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是不是掐我人中了?”她拿手指点点那个位置。
李靖梣很困,懒得看她,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那意思是当时你晕过去了,我当然得掐人中。
“你也掐得太使劲了,我现在还感觉嘴唇上有个月牙印。”
“那是你心里头有鬼,月牙印早就消掉了,赖得了谁?”
“不行,我得找青麻婆看看,别是受了什么内伤。”
“……”
等她回来,手里多了一杯黄汤,当着女皇的面啾啾啾地咂了两口,眼睛都笑眯了起来。
“你在喝酒?”女皇嗅到了满室萦绕的酒香。
“是酒又不是酒,”岑杙神秘地笑笑,端着酒杯到了床边,“准确的说,是一种花酿的蜜,闻起来像酒,喝起来是蜜,青麻婆地窖里藏的,只剩一小坛了,你要不要尝尝?”
李靖梣酒瘾上来,刚要凑头喝,岑杙突然撤回了手,“差点忘了,你病还没好,不能喝酒,还是我来吧。”说罢啾啾啾的仰头一饮而尽,“哎呀,真是太香了。”而后若无其事地端着酒杯走了出去,把不甘心的女皇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闭眼想着那花蜜酒,实在太香了,她印象中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酒,不知道是什么花酿的,肚子里的馋虫全都苏醒过来,吵得她睡不着。但又喝不到,越想越生气。
过了一会儿,岑杙又来,这回手里端了一盘剥好的龙眼肉,都是切成两半的,上面插着竹签,光滑透明的果肉,饱满水润,看起来十分诱人。
岑杙笑道:“快起来吃龙眼了。”
李靖梣咽了很久的口水,正愁嘴里没味儿,便爬起来,刚要伸手拿竹签,岑杙贴心道:“我来!”拈着竹签就把果肉递到她嘴边,“呐,张嘴。诶,我差点忘了,这龙眼上也抹了花蜜酒,你不能吃。真是太可惜了。”
满脸同情地撤回手来,把果肉丢到自己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李靖梣磨起了牙,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岑杙边嚼边笑,实在忍不住了,一下子呛到了,“哈哈哈哈……”
李靖梣气极:“呛不死你!”
一边诅咒一边拉上被子倒头就睡。
“你想吃啊?”岑杙凑脸过来骚扰她,诱惑道:“拔完罐就能吃咯?要不要拔呢?”
“你起开。”
“你闻闻,我嘴里香不香?是新鲜的花蜜味儿哦,哈——”
李靖梣恼羞成怒,手脚并用把她蹬出去,奈何她总能找到空隙钻回来,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李靖梣折腾累了,积了一肚子的火,撒不出去,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嚷嚷着说自己头疼。
岑杙摸摸她的额,“你在发低烧啊,难怪会头疼。我跟你说,你再不拔罐,身体里病血越积越多,前面的罐就都白拔了,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李靖梣死鸭子嘴硬。
“那现在知道了吗?到底拔不拔?”
“不拔!”李靖梣气得哭,更气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行,不拔不拔,我先给你揉揉脑袋。”
岑杙一边哄着一边点着两个指头在她太阳穴上揉,过了一会儿,又托她起来,让她伏在自己肩上,在她颈后的天柱穴、肩井穴和大椎穴上按了半刻钟。回头一瞧,乖乖,还真睡着了。双目微合,呼吸平稳,连眉头都松缓下来。不过,她好像忘了念咒语,但管她呢,此时不拔罐更待何时?
她刚要把女皇轻轻放下,谁知她像有意识似的死死抓着她的脖颈,岑杙脑门渗出一滴汗,她到底是睡没睡着啊?
“绯鲤~”轻轻唤了她一声,没有回应。又唤了一声,声音大了一点,“绯鲤!”
“嗯~”竟然呼应了。
“你睡了吗?”
“嗯——”懒懒的,特别乖的样子。难道是半睡半醒?
岑杙打算去找青麻婆问问,结果在门口遇到了青麻姑,她端着一排瓷罐似乎正准备敲门。看到岑杙抱着李靖梣出来,脸下意识地一红,解释道:“阿妈让我来帮忙,今个再不拔罐,夫人的病就要耽搁了。”
岑杙连忙致谢,“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她这是催眠了吗?”
青麻姑随她进了屋里,把罐子放在小几上,去翻李靖梣的眼皮。红嫩的眼皮刚一张开,漂亮的瞳仁就自觉往上滑去,确是睡着的意思。笑道:“夫人应该是睡熟了。”
“可她还能回答我的话。”
青麻姑笑道:“很正常啊,被催眠的人,在睡梦中还保留了一点残存意识,所以,这时候你问她一些简单的问题,她都能回答的。”
“真的吗?”
“嗯。”
“那我催眠之前没有念咒语,这要不要紧啊?”
“不一定要讲‘咒语’的,只要是低沉柔软的话,可以让她安心,一样可以达到催眠的目的。”
岑杙总算放了心。
青麻姑:“现在把她放下来吧。”
呃……岑杙有点为难,不是她不想放,只是试过了,只要扯开一点距离,怀里的人就迫不及待地自动补上,特别掉威风。为了照顾女皇的面子,岑杙故作轻松道:“还是我抱着她吧,你给她上罐子,这样也方便。”
青麻姑诧异了眨了眨眼,随即抿嘴笑道:“你们感情可真好。一般被催眠的人在潜意识里会选择最安全的姿势入眠。在令夫人的潜意识里,你就是她最信赖最可靠的人呢。”
岑杙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大受感动,珍惜地捧着怀中酣睡的人,就在凳子上坐下。
“可以开始了吗?”
她把身子稍稍往后仰,倚着床拦,给女皇调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挂在自己的肩窝里。
青麻姑见她这样有点吃力,好心道:“其实你可以到床上躺着,时间比较久。”
“没关系,这样就很好。”
青麻姑看得出来她是为了让怀中的妻子坐着体面些,宁愿自己弓着腰身,心中大为感动。
“你们的相处模式真的不太像中原人,倒好像我们的阙裔族老祖宗。”
“是吗?”
“嗯。”心里有股天然的亲切。
“我知道你们阙裔族人崇拜母亲,嫁到我们中原应该很不适应吧?”
闲聊中,岑杙轻轻掀开李靖梣的衣衫。青麻姑把雪蛹虫用竹筷一一夹出来,放进拳头大的瓷罐里,回道:“一开始确实有点不大适应,不过现在是女皇治世,情况要比我想象的好一点。不过,听我阿妈说,比她那个年代好太多了。”
即便如此,这样在乎妻子尊严的“男子”在阙裔族内也很少见。总感觉她和一般的男子不同。
岑杙听了有点得意。
青麻姑拿起一个瓷罐,罐口在蜡烛上熟练地烤过,迅速扣在了李靖梣的后背上。岑杙听到耳边闷闷的一声“哼”,忙不迭抚着她的后脑勺,“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前日是十二个罐,今日是八个,每天依次递减,直到最后两个,持续一个月。八个罐在身后拉紧皮肤,肯定不会舒服,不过岑杙很有经验,拿哄女儿的那套来哄她,一会儿捏捏耳朵,一会儿亲亲脸蛋,转移她的注意力。
两刻钟后,青麻姑回来摘罐,听见她在女皇耳边叽里咕噜说着什么,虽然听不太清,但那表情是由自内心的喜悦,好像那人也醒着一样。
此时的太阳已经偏斜,气温介于春夏之间,二人相偎在静谧的午后,斯文的像在闲话家常。这样美好醉人的画卷,青麻姑真的不忍心打扰。
谁知岑杙一眼发现了她,手势比划,“是不是该拔罐了?”
青麻姑便踏进门来,帮李靖梣放下后背的衣衫,提醒道:“今天的拔罐很顺利,夫人的气色也比前两天好多了。恭喜。现在可以唤她醒来了。”
岑杙笑着承情道:“不忙,让她多睡一会儿,昨晚都没怎么睡好。”
青麻姑点点头,端着瓷罐重新走了出去,并帮她们带上了房门。也关上了满室的金光。
一个时辰后,李靖梣终于苏醒。睁开眼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岑杙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后背隐隐约约的灼烧感提醒她发生过什么,但对自己睡眠浅的自信又否定了这种可能。想不通为什么,总之,就是很古怪。
岑杙由一开始的闷嘴笑,到后来仰脸大笑,也只是一错眼的功夫。李靖梣由此确认自己是遭了大劫了。这厮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拔了罐。她气的拧了她好几下,当即命令居悠进来,烧热水她要洗澡。
这个澡一直从下午洗到了晚上,期间一直不停地加热水,岑杙怀疑她要把自己洗掉一层皮。还是青麻姑好心提醒泡久了会脱水,对身体不好。女皇陛下才不情不愿地从桶里出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碗水。岑杙几乎快要笑死过去了。
后来她发现自己被催眠,是每次醒来都感觉脑后肩颈几个地方酥酥麻麻的。后来留意到,每次昏睡前,岑杙都会按摩她这几个地方,更加确信是她搞的鬼。但是和意识清醒的时候被虫子咬相比,这种梦中拔罐的方式确实更人性化一点,她权衡以后,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就默默认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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