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娆皱眉拿开手机,仔细地看了眼上面显示的号码,果然不是裴景川的,也不知道顾南风用的什么高科技,竟然能篡改她的手机铃声。
另一头,男人的声音低低响起,含糊不清,似乎喝了不少的酒。
“曲娆,我在你家楼下,你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曲娆愣了下,穿上拖鞋走到客厅把窗帘拉开一个角,果然在自家楼下见到了男人高大的身影。
顾南风身上的着装风格不是以往精英一般的优雅贵气,而是偏休闲运动了些,跟他之前出现在曲娆面前的形象不太一样,倒有些像是……他三年前的风格。
二十五岁的年纪,那种介于男人和男孩间的气质被他呈现的很好,清俊的面容五官深邃,一双干净清澈的眼,仰头看人时眸光深深,略显委屈。
雪依然在落着,不知何时又起了风,风声簌簌,响彻在窗外,卷起树梢上鹅毛大的残雪,尽数落在男人头顶,肩膀。
男人始终仰着头,似乎一无所觉,眼角微红,藏着绝对的倔强和偏执,见曲娆不说话,他又低声开了口。
“你真的要嫁给他吗?曲娆,你把我们的过去全都忘了吗?我们曾经那么好,你也说过你要嫁给我,那些话我至今都还记得,你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
曲娆躲在窗帘后,定定地看着那个明显是喝多了在耍酒疯的男人,始终没有开口,心中百转千回。
说过的话,她忘了吗?不,她没忘。
她没忘记曾经的顾南风是怎么样的一次又一次用甜言蜜语把她哄住,哄得她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做,跑到他家心甘情愿地跟他挤在那个三十平的小出租屋里。
她没有忘记当年的自己为了跟他在一起,宁肯跟一直把她捧在手心珍之护之的父亲闹翻,人生第一次挨了一记耳光。
那是她爸第一次打她,也是唯一一次。
她也没有忘,她以为顾南风是真的穷困潦倒,下定决心要跟他在一起以后的每一天都在掰着手指头研究,一百块要怎么花才能让每一毛钱都消耗出应有的价值。
她也记得,自己当初为了不让顾南风有太大的经济压力,暗地里接了不少的美工单子,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加班加点地绘人设,改草图。
最后终于拿到了第一笔工资,却是偷偷分文不少地放到了他给她的零花钱堆里,假装那些钱仿佛一直没花完。
她曾经是真真切切想过要和那个笑容灿烂,行为暖心,虽然偶尔有些小别扭,但真的对她百依百顺,特别特别好的小男孩在一起,她已经什么都不图了,她只图他对她的好。
可惜这世间,最经不起考验的,也就是这一个“好”字。
他说他没换微信,没换手机号,问曲娆为什么从没主动找他联系过,但其实不是的,她找过他,很认真地找过。
可是他的微信把她删除了,他的电话也把她拉黑了,她又换了其他手机号,源源不断地给他打电话发消息,得不到回应后,她甚至去他的学校找他,可他的学籍也被人注销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找不到他,她真的找不到他。
两人在感情最密切的热恋期突兀地分开,仓促地甚至连一句好好的告别都没对彼此讲过,他说他没忘记,可她当年又何曾释怀?
所以在骤然重逢后,哪怕是因为生活中的龌龊重回了墨时谦身边,曲娆再见到顾南风,还是有那么一刻短暂的欢喜的。
可他那些轻蔑的话语,他那些傲慢的行径,他后来种种让她无法接受的作为,就像一盆冷水兜头落下,浇灭了曲娆心中所有残存的热火。
他的确曾经对她很好,但那也只是曾经,她不欠他,真的不欠他。
曲娆最后深深地看了楼下那人一眼,手指缓缓移动,隔空停在了挂断键,刚欲落下,手机里突然又传出来一句声响。
“姐姐……”
曲娆手一抖,指尖落歪了。
顾南风站在风雪中,静静仰望着那扇从始至终连灯都不曾亮起的窗,眼中是深深的受伤。
嗓音暗哑,带着浅浅的酒气,低落而疲惫,自欺欺人般开口:
“姐姐,你是不是故意跟他好来气我,就想逼我认输服软?”
“好,我认输,只要你别嫁给他,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话音刚落,手机里传来冰冷的机械声响,这通电话被人掐断了。
除了一开始以为他是裴景川的那句话,曲娆就没再理会过他,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
顾南风拿着手机,怔怔地站在风雪中,感受着寒风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颊,五指因为一直暴露在外,变得无比僵硬。
漆黑的瞳孔中,一开始还存着点点期盼的光,此时头颅慢慢垂下,眼中就只剩下黯然。
大量的雪花,伴随着冷风飘落在他头顶,堆积在他肩膀,甚至落在了他纤长的睫毛,说是把他堆成了一个雪人也不为过。
冷,寒风刮骨的冷。
可也没有心寒的那一瞬来的让人绝望。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清楚的认知到这一点。
顾南风垂着头,站在原地,又站了不知多久,直到两脚都在风雪中麻木,双腿也渐渐失去知觉,他才又拿出手机,给一人拨去了电话。
他闭眼,颤动的睫毛滚下少许碎雪,脆弱的模样引得远处归家的行人频频偷看,然而他却无心计较了。
“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出来,越快越好,我明天就要用。”
既然她执意要结婚,那他就送她一份厚礼。
他不信看到那份礼,她这场婚还能继续下去!
一通电话打完,顾南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整个人精神一松的同时,身体也是猛然一晃,最后不甘地看了那扇从始至终没有人出现过的窗户一眼,他仰面倒了下去。
身体僵直,好在地面有厚厚的雪,把他给接住。雪,越下越大了,初始还是指甲片大小,现在已经如同鹅毛,转瞬就把男人覆盖在了下面……
楼上,曲娆回到房间,裹着被子待在黑暗里,对一切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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