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江湖之上,甚至是绝大部分的人来讲,虽不说人人喊打,但和过街老鼠相比,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而林砚也恰好对这类人极其的反感。
其实估计也是和当年那位走散的师姐有关,林砚还不太能记事之时,她就已经不在了,脑袋里还留下关于她的一些极好极好的片段,就只剩下能证明这是个极其温柔的姑娘。
记得师兄们下山未归,是她陪在自己的身边,在那漫天大雪的山门前,她会将自己搂在怀里,担心自己受冻着凉,还会在天色渐晚之际,牵着自己的手一步步慢慢地踩着石阶走回去。
好像在不知什么时候,林砚和几个师兄一不小心聊到她时,才说出当年因为这件事,好多时候她都因为课业延误,而被当时脾气依旧不大好的师伯责骂不许吃晚饭。
上一秒还有所融洽的局面,最后却慢慢变得冷若冰霜。
张秦阳等人明白她的天赋,甚至知道她是个极其努力的人,可就是没能想到,她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被罚的,很大的原因必不在偷懒这两个字之上。
这件属于武当辛秘的事情,原因也就只有林砚自己知道,甚至要是当时年纪再小一些,估计也就不会记得这件事情了。
谁又知道在小林砚因为闯祸而被陆御中惩罚禁了晚饭之时,后来陆御中让张秦阳端去的那一碗韭菜饺子,又是怎么来的。
平日里逢人都礼貌有加,就连被师父处罚都不敢抬头的她,那一晚居然敢当着自己师父的面,去掀自己师叔的桌子。
不止是对林砚这个最小的师弟这么好,张秦阳因为天赋不高,每一次打坐修武都是要比别人多一轮,因为修习地方不尽相同的缘故,她每一次都会先提前记下张秦阳的练功地点,准时地给他送去以前都会因为误时而吃不上的饭菜。
她会在每天无事的时候,去帮俞丙青裁剪符纸,还会去帮忙研磨墨水朱砂。
就连其他长老座下的琐事,她也会尽可能的照顾,好像整座武当山,在那个时候每天都能看见她的身影。
可就是这么一个极好极好的女子,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山游历之时,留下来解决一个镇子上的风水问题,并没有随着两位师兄回去,却因此被一个精于巫蛊之术,却伪装成什么山神使者的老杂碎盯上,被所有的村里的青壮关在了一个山洞之中,在暗无天日里经受着那个老杂碎带来的巨大折磨,甚至当了所谓的山神温床……
那也是在客栈等了那么多天的俞丙青和张秦阳第一次不讲任何的道理,除了杀人也只有杀人。
而俞丙青紧紧的抱着那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时,张秦阳只是一味地在前边开道,也就是那一日,这位未来的武当掌教从卡在多年的大宗师,因为所行之事与大道不符,修为更是在不断倒退,最后一口真气散尽,在强行换了一口气后,甚至直接跌到了三品。
那些敢拦的村民,无一不成了所谓张秦阳道理之下的孤魂野鬼,而这么做的原因是那些村民备好了棺材,说什么等着未来山神的降生。
这群无论男女都无大碍,却早已经散失人性的人又哪里会知道,曾经那个一心想着为他们调整座次改变风水的姑娘,早已经没有了气息多日……
后来的张秦阳浑身浴血的出了村子,那个精通巫蛊所谓山神使者的老不死,也最终死在了张秦阳的剑下,那个时候的他,直接步入最扎实的气运境,可却怀着那颗崩碎的道心以及一辈子的心伤,和俞丙青一同永远地失去了地仙之位的座次。
那一年开坛超度时,林砚才八岁,在极其模糊的印象之中,好像整座武当山都陷入了极长一段时间的死气沉沉……
林砚在武当山的府库藏书楼里,泡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些方面的知识,自然也是清清楚楚地记在了脑海之中,只不过就连书上记载的,也没有像今天见到的手段一样,这么的错综复杂,其间还包含着不少的细致。
要知道这些大多都是些为了害人子孙才布下的风水格局,像这种上来就直接是损人折寿,而且还是在人神不知而鬼物陆续察觉的情况之下,可以说是阴毒狠辣到了极点。
黄樾见到林砚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符箓出来,脸色瞬间有些难看了起来,而后便立马对着林砚喊道:“林兄弟,这玩意可贴不了符箓,会像刀锋一样直接切割身体的,而且那只草人会主动进行共生,我之前那刚来的客卿就是这么死的。
林砚的表情明显有些微微的变化,可是黄樾这话根本就没有多大的用处,毕竟此时的林砚就连眼神里都已经是眼泪打转,那是一种阴暗面的极速扩大,让他就好像身处于森罗大殿的门口处,许多的鬼怪漂浮而来,好像要掐死林砚似的。
虽然知道这是幻象,但那些血腥恐怖的气息却是一点都没少,可林砚却是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依旧是那么的立足于原地,气息可以说是静若深潭之水一样,甚至就连身上游走的气息都压制了下来,任由那些凭空出现的鬼怪靠近自己,好像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一般。
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当那些所谓的鬼物幽魂靠近林砚之时,林砚的周身开始闪动起一道道纹路,那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个大道的符文的体现,没有人会想到只是这么一张小小的静心符,却有着这样子的神奇功效。
那些刚刚靠近的鬼物,直接就发出了刺耳的哀嚎声,而后又开始化为一缕缕的青烟,算是消散在了这天地之间。
林砚单手一抖搂,那些一缕缕的青烟开始慢慢的消散开来,而后化为了一点又一点的虚幻场景,就好像将那些冤魂鬼物死前的场景重新演化一遍,有的清晰有的模糊,可以说是有些早已经死去好多年了,有的则是最近一两年,可以说是才刚刚逝去不久。
但这些其实都算不得什么,林砚想要搞清楚的,其实是想借着这些鬼物的游魂,锁定最终的源头到底是谁。
林砚虽然是闭着眼睛,只不过身子却在缓缓地向前慢慢挪动,这其实是游魂相互影响的缘故,也标志着林砚此时已经算是进入了那只草人之中,最上空有着两个巨大的空洞,若是对于不懂的外行人来讲,确实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玩意,但对于林砚来说,其实不难猜测,那算着这座小聚魂阵的两处阵眼,甚至可以断定那幕后之人的手段早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期。
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确实是不容易,怎么看也是个踏入修道一途已久的练气士。
不过不遇到还好,可这件事就是这么撞到自己的面前,都不用提自己是什么意向,如今的武当派可是自己的师兄张秦阳当掌教,那么百分百就是势同水火,要争胜负,更得分生死!
林砚身上的真气还是慢慢泄露而出,他要把自己当成黑夜之中的一缕亮光,吸引更多更加凝视的厉鬼的注意。
随着林砚的真气松开了五成,一股极其阴寒的气息阴面而来,甚至那不同于先前的嚎叫声开始响起,就好像在人的心扉之间叩响一般,显得十分的嘹亮又让人心里打颤。
“哼。”
林砚轻蔑一笑,如此多的厉鬼游魂在这阵中游荡,未免有些太过杂乱了点,它们可不会具有生前的灵智,反而只会到处横冲直撞,这也就需要一只足够凝视来镇压住它们。
这一点其实和开门坐庄赚钱一样,要么名头能够压得下那些多事的人,要么就需要一个能够有极强威慑的家伙坐好场子,否则钱这种东西也不会凭空而来。
“你们能否给我指路,究竟是谁在这幕后驱使。”
随着真气的凝实,林砚的双脚此时已经不再悬浮空中,反而是十分果断的一步踏出,声音极其威严的说道。
可他这一句话,不仅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应,反而周遭的那些厉鬼开始聚拢在一起,而后飞速地朝着林砚的面门扑了过来,那恐怖的气息让周遭的温度都再次降了一点,不过这点对于林砚来讲,其实早就是有所预料的事情,自然有着他的应对之法。
随着林砚的又一步踏出,一股罡劲形成的凌厉剑气飞速冲杀而过,毕竟这可不是实物对实物,那些厉鬼甚至就连哀嚎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消散不见。
冲刷得干干净净!
林砚的动作可没有就此停止,紧接着就是轻轻地抬抬手,周身的气旋开始萦绕而起,而后化为了一道又一道的气机飞剑,朝着那些离得稍稍远一些,早已经有些透明,根本就不敢靠近的残魂冲杀而去,根本就连反应的机会就没有,先前看似林砚的处境极其的不利,可现在那些厉鬼游魂却死命地四散逃开。
虽说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了对于生死的意识和概念,但对上这极其凌厉的剑气,还是依然会逃窜。
林砚双手抱拳,不过却是面无表情地死盯着远处深沉的黑影。
“还是不出手是么,我动手给你切肉,你倒是吃得挺欢啊。”
林砚的语气十分的轻蔑,甚至还夹带着点点的怒气,左手轻轻一放,又将自身的真气给按了回去,算是将自己的威胁程度降到了最低,从这一点上来讲,其实林砚算是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当林砚身上的真气已经完全消散之时,那漆黑深处的一道魅影开始若隐若现,好似随时都能扑出来将林砚给吞噬一般,林砚自己却很明白,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噱头罢了,这种坏心思居然在死后还有所存留,倒是林砚所没能想到的。
“哼,以为凭借着这一点,就能吓到我吗?”
“不过既然你不舍得出手的话,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到时候要是魂飞魄散,那可就不能怪我了。”
林砚一脸冷漠的说着,左手微微攥了起来,拳头微微一屈然后不再废话,正对着远处直接甩出一拳,磅礴的拳罡就连周围的残魂都直接被卷得烟消云散,如今造化境的实力那就是他的资本,这草人之内的摄魂阵算是已经屏蔽了部分的天地窥探,也就是说,他这一身境界已经无视了,大道的接替传承,敢叫天地低眉的事情,他也照样做的来!
虽然那一拳已经递出,可对于林砚来讲这还没完,毕竟身上的意气还在一步步地攀升,那种势头就跟大江拍岸一般连绵不绝,在一阵接着一阵之中将林砚推上了一个更高的山巅。
那一拳而出之时,可以说是音爆不断,这座招魂阵与噬魂阵为一体的大阵一直在摇摇欲坠,显得十分的脆弱,要知道在气数方面,这些鬼物在生前就已经是消耗殆尽了,在争胜之势自然就已经落后了一大截,现如今的林砚更是如一颗艳阳一样冉冉升起,将周围的黑幕照彻得无所遁形。
而极深处的那个鬼魅黑影此时已经是显露无疑,面对着那如同蛟龙出海的拳势,显得有点畏畏缩缩,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是驱使着它原本的那些“食物”一个个前去送死,可哪怕是拳势减弱了许多,却依旧一往无前地朝着那道黑影砸去,就好像不把其轰散就绝对不罢休一般。
面对着这种攻势,那道黑影厉声咆哮,那叫声里掺杂着不甘和怒吼,哪怕是知道自己挡不下来,依旧是死死地扑杀向前,那杀意十分的磅礴,甚至就连戾气也是冲天而起,已经不像是一尊鬼物该有的样子,哪怕是千年冤魂,可在如此残缺的情况之下,根本没有办法达到这种地步,除非它生前本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物,这一点才极有可能。
林砚呵呵一笑,将手上的静心符给收了起来,而后双手负后地说道:“看来还真的是蛇鼠一窝呢,这要是再放养个几年,那可还不得狂到天上去?就差立牌匾吃香火了吧?”
“鬼物终究是鬼物,该死就死,辗转反复反而只会徒增自己的痛苦。”
这世间没有好人痛痛快快死,恶人在死后还能吊命继续欺负好人的道理,本就没有这样子的道理!
哪怕那只最为凝实的鬼物也跟着扑了过来,可林砚脱手而出的拳势直接就砸了上去,合二为一的整座大阵疯狂的颤抖,就好像随时都要散架了一般。
只不过阵眼是支撑还是,算是十分的牢靠,倒像是虚张声势的感觉,整座大阵依然在极其有序的运行着。
“居然还没消散,看来这些年确实是残害了不少人了,缝缝补补还知道相互支撑,有点东西。”
林砚叹了一口气,看他的表情像是有些失望,看来自己还是太过低估这座大阵的牢固性,而且那一只鬼物的根基,也比自己想象中要高许多,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惆怅感。
挨了一拳后,那只鬼物虽说没有就死魂飞魄散,但其实也是受了不小的打击,至少和原本相比,身上所谓的凝实已经是极其的模糊了,林砚对周围的感知也变得极其模糊起来,这一点他也是没有想到,毕竟居然懂得利用自己的攻势来破坏周围的环境,看来再过些年,就算是能口吐人言恢复神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砚挥了手中的袖袍,周围的“浑浊”开始搅动,全都化为了一条条涓涓细流,往林砚的袖口滑过去,最后被卷成了一颗黝黑的圆珠,被林砚一手抓在了手中,里边甚至还有残魂和杂念相互充斥。
这要是普通人沾上一点,估计下半辈子就得神志不清了,可对于有着静心符的林砚来讲,虽说会有点小影响,但其实并没有多大,可对于那扛下林砚一拳的鬼物来说,就是绝对不可以忍受的事情了。
对于它来讲,林砚的这个举动就相当于把所有的肥沃田土全给换了,等着它自己的就只有无尽的消磨,最终真真正正地消散在了这天地之间。
它已经死过一次了,对于本能的恐惧来讲,它不想再死第二次,即便面对之人会是林砚,即便他或许再出像刚刚那样的一拳,自己就真的会烟消云散,可有退路么?没有……
“我再一次问你,幕后之人究竟是谁,这座大阵绝不是要来养你的,那它的作用究竟是什么?”
原本可以进行心湖传音的鬼物,此刻却开始四处飘摇了起来,不仅是位置不定,就连那股阴沉之气也更加浓郁了起来,只不过这可不是它的更加强大了,反而在下一秒被林砚递出一拳直接轰散。
不带任何东西而来,不带任何东西而走,所有人走这一遭,其实都只留下一个名字,让人知晓一个过程……
“给过你机会了,虽然说即便你在心湖告诉我,其实你也是这么一个下场,这种事情没得商量。”
林砚再一次慢慢松懈出自己的气机,而后一步步地往大阵的深处走去,步子显得十分的缓慢,就跟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差不多。
其实这是这座大阵对于生气的排斥,若林砚是死人,也就不会这般了,好在他如今境界拔高,也有应对之策,要是搁在以前,估计已经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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