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回到了家中,推门进去。
院子异常亮堂。
春婶儿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把月娘拉到一旁,说:“中午就在了,呆了一天了,她们是你的什么人?”
月娘没有弄明白:“谁?”
春婶儿指了指月娘的屋子。
屋子里亮如白昼,可以看见坐在里面的那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屋子外面还站着两个衣衫深红色的老妇人。
月娘回头问春婶儿:“小宝呢?”
春婶儿:“在里面。婶儿可是一步都不敢离开。她们说是你的亲人,可婶儿觉得不像。”
月娘笑了笑,说:“没事,她是小宝的亲祖母。”
这一次与樊母面对面,月娘没有了之前的慌张。
她在门口的老妇人眼皮子底下,昂首挺胸走进了自己家中。
小宝在樊母身后的床上已经睡着了,身旁放着一些新鲜的玩具,一看就知道是樊母送过来的。
月娘直接从樊母的身边经过,到了小宝的旁边,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孩子睡着之后,一头的汗。
樊母被如此无视,自然有些不高兴,不过,思考着她此行的目的,她忍耐:“月娘,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月娘眼里只有小宝,不曾看她一眼:“我不记得,还有什么同你们樊家可以谈的?”
樊母盯着月娘的裙子上的绣花看,说:“小宝姓樊,是我们樊家的种,应该跟我回去。”
月娘在云楼的半个月,学着时刻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情绪,务必做到笑容满脸、完美无瑕。可,此刻她还是有些激动:“当初是你们不要小宝的!你亲口说的,我的肚子说不定是谁的。”
夜里寂静,瞬间的沉寂,让人有些尴尬。
樊母仿佛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好声好气的说:“月娘,你现在的环境,能够给小宝很好的生活吗?能够让他请名师,考科举吗?等小宝七八岁的时候,难道要他每天跟着你,干些粗活,种田捕鱼,帮补生计?”
月娘不说话。
樊母继续说:“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活,这日子过得有多惨,有多凄凉,没有人比老身更加懂。月娘,你还年轻,找个人改嫁吧。小宝,还是让他认祖归宗吧。”
如果是一年前,月娘一定会听进去。
所以,她只是一脸沉默。
樊母话锋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你身上的衣服花团锦簇,老身是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的。这对小宝真的好吗?你想一下,小宝在懂事学字的年纪,他身边的人却取笑他,小宝,你的阿娘干什么的,我阿爹说昨夜同你阿娘干着见不得人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大家都说你是个野种。野种是什么意思?”
“请你不要再说了!”月娘生气了。
诬陷!
污蔑!
“这样就受不了啦?”樊母露出满意的笑容,说,“月娘,以后小宝会听得更加多,更加难堪。今天就说到这里吧,你自己考虑一下。老身过几天再来看小宝。”
樊母起来,带着人就离开了。
剩下一门火光。
月娘对着明晃晃的火光,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一夜不眠,很快就天亮了。
月娘整天都心不在焉,唱十个调子,能够错三个。
傅桃花的耐性到了极点,眼睛都冒火,把手里的账本都摔到了月娘的脚前:“这样还唱个鬼啊!还有几天?连词都记不住,调子都跑了,还开什么阁子!这样的水平,不要说云楼,即使是去茶楼里面卖唱,你都没有资格!滚吧,不唱了,今天不唱了!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她的心情也低落到了极点。
月娘眼圈红了,委委屈屈的:“桃花姐,对不起。”
傅桃花双手叉着腰,火气都还没有消:“今天回去吧。如果明天还是这样,你以后不用来云楼了!一点出息都没有!气死我了!”
月娘悄悄的就离开了。
第二天,月娘没有来。
第三天,傍晚,月娘才出现,把所有的衣服首饰都打包带过来,眼睛都蜜桃一样肿:“桃花姐,我想过了,我就是一个没有出息的。我还是不开阁子了,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你的银子的!桃花姐,多保重。”
傅桃花正描着桃花妆,眼不转,手不抖。
听着月娘的辞呈,傅桃花手里胭脂轻轻一抹,艳色妍开,足够满意了,才回应月娘:“好吧,你要走便走,我阻拦不了你。月娘,还是那一句话,这世间所有的东西,你想不劳而获,是必定有后患的,毕竟我们都只是一个普通人。”
傅桃花打量着镜子里的脸容,精致得像一个面具,喜怒哀乐只剩下一个“喜”。
在这样的一个世代,不依靠男人的女人,要活得精彩自在,都必须像脸上的妆容一样,百毒不侵。
月娘是个耳根子软的女人,不管傅桃花有多少的道理,她回去一样被别人说动。
云楼的夜晚特别热闹,笑语欢颜,歌舞醉场,仿佛就是人间的一场梦。
歌乐坊,不外是一个做梦的地方。
等着月娘一离开,阿迎立刻进来,像是发现天大的秘密一样兴奋,说:“姐,月娘让樊家的老女人把小宝抱走了。樊家老女人兜了几个大圈,好像怕人家跟着一样,一直到了城北的一所大宅子。姐,你知道这宅子是谁的?”
傅桃花听着。
她真希望自己可以冷血到什么都不管。
从月娘频繁唱错调的那天,傅桃花就吩咐阿迎去跟踪月娘。
阿迎不等傅桃花回答,就已经忍不住说出来:“一年多前,宅子被一个外地的商人卖了,给掌上明珠的女儿和女婿住。最近这个宅子只剩下商人的女儿!听说两人已经和离了。”
傅桃花检查着月娘送回来的衣服和首饰。
洗得干干净净的。
在几根珍珠宝石华丽簪子里面,有一支牵牛花造型的素银簪子。
这是月娘从不离身的簪子,她娘给她的东西。
“阿迎,这几天你还是看着月娘,我怕——我有点不详的预感。”
她怕月娘会做傻事。
外面飘落了雪花。
这应该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出了云楼,月娘失魂落魄的往前走。
只要脚下还有路,她就走。
热闹的丰乐坊夜市,笑语人声,叫卖讨价,都与她无关。
一路向南,她模模糊糊走到风雨桥上。
桥上有成对成双的男女,正在许愿的,把美好的愿望都放在许愿灯里面。
热恋中的男女,眼睛里面都只有彼此。www.ýáńbkj.ćőm
月娘站着桥上,眼泪珠子一般滚下来。
没了小宝,她如同行尸走肉。
那个孩子,已经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看着黑不见底的湖水,月娘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身子往栏杆外一歪。
阿迎听从她姐的话,出门就追上月娘,一直跟在月娘后面。
月娘的状态,即使她站着月娘的跟前,月娘都不认得她。
阿迎买了两串冰糖葫芦。
她看着月娘上了风雨桥。
没多久,月娘往栏杆上一歪,人就往湖里坠下去。
噗通的水花。
把旁边的男女都吓坏了!
阿迎看了看手上的冰糖葫芦,又看了肯水里面蹦踏挣扎的月娘。
哎,可惜了两串冰糖葫芦!
阿迎把冰糖葫芦咬下一颗就跳下水去。
桥上的人此时才反应过来,大叫:“有人掉下水啦!”
“又有人掉下去啦!”
“今天什么日子,为什么大家都跳湖?”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湿哒哒的阿迎就扛着湿哒哒的月娘,回到云楼。
月娘冷得嘴巴发紫,全身发抖。
“姐,她要投湖自#杀!”
阿迎丢下一句话就回去房间换衣服。
阿迎本来不太喜欢月娘。
傅桃花拿出月娘送回来的衣服,给月娘换上。
房间里面烧着炭炉。
傅桃花添了几块炭,让房间更加暖和一些。
月娘换下了衣服。
傅桃花拿出自己的白狐毛披风给她裹着。
“你死了,小宝怎么办?”
“你有勇气自尽,怎么没有勇气面对别人的闲言碎语?”
月娘脸冻得发白,围着炉子,无声无息掉着眼泪。
没有小宝,她就不想活。
她对不起小宝。
有她在,小宝不会有好日子。
“小宝跟着他,才会衣食无忧……”
傅桃花只觉得她蠢:“你觉得他是真心待小宝吗?”
月娘忘记了眼泪,惊讶的看着傅桃花,她知道傅桃花从来不会空口说白话。
“好不好,你自己亲眼看一下。”
傅桃花就拿了一张纸签。
“小宝,被他放在这里。”
夜里淅淅沥沥的雪。
傅桃花一直坐在月娘的旁边,对着门外,看了一夜的雪。
月娘静静的,哭了整整一夜。
自从把小宝被樊母接走,月娘仿佛失了魂,整天都不知道干什么,洗衣服没劲,吃东西没劲,睡觉也没劲。
她安耐不住思念。
那个地址,她曾经见过,是城北的那所大宅子。
隔着一堵墙,月娘都能听见小宝哭天抢地的声音。
难道一直哭没有停过吗?
都几天了!
这小嗓子也沙哑了。
月娘心如刀割。
月娘上前去敲门,故意说:“你家孩子哭得那么厉害,让我看看吧。我正找工作呢,问问你们家主人,需要请乳母吗?我会带孩子,特别会哄孩子。”
开门的是个大娘,盯着月娘看了一会儿,将信将疑。
可能宅中确实需要乳母。
她也不问,就带着月娘进去了。
规规整整的二重院,里头的院子,一个年轻模样的贵妇人正哄着孩子吃饭,都快要失去耐心了。
月娘一出现。
坐在椅子上闹着别扭的小宝,从哭泱泱的眼睛里一下子就捕捉到月娘,立即哭得天崩地裂。
月娘抢向前去,从贵妇人怀里搂过小宝。
这柔软的粉嘟嘟团子,真实的搂在怀里,月娘的魂终于回来了。
小宝抽着鼻子,哭唧唧的,委屈无比。
贵妇人呆呆的看着,恍惚明白跟前这个穷酸的女人是谁。
“月娘?”
月娘反而不认识她:“你是?”
“你真的是月娘?”贵妇人非常惊讶,“之严不是说,你跟着一大官外任去了,抛弃这个孩子了吗?”
月娘拼命的摇头,樊之严那个男人,是个魔鬼!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王爷有一二三马甲更新,第 38 章 小宝的前程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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