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被任瑰批判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被凌敬批判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但是被李元吉一批判,一下子就炸了,像是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跃而起,吹胡子瞪眼的喊道:“我在府上不能说心里话,在朝堂上也不能说心里话,到了你这里依旧不让说心里话,那我还活不活了?!”
李元吉知道李孝恭的难处,也知道李孝恭确实需要一个说心里话的地方。
他今日之所以发了那么久的牢骚,宣泄了那么久的怨气,想必都是从李渊召他回京的时候攒下的。
一口气攒了大半年,一直到现在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宣泄出来。
只是他在发牢骚、宣泄怨气的时候,有点太肆无忌惮了,什么话都敢往出说。
这要是那一天听他发牢骚、宣泄怨气的人对他产生了敌意,那就能要了他的命啊。
所以该批判、该纠正的,还是要批判、要纠正,哪怕他已经气的吹胡子瞪眼了,哪怕他已经急的跳脚了。
李元吉心中有了盘算,说话就不怎么客气了,微微板起脸,道:“堂兄,不是我不让你说心里话,而是你的心里话说起来没完没了,还什么都敢往出说。
这要是被人传出去了,对你有多大的害处,你应该清楚。
我们知情不报,要承担怎样的代价,你应该也清楚。
所以我希望你在说心里话的时候能适可而止。
最好能不说就不说。”
任瑰和凌敬听到了这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同时点头表示赞同,脸上还写满了深以为然的表情。
李孝恭则瞪大了眼睛,像是铜铃,他气急败坏的喊道:“那我岂不是一辈子也不能说心里话了,那我岂不是得被憋死?那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啊?”
李元吉皱起眉头,没好气的道:“至少现在不能说,即便是会被憋死,那你也得憋着。”
李孝恭又努力的瞪了瞪眼,只是他的眼睛已经瞪到最大了,没办法再瞪了。
他想反驳。
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而是换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下意识的道:“那以后是不是就能说了?”
李渊又不是在那个位置上坐到天荒地老,李元吉显然也不愿意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王爷。
那么等到李渊故去以后,等到李元吉掌了一定的权柄。
作为李元吉一党的成员,是不是就可以畅所欲言了?
李元吉见李孝恭说完话以后,眼睛开始恢复了原状,并且开始透出了一丝丝喜悦的亮光,立马猜到了他的心思,当即无语的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是个什么人啊?!
都已经开始在刀尖上跳舞了,一不小心就要被捅的满身窟窿了,居然还想着以后发泄情绪的事情。
有这个时间,就不能考虑考虑正事吗?!
比如说如何弄死赵州李氏的三族,如何送窦氏一族的人去底下跟太穆皇后团聚,再不济的话,想一想如何弄死裴寂也行啊。
反正那个老倌现在对大唐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价值了,活着只能搬弄搬弄是非,拍一拍李渊的马屁。
为了避免那个老倌再在关键时候出什么幺蛾子,还是送他下去陪他的好搭档刘文静比较好。
在这件事情上,李元吉绝对不是记仇,绝对不是因为那个老倌之前阴过他,他就想打击报复。
他是为了避免在那个老倌的挑拨离间下,他们兄弟自相残杀。
也是为了避免在那个老倌的搬弄是非下,他们一家人不合。
他从头到尾都是一片公心,一片公心,一片公心。
重要的事情必须得说三遍,不然极其容易被别人误解。
可惜李孝恭根本不明白他的一片公心,在听到了他的话以后,又一次的瞪起眼,焦急的道:“别啊,别以后再说了,还是现在就说吧,说清楚。”
说着话的时候,还一个劲的往前凑,似乎要脱离矮几,扑到人近前来。
李元吉彻底对他无语了,冷冷的喊了一句,“堂兄,你闹够了吧?你难道想闹的一切人尽皆知吗?”
李孝恭听到这话,浑身一震,李元吉话里的深意他听明白了。
李元吉这是在提醒他,他这个齐王现在对外是一个没有野心,且不会伤害到谁,也不会被谁伤害的人。
他背地里的谋划,没几个人知道,更不能宣扬,更加不能追着在刨根问底。
要是宣扬出去了,或者因为刨根问底走漏了风声。
那一切就白谋划了,一切也将付诸东流。
李孝恭当即讪讪的坐下身,没敢再说一句话,也没敢再闹了。
任瑰见此,不知道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有些茫然。
凌敬知道李元吉在说什么,也知道李孝恭为何不敢再闹了,但却什么也没说,更没有帮任瑰解惑。
任瑰刚刚加入齐王府,是忠是奸,是二五仔还是干城,都尚未可知,还需要时间去验证,所以不适合让他知道的太多。
这也是李元吉说话藏着掖着,并没有把话说明白的原因。
李元吉见李孝恭终于不闹了,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语重心长的道:“堂兄啊,你该好好的自我反省一下了。
我想你在荆州的时候,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你在荆州的时候要是现在这个样子,那也征讨不了梁国,平定不了诸多反贼,招降不了百夷。
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反省一下,找一找自己在荆州时候的样子。
即便是不能十成十的找回来,找回六七成也可以。”
说到此处,不等李孝恭搭话,李元吉又感慨着道:“我知道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你以前已经解释过了,现在就不要再解释了。
恐惧对人而言是一种制约,能让人失智,也能让人丧胆。
但同样也是一种激励人不断变强的力量。
若是能耐得住恐惧的折磨,征服心中的恐惧,人会变得更强。”
李元吉这话充满了值得人深思的道理。
以至于全部说完以后,李孝恭再也没有话讲了,反而深深的记起了这番话,琢磨起了这番话。
任瑰、凌敬也若有所悟,琢磨起了这番话。
许久以后。
任瑰和凌敬一前一后拱手,任瑰率先开口道:“殿下这番话,颇有道理,臣略有所得,多谢殿下教导。”
凌敬点着头道:“臣亦是如此。”
其实用‘发人深省’来形容李元吉这番话更妥帖,只是杜甫还没生出来呢,他的《游龙门奉先寺》也还没有问世,自然没人能从一句还不存在的‘欲觉闻晨钟;令人发深省’中领悟出‘发人深省’这个成语。
不过此时此刻,也没人有心思在用词上计较,更没人有心情为了迎合现在这种场景去造一个词。
李元吉对任瑰和凌敬摆摆手道:“我也是有感而发,谈不上教导。说起来你们比我年长,学问比我高深,应该是你们教导我才对。”
任瑰抚摸着长须,哈哈一笑道:“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嘛。”
李元吉也跟着笑了起来,并且端起酒杯请酒。
任瑰和凌敬也立马端起了酒杯喝了起来。
没过多久,凉亭内因为李孝恭而跌落到冰点的气氛,再次欢乐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了五味,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就要散场的时候,李秀宁出现了,身边还带着柴哲威。
诚如李孝恭所言,李秀宁在宗正寺里的时候,确实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也确实发福了。
只不过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眉头紧锁着,似乎有很多烦心事萦绕在她心头。
人们常说心宽体胖,心宽体胖。
李秀宁有很多烦心事萦绕在心头,还能胖起来,这说明宗正寺的人真的没有苛待她,真的将她伺候的很好。
想想也是,如今掌着宗正寺的是李神通,以李元吉跟李神通的交情,以及李秀宁那本来就高人一等的身份,李神通也不敢苛待她。
李元吉看到了李秀宁很高兴,亲自迎出了凉亭,乐呵呵的道:“三姊,恭喜你摆脱了囚笼啊。我正在设宴为你庆贺,你既然回来了,那就一起喝一杯。”奇书屋
李孝恭、任瑰、凌敬三人在跟李秀宁施完了礼以后,纷纷点头。
李秀宁脸上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拍了怕柴哲威的脑袋。
柴哲威有些怯懦的上前,向李元吉一礼,头也不敢抬的小声道:“外……外甥见过舅舅。”
或许是因为有李秀宁给他撑腰的缘故,他终于敢认李元吉这个舅舅了。
他至今都记得,上一次他父亲带他来,李元吉对他可是不假以颜色,并且十分凶残,好似他们之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似的。
李元吉面对柴哲威的见礼,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柴哲威顿时慌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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