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受惊胎气不稳藏于小屋中养胎,从不敢抛头露面,萧氏化身为舞娘赚些碎银维持生计,在此期间遇到了宁信侯裴良玉。
涉世未深的萧氏很快发现自己怀了孕,被裴良玉花言巧语诱为外室,留下了腹中胎儿。
后来郡主难产大出血而死,为保住姐姐血脉,给刚出生的稚子一个合理身份,萧氏谎称自己怀的是双生子,好在预产期只隔了三个月,而小皇子生下又瘦小,可以瞒天过海。ýáńbkj.ćőm
三个月后萧氏分娩,很不巧生在了五月初五端午那日,一双“儿女”通通被裴府大娘子扔进水盆,女儿被溺毙。
萧氏产后虚弱,撑着病体拼死救下“儿子”。
齐明听得胳膊上直往外冒鸡皮疙瘩,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家公子看,越看越觉得他家公子五官轮廓有南楚人的特征,相较中原人更加立体深邃。
裴峥按在酒杯上的手紧了紧,半晌才有了反应。
“师父。”裴峥抬眼一笑,“宫闱之事,你怎么会知晓如此详细。您老人家真是醉了,胡言乱语竟乱编排,民间话本都没你讲得曲折离奇。”
他面上强颜欢笑,一张口嗓音却哑得快要裂开了。
弗玄影:“无风门不是吃素的,门下有顶尖的探子,想要探听什么事,还能有打探不出来的吗。”
屋外,风雪声起。
屋内,落针可闻。
空气中静了半晌,伴着鬼哭狼嚎的风声,弗玄影说:“萧氏留给你的遗物是一对金丝镂空雕花镯子,图案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孔雀眼睛镶着南楚特有的朱红宝石。”
“那双镯子实则是郡主贴身之物,一只内壁刻着一个‘萧’字,另一只没有刻字,刻着‘风’形图腾,是当年门主所送。”
裴峥闭了眼,脸色仿佛被人捅了一刀。
他曾经恨了多年的裴良玉并非他爹,他喊了十年娘的萧氏,亦并非他亲娘。
弗玄影拿着半坛酒和两只空酒盏站起来:“当年救你母妃出宫的是前太子的生母慧妃,倘若日后有机会见面,你可当面询问。”
他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驻足看向裴峥,脸色多了几分凝重。
“子霖,数月前你初来京城便遭刺杀,为师担心你身份泄露,京城夺嫡之争日盛,保不齐有人对你暗下杀手。”
裴峥缓缓睁开眼:“所以,师父此次决意留京,是为护我周全?师父既已安排暗卫暗中相护,又何必亲自来这一遭。”
弗玄影久久未答话,他立于门口,一贯挺直的背微微佝偻着。
好半晌,半酸不苦地轻叹道:“子霖,你身上流着郡主的血。”
你是郡主生命的传承,我必须护你万无一失。
弗玄影出了屋子,风雪随着门开灌了进来,兜头激得齐明一哆嗦,他怔怔地看着裴峥,有些不知所措。
裴峥将盏中酒一饮而尽,也出了屋子。
天阴沉沉的,下着雪,看样子,又是一场大雪。
裴峥候在祠堂外,望着漫天飞雪心里一片空寂。
弗玄影对着萧氏无字灵牌对饮,他洒向地面三杯,而后抱着酒坛大口大口地喝,喝急了呛咳起来。
待弗玄影从祠堂出来之时,裴峥在他身后忽然开口唤道:“师父。”
弗玄影许是喝多了眼眶泛着红,他疾走几步没回头,逃似地冲裴峥摆了摆手:“为师困了。”
裴峥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弗玄影的身影。
弗玄影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背着身说道:
“子霖,你已是及冠之龄,为师理应把你身世真相告知你,也许你一时难以接受,睡一觉,明日便也觉得没什么。”
“人活一世,管他是谁的儿子,又管他老子是谁,尽兴而活,为自己而活,才不枉此生。”
风吹起衣角,不知为何弗玄影的背影走在夜色中看起来有些凄凉,他鬓间那缕白发被风吹乱了,洋洋洒洒散至肩后,瞧着有些失魂落魄。
“师父。”裴峥微微咬了一下字,“其实你口中所谓的前任无风门门主就是你自己吧?”
弗玄影在风雪中猛地踉跄了一下。
***
燕王府。
昌意伯爵夫人哭得声嘶力竭,昌意伯宠妾灭妻,她本就不受宠,把希望全押在儿子身上了,哪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儿子性命搭了进去。
“芷瑶,你赔我儿命,主意可都是你出的,你说那安国公离京眼下时机正好,结果呢,我苦命地儿啊……”
陈芷瑶脸色涨红:“舅母,富贵险中求,谁能料到对方竟寻到了庄子去。”
昌意伯爵夫人嘴唇翕动:“我儿如今还停在那都卫司的殓尸房,死得好惨,我儿好惨呐……
她一声啼哭险些没喘上气,陈芷瑶慌忙上前给她拍背抚胸顺气,那声啼哭隔了半晌才又有了声。
陈芷瑶在焦躁中耐着性子道:“舅母,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死的是我儿,你说什么风凉话,若非你乱出主意,我儿也不至尸首分离……”
陈芷瑶心烦意乱,听见她的啼哭更是烦躁不安。
“舅母!”陈芷瑶倏地变了脸,“此事若你们母子不同意,我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替你们母子二人劳心费力不是,我冤呐,出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昌意伯爵夫人停下哭声,难以置信地看向陈芷瑶:“你——”
陈芷瑶漠声道:“是舅母你求到王府,芷瑶这才苦心为你们母子二人筹谋,发生此等意外,也并非我所愿,谁能料到半路会杀出程咬金!”
“芷瑶,你……”昌意伯爵夫人胸口剧烈起伏,气到浑身发抖。
她没料到陈芷瑶上下嘴唇一碰把责任全推给她,倒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
沉默须臾,陈芷瑶抬起眼皮冲心腹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转身进了里屋,一会出来后手中抱着两个匣子。
“舅母。”陈芷瑶神色又缓下来,将其中一个匣子打开,语调也变软,“斯人已去,舅母还请节哀,左右舅母不是还有大表哥。”
琳琅满目的珠宝闪着光彩,昌意伯爵夫人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陈芷瑶把满满一匣宝石递到昌意伯爵夫人面前,轻挑长眉:“大表哥身子骨一直不好,闲赋在家,往后跟着殿下做事,舅母你还愁没有发迹之日么。”
昌意伯爵夫人听出了陈芷瑶之意,这是应允给她大儿子谋件好差事。
潘大公子身子不好,文不成武不就,多次名落孙山,整日游手好闲混日子,后来惹上赌瘾嗜赌成性,把昌意伯爵夫人的嫁妆都败了个一干二净。
儿子不争气,她在昌意伯面前也抬不起头,越发不受宠。
“夫人。”那婢女帮腔道,“人死不能复生,活人还得好好活下去不是,我们王妃同样心痛不已,这事谁心里也不好受,我们王妃都哭了一整日了。”
昌意伯爵夫人抽泣着没搭腔。
到底这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又能怎么办?
陈芷瑶见她神色松动,又把另一匣子打开,一整匣码的整整齐齐的马蹄金锭:“听闻近日来大表哥手头有些紧,舅母先拿去用吧。”
昌意伯爵夫人目光落在闪闪发光的金锭子上,又掩面低低哭了几声,最终接过那两个匣子。
总算是恩威并施把昌意伯爵夫人打发走了,陈芷瑶脸色一变,焦躁地走了几步,骤然把桌上的杯盏挥袖摔在地上。
到手的鸭子竟然都能飞,眼看就要成事,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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