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殿大堂内,取下头盔的麦克,正劝说着顽固的大司祭弗拉尼。
弗拉尼蹲在一位受伤的民兵小哥身旁为其医治,他从药罐里挖出墨绿色的药膏涂抹在民兵小哥的断肢上,疼得小哥咬紧牙关。
弗拉尼的右掌悬于断臂前,散出圣洁的光辉,温和的白光落在断口上,转眼间就把血给止住了,民兵小哥绷紧的面部亦随之松弛下来,弗拉尼把最后缠绷带的任务交给了他的学生邵莎,便移步到另一位伤号旁,蹲下身查看起了伤势。
“弗拉尼大人,这里很危险,须尽快离开。”麦克再次强调。
小神殿外面有结界,魔兽一时半会攻不进来,但循着血迹而来的魔兽越聚越多,黑压压的兽潮已经从四面八方将小神殿重重围住。
一旦天黑,突围的难度就会倍增,若是过了今夜,整个村镇都会被兽潮淹没,小神殿也会被兽潮包围,那时便再无任何突围的可能。
必须赶在天黑前将大司祭弗拉尼安全送至石堡,麦克决定态度表现得再强硬些,若大司祭执意不配合,就得用上一些粗鲁的手段,哪怕用五花大绑的方式,也要把大司祭安全送进石堡里,完成领主交给他的任务。
“弗拉尼大人……”
麦克刚想开口威胁,弗拉尼便从麦克的眼神中察觉到他的想法,投来锐利的目光,打断麦克的发言。
“保护领民,是你们身为骑士的职责,救治伤者是众神赋予我等的使命,请不要妨碍我等工作,任何事情,都请待我等救治完伤者再谈。”
若不及时救治伤者,这些负伤的民兵就会因失血过多,或是后续的伤口恶化丢掉性命,既然他们被送进了小神殿,作为这里最高负责人的大司祭弗拉尼,就决不能坐视他们变成一具具冰凉的尸体被抬出去。
见弗拉尼心意已决,有着一头浓密黑发与俊朗面容的少主肖恩,起身来到麦克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麦克,我们分别带领两只小队,把兽潮从不同的方向引至村外,为弗拉尼大人救治伤者多争取一些时间。”
先前为了掩护村民撤入石堡,骑士弟兄已经消耗了大部分魔力来阻挡魔兽潮,在魔力尚未得到恢复前,若继续涉险陷入魔兽潮的重围,一旦魔力枯竭,恐怕会有骑士弟兄牺牲。
作为骑士长的接班人,麦克决不允许这样的状况出现。
“肖恩大人,并不是所有骑士都像你一样身怀用不尽的魔力。”麦克委婉的提醒,拒绝了肖恩的提议。
“明白了。”肖恩露出爽朗的笑容,重新戴上头盔,独自往小神殿大门走去。
真是个任性的少主!
无可奈何的麦克在心中如此报怨,重新戴上了骑士头盔跟上肖恩的步伐,“弟兄们,歇够了就起来,陪少主出去活动活动身体。”
麦克一发话,众骑士皆不约而同地起身戴上头盔,跟在了肖恩身后。
无论肖恩再怎么任性,他都是领主雅伯尼的儿子,库帕村的少主,作为臣子的骑士们,哪有放任主子独自涉险的道理。
他们宣誓成为骑士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了为主子献身的觉悟。
肖恩回头看着一众跟在他身后的骑士,脸上满是惊讶,“大家……”
“我们的命加在一起,也没有少主娇贵,少主都不怕,我们凭什么做胆小鬼?”年纪最小的骑士奥吉·雷嬉笑道。
骑士队众人即将迈出神殿大门之际,洛西与达力凑了过来。
“需要我们做什么?”洛西问道。
“这是我们骑士队的事,无关人等,一边呆着去。”麦克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洛西与达力的加入请求。
洛西无视掉麦克,直勾勾地盯着肖恩。
“洛西,达力,你们留在小神殿保护大家。”肖恩开口。
骑士队离开小神殿后,外面传来的魔兽嚎声逐渐远去。
当落日即将完全陷入林间之际,骑士队全员凯旋归来。
一迈入小神殿的大门,数位骑士就累得靠在墙边坐了下来,取下头盔后,他们一个个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大汗淋漓,一副副虚脱的模样。只有肖恩和麦克的脸色稍微好些,肖恩发梢上挂着晶莹的汗珠,麦克靠在墙边大口喘气。
这是魔力衰竭的征兆,弗拉尼赶紧命侍从为他们端上圣水,逐一饮下圣水后,他们疲倦的神态才有所好转。
弗拉尼朝他们扬袖一挥,圣洁的白光如雪花般飘落在他们身上,那些苍白的面庞终于恢复了一些血气。
肖恩扫了一眼小神殿大堂内一众包扎好伤口的民兵后,目光定格在弗拉尼的脸上,“弗拉尼大人,伤者救治完了吗?”
弗拉尼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弗拉尼大人,我们这就护送你去石堡。”麦克立即站起身来,由于没站稳,他往后踉跄了两步,及时用手撑住墙壁才避免了摔倒。
“这些伤员呢?”
“雅伯尼大人吩咐过,要将你安全送入石堡,至于这些杂兵,不在我们优先考虑范围内。”麦克直言不讳。
洛西听见这话,愤然起身冲到麦克面前,怒不可遏的洛西按住麦克的胸甲,恶狠狠瞪着麦克,“他们是为库帕村战斗才受伤的,他们的同伴甚至为此牺牲!”
麦克一掌落到洛西的胸口上还以颜色,将他推开了数步,“真正为库帕村战斗的人是我们,不是你手下的杂兵。”
“麦!克!!”
洛西咬牙切齿,举着拳头便要朝麦克的脸颊砸来。
肖恩及时出手裹住了洛西的拳头,“洛西,你先冷静下来,麦克绝不是要抛下你下属不管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洛西的目光如尖刀,掷向麦克的脸庞。
“哼。”麦克冷哼一声。
肖恩代为解释:“我们先把弗拉尼大人护送到石堡,待弟兄们重新休整后,再回来掩护剩下的人撤入石堡。”
“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伤员。”弗拉尼冷不丁地开口,“神殿周围有法阵,魔兽没那么轻易闯进来,你们定时派人送食物过来就行了。”
领主下达了务必将大司祭弗拉尼安全护送到石堡的命令,麦克没想到弗拉尼如此不配合,这让他倍感头疼。
肖恩灵机一动,“弗拉尼大人,石堡里也有不少伤员,那边需要您。”
“全员向石堡转移。”弗拉尼瞬时改变了主意,“你们去准备担架,一个都不能少,要把这里的伤员全部送进石堡。”
“弗拉尼大人,恕我直言……”
麦克刚想开口,肖恩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制止了。
弗拉尼打量了一眼麦克,便又去巡查了一遍伤员的状况。
“我们上哪去给他找担架!”麦克一拳捶在墙壁上发泄。
“我有办法。”洛西忽然开口。
不一会儿,洛西就领着民兵,用两根长矛与衣物制成了一种简易的担架,把两块盾牌绑在一起,又是另一种简易的担架。
赶在天黑之前,总算是把担架全部准备好了。
洛西与肖恩商量好了移动的阵型,还能行动的三十多位民兵举着盾牌和长矛站在队伍的外围围成盾阵,肖恩麦克等十九位骑士则分成四队,人数最多的两队分别负责打头锋与守尾,剩下两队骑士护卫着队伍的侧翼。
一切就绪,大司祭弗拉尼为首的神殿人员走在队伍前方,无法行走的伤员用担架抬在队伍的中央。
这支由骑士、民兵、神职人员、伤员组成的队伍,从小神殿出发,向库帕村地势最高的石堡进发,不断抵御着沿途魔兽的袭击。
位于石堡三楼的弗雷,正透过窗户,远远遥望着这支队伍。
从各个街道不断涌出的魔兽分成了三股,分别从队伍的前方、右翼、后方三个方向朝队伍袭来。
弗雷试图从中读出魔兽的行动规律,他猛然察觉到三个显眼的家伙,身着深蓝色圣袍的小神殿司祭德琳娜小姐,有着耀眼金发的佣兵大叔亨瑞,骑着红鬃烈马的骑士小哥奥吉·雷。
“红……黄……蓝……”弗雷嘀咕着,瞳孔骤缩,“三原色!”
他回想起某个著名的动物纪录片,其中提到过,动物的视觉系统不同于人类,绝大多数动物都是色盲,看到的世界只有黑白灰三种色调,极少数的动物才会对特定的颜色敏感。
红色意味着鲜血,识别这种颜色,能帮助动物循着血迹追踪猎物;黄色意味着火焰,识别这种颜色,会帮助动物远离森林火灾;蓝色意味着毒性,识别这种颜色,能帮助动物远离剧毒的果实。
“魔兽也有着动物的特性!”弗雷恍然醒悟。
弗雷的目光定格在了亨瑞那头惹眼的金发上,脑海里闪过先前与妖狐桀宁对视的场景,原来那个时候,是瑟莉斯的金发救了自己一命。
“也许能够利用魔兽的这个习性来对付它们。”弗雷若有所思地嘀咕着。
弗雷得到重大发现的同时,这支来自小神殿的队伍也陷入了危机,打头锋的数位骑士被魔兽洪流分开,一时无法脱身,魔兽潮冲破了前排民兵结成的盾阵,冲散了队伍阵型的魔兽一窝蜂扑向蓝袍司祭德琳娜。
惊慌失色的德琳娜脱离了队伍,连滚带爬地钻进了一条巷子里,最终被四面八方涌出的魔兽围住,无路可逃的德琳娜爬上了一间石屋的屋顶,扔出一个个青色的火球阻挡那些试图爬上屋顶的魔兽。
目睹下属陷入绝境,弗拉尼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救援德琳娜,却被从马背上跳下的麦克拦住了,“弗拉尼大人,那边很危险。”
“滚开!”着急的弗拉尼一脚踹倒了麦克,顺势夺走了他手中的骑士剑。
摔坐在地上的麦克还未反应过来,便目睹着弗拉尼的背影,挥舞着他的那柄骑士剑,在魔兽洪流中杀出了一道鲜血小径。
只可惜弗拉尼来晚了几步,爬上屋顶的魔兽已经咬断德琳娜的脖子,弗拉尼只抢回了德琳娜那具被啃得血肉淋漓的尸体。
弗拉尼褪下身上的紫色圣袍,盖在德琳娜的尸体上。
肖恩、麦克带着另外两位骑士来到了弗拉尼身旁援助,弗拉尼向麦克投去冷峻的目光,似乎把德琳娜遭遇的不幸全记在了麦克头上。
噹!!
弗拉尼猛地举起骑士剑砍在青石井圈上,火光迸发瞬间,剑身断成了两段,带着剑尖那段落入井中,弗拉尼把断剑扔到了麦克跟前。
“你,不配握起这把剑。”
麦克愣了一瞬,弯腰捡起那柄断掉的骑士剑,一言不发地收回鞘中。
肖恩等人护卫弗拉尼回归队伍时,在队伍后方接应的骑士小哥奥吉,四周扑袭的魔兽过于凶猛,失控的战马猛烈跳踢了一阵后,将奥吉狠狠摔在了地上。
“阿亚莉!阿亚莉!……”
任奥吉小哥如何呼唤与吹哨,受惊的阿亚莉都没有回头,发出嘹亮的鸣声,发疯般向村外狂奔,托这头脱缰烈马的福,魔兽基本上都被它引走了,队伍顺利地撤入了石堡。
进入石堡后,奥吉独自躲到一个角落,摘下头盔后偷偷抹起眼泪。
阿亚莉是村子里脾气最烈的战马,它曾是骑士长凯恩的坐骑,是一头桀骜难驯的老马,这些骑士还是小鬼的时候,就以骑上这匹老马将之驯服为荣,可他们无一例外,都被阿亚莉无情地摔下马背,连骑术最好的少主肖恩都为此吃过亏。
奥吉是年纪最小的骑士,他是最晚被领主授封的,他们骑士兄弟间有个不成文的惯例,正式被授封骑士的那天要去骑一次阿亚莉来彰显自己的勇气,奥吉接过骑士剑的那天,便被大伙抬到了阿亚莉背上。
奥吉由于在这些骑士中年纪最小,平日里大伙都把打理马厩这种脏活扔给他,也许是看在这个小伙子常来马厩喂食的情面上,在奥吉骑上艾亚莉的那一刻,它竟出乎意料般温顺。
自此之后,奥吉多了个独一无二称号——“被阿亚莉选中的骑士”,此后阿亚莉成为了奥吉的专属坐骑,这些年来他们培养了深厚的感情。
那些投喂阿亚莉的画面,给阿亚莉刷背的画面,骑着阿亚莉在欧德姆布拉河畔奔驰的画面,往日的一幕幕,在奥吉的眼前飞速掠过。
察觉到奥吉躲在一边抹泪后,麦克来到他身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奥吉,你不是小鬼了,别躲在这哭鼻子。”
奥吉背对着麦克,“麦克,你说……阿亚莉能活下来吗?”
外面的魔兽数之不尽,阿亚莉怕是没有存活的可能,麦克知道奥吉与阿亚莉感情深厚,沉默了好一会儿,安慰道:
“或许吧,红鬃的阿尔斯特是罕见的血统。”
阿尔斯特,意为‘疾驰者’,是一种外型像马、却又比寻常的马高大健壮的灵兽,这种灵兽通常作为骑士的坐骑。
奥吉吸了吸鼻涕,转过身来,望向麦克的双眸饱含着某种坚定,“阿亚莉一定能活下来,她是最好的阿尔斯特!”
弗雷迫不及待地来到外堡,他本想带着笑容迎接父亲洛西归来,但注意到洛西严峻的表情后,弗雷的笑容便僵住了。
洛西怀中搂着一位少年,弗雷认出那是比尔斯汀,民兵卫队中年纪最小的一批新兵中的一员,比尔斯汀的脖颈上有一道显眼的咬痕,脸色异常苍白,显然他的生命已经永远冻结在他的少年时光。
“弗雷,乡亲们在哪?”
劫后重逢,弗雷没想到作为父亲的洛西,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弗雷愣了愣,“都在祭堂。”
洛西领着部下,径直往墓宫入口的方向大步走去。
弗雷悄悄跟在民兵卫队身后细数了一番,此时四肢健全的民兵也就三十一人,但他们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剩下的二十六人伤势相当严重,或是被搀扶、或是被抬着,已经丧失了独自行动的能力,最惨的尼根大叔,甚至失去了双腿和右臂,弗雷完全无法想象,尼根大叔接下来要如何面对他残缺的人生。
弗雷跟着洛西一行人抵达了祭堂,此时仓监官米隆正领着女仆给乡亲们发放晚餐,那是一种烤制的方块状面团——“黑面包”,持刀的女仆切下两片黑面包发放给面前领取食物的乡亲。
这个世界的人还不太会使用酵母,除了酿酒之外,弗雷几乎没有看到酵母被运用在其他地方,或者说他们根本就还没有酵母这个概念。
在不使用酵母制作面包的情况下,那口感可想而知,是一种又干又硬、极其难以下咽的食物,虽说如此,却也是填饱肚子性价比最高的食物,但也仅此而已。
“背弃职责的懦夫,你们想在这里躲一辈子吗!”
洛西如雷贯耳的质问,打断了女仆们分发面包的动作,众乡亲齐刷刷将目光定格在洛西的身上。
洛西的质问在祭堂里回荡了许久,终于在他“列队”的一声令下,那些藏身在乡亲中的逃兵,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
“看到我身后的勇士吗?”洛西用凌厉的目光扫过面前这些目光闪躲的逃兵,“还有那些不在场的弟兄,他们做好了将荣誉刻在墓碑上的觉悟,他们与魔兽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洛西的质问愈发洪亮,直击这些逃兵的心脏,震动着他们的灵魂。
“需要我提醒你们是什么身份吗?”
“需要我强调你们有着何种职责吗?”
逃兵们纷纷低下了头,他们害怕直视洛西的表情,害怕他的责问。
洛西看向了怀中的少年,“比尔斯汀加入护卫队有一年了,起初他值夜班守门的时候,听见森林里的嚎声都会哭鼻子,即便如此,他还是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瞧瞧那些曾经笑话过比尔斯汀是胆小鬼的你们,躲在这里被一位新兵保护,你们就没感到羞耻吗?”
偌大的祭堂鸦雀无声,逃兵们的脑袋又压低了几分。
洛西将比尔斯汀的遗体轻放在祭台上,随即走向其中一位逃兵,拔出了别在腰间的黑色短剑,在那位逃兵惊恐的目光下,一手捏住他的脸颊,另一手用剑刃在他的右脸上用力划上一刀。
祭堂中的所有人都在关注洛西的举动,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洛西挨个在逃兵们的右脸上亲手划上一刀,结束后洛西才再次开口:
“按照帝国法律,逃兵一律处死,领主大人宽仁,给你们赎罪的机会,今日逃跑的耻辱,会永远刻在你们的脸上,在场的乡亲,今后看到你们脸上的刀疤,就会想到你们曾经当过逃兵,你们将用余生承受这份耻辱,但只要你们重新拿出勇气战斗,仍能在身上刻上荣耀的疤痕。”
话音落下,弗雷头一次被这位比自己精神年龄小上几岁的父亲震撼到,若设身处地站在洛西的立场上,惩治逃兵,他未必会想出比这更好的办法,可能也就是杀人立威的那套。
相比之下,洛西的处理手段就显得高明,在不减员的情况下,通过在他们脸上留下一道逃兵疤这样的方式,利用他们的耻辱感来唤醒他们本该履行的职责,这或许能够抵消一些他们对魔兽的恐惧。
洛西惩治逃兵的方式高明归高明,但这终究是亡羊补牢的办法,弗雷细数了一下,在场的逃兵共一百六十三人,逃兵比出战民兵的数量还要多。
这就暴露出洛西平日练兵的问题,他只是一昧对民兵进行体能训练与作战训练,却忽略了对他们进行心理锻炼与思想教育,这直接导致他们在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时战斗意志崩塌。奇书屋
不过这也不能苛求洛西,毕竟他只不过是一个二十三岁的青年,他接任民兵士长时才二十岁,洛西虽接受过骑士教育,本质上却仍是一个缺乏经验的年轻军官,况且他的认知和思维都受到了时代的局限,他也只能用世俗固有的那一套方法练兵。
再说了,洛西手底下的这些民兵,也并非职业战士,若不拿起武器,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村民。
“米隆大人,作为惩罚,今日请不要给这些逃兵发放食物,他们那份食物,请作为奖赏,分给那些英勇作战的战士。”洛西望向仓监官米隆,如此提议到。
“明白了。”米隆点了点头。
气氛缓和了一些之后,悄然现身祭堂的女仆长蒂娜才开口,“洛西大人,雅伯尼大人邀请你们一家出席晚宴。”
“好。”洛西点了点头。
“米隆大人,雅伯尼大人也邀请了您。”
米隆露出意外的表情,他知道领主要举办晚宴,原以为这场晚宴是为了奖赏那些英勇作战的骑士大人,既然邀请了自己,也就意味着领主大人将有重要的事情宣布,这或许关乎到库帕村的存亡,领主此举是希望得到自己的支持。
随后,蒂娜又代表雅伯尼向一众文官发出了晚宴的邀请,正要离开之际,一位肥头大耳的贵族老头基威诺·门戈抓住了蒂娜的手臂将她拦下。
“蒂娜,雅伯尼大人没有邀请我吗?”
基威诺是雅伯尼小时候教他读书写字的老师,在这个世界上,老师的地位相当于教父,学生在成年后须承担赡养老师的义务,因此即便雅伯尼继承领主之位后发现担任村子税务官的基威诺在私吞税款,雅伯尼也并未问罪,反而为了维护他这位老师的面子让他主动辞去了职务。
此后雅伯尼也既往不咎,每年都会向基威诺支付一笔不菲的养老金。
基威诺退休之后最大的乐趣就是向其他贵族老头炫耀他领主老师的身份,蒂娜也看在他的这个身份上,端庄地行了贵族礼,面带微笑:
“十分抱歉,基威诺大人,雅伯尼大人的宴请名单上并没有您。”
“怎……怎么会!”基威诺的脖子变得通红,“我……我是雅伯尼的老师,怎……怎么可能没邀请我!”
蒂娜在基威诺惊讶之际,趁机缩回了被他拽住的手臂,“我再向雅伯尼大人请示一下,若是雅伯尼大人邀请了您,我再通知您。”
“好……好。”基威诺抹了抹额头的汗珠,他刚才可是向贵族们吹嘘了,这场晚宴领主大人肯定邀请了自己。
蒂娜的背影消失在祭堂大门不一会儿后,被邀请出席晚宴的贵族们也陆续离开了祭堂,基威诺从发放口粮的女仆哪领到了两片黑面包与一块拇指头大的咸干肉,这意味着他被彻底排除在晚宴的邀请名单外。
先前听过基威诺吹嘘的贵族们纷纷向他投来目光,好奇他会以什么样的表情吞下这难以下咽的下民食物。
基威诺满脸通红,他实在不愿作为第一个尝试这种下民食物的贵族,可他身体里空无一物仿佛在灼烧的胃,正催促他把手中的食物放进嘴里。
“私生女也被邀请了!”一位年轻的贵族妇人,察觉到了正踏出祭堂大门前去赴宴的洛西一家。
按照惯例,有骑士出席的重要晚宴,通常是不允许有女人出席的,甚至连东道主的夫人都不被纳入出席之列,如果非要有女人出席,这个女人要么是骑士,要么就是主办宴会的主人。
随着贵妇疑惑的叫声,一众贵族将目光聚焦在了夏莉逐渐远去的背影上。
在库帕村的贵族圈子中,流传着一种说法,夏莉是领主大人与一位皮革女匠生下的孩子,所以他们都在背后称呼夏莉为私生女。
基威诺在担任库帕村的税务官前,曾效力于帝国皇室,作为使臣出使过北方王国,因此他是库帕村中为数不多知道一些关于夏莉身世的贵族,他顺势拿这个作为吹嘘的资本,炫耀起了自己的所知。
“夏莉小姐并非是库帕家的血脉,虽然是私生女,但她身上流淌着比肖恩少爷的母亲还要高贵的血脉。”
众所周知,领主雅伯尼的第一任妻子、少主肖恩的母亲,是南境公爵的千金,比公爵家族还要高贵的血脉,那只剩下皇室血脉了。
这可是个重磅消息,贵族们瞬间热议起了夏莉的身世,其中一位熟读加尔特帝国史书的贵族青年向基威诺求证:
“难道夏莉小姐是先皇赫尔曼的遗孤?”
加尔特帝国现任皇帝利奥是先皇赫尔曼的弟弟,利奥皇帝并非正统的皇位继承人,他是通过叛变弑兄上位的,因此在利奥登基后,他竭力抹去关于赫尔曼的一切,即便在厚重的帝国史书中,关于赫尔曼的记载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句,像库帕村这样偏远的边境村镇,许多贵族甚至都不知晓曾有过这样一位皇帝的存在。
基威诺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此时贵族们都被夏莉的身世之谜吸引,已经没有人在意他先前失败的吹嘘,也没有人关注他会以什么样的表情去啃下民的食物,基威诺一脸得意地咀嚼起黑面包与咸干肉。
基威诺忽然觉得下民的食物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下咽,又或许是因为他正得意于自己知晓的秘密。
但这个秘密基威诺谁都不会告诉,他见识过那位大人残忍的手段,如果被那位大人知道消息是从他口中走漏的,他一定会死得很惨,他之所以能安然无恙活到今天,就是因为他足够机灵,拎得清楚什么话不能说。
即便那位大人没有特意嘱咐,基威诺也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异世界的投资天使更新,第4章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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