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抓紧了萼贵妃的手,萼贵妃极快的战栗,欲将手收回,他却不容置疑地紧紧抓住,不容她退回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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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为她,二十万军归降,未为不可。”
萼贵妃看向他,不由喃喃道:“你......”
秦章仪狭长细美的凤眸一眯,笑得似一只猫:“很好,如此一来,政权尽归本宫与高大人。”
平度王背过身,冷笑连连:“国无正统,又成了谢必安在时那番光景,本王且等着,看下一个揭竿而起的皇子会是谁?”
秦章仪仰目看向杨柳观音,亦回以冷笑:“高鹤狠辣,比起谢必安那软脚虾,想必他与本宫的统治会稳固很多,这些事,倒也不劳哥哥费心。”
平度王不语,微微侧头,以一种好整以暇的眸光幽凉睇她。
见他这般轻易为萼贵妃妥协,秦章仪转身欲走,只是那语气淡漠得几乎乘着月光化去:“以前,帝师常念叨秦氏出情种,尤其是秦五世后的皇族贵胄,不知先祖创业艰难,不知民间疾苦,唯将情分认得比谁都真,连皇帝在内,即便历代先王早已预知,亦有意阻绝。可在国政上,到底是避无可避地比先祖们软了几分。”
她嗤笑一声,面上是极不屑的神色:“当年夺嫡那般惨烈,真真成者王,败者寇,十哥哥因着萼娘娘败了第一次,如今好容易以十二万蝼蚁性命争得一线生机攻进咸阳,又因她败,败了第二次。”
“本宫若是皇兄,进皇城第一件事,定然杀了萼娘娘,省的心上累赘。”
平度王一张冷峻面庞霎时如淫雨骤来,萼贵妃低喃一句“阿弥陀佛”,对她温声道:“公主胸有乾坤,只是将心比心,若今日您夺了权,谢大人挡路,您也会杀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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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章仪面不改色,冷哼道:“萼娘娘未免说笑,本宫与那阉贼,岂是你二人的眷侣关系,又怎能将心比心?”
她转身背对观音像,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他是窃国贼,本宫是正统大秦公主,他本就挡了本公主的路。杀他,是天命。”
说罢,不顾二人,只径直打开四环扇门,对高鹤吩咐道:“将二人看紧了。”
高鹤对二人热切一笑,对美人儿清冽背影拱手道:“是,微臣遵命。”
萼贵妃亦看向她生硬而走得极快的背影,幽幽轻叹一声,对平度王道:“我俩罪孽深重,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平度王负手与她比肩而立,闻言“哼”了一声,冷笑道:“萼娘娘日日吃斋念佛妄图洗清罪孽,本王告诉你,此生招惹本王,你的罪孽就无法洗清,本王种因,你要与本王同吃恶果,你逃脱不了。”
“即便是逃到菩萨门下,本王也不怕因果报应佛家降罪,将你扯回本王身边。”
萼贵妃淡然苦笑一声:“公主蕙质兰心,所言不虚。我压根不虔诚,菩萨不会护佑我,每一句‘阿弥陀佛’背后,都不是洗脱罪孽,而是逃避,将罪孽加深,一层又一层。”
高鹤对身后几百守卫兵一挥手,即刻,十皇子被扭送向拱卫司地牢的方向。
他以不疾不徐的步伐,迈步向杨柳观音,亦学着公主的模样,深深伏倒菩萨脚边,闭目凝神,似在祈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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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他对萼贵妃温然笑道;“今夜叨扰娘娘,还请勿见怪。”
萼贵妃并不看他,只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低声道:“你这般对兰章公主,且看谢大人如何处置你,高大人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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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河拈了一碗热姜汤,细细递到秦章仪面前,见她面色极差,终是不忍道:“公主自回宫,一直心神不宁,怕是在菩萨面前冲撞了?”
秦章仪对镜一揉眉心,对她摆手道:“非也,不过是累了些。本宫猜着高鹤夜间定要来此,你且对外换防工兵叮嘱一声,务必小心。”
红河掩下愁色,郁郁退下。
她看了一眼玉碗中黄褐色熏眼的热汤,径直端起,将苦辣的姜汤一饮而尽,面不改色。
舌尖上是久久萦绕的苦麻,挥之不散。她将玉碗撇开,扫了一眼备好的乌梅蜜饯儿,并未伸手去用,与心头苦涩比起,这点子苦已然微不足道。
熟悉的安神香味道盈溢阖宫,香烟袅袅,在轻薄如云的烟雾中,她看向镜中消瘦许多的自己的面庞,眼前一阵恍惚,蓦地想起被那人一剑刺进心口之时,凌烟阁升腾着浓重药味,三月不散,只略微靠近凌烟阁宫门,衣襟上沾染上苦涩刺鼻味道,便经久不散。
那时,即便是毫发无伤的九千岁,日日出入凌烟阁,也与重病不起的兰章公主一样,绯红官服上,尽是中药苦涩浓重的药味,走到哪里都像个药罐子似的,即便是用再好的檀木香,都难以遮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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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不到一年,如今想起,顿觉恍如隔世。心头漫上心酸,她蓦然发觉似乎很久没想他了,是不敢想,不敢深想。
想起一次,心就痛一次。
似是有另一个声音默默支配身体,告诉自己,如今只知有个人叫谢必安,就可以了。将他当成最普通一个秦国子民,是亟待身为统治者的兰章公主拯救的大秦几百万民众中的一个,就好了。
与兰章公主一处的执金吾,与祸国公主时时狎昵的九千岁,都不要再想起。
一壁出神,只见高鹤噙着与谢必安无异的温凉笑意缓步走进,见兰章公主坐于菱花镜前,神色晦暗不明,亦径直问道:“公主又在想谁?”
秦章仪回过神,对他冷嗤道:“想十哥哥和萼娘娘,亦在想高大人将以什么作为交换条件?”
高鹤微一颔首:“公主聪慧,竟想到微臣来此是和您讲条件来了。”
“并非本宫聪慧,而是人性本就如此。若今日兰章公主处于你的位子,亦会做出相同的事。”她悠悠道:“荥阳王,平度王两个跳梁小丑翻不起什么风浪,而你高大人的中央禁军也在宫变之日折损大半,如今本宫手握雄兵,是咸阳宫最具实力的人,你与本宫谈条件,也请好好掂量掂量。”
高鹤忽道:“公主该多笑笑,自您回到咸阳,微臣从未见您笑颜。”
秦章仪黑了一张美人面,他却施施然坐于八仙桌前,随意钳起小茶杯在手上把玩,低喃道:“高鹤出身寒微,对钱,权却丝毫不感兴趣,微臣深知,世间所有苦难,都是人给人找罪受。微臣毕生心愿不过被万人敬仰,可世道如此,有钱有权才是爷,高鹤这些年才脏了手,夺权圈钱的勾当,无一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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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高鹤眼看是赶上了主子,亦对公主的军队亦不感兴趣,对公主这个人,倒是眼馋许久。”
“您和主子为君为臣,亦是皮肉关系。”他以谢必安的眸光看向她:“未来夺得大秦,高鹤望您,如疼主子那般疼爱高鹤。”
转来转去,他还是想要兰章公主。
“这就是你交换的条件?”秦章仪面上丝毫不见怒意,只悠悠道:“你说的不错,无论是你,还是谢必安,对本公主而言,都是差不多的。”
她唇角挂上戏谑笑意,看向镜中人的眼底:“待大秦重归你我二人之手,秦章仪就是高鹤的人。”
高鹤微一颔首,平静道:“如此,平度王和萼贵妃娘娘,微臣就交给公主了。”
秦章仪那双眸子几乎不带一丝感情,条件达成便不欲再看见他:“夜深露重,恐又有雨,高大人回去可仔细些,别亏心事做多了被雷劈着。”
高鹤知她赶自己走,亦不恼,只将手中茶盏随意一扔,便径直离开。
无论与谢必安攘袂的是十三公主亦或是哪一位,对高鹤而言,都是无所谓的。他要的,不是兰章公主秦章仪,而是九千岁谢必安的女人。
三司内探终是在八月十一日这一天,将东南主帅谢必安的消息递进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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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主子身染疫病时日无多,加之沿海百姓民智未开,对谢帅带兵民怨沸腾,有好斗激进的,常鼓动百姓扛着锄头钉耙赶到军营闹事,若是敌人自当击退,可那是平头百姓,几位坐镇的将军此刻亦是无可奈何,头疼至极。”
“长鸮国内扯皮没完,眼看摇摇欲坠,是撑不住了。他们国土行军资源远不敌大秦,战术定然是速战速决,偏生咱们军营起了疫病,只能采取缓兵之计,走一步看一步,不成想,竟是拖垮了长鸮。”
秦章仪彼时端坐奉先殿青玉案前,学着父皇和那人的模样,手执紫毫朱笔批阅奏章,闻言,手下一个端方文正的“探”字,终是成了鬼画符。
她一扔朱笔,将颤抖的双手埋进衣袖,沉声道:“拖不了太久,如今难保该死的疫病和百姓的频频暴动,都是长鸮的手笔,一再拖延,或许会正中长鸮下怀。”www.ýáńbkj.ćőm
探子埋头再禀报:“您派遣的李冠将军率领戈兰一百万雄兵压阵束河,约摸再有三日功夫,便能赶至姚安总军营,与谢帅陈帅回合。若戈兰雄兵一到,大秦置之死地而后生,算是否极泰来了。”
秦章仪是丝毫不担心东南战况的。长鸮太小了,小到没有人将其视为对手,这等弹丸小国也只能在大秦这只雄狮酣睡之时,以上不得台面的腌臜手段攻其不备搞偷袭,若像现在这般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撑不了多久。
硬处不行,在别处自然下的功夫自然会深许多。如今只有大秦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使不出来的腌臜手段,以粮食笼络百姓,散布谣言煽动民众**,在军中投毒传染疫病,都可能是他们的手笔。
秦章仪无不讽刺地冷笑。倒真应了朱公公临终前所言那句话,大秦这庞然大物若从外面杀,一时是杀不死的,非得从里面,一点点的盘剥,才会一败涂地。显然,长鸮深谙其道,无论是多年前勾结废太子,攻进理都;还是煽动百姓**,扰乱军心,都是打的渔翁得利的好算盘。
只是不知其中是否有三公主秦青阳,如今的延平王妃的手笔。
不过,秦章仪幽幽想着,有没有的,大秦与她,此生已然站在了枭河的两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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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住阖宫景象天旋地转,咬着牙关问道:“谢必安现在如何?他...他到底还能撑多久?”
“情形不妙。军医日夜不休地熬制解药,是有效果,但微乎其微,谢帅倒是能起身,但也只是一碗接一碗的药吊着命耗费精血,他们断言,若再如此下去,也就是...十五天的光阴了。”
似一阵惊雷滚滚落于天灵。秦章仪脑中翁然一声,一阵尖锐的耳鸣传遍脑海,她想要起身,腿脚发软得难以自持,重又瘫坐在宝座之上。
只无知觉地唤道;“不必管平度王和萼贵妃了,联络驻城外戈兰士兵,生擒高鹤。”
那探子惊道:“若是如此,只怕高鹤狗急跳墙发动宫变,彼时咸阳宫必然被他掌握在手中,我等性命就会危在旦夕,公主此番...意欲何为?”
她喃喃道;“民众**便是国无正统,他们要正统,本公主就给他们正统。”
探子隐约悟出她下一步作为,抖着声音道:“您当真...”
秦章仪扯扯嘴角,纵然是在笑,可那笑容比哭亦好不了几分:“秦昭帝与昭仁皇后唯一的嫡出公主,正统中的正统。两位藩王屠城数座,天下人只会对先帝龙子人人喊打,为着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兰章公主这一身血,够不够?”
在探子目眦欲裂的眸光中,她迎着咸阳宫清晨透亮晨光霍然起身,以清癯却无比坚定的身子伫立青玉案前,沉声道:“登基。”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枕上权宦更新,第一百一十五章 登基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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