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滚滚声中,一道闪电横空劈下,重击到一侧的屋顶之上。
飞翘的屋角在电光雷火中被击碎,瓦片四溅,击打到地面、屋顶发出不绝于耳的‘叮铛’声。
雨势逐渐增大,姚守宁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雷震住,呆了片刻。
曾经不详的预兆应验,温庆哲终难逃一死。
“唉——”
罗子文见此情景,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位昔日温文尔雅的温家长公子说不出的狼狈,听说近几日温家情况不妙,他一直奔波于刑狱与家里之间,积极想要寻找关系,救温庆哲的性命。
可他一介儒生,又哪有什么人脉、关系?
昔日顾焕之倒是欣赏他、夸赞他,而使他名闻神都,可如今顾焕之一党被打压,儒派文臣人人自危,又哪里有心思来帮他的忙呢?
听说他奔波数日,一无所获,如今听他话中意思,像是温庆哲不堪折磨,死在了刑狱。
纵使罗子文知道世子视他如情敌,此时见温景随的模样,也不由心生怜悯。
“温公子,雨势越来越大了,不如你先上马车,我们边走边说,如何?”
罗子文出言邀请,姚守宁也点了点头:
“温大哥,不如你先上车,我们两家相近,又很顺路,有话路上再说也不迟。”
温景随也认识罗子文。
如果是其他时候,如果车上没有姚守宁,他纵使再是狼狈、再是绝望,也定不肯受将军府的人施恩。
可此时他兴许是太过孤独害怕,面前坐的又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他心中贪婪这片刻的亲近,因此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他爬上了马车,坐到了姚守宁的侧对面。
少女见他衣裳湿透,嘴唇冻得乌青,连忙取了干净的毛巾,向他递了过去:
“温大哥,擦一擦吧。”
“……”温景随愣了一愣。
他看向了少女递毛巾过来的手,顺着那只细腻柔软的手,目光上移,看向了她的脸、看向她的眼睛。
她的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可她的行动却并没有多少亲近,克制而守礼。
温景随的心中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曾见她与世子相处的情景,两人之间多么的自然、随意,透着一股别人无法插足的亲昵。
他控制不住的想:如果今日是陆执出事,如果是陆执淋雨,守宁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递张帕子给他——
或者,她会亲自替他擦拭?
一想到这里,温景随的心中便如刀割似的疼。
他曾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姚守宁曾在他的计划之中,可惜他太过自信、太过古板,丢失了与她相守的机会。
青年的眼中酸涩,眼泪夺眶而出。
此时没有雨水的掩饰,他眼里的绝望、伤心随着泪水的流淌一览无余。
好在姚守宁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父亲去世的消息掩盖了他真正的心意,让姚守宁没有看出他先前试图以弱博取她同情的卑劣算计。
“温大哥——”
姚守宁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如今力量进阶,温景随的复杂心境她早就一一窥探,但她却无法回应,只是坚持着手捧毛巾的动作,又轻声唤了一句。
“……好。”
温景随不忍她等待,很快收拾好自己复杂、失落的心情,低低应承了一声,接着上前取过毛巾,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毛巾上似是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热,他贪婪的吸取这片刻的温情,脸埋在毛巾中半晌没有离开。
姚守宁欲言又止。
她与温景随早将话说清楚,可此时看他举动,分明他对自己仍有情意。
姚守宁行事喜欢快刀斩乱麻,情感一事也不喜拖泥带水,可这会儿见温景随动作,又哪里忍心再伤他呢。
半晌之后,温景随自己冷静了下来,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拿毛巾擦拭脸颊、头发与身上的水意。
待他平静了,姚守宁才问:
“温大哥,我记得出事当日的时候,世子分明派了段大哥等领人前往刑狱带温大人回家,最后温大人怎么会……”
姚守宁对这件事确实有些纳闷,只是说到这里,怕触及温景随伤心处,因此顿了顿,语气一转:
“中间是出了什么波折吗?”
温景随此时心情平复了许多,闻言便道:
“当日确实有劳世子伸出援手。”段长涯几人依恃武力,闯入了刑狱之中。
若照计划,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可惜最后的变数出在了温庆哲的身上。
“我爹不肯离开刑狱,他坚持自己并没有犯错,只是尽了臣子本分。”
妖邪之祸,自古就有记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七百年前,妖邪以人类为食,曾为人类带来了多大的灾劫?
若不是当年太祖等人创建大庆,人类根本不可能过得了七百年太平的日子。
“我爹认为应该人妖不可能和平共处,妖族暂时的妥协只是为了将来蚕食人类做准备,他坚信神启帝只是遭妖言蛊惑,迟早会清醒。”他低声的道:
“他老人家说,他是受皇命下罪入狱,终有一日皇上会明白他的忠心,亲自下旨释放他的。”
温庆哲一生忠君爱国,他坚持认为,他蒙冤入狱,迟早会有真相大白的一日,皇上、天下人终会还他清白;但陆执救人的方式不合情理,罔顾国法、国纪,是陷他于不忠不义,要是他贪图活命而随段长涯等人离开,纵使保得住性命,也只留下贪生怕死的污名,最终有理也变无礼。
妖邪之祸最终会爆发,他一心向日月,只要他熬得住那口气,神启帝将来总会想起他的好,亲自释放他出刑狱。
“因此当天段侍卫前去刑狱时,他拒绝离开,并撞头寻死以示抗拒。”
最终段长涯等人无功而返,而温庆哲如愿留在了刑狱之中。
他性情刚烈,品性忠贞,可惜为人太过迂腐,看不清大庆已是积重难返,也看不清神启帝只是一个刚愎自用,且自私自利至极的小人。
这位敢于直誎的臣子在被神启帝送入刑狱的那一刻,老皇帝压根儿没想过要饶他性命。
他甚至密嘱楚孝通,要以酷烈手段杀害温庆哲,要让满朝文臣见识忤逆他意的下场,要打断敢于直言的文臣的脊梁,让他们对自己的行为不敢出声。
所以温庆哲从始至终只是一个祭品。
他入狱之后,并没有等来生机,等到的是无尽的酷刑。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身体体无完肤,下身被打得血肉模糊,在这样的天气之中腐烂生蛆。
他敲碎了碗剜去身上的腐肉,还想熬着那一口气等神启帝‘清醒’的那一天,可惜刑狱并没有给他机会,最终将他刑杀而死。
他死前体无完肤,凄凉无比。
温景随亲眼看着他咽气,他没有惨叫,疼痛令他神智都不太清醒,他忘了家里的人,仍心心念念望着皇城的方向,喃喃说着:不可人妖共存。
说到伤心处,温景随眼泪流了下来。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为父亲之死而难过,还是为自己而难过。
在说着温庆哲的事时,他心中却情不自禁的想着:我遇上这样的惨事,守宁会不会宽慰我、怜悯我呢?
他渴望得到少女全心全意的关注,却又意识到自己思想的卑劣,为自己而感到可悲。
“……”
姚守宁心中叹息。
她没想到事情最终会变成这个样子,温庆哲的事真是一个彻头彻脑的悲剧,让她更一次意识到皇帝的残酷与无情,温庆哲之死就是一个从头到尾的牺牲品,是神启帝用来震慑满朝文武的可怜人。奇书屋
温景随的心意她明了,但她无法回应他的情感,自然不能再让他心生希望。
她歉疚的看他,温景随心中的期待逐渐落了下去,化为巨大的悲痛涌上他的心头。
这一次的绝望比当日在白陵江畔,姚守宁将两人之间不可能的话与他说清楚时更深。
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遗失了重要的情感,终其一生,他不可能再得到姚守宁的亲近。
他突然失声痛哭,哭得不能自己。
姚守宁并不是外表展现出来的那样娇美乖巧,她的意志力异常坚定,可越是这样,她便越发如烈阳吸引温景随的心,同时她的坚定亦是伤透了他的心。
这种矛盾折磨着他,让他更加痛苦。
罗子文听到温景随的哭声,也不由叹了口气。
同为男人,他此时从温景随的哭声中隐隐能猜到他的心意,兴许这位大才子借着父亲之死而哭,不止哭温庆哲,同时还在祭奠他无法得到回应的感情。
……
许久之后,温景随抬起了头来,他已经控制住了情绪,但整个人眼里的光彩却已经消失。
他心中说不出的寒冷,仿佛被这个世界抛弃。
“温大哥,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姚守宁见他平静后,问了一句。
温景随眼圈还有些红,闻言就道:
“先想办法置办丧事。”
光是这一点就很困难。
温庆哲之死是神启帝杀鸡儆猴的手笔,他死之后,刑狱扣押了他的尸身,不允温家人抬回尸体。
“可能后面会暂时躲藏一阵。”
他说到这里,看向了姚守宁:
“兴许还需要靠老师的庇护。”他说完,又心生悲意,甚至心中夹杂着一丝对已故父亲的埋怨之情。
温庆哲以死成全了自己的忠义,但他的死并不是结束,兴许只是神启帝借题发挥的开始。
他死之后,温家其他人兴许还要遭殃,神启帝绝对会对温家人赶尽杀绝,以让天下人看到他颁布旨意中‘与妖共存’的决心。
温庆哲作为率先出言反对的人,撞到了刀口之上,不止是他倒霉,他的家里人亦会因此受到连累。
温庆哲为人太过一板一眼,没有看清楚这一点,但他的儿子却早就已经感应出皇帝的心。
可惜此时神都城的四城门俱都封锁,普通人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逃出城。
温景随虽猜到了结局,却无力改逆结局,唯有暂时求得柳并舟、将军府的庇护。
他不愿向世子这位‘情敌’低头,但父亲死后,他是家中长子,需要顾全大局,不能因为自己的置气,而不顾母亲、妹妹及家中下人安危。
姚守宁点了点头,心中对他又更添同情。
“你放心,这种艰难只是暂时的。”她安慰道:
“大灾即将降临,‘河神’……”
说到这里,姚守宁不由苦笑了一声。
神启帝作孽不断,迫害忠良,不知有多少像温家这样的受害者此时忐忑不安,而‘河神’的到来本该是灾劫,但对这些人来说,可能也是一个改变现状的机会。
她皱了皱眉,又看向了温景随。
先前他所在方向显出紫气腾腾,其间隐隐夹杂龙气。
姚守宁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句话:天雷震,万物惊。紫气东来,帝王之心苏醒。
这是应天书局里,空山先生曾说过的一句话。
据辩机一族的观察、记载,发现人类数千年的传承中,曾有许多紫微星宿命之人,身来有帝王之相,但并非每一个紫微心都会苏醒。
许多人一生浑浑噩噩,纵使有不凡天命,但若无法觉醒,亦一生平凡泯灭于众人。
而另有少数人,抓住了机遇,十分幸运的觉醒,而在觉醒的那一刹,人生便已经截然不同,最终能逆天改命,做出不凡成就。
她若有所思:兴许温景随就是这样的人。
他年少聪慧,如果人生不出意外,兴许便是未来科考入仕,位极人臣,并娶妻生子,过富足却又平凡的一生。
但温庆哲之死刺激了他,温家的灾劫兴许令这位少年成名的天才觉醒,打乱了他原本规划的人生节奏,使他的道路发生偏斜。
他的身上紫气旺盛,龙气逐渐成形,竟已经隐隐生出帝王之相。
姚守宁美眸生光,盯着温景随沉思半晌,正欲说话之时,温景随强压下心中的烦乱,转移话题:
“我家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不说了。”他关切道:
“守宁,我前些天就听老师说,你遇到了一些麻烦,遭到妖道挟持?”
“我……”姚守宁察觉出他不欲再提温庆哲之事,只好暗叹一声,忍住心里对他身怀龙气的好奇,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我确实出了点事。”她提到妖王残躯可能会借大庆王朝成员遗体复苏,接着与世子夜探韩王陵墓,最后遇到妖邪埋伏,接着被陈太微相救,继而答应为他办事一一说给了温景随听。
事到如今,许多事情已经没有了隐瞒的必要。
明日‘河神’到来之后,她会与外祖父共守神都,大战即将来临,她不用再隐瞒自己的能力。
温景随听得十分认真,越是了解姚守宁,他越是沉沦。
在此之前,他隐约猜出姚守宁身怀神异,但他没有想到,姚守宁竟会有这样非凡的力量,及离奇的经历。
他意识到了自己与姚守宁之间的差距。
当温太太听到风言风语,认为姚守宁和陆执牵扯不清,名声有损,想要退婚之时——姚守宁与世子出行是与妖邪作战,两人同进共退,已经建立深厚友谊。
他还试图与世子一争高低之时,两人已经共历患难,彼此携手作战,他拿什么和陆执比?
温景随十分失落,心中刀割似的疼。
但他仍是微笑着听姚守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过往娓娓道来,从她与陈太微打交道说起,提起与陈太微办的事,两人回到了七百年前,了结这位昔日道门天才的因果。
这种种经历传奇无比,听得罗子文频频发出惊叹声。
而温景随的心思则没有放在陈太微的身上,他注意到了姚守宁在这件事中的冷静与果决,善良与聪慧,胆大和心细。
这样好的女孩子,为什么他就没能抓到机会?
也许此时是他与她最后一次坐得这么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远,兴许将来他再也不会有这样和她共处的时候。
他控制着内心的情绪,悄无痕迹的打量着姚守宁的脸,看她提起这件事时的从容与自信,牢牢将她的神态记在心里。
雨势逐渐变大,马车一路向前。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哒哒’的疾跑声,有人似是在飞速靠近。
“……事情办完之后,他送我回来,正好遇上了罗大哥。”姚守宁恰好也将自己失踪这段时间的事说到尾声,听到脚步声,仰头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罗子文抬头一看,只见一道身影如离弦的箭,直往马车方向冲来。
那人影在矮屋之上飞纵,跑得极快,脚尖点瓦,接着再提气纵起,在雨中留下道道残影,罗子文仰头一看,欢喜的喊了一声:
“是世子!”
陆执收到他放出的烟火信号之后,应该即刻便赶了过来。
他听到罗子文喊声,见到马车,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姚守宁也听到了罗子文的话,她说话声下意识的一止,本能提裙起身,仰头往外看。
她看到了陆执站在屋顶上的身影,也看到了他纵身一跳的那一幕。
这一刻她忘了世子身怀武艺,见他飞纵,不由惊呼了一声:
“小心。”
说话之时,她伸手抓住了车门。
世子在半空翻身,如鹏鸟落地,连水花都未溅起,身体便又如轻燕往前飘了数步,接着在马车前站定。
两人一个弯折着腰站在车中,一人站在车前盯着车里看。
自姚守宁失踪以来,虽说时间过去了六天七夜,可在孟松云的领域之中,仿佛并不受外界的影响,对于她来说,只是与孟松云相处了一段时间,与他说话,跟他一起办完了一件事。
可对陆执来讲,这六天七夜却度日如年,他无心睡眠,吃不下饭,喝不进水,每时每刻脑子里都想着姚守宁。
以往他在姚守宁心目中的印象是非凡的美貌、飞扬的神采,那眉眼顾盼生辉,说话时眼神明亮,带着傲气又带着认真,与不熟的人说话时,时常冷着脸,装出矜贵的样子。
可此时的他嘴唇干裂溃烂,层层灰白的皮间夹杂着血迹,他的眼睛下方甚至冒出了眼袋,嘴唇四周出现了胡子,整个人似是憔悴无比。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好像失去了光泽,眉眼间的骄傲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焦虑、无措,让人一看便知道他状态出了很大的问题。
他站在马车面前,没有理睬坐着赶车的罗子文,也自然忽略了坐在车上的温景随。
陆执的眼神都像是失去了焦距,与先前悲伤欲绝的温景随一样,自当日姚守宁与陈太微离开后,他便陷入了焦虑不安的自责里。
自责自己学艺不精,自责自己这些年不够努力,弄丢了姚守宁。
他不知该如何与姚家人交待,当日回去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看柳并舟的眼睛。
这几天里,他时常出现幻觉,好像偶尔听到姚守宁在脆声声的喊他,但当他欣喜若狂回头时,却并没有发现姚守宁的身影。
身边人都很担忧他,甚至柳并舟都劝他不要如此激进,要平心静气的找寻。
可他不敢松懈。
他怕姚守宁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在去救她,他怕自己稍去晚了一步,便使自己永生永世失去了和姚守宁再见的机会。
此时姚守宁站在他的面前,世子却不敢呼吸。
他担忧这一切又只是一个幻觉,只是众人担忧他精神出现状况而哄他开心。
“世子?”
姚守宁小声的喊了一句。
陆执这才身体一震,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他眨眼时胆颤心惊,深怕自己这一眨之下,眼前的姚守宁又像以往的幻像一样消失——自己可能并没有听到信号弹飞天而起,也没有赶过来碰到这辆马车,更没有看到车里坐着的姚守宁与温、温景随?
世子大惊失色。
他看到姚守宁也就算了,为什么会看到温景随?他用力眨眼睛,眼前的景像并没有消失。
陆执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眶酸涩。
已经数日没有合眼而酸胀无比的眼睛此时迅速泪水泛滥,他望着姚守宁,伸手去碰她的手。
她下意识的反手将他抓紧。
他指尖冰凉,抖个不停,在被她抓住的刹那,迅速与她十指交扣,将她的手掌牢牢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守宁!!!”
世子大喊出声,伴随着喊声,泪水决堤。
“守宁!守宁!守宁!”他抱住姚守宁的手,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大哭出声。
“……”姚守宁被他吓了一跳。
“……”温景随既是酸楚,又是无语。
他死了爹,也很伤心,可他在与姚守宁碰面的刹那,强忍悲伤,借着雨水才哭,深怕在姚守宁心中留下自己懦弱、无能的印象。
哪知陆执一来便哭得如此大声,半点儿威风也无。
最令他有些生气的,是他伤心异常,可姚守宁却谨守礼仪,递给他帕子,保守两人之间的边界。
而陆执哭得没有半分男子汉的气概,但姚守宁却任由他抓着手,甚至温言细语拍他背。
虽说早就已经知道自己与陆执之间的差距,可当他真的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时候,温景随的心中又是刀割似的疼,甚至隐隐后悔自己的过于克制。
如果他也像世子一样哭,姚守宁会不会……
“守宁,守宁,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世子泪流不停,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忧、焦虑、后悔、自责及害怕等所有情绪一一倾泄。
姚守宁任由他抓握着自己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感受着世子脸颊的冰凉与泪水的温热。
她共情心强,越发给感应到此时世子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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