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大车后,背靠着运货箱的管事第一次扬起斗笠,说了一句话,然后又放下了斗笠,继续遮着脸。车队是背光行,而对管事来说就是脸向光了,过午的太阳照在脸上可不好受。
“听到了没,一条,走快点。”
走在左手边的看护也发话帮腔了,他的脸的上半截掩在斗笠的阴影中,只显出鼻子以下的部分,细细长长的双颊以及由一道短短直线构成的下巴轮廓,构成的整张脸虽说不难看,却有一种刻薄相,尤其是下唇下仅留下的一小撮的倒三角形的小胡子搭配上倒梯形的脸更是令人反感。别人喊他“小庄”,因为他姓庄又很年轻。年轻的小庄总是冲冲撞撞(真押韵~),说话也是,走路也是,而在这庄里待的几年也让他成长了不少,现在小庄知道对那些人不该冲撞,至少明面上不能。
他更知道对那些人就该冲撞,就像是走在他右手边的一条。
被称作一条的人,正充当着苦力的角色,推着双轮手推车,车里装着运货的木箱,盖着麻布。一条把斗笠放了下来,背在背后,系带吊在脖子上,那斗笠戴在头上带来的阴凉比不上它自身的重量,所以一条决定先摘一会,等被太阳晒得热了再戴上。一条的额头上系了根头巾作为防汗带,长长的头发一统绑起,却是梳成马尾披下来而不是像一般成年男子那样扎成髻,不过现在这年代,也没多少闲人会计较劳工的仪表问题。额前还散着几绺没扎起来的头发,被防汗带拢上去又自然的垂下。一个很年轻的人,大概及冠不久,脸上还带着少年少女才有的稚气。
“知道啦,我在走,别催了。”
声音沙沙哑哑,却不是少年变声期的声音,在一条的脖子上,在斗笠的系带与脖子肌肤之间,围巾隔住了。一条在脖子上系了围巾,认识一条的每个人都知道围巾下是什么样子,一条在初次见面时就给他们看过,解释自己的嗓子,但却依旧戴着围巾,不肯摘下。
一条抬了抬双轮车,脚步迈大试着走得更快一些,但是不行,车还是那个速度,再走下去就撞上了。
“走不快了,不是我的错。”心里想着。
握着双轮车把手的两只手上都缠上了绑带,绑带从小臂开始缠到第二指关节和掌关节……哎呀就是现在的漏指手套的样式(现在是什么?)(漏指手套是什么?)(样式是什么?)。绑带自然可以减少木头把手对手掌的伤害,然而一条的绑带本职不是如此。绑带的用处和围巾差不多,遮挡伤痕,不过不用解开,因为隔着绑带也能看出来,一条的左手没有小指。
“这辆车太沉了,推着它想走快也不行啊。”
“更何况现在还是上坡路。”
“我又不像你们,就拽着把刀走路,这车我都推了一早上了。”
“这车里装的什么呀,真的很沉欸。”
“什么时候休息啊?”
最后一句话是一条心里想的,刚才就听到老大发话一路赶过山去,看来这个下午是不可能休息了。双腿移动着,支撑着身体,支撑着双轮车向上坡行进,黑色的布裤裤脚捋到刚过膝盖,泛起一道白边。一条低头,看见自己穿着黑色布鞋的两只脚一前一后交替出现在视野里,感觉有些好笑,也算是苦中作乐。
黑色的布鞋以及黑色的布裤被洗了又洗,已经开始发蓝,发青。一条身上穿着的,是最为普通的青花短衫,他现在用的防汗带以及围巾则是用短衫的边角料做的。同样的颜色。
青色。
“一条,少说话多做事。”管事的斗笠一掀,又来一句,然后又是一盖。
“少说话多做事。”心里想着。
“就你事做的最少。”这回说了出来,小声的碎碎念。然而还是被人听见了。
“你小子少说点吧。”不是小庄,是右手那边的看护。相比庄里的其他人,一条更喜欢和他相处。这一位长着椭圆形的脸,只有下巴底下留着一撮一撮的小胡子,当然现在也带着斗笠,遮住了鼻子以上部分。这人姓卓,在家里排行第五,比他年纪大的人喊他卓五弟,年纪小的则喊卓五哥。他是一条第一个认识的姓卓的人。
“卓五哥,你跟老大讲一下,让老周和我换一下,我去赶会马吧。我从启程就在推车诶。”
“别想啦,剩下的路也是你推。老大都安排好了。”虽然卓五哥和一条关系好,但是老大的安排他也只能服从,“再说了,让你赶马——”
“别说话!”小庄说话了。
一条他们三人此时离前面的车已有一段距离了。一条只能看见前面路上站了一个人,手里拿着把砍刀,还蒙了面。然后老大走上去了。
“老大会跟他说什么啊?”问卓五哥的。
“商量买路钱呗”卓五哥回答,“有什么好商量的,直接一刀就——”
卓五哥话还没说完,老大直接一刀就劈下去了。
“啊,完啦?”心里想着。不过心里同时也想到了一个相反的答案。
一声唿哨,从两边的竹林、草丛中,从路边的那块大青石后面,窜出一群人。蒙着面,提着刀枪棍棒,冲着这支车队来了。马拉的大车那里,左右各有八人围攻;人推的小车则是五人从前后夹击。
看护们,一共八名,都抽出了刀。赶马的车夫,老周,留着三绺须,年龄很大了,却是最近才入庄的庄客。他也从身后的大车上抽出一把刀来,跳下车板准备迎敌。只有两个人还未做出任何动作,坐在马车上的管事的,掀起斗笠望了一望,手中的剑却并未出鞘。
而一条正面对着一个山贼,手正伸向推车里的刀柄。
小庄和卓五哥各自被两个山贼围住,离远了推车。
对面的山贼蒙着面,却露着非常张扬的凌乱的四散的乱发。
“让开,要命就别挡路。”
一条没有让开,手离刀柄更近了一步。
山贼挥舞着砍刀冲了上来。
“铛”的一声,火星迸溅。
一条抽出藏在推车里的刀,挡下了这一击。
然后,又挡下了另一击。
连着两击都被挡下,力气已弱了,那山贼后撤一步回力,准备出第三刀。
而一条,双手握着手里的这把长刀。
“不太一样。”心里想着。
“但是没问题。”心里想着,“挡下,然后乘势劈下去。”
曾经的记忆又回来了,持着刀,挥击,劈砍的记忆,还有……
山贼又扑了上来,举起手中的砍刀劈下来。
照着记忆,一条挥起手臂
挡下了第三刀,然后——
被飞针射中了。
接着头上挨了一击,好像还喊了一声,然后就昏过去了。
刺猬之所以叫刺猬不是因为头发乱得像刺猬。
而是因为会发飞针。
(叫豪猪更合适)
(刺猬的针是不脱落的)
(你知道“冬天的刺猬”这个爱情鸡汤吗?)
(冬天的洞穴里有两只刺猬,它们为了取暖挤在一起,可是如果靠的太近,又会被对方的刺扎伤)
(其实原来说的是一群豪猪)
(这是叔本华在《附录与补……算了,跑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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