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横街是丰乐坊为数不多的冷清横街。
半天都不见几个路人。
乔庄改扮的明瑜和他的贴身侍卫,躲在角落里,刚好是一棵大树的后面,仍显得有些显眼。
侍卫嘴巴特别卖乖:“她家的小姑娘,每天早上都出去一趟。这个时辰不出来,下个时辰一定出来!”
等了一个时辰。
经过三横街的,只有两只找吃的流浪猫。
明瑜站得一动不动,垂眸盯着在他脚边骚来骚去撒欢的流浪猫,把手边上的一条横着长的枝条,咔嚓一声,折断了。
流浪猫一个激灵,逃得远远的。
侍卫看着他家爷冷漠的脸,指天指地的发誓:“爷,下一个时辰,必定出来!”
于是,又等了一个时辰。
经过的,只有凉风。
明瑜又咔嚓了一根树枝。
卧槽!
侍卫瞧着那树枝,比自己的脖子还要粗:“等等等一下,肯定出来!”
哪里来的肯定啊!?
特别想抽自己的臭嘴!
眼看天色不早了,明瑜阎王一样的脸,抬起腿,对准侍卫的屁股:“还要等一个时辰吗?”
侍卫求饶:“爷饶命!真的,平常,那小丫头都已经出门!”
铛铛铛。
门页上的铜环突然晃动起来,门开了,嫩红色衣衫的阿迎姑娘挎着提篮,仿佛屋子里有人正叫着她,她半个脚跨着门槛上,下颚扬起,认真听着里面的人说话。
侍卫讨好的脸:“爷,就是那个小丫头!”
明瑜已经盯着那门里面,看不见的吊楼栏杆上,看不见的那个人……
在侍卫的眼里,他家爷,关键时候成了一傻缺!
掐着拍子,侍卫把“傻缺”爷推了出去:“爷,该您出场的时候了!”
末尾还加一句“加油!”
阿迎说完话回身就撞见眼前直挺挺的一个男子,吓了一跳。
明瑜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活腻了!
可人早已经躲到树干后面。
阿迎眼睛一亮,埋怨:“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吓死我!”
她打量着来人,看见他手里抓着的纸箱,上面是她的爬抓一样的字。
阿迎立刻明白了。
“你就在这里站好,不要大声喧哗。我叫我姐下来!”
“姐!”阿迎长长的一声,立刻进去里面。
“爷,干得好!”侍卫从树后面蹦出来,“接下来就要编个理由!”
明瑜反问:“还要理由?”
他要进哪里,要出哪里,好像从来都不用理由。
侍卫对他家爷保持着一点距离:“爷,您现在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穷逼,您当然得有一个理由,傅桃花才能留下您。要不,人家为啥要请您。理由,理由,得想好。快。人要出来了。”
什么理由?
明瑜最不擅长了。
傅桃花听见阿迎的怨鬼一样的叫声,走出来,纤细的腰杆儿依靠着二楼的栏杆,看下去。
阿迎在庭院里招手:“姐,有人来见工!”
傅桃花看过去,门槛的外边,是一袭长袍,那颜色,就像青石板缝隙中长出来的青苔。
这黑不黑黄不黄的颜色,看得闹心啊。
“阿迎,你可以自己看,过得去就可以了,不必事事告诉我。”傅桃花打了哈哈。
阿迎一口气就快憋不上来。
她找来的人,不都被她姐用“歪瓜裂枣”几个字打发了吗?
阿迎不敢:“姐,还是您亲自过目吧。”
听着脚步声靠近,明瑜把身边长篇大论的侍卫拽下来,低声吩咐:“躺下,憋气,把脸盖起来,不许说话!”
侍卫:“!!!”
爷最大!
傅桃花看见人的时候,眼前一亮。
这个人,或者是他身上的苔藓颜色衣衫太过难看,居然衬托着他出乎意料的清秀。
傅桃花是个直接的人,包括目光。
围着来人,转了几圈,从脸到腰,从屁股到手指……好像在挑着猪圈里面的小猪崽,哪一只用来红烧更加皮脆酥香。
“姐,姐。”阿迎小声提醒她姐。
她姐的目光,真让人尴尬。
可是跟前的这个人,好像并不。
而且挺熟悉,挺享受的。
阿迎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傅桃花把目光收敛了一点:“你就是来面试的?”
“我,我,我,嗯,需要。”难为直肠子的凌王,掏干了脑子,算了,编不下去了,指着地上的躺着的侍卫,“卖身葬父!”
躺在地上装“咸鱼”的侍卫差点要咸鱼翻身:“!!!”
我的爷!
这啥啥啥可葬不得!
傅桃花眼尖,仿佛觉得地上的“咸鱼”弹了一下,认真看,一点活气都没有:“阿迎,怎么让他把这个啥搬到门口,多晦气!”
阿迎有些委屈:“姐,刚才没有的。”
傅桃花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这个人,她第一眼,长得很正,第二眼,不是穷苦出身。
发尾润泽,没有半点枯黄开叉,手指甲非常干净颜色甚为红润……
这样的人,卖身葬父?
她都敢把脑袋拧下来打赌!
傅桃花最后慢悠悠的说:“他,不合适。”
明瑜:“……”
阿迎嘴巴很快:“为什么?”
不是,你为何看人家那么久!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傅桃花焉焉的,懒洋洋的说,“阿迎,门关紧了,我回去睡一会儿。”
说完,她就进去了。
阿迎挺不好意思的,同面试者解释了两句,溜了。
三横街上立刻恢复安静。
躺在地上装咸鱼的侍卫欲欲跃起:“爷,我们可以回去啦!”
他得赶紧回去,同弟兄们收一百两银子!
接着今晚可以去八大胡同爽一爽。
谁知道他爷一脸不爽,还是一座石像一样:“不许动,好好躺着!”
侍卫心里头苦:“爷,属下都快成为鱼干了。”
明瑜踢了他一脚,坐在台阶上,说:“闭嘴,好好当你的咸鱼,否则让你当真的咸鱼!”
地上的咸鱼立刻尽责起来。
可,咸鱼的嘴巴还是管不住:“爷,属下就不明白。没有傅桃花,还有李桃花,陈桃花,张桃花,叫桃花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天下那么多女人,高门贵女,大家闺秀,西域美人,除了皇上的女人,有哪个您的不到!”
明瑜低着眼睛看他,冷漠的表情,就好像看着一个弱智。
“天涯何处……呜呜呜。”
很快,一个破旧的鞋子,就把咸鱼的嘴给塞住了。
如是每天,黎明到天亮,傅桃花都会在吊楼的躺椅子上,看日出。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三横巷“卖身葬父”的那个人还在,蹲在云楼后门口对面,铺子檐下。那个铺子之前还做着包子生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
阿迎:“姐,他看起来挺可怜的。他的父亲都没银子下葬……这闷热的天气,再放下去,得馊到我们这边来!”
阿迎:“姐,最近请人怎么那么难啊,发出去好多街招,居然没有一个人上门。以前白跑咱云楼问要不要请做工的,每天总有那么几个。难道现在大家都不用干啦?”
阿迎:“姐,我们特别需要一个看门的临时工!你真的不考虑他?我不想看后门了!”
阿迎:“姐,你是不是想多了?帝都的富家子弟哪里能够坚持那么多天?他说不定就是哪个土乡下某个刚没落地主家的儿子!”
面对着阿迎的软磨功夫,傅桃花有些心动,手指肚子自然的摸着手腕。
罢了。
正如阿迎所说,这个人,说不定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落难少爷,曾经。
傅桃花手里正拿着上好的螺子黛,勾了勾眉峰:“给他十两银子,带他进来,他的父亲送到西庄好好安葬。阿迎,你给他签卖身契,好好上规矩。明早开工。”
阿迎:“好咧!”
说着,人已经下楼了。
傅桃花从椅子上直起腰,望下去,正好可以看见包子铺檐下露宿街头的人。
此时,那个定位为“前地主家的少爷”顺着傅桃花的视线,目光清凌,直勾勾的看上来。
视线一撞。
傅桃花莫名心悸,有些后悔,可阿迎已经开了后门。
天色渐渐变暗了,丰乐坊各处酒馆妓馆渐渐苏醒。
云楼的几十间阁子,红亮的灯笼都一一点起来。
楼下的大堂,舞台。
样貌冷清入月宫嫦娥的舞娘正在忘情的舞蹈,对着旁边的喧闹置若罔闻。
彩色的轻纱,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一舞天人。
傅桃花坐在二楼的最左边的曲兰转角,一个极其阴暗的角落。一个人坐着,通观全场,她正是这个云楼的王。
不断涌入的客人,是响个不停的银子。
白花花的银子。
流水的“银子”,看得傅桃花眼花。在这白花花的“银子”当中,有一个灰黑色的点,立刻窜入她的眼。
不正是新来的临时工吗?
阿迎这个丫头,是不是忘记给他立规矩了?
首先第一条,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云楼。
没钱的,都属于闲杂人等。
“临时工”把大厅看了一轮,或者是感受到“老板”的强大不满的目光,终于看向了傅桃花的方向。
傅桃花向着他勾了勾手指。
“临时工”点头应了,很快就爬上来。
“你……”傅桃花一时语塞,原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你刚才在找什么?”
临时工表情一愣:“没。”
发愣是几个意思?奇书屋
言不由衷,实在可疑。
傅桃花靠着背椅上,手指尖儿捻着的水烟杆轻轻扣着桌面:“阿迎没有给你说我这儿的规矩吗?”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王爷有一二三马甲更新,第 2 章 凌王明瑜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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