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色的灯光透过医疗舱的特种玻璃，照出了杨洺的侧脸。
026抱着胳膊站在医疗舱旁，身体后倾靠在墙边，视线定焦在面前那光滑的金属板上，似乎能透过金属板看到谁的影子。
啾啾、一只履带机器人慢悠悠地开了过来，轻轻撞了下026的小腿，然后摘下了自己带小巧显示屏的脑袋，示意026坐下歇息。
“不用了，谢谢。”
啾啾、履带机器人安上脑袋，调整了自己的行走方向，朝下个舱门口晃荡。
“老板怎么样了？”
律的嗓音响起，026下意识放下胳膊，扭头看向律所在的方向。
“律姐，那两个侍女怎么样了？”
“在打点滴，麻醉药的点滴，要她们什么时候苏醒，她们才能什么时候苏醒。”
律轻哼了声：
“帝国的老皇帝真卑鄙呀，竟然想用一对姐妹花就想捆绑住咱们老板，老板是那种人吗？”
“就是，”026言辞凿凿，“最少也要一个加强连的侍女！”
“嗯！嗯！”
律深以为然地点头，凑到026肩头闻了闻，笑嘻嘻地道了句：“这么贵的香水，用给谁闻的呀？”
“要你管，”026翻了个白眼，“我自己闻不行吗？”
律对026一阵挤眉弄眼，026甩头走开，律在后面飘着、不断做出吸嗅的动作。
几分钟后，杨洺睁开双眼，伸着懒腰离开了医疗舱。
在东风号中的安全感，与在帝星时朝不保夕的危机感形成了鲜明对比，杨洺现在只想把根扎在舰长休息室，好好睡他几个银河时。
可惜，事情还有一大堆。
凯瑟琳那边的二次思想烙印实验，已经是迫在眉睫，大概一周后就会正式开始。
布莱此刻已经在布局谋划，他之前发过来的计划书显示，超改者组织中许多关键的位置，都已经被布莱反向渗透。
现在布莱只需要利用已有的‘资源’，接近操作烙印仪器的科研团队，就能确保凯瑟琳的安全。奇书屋
不过，在做这些的同时，还要让凯瑟琳知道危机已经解除。
不然杨洺和布莱这边布置好了，凯瑟琳振臂一呼开始起义了，那可就闹大乌龙了。
这事还真麻烦。
杨洺坐在舰长休息室的椅子上，看着面前不断滚动新闻咨询的投影屏，略微出了会神。
他其实很想保护凯瑟琳，不管是出于对凯瑟琳的欣赏，还是出于睡眠关系中的感情因素。
‘要不，强势一点？’
杨洺摸着下巴仔细想着。
因为高中时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杨洺其实经常会审视自己是不是在自以为是。
自己感觉我是为了你好，结果却对别人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这种‘青春伤痛文学’的取材重灾区，杨洺是真不想多经历了。
可现在，他必须对这件事施展强干涉。
单机版《深渊》游戏中，有布莱这个大BOSS的名字，却没凯瑟琳这个强大超改者的名号，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自己的妹子，自己不救谁救？
杨洺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给凯瑟琳打去了视频邀请。
几秒后，凯瑟琳的全身投影出现在杨洺眼前。
她又戴上了黄金面具，此刻正把黄金面具调整成口罩的形状。
凯瑟琳正坐在一处长满了青草和白色花朵的山坡上，山坡下能看到连绵的建筑群，灰白色的金属框架高楼错落分布，更远处则是繁忙的地表太空港。
凯瑟琳立刻露出了温柔的微笑，遮掩起了自己心事重重的样子：
“汉顿你出帝星了吗？”
“出了，已经回到了我的古代科技战舰上，”杨洺笑道，“那边情况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事情并没有糟糕到必须走极端的程度？”
“是的，很奇怪，他们明明很着急地喊我们回来，现在却并没有催着我们体检和做前期准备。”
凯瑟琳抬手撩拨着自己的长发，眉目间又弥漫出了些许焦虑感。
她叹了口气：“布莱也过来了，我刚刚跟他碰过面，他塞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说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他已经找你了？”
杨洺笑道：“这家伙做事倒是挺效率。”
“布莱是你的人？”凯瑟琳轻声问。
“嗯，我们是朋友，”杨洺笑道，“他被我揍了一顿，就开始了对我的个人崇拜，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他已经告诉你了，那我就不瞒着你了，我会遥控超改者的思想烙印仪式……”
“汉顿！”
凯瑟琳突然喊了他一声。
杨洺话语顿住，静静注视着她：“怎么了？”
“我不想让你插手这件事。”
凯瑟琳似乎是怕杨洺误会，连忙解释着：
“不要多想，我骨子里其实不是那么要强的人，也不会拒绝你的好意，我也很想依赖你，你知道的，我们之间的互动很多时候都是你主动，我在努力配合。
“但我不能连累你。
“每一个超改者都是帝国无比重视的资源，你如果插足超改者组织的事，很有可能会失去现如今的一切。
“我是布莱的队长和监管者，我大概知道布莱要做什么……这对你来说太冒险了，你有着无比光辉的前程。”
杨洺脑海中蹦出了两个答案。
A：如果是为了你，光辉的前程不要也罢。（浪漫指数五颗星，感动几率百分百）
B：这影响不了我的光辉前程，出了事，布莱会完成断尾。（浪漫指数一颗星，诚实指数五颗星，感动几率百分之一。）
杨洺选了个C选项。
“你错了凯瑟琳，你首先要明确自己的定位。”
杨洺轻声说着：
“帝国高层对超改者的态度是极其分裂的，他们更多的是把升维实验作为一个长期工程，当代皇帝也没对这个升维实验抱有多少希望，都觉得不可能在最近几百年内成功。
“超改者现在作为重要战力的作用越发凸显，所以皇帝才会要求你们重做烙印。
“思想烙印是无法通过直接手段检测的，我们能成功做一些手脚，而你们只需要再添加一点演技，就能完美遮掩下去，混在这个组织里，继续去为帝国效力。”
凯瑟琳思考了一阵，又道：“思想上已经分裂，继续这么潜伏下去，终究是会有矛盾彻底爆发的那一刻，只是时间早晚。”
“那晚点发生总比现在急急忙忙的要好啊，”杨洺反问，“凯瑟琳，你们真的做好干这件大事的准备了吗？”
凯瑟琳沉默了。
杨洺又问：“你们找到能暗中支持你们的境外势力了吗？”
“这个……”
“你们找到保持供给、尽可能隐秘的基地了吗？确立了具体目标、组织口号、思想纲领了吗？”
“我们还没想那么多，现在也只是时间比较紧急……”
杨洺：……
感情只是被赶鸭子上架。
还好他选择了强行干预！
杨洺道：“那你凭什么浪费掉你们这一股精锐且珍贵的战力呢？
“你们想要改变帝国，可以。
“放手一搏，也可以。
“但白白送死，这其实是很低智的事，你是你们那个小组织的组织者，可你现在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凯瑟琳看着杨洺，双眼像是要说千言万语。
杨洺手边的通信器震动，一则消息自行展露，是格力斯发布的动态。
杨洺立刻道：“帝国军部调集了三千六百多人的天怒要塞秘密部队，也就是三千六百多名全副武装的改造人，即将进驻你们的超改总部。”
“这是针对我们的？”
“不然呢，你以为他们是去度假吗？”
杨洺正色道：
“现在确实已经到了关键时期，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有可能你们的队伍并不纯洁，也有可能皇帝陛下早就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凯瑟琳，我不是不给你自由，也不是不尊重你，但现在，你必须听我的。”
凯瑟琳道：“这不只是我，还有我们，我必须跟他们讨论一下，不过我绝对不会暴露你和布莱的一切信息。”
“接下来我们最好减少联络次数，你直接去找布莱联络，”杨洺道，“如果你解决不了，就给我发个消息，然后原地等我，我会以最快速度赶过去。”
“嗯，”凯瑟琳低声道，“我会去找一下布莱……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杨洺挑了挑眉，“有假期了就飞过来陪我，记得多带几套我爱看的衣服。”
凯瑟琳愣了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等她确定自己是被杨洺调戏了之后，却发现杨洺已经挂断了加密通信。
这家伙……
凯瑟琳坐在山坡上仔细想了一阵，左右扫了眼，确定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电子器械，这才拿出通信器，开始输入那复杂的密码。
如果布莱能做到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多一条活路。
只要能保留这个思想的火种，后面等时机成熟了，他们自然能燃起燎原大火，去改变这个腐朽的帝国。
帝国不需要贵族。
皇帝也是。
凯瑟琳快速地在聊天室打了几行字，原本满是忧虑的眼神，此刻已多了几分自信。
……
几个银河时过后。
含音和含香几乎同时醒来，两人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狭窄的舱室、有些糟乱的遗弃线路，窗外是深邃的星空，以及一颗橙红色的恒星。
她们、她们不是……进入了传说中白色幽灵的王牌战舰，接触到了白色幽灵所拥有的神秘古代科技……
怎么又直接回到这艘小飞艇上了？
“唷，醒了？”
杨洺的嗓音在驾驶位传来，那只椅子缓缓转动，杨洺翘着二郎腿的身影落入含音与含香的眼眶。
两个侍女下意识抱在一起，对着杨洺瑟瑟发抖。
“你是魔鬼吗你！”
含音大声控诉着：“不想让我们去可以说啊，直接把我们电击弄晕算什么本事！”
含香鼓着嘴角，有点悲愤地喊着：“就是！”
含音：“我们是陛下赏赐给你的侍女，我们也是有尊严的！你可以拒绝啊！”
含香：“就是！”
含音越说越怒：“你如果想要侵占我们，直接来啊，一点体验都不给我们！你实在是太自私了！没想到你的性癖竟然这么古怪！还帝国的大英雄呢！”
含香用力点头：“就是……哎你别说这种话。”
杨洺黑着脸骂了句：“我动你们什么了？再诋毁我，我就让你们的话成为事实！”
含音眨眨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发现衣服只是有些凌乱，但内衣并没有被动过的迹象。
她目光瞥向一旁：“原来只是个花架子，这种情况下竟然都畏首畏尾。”
杨洺懒得理这家伙。
这位皇宫侍女、触角副统领，自然是见多识广且心机深沉，这家伙说不定是在打什么主意。
杨洺淡然道：“起来工作了，马上就到此行的第一站，大长老的故乡，你们两个全程参与审计工作。记住，给你们触角组织提交材料的时候，狠狠夸我几句。”
“我们拿的只是帮你做事的工资，”含音扶着座椅靠手，把自己软绵绵的身子拽了起来。
——麻药劲还没过。
含音哼道：“想让我们帮你说好话，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含香拉了拉姐姐的胳膊：“我们有工资的吗？”
“呃，那个，”含音低声道，“你还小，我帮你收着，等你需要花钱的时候就找我，这家伙一个月只给我们三十万帝国币，很小气的了。”
“三十万！是月工资吗？”
含香一双妙眼瞪圆：“我们的老师，在皇宫干了几十年，正式工资才十万！”
“你懂啥，老师们的隐性收入比较多，大贵族都要巴结着。”
“可这也太多了。”
看着这两个开始小声讨论工资的侍女姐妹花，杨洺的表情多少有点复杂。
玛德，他明明给的是每个人三百万！
这个含音，确实有做大贪官的潜质。
“赶紧过来干活！”
杨洺烦躁地吼了句，含音拉着含香凑到了主驾驶后的两个座位，那里已经摆了两台平板样式的入网终端，上面有着一条条此地贵族的罪证，以及部分没有实质证据的举报信息。
“这是第一个放血地，要让贵族们见见血，还必须让陛下看到足够大的赃款收获。”
杨洺道：
“根据克利翁少将和秋丽莎少将分别禀告，他们分别接到了来自地方防务系统、地方政府、某些中层将领的邀请，想请他们吃个饭。
“意思就是探一探这次事情有多严重。
“我已经让他们放出话去，说的是，抓几个典型、弄几颗人头。想必接下来，他们就会把几个替罪羊主动放出来。”
含音小声问：“那接下来您准备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先把这几个替罪羊吃了，让他们把骨头都给我吐出来，这就是送上门的人证。”
杨洺熟练操作着这艘飞艇，驶向了不远处的太空港。
“我们先去实地走访，稍后你们两个一个扮演我的保姆，一个扮演我的秘书，我们的身份是正常投资客。
“这颗星球上，有三十二块贵族领地，都是些世袭大贵族，根据我估算，如果真要掀，能掀起一大半，杀个几千人。”
含香有些咂舌。
含音问：“可是这样的话，各地贵族必然会恐慌，是不是放低一些预期目标呢？”
“这就很考验我们的操刀能力了，”杨洺淡然道，“帝国之腐肉，当以快刀切除，刀越钝，割肉越疼。”
“那个，其他问题我都明白。”
含音在座位底下拿起了一套还没开封的清凉女仆装，她有点怀疑，这短裙的裙摆能不能遮住自己的屁股边。
“这个莫非是接下来行动的必要伪装？”
“那必须，”杨洺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相当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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