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江逸孝凑到老三江逸仁耳边,嚼舌根道:“我就知道,这件事交给老五那个蠢货去做,肯定没啥好下场。这下搞砸了,奸没抓到,反倒弄的大家都下不来台。”
江逸忠听见了,蹙紧了眉,反感道:“马后炮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这时,老四江逸义也凑过来提醒:“大哥,后天就是祭谱大典了,这边不能再出事儿了。”
江逸忠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持重,走到江逸礼身边恭敬道:“大哥,您现在是一家之长,这件事理应由您作主,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二房都听您的。”
江逸礼原本是最好面子的人,凡是能压过二房的事,他都无比热衷。但白天的事发生后,他和二房的关系已经接近闹僵,当然不愿意替他担责。
他拿着架子道:“不是老哥我要说你,逸忠,老五这回闹得实在太不像话,冤有头债有主,解铃还须系铃人,趁着事情还没闹大,赶紧给人赔礼道歉吧。”
“行,既然大哥都如此说了,我们就听大哥的。老五,还不赶紧给亭弟妹和秦相公道歉!”
他答应得这么干脆,江逸礼反倒有点突然,还是长子江还素提醒,二房这次急不可耐地来捉奸,本来就是想要在族内立威,收揽一下人心。他们知道这次道歉是免不了了,干脆又来向大房卖个好,好挽回一下和大房即将土崩瓦解的关系。
江逸礼龇牙咧嘴地望着那贼精的老家伙,再次感叹,这二房的人个个都是心眼子堆起来的。不服不行。
岑杙何等精明的人物,眼看着自己搭的场子,倒成了别人表演兄友弟恭的舞台,她能叫他们称心才怪。
朝影斩使了个眼色,三十名侍卫突然齐齐拔出刀来,尖锐的铁片划破空气的声音,可比那些木头棍子有威慑的多。江家众人都吓了一跳,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秦相公这是何意?”
岑杙从容道:“玉瑞律规定,诽谤诬告者,反坐其罪。虽说先帝、今上两朝屡发明诏,废除私刑,但江阳一带对私通一事仍多按旧例私刑处置,所以,本公子入乡随俗,循江阳例,‘男女不以义交者,其刑宫’,既然私通是宫刑,那么反坐,便也是宫刑。来人!”
“你……你们敢!”江逸忠声音都有些颤了,倒不是出于畏惧,而是对于玉瑞律法的熟谙。私通一事,江阳大族确实多数选择私刑处置,但是反坐,却必要上告官府,出具刑文,才能做出惩罚。
他判断对方并不敢私自加以刑罚,只不过在虚张声势。
“这里到底还是讲王法的地方,你们敢不经官府私自处刑?”
“有何不敢?”影斩如夜煞似的大步走到了江逸智面前,毫不费力地推开两个有心抵挡的江姓子弟,像老鹰揪小鸡似的将那坨两百斤的肉提了起来,拖到了众人面前。
又有两名气力大的侍卫上前,帮忙摁住地砖上的人,作势准备扒他的裤子。
岑杙把小皇太女搂在肩上,不让她看。
老五江逸智已经被打得牙口流血,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子在眼前反光,当场吓得鬼哭狼嚎:“凭什么,这件事大家都同意了的,凭什么最后让我一个人背黑锅?我不服!大哥,救救我!”
连四房的人都没想到对方这么横,他们本意是想让大房、二房吃点教训,并没有和他们撕破脸的意思。
这一刀下去,恐怕,伤及的就是江家整族的颜面了。
“亭嫂嫂……船大姐,你让秦相公高抬贵手吧,这件事闹大了,对大家的名声都不好。说到底,都是我们不对,你看这样,我代五哥给你们赔礼道歉怎么样?”
老六江逸勇是二房唯一一个没对船飞雁发难的人,因为年纪小,平素又多与三房、四房的兄弟姊妹交好,船飞雁平时待他也颇为和顺。此刻被江逸仁推出来,做了中间人,也是最合适不过。
“你带的这些人够不够?”
船飞雁并没有过多表示,忽然凑到岑杙耳边,悄悄地问。
岑杙立即秒懂了她的意思,“放心,侍卫一共三十个,每个人撂倒十个普通人不是问题。”
船飞雁稍微安了心,又透露道:“江家合族加起来不过百二十口子,多是老弱妇孺,青壮年劳动力不过五六十个。那些打秋风的多是势利眼,风一刮就跑了,不必算数,其他同宗虽然人多,但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岑杙有点想笑:“师姐,听你的口气,你还真想让咱干票大的?”
船飞雁瞪了她一眼,“我已不是江家人,这件事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会管,我是让你有备无患。”
“行,那我就自己做主了。”
岑杙抻了个懒腰,“这样,今天实在太晚了,大家也都累了。”
众人听她说这话,均是暗中松了口气,以为江逸勇的斡旋奏效了,这船飞雁到底还是在乎江家的,给双方都留了颜面。
熟料,她面不改色道:“就留到明天吧。明日一早,我必然亲去府上,接受各位的道歉,这件事就可以揭过不提了。哈——”她打了个哈欠,装模作样地捂了捂嘴,一脸困倦地问船飞雁:“师姐你觉得呢?”
船飞雁搞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有言在先,当下毫不犹疑地表示赞同。
于是,场中就留下了一群傻眼的江家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
登门道歉他们见得多了,登门去接受别人道歉的,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不是存心膈应人吗?
遭此羞辱的江逸忠,连场面话也不说了,当即拂袖而去,其他江家人见状,也都陆陆续续地散了。只有四房的那几个,本打算留下来安慰船飞雁,结果她说自己想要静一静,也都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返回了隔壁。
岑杙边往寝室走,边若无其事地逗怀里的女儿,“你说我刚才吵架厉不厉害?我一开口他们就集体变哑巴了,你以后吵架也要像我一样厉害。”
小皇太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唔”了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腻害,爹爹吵架最腻害~”
岑杙“噗嗤”一声,被她的彩虹屁逗得仰面直笑,“行,那我先教会你一招,吵架呢最主要讲究一个气势,就算理输了,气势也不能输。要像你娘亲那样,挺起胸膛,目视前方,余光瞄着旁人,就算输了,表情也要显得不屑。就这样……”
她作势抬了抬小尖下巴,学着李靖梣的样子,滚了滚眼珠。
小皇太女:“唔???”
犹豫了一会儿,不太笃定地点了点头。
影斩在旁边都惊呆了,“驸马,您刚才模仿陛下的神情,不能说入木三分,简直是一模一样。”
舟轻也是脑袋飞快地晃个不停。
岑杙充满成就感地笑道:“是吧,像吧,她就是这样生气的。当她忽然静止的时候,你们就要注意了,这有可能是暴风雨来前的平静;当她眼珠子无波无澜地滑向一边的时候,左右人就要警醒了,有可能她的目标就是你;当她瞄着你又不做具体指示的时候,就是大祸将至了,这时候你可得保持冷静,要赶紧回想一下,近期有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亡羊补牢尤为晚;当她开始展露出不屑的表情时,你就算回忆起来也没用了,就安安静静等着受死吧。”
“……”
周围侍卫越聚越多,耐心听着她的传授,均是受益匪浅。
“驸马,您总结的真是太到位了。但最后一句,属下委实不敢很认同。陛下,至少在臣的记忆里,从未对臣展露过不屑的神情,都是有错误就指正。陛下不屑,那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您能给咱再演示一番么?”
“对对对,我也不明白倒数第二句,瞄着你又不做具体指示,这是什么情况?这不可能啊,陛下这么惜时如金的人,怎么会盯着你又不做具体指示呢?”
“……”
岑杙瞄着这些年轻识浅的新兵蛋子,觉得有必要给他们丰富一下知识库。刚要说话,瞥见船飞雁独自一人安静地回了自己的房屋。岑杙想起她签的那份和离书,登时闭了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相劝。
她想起自己在澡房里的承诺,“岑杙,我决定和离了。你会阻止我吗?”
当时听到江家人在外面无礼,她也是气血上头,毅然决然地回答:“不会。”
那么,这个结果就是在意料之中的。虽然,谁都没想到,会是江逸亭首先递上了和离书。
小皇太女突然“咳”了一声。岑杙回过神来,圆润的指尖挠了挠她脖子下软软的皮肤,“怎么咳嗽了,是不是早上哭得太厉害了,嗓子疼?”
小皇太女怕痒扭开脸,乖乖地趴在她的肩上,像有心事似的摇了摇头。岑杙有点不放心,也是担心她不小心吃进了小虫,就近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她没问题,才又继续往回走。
谁知小皇太女又轻轻“咳”了一声,这次还专门趴在了岑杙耳朵上,像在她耳朵里吹气似的。
岑杙:“???”
“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小皇太女咽了咽口水,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岑杙困惑,“到底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清浊犹豫地伸出两个小巴掌,一手捏着自己的脖子,一手贴着岑杙的脸,好像在传递某种神秘的信号,认真地说:“火火嗓子着火了,想喝甜甜的粥~”
岑杙呆了一下,随即像明白了什么,抽了抽嘴角,“你是想喝中午闵尚食做得冰糖雪梨粥是吧?”
小皇太女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就把脸埋进她的肩窝里去了,像只有求于人的磨人精。
按照往常的习惯,到了很晚的晚上,岑杙是不许她多吃东西的,尤其是那种甜死人不偿命的点心、粥水之类,偏这些东西都是小皇太女的最爱。
天知道,中午一碗冰糖雪梨粥,不仅治好了小皇太女的思乡之情,还把她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起来了。小小年纪,竟然跟岑杙玩起了虚与委蛇那一套。
所以,她咳嗽的那两声,也是在特地渲染气氛?
证明自己现在十分需要冰糖雪梨粥的滋润?
岑杙的眉梢微妙地挑了起来。
她现在有八分肯定,她女儿将来会是李靖梣的翻版,连撒娇的套路都一模一样。
不会直接跟你说,自己想要什么,而是让你去感受,她想要什么。这代入感……ýáńbkj.ćőm
你很难解释这种天生就会的东西,岑杙现在只想给她来一碗冰糖雪梨粥,可千万别把她给渴着了。
“行,咱现在就去找闵尚食做去,顺便也给船姨姨也做一碗。”
在房间里喝着香甜的雪梨粥,岑杙忽然想到船飞雁既然已经和离,那江家的祭谱大典也没有必要参加了,于是对一脸满足的小皇太女道:“火火,说不定,咱们明天就能回去了呢。”
乍一听到这个好消息,小皇太女啃碗的速度都快了点,迫不及待地喝完了粥,爬上床摆好枕头,亲了亲女皇的肖像画,仪式感满满地钻进被窝,合眼就睡。还让岑杙也快点睡觉,仿佛她俩一起使力,明天就能快点到来。
岑杙瞧她兴奋的样子,愈发坚定了明日无论如何都要折返的念头。那么今晚注定就要无眠了。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损皇一家更新,第 90 章 搭台唱戏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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