什么话聊,就算是有着同一个目标、讨厌自己都是这只鸟的核心思想之一,不断的往复只为了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说到底,如果没有它逃来这个时代休养生息,这些事情也不会发生。
那些间接因它死去的人,再渺小,再微弱,也不仅仅只是一个数字,不能用“是他们倒霉”来为自己进行开脱,想要把这个混乱的世界掰回原史,艰难,也不得不去做,就算最后什么也得不到,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做错了就去弥补,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这还是他从阴阳师这个人类身上学到的美德。
所以说,再烂的账也要算清,就算是烦得要死,也绝对不能因为愤怒或没耐心就仗着武力和身份掀桌子,不然这不仅是对那些不能呼喊的弱者的残忍,更是与敌人没有两样了。
这千年的记忆足够他明白人间的世道有多难,神明无法给人类直接提供什么帮助,但起码要做到不会给他们添乱,更不能像大蛇这种自己在老家过不下去就另开据点,直接降维打击干掉本土一切的行为。
如果这种事是发生在两千年之后,某神明想在人类社会建立自己的信仰于是选择了转世并封印了记忆,只依靠智慧和能力在与人类相同的起跑线改变了社会甚至王权,他绝对不会说什么。
而事实就是,这帮不守规矩的东西惯会偷奸耍滑,连带着大妖把降维打击诠释了个清楚,这种不公平的行为属实令鸟愤怒,进而加深了他对神明和妖怪的种族歧视。
“干完这票我就去自己跳池子,”惹人讨厌的家伙坐上那只小破船,惹得船主人很是不耐烦,但他却和看不见一样、又或者根本不在意,“打了这么多遍的敌人还没分出个胜负,烦也烦死了。”
而且也没个人一起。
“还不是你没拖住。”船主人开始指责他。
“没有翅膀哪儿能这么好打,你行你上!”记忆体嗤笑一声,“没守住还被大蛇盗走了记忆的是谁啊,净会说风凉话把自己摘出去,如果不是看你闲,我吃饱了撑的把你单独剥离出来。”
白乌鸦,一个烂神罢了,只要还带着懦弱的心态,就什么都做不好。
他就不该对完整的自己有什么期待。
船主人一言不发,显然也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处在这个时期的乌鸦几乎是个闷瓜,接连受到打击已经把生活的苦尝麻了,如果不是记忆海被大蛇发现搞了波突袭、它都还没发现自己只是被刻意剥离出来的数据库。
沉默了半晌,记忆体问道:“被蛇夺走的是哪一部分?”
“回中原之前的那几年,还有昆仑山,”船主人眉头紧锁,语气坚定:“我打算把剩下的记忆毁掉,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确实,虽然我不觉得那家伙能看懂现代物理学机械操作,但这种东西还是早点销毁的好……”
“不,我是说……”
“你只要留下我对那条蛇的恨意就行了,其余的自己看着办,这种动力基本盘不能崩……”
“我是说对‘那个人’的记忆。”
“……”
船主人见状,语气略带嘲讽:“怎么,千年后的我也没能放下吗?”
记忆体揉了揉眉心,没和这个煞笔东西计较:“你把这些数据打包加密单独放,剩下的该烧就烧。”
“在杀死大蛇之后,这三个周目的一切痕迹都要销毁,保护那个人是我对蛇产生杀意的始点,这段记忆很重要,封存起来,不要弄丢。”
“我投下的棋子已经开始行动了,相信不久之后那些人就能上来打仗,到时你我功成身退,把这三个周目的所有痕迹销毁。”
“包括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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