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永兴坊杨宅
杨玄感站在窗口,粗旷的脸上满是忿恨之色,心中却满是忧惧,他越来越看不明白叔叔的所做所为,让西突厥的曷娑那可汗和东突厥的使者遇在一起,能有什么用?
反而是暴露了自己当初在鸿胪寺里安排的心腹,接下来他们就会来找自己了,可自己现在不过是个礼部尚书,往哪里安排他们?失去他们,杨家的力量,就是再衰弱一分。
突厥人之间的厮杀让鸿胪寺血流成河,但杨广只会坐在两仪殿里看热闹,皇帝巴不得突厥人打生打死,这是在鸿胪寺,如果在广阔的草原上,皇帝能乐抽过去,叔叔不会是想让皇帝笑死吧?
而且他们都是突厥人,如果让人知道弘农杨家和突厥人搅合在一起,哪怕有一丝一点的风声泄露出去,那就会毁掉家族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名声——这个老糊涂蛋!
“家主!”一个声音响起来,杨玄感扭回身,眼睛却在四处寻找,骤然间,他才意识到,对方这在呼唤自己。
父亲已经去世五年了,但他有时仍旧会下意识的寻找,那个身影太高大了,仅仅是他的名字,就曾让大半个隋朝的疆土颤栗,好怀念那双明亮、深沉的眼睛啊!
“大兄?”弟弟杨积善走到身边,再度出声。
杨玄感抬起头,看着这张年青的面孔,他是父亲最小的儿子,虽然是个庶出的孩子,但长得却最像父亲,只是眼神不对,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犹如当年自己看父亲的一样。
“叔叔已经醒了,他要你进去。”在他目光的注视之下,杨积善的眼光紧张而且慌乱,脸色涨得发红。
杨玄感没有说话,微笑着伸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就当先向后院走去。要去见那个叔叔了,时至今日,他也搞不懂英明睿智的父亲,为何会让这样一个老糊涂蛋,来制约自己。
弘农杨家从来都并非铁板一块,那个姓萧的女人生下的杂种杨岳,一直都对自己有所怀疑,居然上书问皇帝,自己造反能不能不要牵连他?这不等于明确告诉杨广,自己有造反的心吗?
无数次想找机会弄死这个杨岳,但每次都被叔叔阻拦,说是会打草惊蛇,但他却去父亲的坟上痛哭了一场,结果还被御史逮到坐罪免官,他自己也因为淋了雪,而卧病在床——雪上加霜啊!
虽然叔叔这个内史令,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皇帝的身边了,但那毕竟是内史令啊!本来还盼着他能起复,现在皇帝给了元家,唉!
杨玄感步履稳健,手却微微有些颤抖,这太危险了,如果不是叔叔一个儿子都没有,他一定会认为,这是叔叔在故意陷害自己,谋夺家主之位。
老糊涂蛋啊!杨岳在前面上书,你在后面哭坟,岂不是告诉全天下,我杨玄感心存不轨,我的两位叔叔都认为我要造反,皇帝会如何作想,眼下三千私兵,远在河东之地,自己就犹如同摆上砧板的肉,任由杨广宰割。
只是皇帝为何还没有动手?他百思不解。
无论如何应该远离朝堂中心的,随便去那个郡当郡守,蜀中、齐郡,哪怕岭南也好啊,这样就可以从容的等待机会,像现在这样随时跟在杨广身边,总有一天会被密谍司查出蛛丝马迹的。
就算领兵出去平叛,也好过在这里煎熬等死,可恨李渊那个老东西,搅和自己处心积虑的安排。
要是当初动手就好了,自己一定是犯傻了,怎么能听老糊涂蛋的?
去年西征吐谷浑,天降大雪,士卒冻死近半,属官狼狈不堪,整个建制都被打乱,皇帝的车架又错行到了一座山谷的绝路,而自己这边手握两千甲士,只要动手偷袭,皇帝逃都没有地方逃,多好的机会啊,简直天赐的良机啊!但叔叔就是不同意。
杨玄感咬得牙齿吱吱作响,国未有衅,士心尚一,不可图。现在呢?
从鸿胪卿调任礼部尚书之后,陇西李氏就变得摇摆不定,荥阳郑家也开始躲躲闪闪,三千私兵在河东被尧君素追得东躲西藏,连块立足之地都没有……
这个老糊涂蛋!非要自己担任这个礼部尚书有什么用?只管了一堆念着之乎者也的酸儒,靠什么起事?难道靠他们的唾沫星子就能把杨广给喷死吗?
而且杨广任用了皇室的杨智积,弘农也不在自己的掌握了,失去了兵权,官职,财力,弘农杨家就如同一叶在怒海中起伏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
“大兄!”三弟杨玄挺站在卧房的门口,面色暗淡,眼神忧郁。
看见他现在挺拔的身躯,杨玄感的脑海里就出现当初那个赖利头,满脸鼻涕眼泪的孩子,自己一点点看着他长大,从学会走路,到骑马射箭,再到穿上铠甲,虎贲郎将——杨家现在唯一手握兵权的人。
老糊涂蛋啊!居然找皇帝要儿子,说要死了,需要一个儿子送终,这在家族里不能说吗?我会不给你养老送终吗?
何必要去找皇帝,偏偏还就要杨玄挺,他本来可以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却被调离自己身边,让自己陷入困境无法自拔!
杨玄感露出温和的笑容,问道:“叔叔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杨玄挺轻轻摇头,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将门推开,请他进去。
叹息什么?这不是好事吗?杨玄感迈步走了进去,脸上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每次他要先做出重要决定的时候,老糊涂蛋的回答,永远是四个字——静待时机。
怎么等?杨广的确是惹得天怒人怨,这大隋朝也是国运衰退,但弘农杨家的状况更是日益惨淡,等天下大乱之时,还有什么实力和其他的关陇贵族争夺天下呢?
杨约正在咳嗽,一个婢女跪在地上,捧着痰盂,等待他从喉咙里吐出粘痰。他的脸色蜡黄,枯瘦的手掌不停的拍打在胸口,却是绵弱无力……
若是在三年之前,杨玄感一定会抢上前去,亲自服侍这位身为内史令的叔叔,但现在他只是束手站立,用冰冷的眼光,审视着这个已经无官无职的老糊涂蛋,还能活多久。
杨约瞥见他进来,如鹰爪般的手握成了拳头,在胸口处捶了几下,用力的咳几声,虽然仍旧没有吐出痰来,但他挥退屋子里的所有人,用同样冰冷的目光回望着杨玄感。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接,这是第一次杨玄感没有躲闪,也没有畏惧,可对方的意志更加坚决,那目光冰冷的就像是万年不曾融化的积雪,更重要是那一对如死神般,毫无生气的眼瞳,让杨玄感终是败下阵来。
“叔叔,感觉怎么样?”杨玄感的脸上挤出亲切的笑容。
杨约没有回答,开始伸手整理他披散着的头发。叔叔六十岁了,但头发依然茂密,甚至相比于同龄人,他的白发也不算多。
“叔叔,要不我去请巢太医过来?”杨玄感试试掩饰尴尬。
杨约仍旧没有理他,把头发盘得整齐,用枕边的木簪插好,才悠然出声,“不必麻烦了,生死小事尔。”
“老夫是这个家族,我们这辈人中的最后一个,几位哥哥都在地下等我,我自己在这个世间上,也孤孤单单的,早就想下去见你父亲了。”他目光变得淡然,冷冷地说道:“如果不是放不下杨家的基业,老夫早就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杨玄感上前,将一个单衣披在他的肩膀上,嘴上假惺惺的说道:“叔叔身体还硬朗着呢,现在根本不必想身后的事情……”
杨约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问道:“家主真能看懂老夫在做什么吗?”
“呃!”杨玄感怔了一下,说道:“养精蓄锐,静待天机!”
杨约晒然一笑,说道:“家主,老夫真的想知道,你究竟是用什么办法哄骗的大兄啊?”
什么办法?杨玄感脑海里出现那个目光如水,脸上满是桀骜的年青人——李密。每每父亲要考校他的学问都是李密提前帮他猜父亲的考题,并做出答案,让他能顺利过关。
很难想象,浩瀚书海,他居然每次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杨玄感却从未喜欢过这个人,他太聪明,太骄傲,读书人难道不应该虚怀若谷的吗?
他又不是名成已久的大儒,凭什么如此狂妄?因此在父亲生病之后,就与他再无往来。
“杨素啊!大兄——”杨约哀痛的呼叫了一声,“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杨玄感终于忍不住了,他板起面孔,摆出家主的威严,喝道:“杨约,你这是干什么?”
杨约的眼睛转向他,露出讥讽的笑容,说道:“终于不再演下去了?玄感,你坐下吧!今天咱们聊聊,再不聊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杨玄感涨红了脸,窘迫万分。
自己又犯傻了,眼前这个人是杨约啊!他策划了整个杨勇案啊,将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子,从即将登上的皇位上,拉了下来,又将杨广一手托了上去,最后还亲手勒死了杨勇,自己在做什么?对他吼叫?
等等,他说没机会了,是什么意思?
“叔叔,我刚刚失礼了。”
“过来!坐下,老夫的病不过人。”杨约命令的语气不容违背。
杨玄感困惑的坐在床边,老人枯瘦的手抓了过来,稳稳地捉住了他的手。
“玄感,老夫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杨约一脸的苦涩,说道:“你父亲走了的这几年,你演的辛苦,老夫看得也辛苦。今天咱们都不装了,坐在这里好好聊聊。”
他用揉和的目光,看着杨玄感,说道:“孩子啊,其实不聪明有不聪明的活法,老夫我就不聪明,当然是和你爹,高颎,萧琮,长孙炽,裴矩这些人比,”
他惨淡一笑,说道:“比起他们来,老夫总觉得自己幼稚的就像一个孩童。”接着,沉默了一下,轻轻摇头,又叹道:“天纵之资,他们真的是让人绝望!”
“不过,人再笨,也有活路的。”杨约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重要的是人要有自知之明,你手里有什么牌其实并不重要,再烂的牌也能打出绝地逢生,就像你爹——”
“当初宇文护被诛杀时,多少人家破人亡,你爹是宇文护最信赖的大都督,本来性命堪忧,但结果咱们家不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成了宇文邕的车骑大将军。那一句富贵逼人来!就足以流传千古。”
“杨坚代周之时,多少家血流成河,咱们家却扶摇直上,不仅成了柱国,还晋封清河郡公,成了手执权柄的重臣,可所有人都看好咱们的时候,你爹和郑氏吵架,一句气话却差点掉了脑袋。”
母亲是悍妇,天天与父亲吵,所以杨玄感知道这句话,当时父亲指着郑氏说了一句:“我如果当了天子,你一定不能作皇后。”结果被母亲告发,如果不是韦孝宽,贺若弼向杨坚求情,也就没有后来了。父亲因此被削职去爵,大好前途被毁。
“你父亲又从零开始,不出三年又成了行军元帅,平定南陈,重回朝廷重臣的行列,”他呵呵笑道:“你父亲这一生,大小百多场征战,凡攻必克,遇战必取,南陈精于水战,你父就以水战破之,突厥精于骑战,你父就以骑兵破之,这堂堂史书上,名将多如牛毛,但不败军神就你父亲一个。”
杨玄感不解的望着叔叔,这老糊涂蛋和自己说这些干什么?
杨约看出他的困惑,叹息了一声,总结道:“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不是你手握着什么资源,而是你这个人,这朝堂上波橘云诡,没有人能够看清前路,这人生命运诡秘,谁也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但唯一不变的是你这个人!”
说到这里时,他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握紧对方的手,劝道:“所以,孩子,老夫想问问你,咱们从今天起放下野心,辞去官职,回到弘农老宅,安心做一个田舍翁可好?”
杨玄感怒意上涌,原来这老糊涂蛋是在绕着圈子骂我笨,我是没有我爹聪明,但我就笨得无可就药吗?
强忍着怒气,他说道:“如今皇帝无道,朝纲渐紊,百姓苦役,正是天下思乱之时,我弘农杨家本应该在这局面中,大展宏图,以求霸业,岂可错失如此良机?”
杨约不置可否,枯瘦的手缓缓的松开。好半响,才出声问道:“上次大斜谷的时候,你欲攻击杨广的车队,知道老夫为何不同意吗?”
杨玄感摇摇头。
“家主!”杨约肃容正言道:“你要想成事,绝不可轼君,杀了杨广只会让你成为天下人口中的逆贼,到那时整个天下的野心勃勃之辈,都会起兵讨伐你,因为只要杀了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正统,所以就算你生得三头六臂,也不能抵挡整个天下的力量,别说你了,你父亲也不行。”
杨玄感身形一震,若有所悟。
杨约续道:“其实要杀杨广很容易,这个皇帝喜欢巡游天下,路上有的是机会。不论其他,单单是这关陇集团,窦家,陇西李氏,宇文氏,独孤阀,豆卢氏……”
“还有咱们,只要精心安排,都可以轻松做到。可是没有人做,这是因为果子熟了,谁把它摘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装进谁的口袋里。”
原来是这样,杨玄感有些沮丧,“但叔叔,我们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吗?”
“本来是没有机会的,但是李阀和独孤阀的决战,给了我们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杨约慨叹道:“老夫已经做了些安排,能不能成功,就看天意了。”
“小侄不明白,请叔叔指点。”杨玄感起身施礼。m.ýáńbkj.ćőm
杨约开始剧烈的咳嗽,伸手一指茶碗,杨玄感连忙端了过来,杨约一饮而尽,才将咳嗽压住。
“这几年,我几乎动用了全部的资源,”杨约皱眉,“不是要造反,而是让皇帝的眼睛从咱们身上移开,孩子,皇帝只有不提防你,你才有机会的,用你爹当年的话说,叫趁人不备,好处多多。南朝的宋齐梁陈,北朝的高欢,宇文泰,杨坚谁是靠杀皇帝上位的?”
他痛苦的将眉毛扭在一起,“所以你要成大事,要皇帝先信任你,皇帝越依赖越信任你,你就越有可能成功。”
杨玄感想要说话,却被老人挥手打断。
“我——”杨约清了一下嗓子,努力的平静说道:“我让曷娑那可汗和东突厥的人打起来,是因为吉纳歌是薛延陀人,当年他父亲被曷娑那可汗活埋了,他是一定要报仇的,而曷娑那可汗又是个生性残忍,睚眦必报的人,他们之间不共戴天,见面就会决一生死……”
“明天一早,韦圆成就进宫见驾,请求皇帝让突厥使者吉纳歌观看生死对决,以壮我大隋威风,这样的事情,我们好大喜功的皇帝,是一定会同意的,而曷娑那可汗和高昌王也会在现场,你明白了吗?”
说到这里时,他开始剧烈的咳嗽,血沫飞溅,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杨玄感见状大惊,连忙坐到床边,急声叫道:“叔父!”
杨约的眼睛却陡然张大,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道:“明白了没有?”
“我明白——”
杨约怒道:“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他们会在现场,会打起来。”杨玄感急忙解释道,他感到叔叔的身体绵软无力。
“你还是不明白,”杨约喘着气说,断断续续的说:“曷……娑……可汗的弟弟有……两千精骑在长安城,全副……铠甲的精骑……”
杨玄感浑身剧震,他记起来了,杨广效仿汉武帝,将曷娑那可汗的部众单独编了一军,由曷娑那可汗的弟弟阙度统领,从皇帝巡幸时,担任护卫职责,而曷娑那可汗自身还有五百护卫,这就是两千五百名骑兵。
他的脑筋虽然不够灵活,但军事常识还是有的,两千五百名突厥精骑会有多恐怖的杀伤力,更何况还是全副铠甲的突厥骑兵。
杨约的嘴角淌下一缕鲜血,但仍旧喘息说道:“如果杨广死了,你就联合韦家立杨侑为帝,可如果没死,你就辞去官职,回家做个田舍翁。”他枯瘦的手指,紧紧的抓进杨玄感肉中,挣扎着喊道:“答应我,答应我。”
“啊——”杨玄感大惊失色。
“怕什么!事到临头须放胆。”杨约怒吼,他的脸上升起一团红潮,精神却陡然振作起来,俨然已经是回光返照。
“韦家看着强大,但除了韦云起,全是废物,你不用怕他们。”老人的眼中已经失去了光彩。
“事情是韦家做的,皇帝那里也不会怀疑咱家的,你也不用怕——”
“老夫今天就会死了,所以你未来两天会在家中居丧,他绝不会想到你身上的。”脸颊涨得通红,喘息也微弱了许多。
“但是,他要是没死,你就辞官回家,因为你的才智是斗不过杨广的——”
杨约的手指松开了,虚弱的说出了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记着不要弑君,否则杨家的血脉会断……绝……”
老人脸色已经变得乌青,他张着嘴,乌黑的血不停的涌出来,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可气息全无。
“叔叔!”杨玄感大喊一声,眼底涌起无限的悲凉,但此时窗外接二连三的响起了惨叫声,他惊恐的望向门口,三弟杨玄挺提着带血的剑走进来。
“大兄,今天的仆役都死了。”杨玄挺靠近床边,泪眼朦胧的望着他怀里渐渐僵硬的身体。
“到底是怎么回事?”杨玄感下意识的问道。
杨玄挺满脸吃惊的问道:“大兄也不知道吗?我爹只吩咐我,在他死之后,将今天伺候的仆役全部杀了灭口,然后一切都听大兄的。”
杨玄感盯着老人乌黑的面容,又看了看刚刚自己递给他的茶杯,显然刚刚那杯水里是下了毒的,叔叔死意已决,他肯定是用他的死,创造出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可倒底是什么啊?
他满脸的困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智商根本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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