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信衡一双幽深的眸子看着他,反问,“难道我不应该怀疑你吗?”
周彦潘冷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把脾气忍了下去,“那孩子的确是已经死了,李子林不是那孩子。
但那老妇却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想要带着那孩子逃走的宫女。
把李子林留在手上,说不定能成为控制那老妇的一颗棋子。”
萧信衡没再说话。
周彦潘说道:“不过他这颗棋子最好是用不上,毕竟最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我会尽快铲除那名老妇。”
“你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做。安心准备一下迎娶侧妃之事。
有了谢家的助力,咱们父子坐拥天下之时,便指日可待。”
周彦潘说完,便离开了。
萧信衡在书房中坐了好一会而才起身朝叶徽的院子里走去。
叶徽守在孩子的摇篮床旁边,还没有睡觉。
见到萧信衡进来,她起身迎接,“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舅舅来可还是为了火药和火器的事情?”
萧信衡看着叶徽温润大气的脸颊,那句舅舅要让他娶谢沁潼为侧妃的话在喉咙口翻滚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只是点了点头。
萧信衡看了看摇篮床上的小婴儿熟睡的脸。
他其实不愿意被周彦潘摆布,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
听周彦潘的,去坐上那个位置,似乎是他唯一的出路。
否则,他的身份一旦被人知晓,那便不仅仅是周彦潘要死,周家、母后、徽娘、包括才三个月大的哲儿一个都逃不掉。
萧信衡的目光从萧云哲婴儿肥的小脸上收回来,一只手揽住了叶徽的纤腰,“徽娘,下个月父皇要去山庄避暑,我向父皇请旨,我们一起去吧!”
叶徽看着萧信衡温润眸子中的那一点压抑,点了点头。
——
顾远和苏晚到家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没想到老太太居然还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苏晚以为老太太是担心她,所以在等她,心里一暖,说道:“阿婆,其实你不用担心我。
我跟苏侯爷本就没什么父女之情,就算断绝关系也不会难过的。”
老太太直接翻着白眼睨了她一眼,“谁担心你了,我等阿远。”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阿远,你跟我进来。”
苏晚:……
苏晚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她就说这老太太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原来是她自个儿自作多情了啊!
不过老太太跟顾远一向没什么话说,突然要跟顾远说什么话?
顾远跟着老太太进了房间。
老太太坐下以后,目光锐利的看着他道:“把你外裳脱了!”
顾远:……
“阿婆,我……”
“磨磨唧唧的费什么话,让你脱就赶紧脱!”老太太不耐烦的说道。
顾远只好把外裳脱了。
“中衣撩起来。”老太太继续板着脸说道。
顾远犹豫了一瞬,眼看着老太太又要生气,他赶紧在挨骂之前,把中衣撩了起来。
顿时,他身上那抹嫣红的梅花胎记就露在了老太太的眼前。
老太太沉静的盯着那胎记看了一瞬,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顾远说道:“你不是你爹娘亲生的!”
老太太的语气肯定,根本不是在询问。
顾远想要否认,但她根本没给顾远否认的机会,就继续问道:“你爹娘有没有告诉你,你的来历。
给没给你能证明你身世的信物?”
顾远心口突兀的跳了一下,第一次感觉那个从离开顾家村就贴身收着的香囊有一点硌人。
老太太眼睛多尖啊,她捕捉到顾远脸上那一丁点儿的表情变化,就已经明白了。
她直接把手伸到了顾远面前,说道:“把你的信物,给我看看。”
顾远没动,他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看向老太太,“阿婆,您既然如此笃定我不是我爹娘亲生的,而且我身上还有我爹娘给我的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
您心中是不是已经对我的身世有了猜测?”
顾远问完之后,老太太对视着他的眸子点了点头。
顾远眸色又深沉了两分,“阿婆,我的亲生父母,跟您可有关系?”
老太太点点头,“应当是有关系。”
顾远默默的把放在胸口的香囊拿了出来,取出他来京城之前陈氏给他的那枚玉佩,双手递到了老太太的手中。
老太太接过那枚玉佩的时候,手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她当初不经意的看到他身上的胎记的时候,只是心中隐隐的有些猜测。
毕竟两个人的胎记长在同一个位置,还是同一个形状,实在太过蹊跷。
可此时,看到这枚玉佩……
顾远看着老太太嘴唇轻颤的模样,神色依旧沉静,“阿婆,若我说,我愿意就做顾远,一直做顾家村的顾远。
您可愿意成全?”
老太太眼里微微闪过一丝惊愕。
随后,她沉默了一阵,平静下来,将他的玉佩还给他之后,才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你有治国之才,也有报国之心,你的身世能让你更好的施展抱负。”
顾远认真的看着老太太说道:“我答应我娘,我永远是她的儿子。
我也答应晚晚,以后要跟她一起回到顾家村,种田晒药。”
老太太按了按眉心,“阿远,人生有很多身不由己。你若不愿意,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别人未必会同意。
你的身世,你想要瞒,只怕也快瞒不住了。”
她最开始看到顾远身上胎记的时候,只是心中怀疑,真正让她派人去查这件事的,是从梧州回来的接风宴上,看到的李大娘。
她小心谨慎了一辈子,看到熟悉却又想不起身份的面孔,自然
“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若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随时来同哀家说。”
老太太用了哀家自称,既是表明了身份,也是表明了立场。
只要顾远愿意接受身世,她会帮他。
顾远从老太太屋里出来之后,第一次没有急着回房间,而是去了书房。
他在书房中静静的坐到了半夜。
他把他的两世完完整整的想了一遍。
上辈子,他跟皇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一见如故。
两人之中,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纽带,他对皇上有一种无意识的敬重和尊重,皇上也对他极其信任。
上辈子,萧信衡继位之后,哪怕荒唐无道,他也呕心沥血的辅佐,就是为了不辜负当今皇上对他的知遇之恩。
他现在仍然能想起来前世当今皇上驾崩之时,他那几乎要溢出胸腔的难过悲伤。
他当时只以为他和皇上之间,是伯乐与千里马之间的惺惺相惜,从没想过,原来那些强烈的情感,其实是血缘在作祟。
顾远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苏晚走进了书房。
她在空间实验室里做完了今天的药物试验之后出来,发现顾远还没回房间。
却见老太太的房中已经熄了灯了,就猜到顾远是在书房。
“相公,你怎么了?”苏晚看着顾远闭着眼睛,面色冷凝的模样,放柔了声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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