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广义远远地看到,赶紧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这样的动作,在广义大少身上,是极少发生的。
不论在任何场合,这个男人的着装,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
他总是穿一身立体剪裁的西服。
西裤最多不过九分的样子。
会露出很小的一截脚踝,外加一小节深灰色的船袜边缘。
他的身材很好,是那种标准的倒三角形,又不至于太过夸张。
尤其是穿着衣服的时候……
只会觉得特别有型,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有型在哪里。
如果非要深究的话,那就是聂广义有个一非常挺翘的屁股。
蜜桃臀这类的描述,多半说的都是女孩子健身想要的成果。
可是,男人穿西服好不好看,顶顶重要的,便是屁股的弧线能不能撑得起来。
男人背后的这条曲线,堪称女人的胸前。
只要曲线到位了,整个人的姿态就挺拔了起来。
更不要说聂广义还有超过185公分的身高打底。
聂广义的身材好到足以让人忽略他的长相。
男人嘛,身材远比脸重要。
话又说回来,聂广义的脸,只是没有他的身材那么出色,也并非不好看。
掩盖他长相的,除了他的身材,还有他每次出门,几乎都会拉着宣适一起的事实。
宣适的脸,和他的武力值成反比。
极其斯文。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样子。
有一种非常特别的吸引力。
女孩子见了都会想要靠近。
甚至莫名生出一种想要保护的欲望。
偏偏宣适又是那种非常清冷的气质。
靠得太近仿若损坏一件艺术品。
想靠近又不能靠近的挣扎,平添了宣适颜值的吸引力。
在这一点上,聂广义略有不足。
聂广义是那种,光看身材能让人想入非非,带着脸一起看,又会让人偃旗息鼓。
只剩下一个疑问——【不就一个人吗?有必要这么拽吗?】
不敢靠宣适太近,是因为不想亵渎。
不敢靠近聂广义,是因为拽得离谱。
结论都是不宜靠近,给人的感觉却是大相径庭。
聂广义第一个发现宣适过来找他,他站起来和宣适挥手示意。
关键的时刻,女人只知道和你聊吃的。
只有兄弟会想着你饿不饿。
宗意顺着聂广义的动作转了一个身,立刻变成离宣适最近的人。
宗意快步向前,跑到宣适的位置,好奇道:“适哥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炸五香。”宣适回答过后发问:“你要不要尝尝?”
“那必须的,早上在睡梦中闻到你做的水煮鱼,我整个人都清醒了你知道吗?我平时都要赖床的,早上连牙都没有刷,就冲下来了。”
宗意拿起一条五香,颇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能给我姐姐也拿一条吗?”
“当然。”宣适再次把盘子递到了宗意的面前,顺便从盘子底下,抽出来两只一次性手套,说道:“别把手弄脏了。”
这下好了,虽然是端了一整个盘子过来,可盘子里面,总共就三条炸五香。
还没端到聂广义的更前,就已经少了三根之二。
更为关键的,宣适总共就带了两只一次性手套出来。
他如果想要马上祭奠自己的五脏庙,就必须忍受炸五香带给手指的油腻,和刚刚拍过屁股的手指带给炸五香的各种来自土地庙的细菌。
宣适走到聂广义的跟前,问他是不是饿了。
宗意莫名其妙地又凑了过来,一边嚼着炸五香一边说:“这个可好吃了!义叔叔你吃不吃,你不吃的话,我还可以再吃一根。”
聂广义一点都不友善地瞪了宗意手上的一次性手套一眼,二话不说,低头直接就着盘子咬了一口。
然后示威似的抬起了头。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我已经咬了一口了,你还要不要吃?】
宗意懒得理他,这种感觉宗意是在是太熟悉了,留下了两个字——“幼稚”,直接转身回去找姐姐。
此时此刻,这个十一岁的女孩,对身处的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人类“老崽”这是怎么了?
越长大越幼稚,难道已经成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小孩子家家的,要淡定,不要和上了年纪的人一般见识。
爸爸都不止一次偷偷地和她说过,【别总个你妈妈生气,你就当她一直在早更】。
宗意想过了,关键时刻,只要她把“早更”这两个字透露给梦兰女士,她就能得到一张保命符。
因为一开始没有听懂,宗意认真的查过这两个字。
小姑娘得出了一个结论,在任何情况下,兰兰子听到这个词,一定会把仇恨值全都放到极极子的身上。
宣适看着聂广义和个小姑娘“斗智斗勇”的架势,没有开口,只无奈地笑笑,从盘子底下又抽出来一只一次性手套。
聂广义傻眼了。
敢情他的兄弟,是在盘子底下藏了一整包一次性手套?
那他刚刚的示威又是意欲何为?
最最关键的,聂广义不用看也知道,刚刚直接下嘴啃的那个动作,绝对已经造就了一个满嘴流油的恶劣形象。
他可是广义大少诶,有光发亮的,必须也只能是他的头发。
就在聂广义浑身不自在的这个当口,宣适变戏法似的拿了一包纸巾出来给他。
【知我者适适也。】聂广义不免在心里感叹:【宣适要是个女的,他应该能拥有最幸福的一生吧。】
聂广义想着想着,直接想出了声:“小适子,你真的不考虑变个性吗?”
“小适子现在已经名草有主了,希望广义哥哥,也能早日找到心灵的归属。”
聂广义没好气地回应道:“我归你个大头属。”
“嗯,我头最大。”
聂广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适哥哥,你的头哪里大了,义叔叔不懂事就算了,你怎么还助长他的嚣张气焰呢?”
宗意小朋友今天的不满指数有点高。
并且只针对聂广义一个人。
宣适蹲了下来,到了和宗意平视的角度,出声说道:“广义哥哥今天心情不好,你可以不可以让一让他。”
“适哥哥!你怎么和我爸爸一个样!”
“呃……”宣适忽然就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小意,我们先回房车上去吧。爸爸妈妈等会儿要等着急了。”说完,梦心之又对宣适加了一句:“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宣适不明所以。
梦心之从暗示改成了明示:“我们这次过来,开的是程诺姐停在极光之意工作室的房车,从里面东西的齐备程度来看,我感觉那台房车应该是事先为你准备的。”
“啊……?!”
宣适先是错愕,紧接着又开始有些不好意思。
他虽然是个男的,但毕竟脸皮薄又社恐。
宣适的脸有点红,心底更是有一把火。
原来……
【入住】和【入驻】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乌龙呀。
程诺怎么也没说一声?
是不好意思,还是还没有来得及?
好想去房车看看。
好想去看看程诺……
但也就只是想想。
这么多年,在意大利“相依为命”,宣适做不到在这个样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有异性没任性。
有些等待,会让爱情化为灰烬。
有些等待,能让灰烬开出绚烂的花朵。
……
“要不要我再给你端一盘过来?”
宣适知道聂广义平日里有多爱护自己的形象。
如果不是真的饿了,他不可能像刚刚那样,直接上嘴就啃。
“知道我饿,你刚怎么没有多拿点来?”
“我不是给你拿了三根嘛。”宣适解释道:“我也没办法提前预支还有极光之意工作室的两姐妹啊。”
“棺cai……”
“广义!”
这是第一次,在宣适出声制止之前,聂广义自己就终止了。
平日里说说就算了,今天这么个场合,确实也是有些话不能说。
“不是说车都是程诺准备的吗?她没有告诉你极光之意工作室的人要来?”
聂广义连着问了两个问题。
一条炸五香下肚,虽然还是很饿,却也不再看见什么都像是吃的。
“没有啊。阿诺这会儿估计在等我给她打电话。”宣适说,“我把吃的给你拿过来之后,就准备给她打电话。”
“那里面不能打吗?”聂广义指了指爷爷家所在的方向。
“里面现在人有点多,我要是在里面打电话,估计没半分钟就要挂断了。”
“也真是难为我的社恐兄弟帮我应酬了。”
“广义哥哥的家人,怎么能算是应酬呢。”宣适淡淡地笑了笑,让聂广义不要在意。
“你觉得他们是我的家人吗?”聂广义的内心,一直都很矛盾。
他小时候有多喜欢邱爷爷家,在妈妈离开之后,就有多讨厌曾经的自己。
“当然啦。他们一个晚上都在说你,我不知道有多羡慕。”
“说我什么?”
“主要是希望你能继承邱老爷子的衣钵,成为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非遗传承人。”
“你羡慕这种?你羡慕有人把意志强加到我身上?”聂广义冷笑了一下,“呵呵,非遗传承人,他们怎么不让聂教授去继承呢?敢情就我比较好欺负是吧?”
“因为你在这方面更有天分啊。”
“我天你个大头分,我问你,我在那个方面没有天分?我做概念设计做的不好,还是拿奖拿的不够?”
“你也说了是概念设计,那不都是落不了地的嘛……”宣适说的不是很有底气。
“拜托,什么叫落不了地?打从上大学,我就没花过我爸一分钱,我妈留给我的钱,我也一分都没有动过。”聂广义一点都不赞同宣适的说法:“我的哪一笔花销,不是通过落地的设计获得的?”
“我……”宣适向来口才没有聂广义好,这会儿更是不太知道要怎么回应。
“我是不会产品设计?还是不会园林设计?又或者是不会室内设计?”聂广义连珠炮似的提问,“你倒是说说看,我是哪方面没有天分。”
“那些设计,你不做,也会有别人做,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你不接班,可能就会失传……”
“这话谁教你的?”聂广义看着宣适冷笑,笃定到:“你自己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没有谁教我,我就是在旁边,听着他们说,就感觉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宣适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觉得,你也不一定真的不喜欢做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非遗传承人。”
“我觉你个大头得,你从哪里得出这样的结论?”聂广义的语气已经有点咄咄逼人了。
宣适倒也不犯怵。
小适子早就已经适应这样的小镊子。
“就今天吧……”宣适说:“一直声称自己对古典过敏的广义哥哥,竟然拉得一手好二胡。”
“我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呢,你怎么不说?”
“啊?你还会钢琴?”
很显然,这也不是宣适知道的事情。
高中的时候,聂广义是极其耀眼的存在。
他各科成绩都优异,光要参加的国家级竞赛,就有四个之多。
遇到艺术节什么的,组织的老师和同学都会直接把他忽略。
压根不需要展现艺术才能,聂广义就已经是学校一等一的风云人物。
聂广义还先后获得过清华和北大的保送资格。
但都放弃了。
因为保送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清华建筑系。
因为聂教授的“从中作梗”,聂广义的人生,在高考之后偏离了既定的方向。
在气头上的那会儿,聂教授想要解释聂广义根本不会听。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消气的可能。
因为这件事情,他没有了清华,没有了妈妈。
这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的事。
如果没有这所谓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他好好的一个家,又何至于闹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他应该在万安桥的废墟边上放歌。
他应该盼望着这项技艺的失传。ýáńbkj.ćőm
他明明应该高兴的。
却莫名其妙地哭了。
还被两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看到。
这莫名其妙的人生,还能更莫名其妙一点吗?
“你记得我两年前回来过一次吧?”聂广义问宣适。
“嗯,记得的。”宣适回答:“回来参加你奶奶的百岁寿宴。”
“那一次,我其实给我聂教授机会,我希望他能好好和我解释解释。”
“你爸爸怎么说?”
“聂教授说,他自己没办法继承邱老爷子的衣钵,就只能我来做。”聂广义比哭还难看地笑了笑,“你能相信吗?过了那么多年,聂教授还是一点歉意都没有。”
“你教授不像是会为了一个国家课题不择手段的人啊。”宣适问:“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呵呵,他当然不像了。”聂广义扯了扯嘴角,“因为他就是啊。”
宣适有心安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也不信是不是?”聂广义自我解嘲道:“真不愧是德高望重的聂教授。连我最好的兄弟也觉得他多一个国家课题不多,少一个国家课题不少,根本就不可能祸害亲儿子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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