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石地面的血迹已经干了，斑驳刺目的被警戒线包围在中间，火车站关闭了这个出站口，但关不掉围观路人的好奇心，仍然有路过的人隔着玻璃向这里不停的张望。
周数的出血量着实让凌准皱眉，这是把全身的血都吐出来了？简行被凌准安排在出站口外面，虽然血迹是干了，可靠到近前还是有些令人不适。
“在车上的时候还好好的，走到这儿突然就不行了。”王峥满脸的无奈和不解。
“具体原因，等尸检完了再说吧。”凌准四下观察了一番之后，继续说道，“你们在火车上，周数有没有接触过了什么人，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王峥非常确定的摇头，“没有。我们的座位是独立的隔间，周数去上厕所都是我或者林哲陪同，他全程都没有接触过我们之外的其他人。”
没有接触过其他人，被害的可能性就趋近于无，要么就是真的有什么隐疾突然发作，要么就是自残行为，前者可以理解，后者就有点儿意思了。凌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隐疾的可能性存在，但微乎其微，这么准时准点的到了京港才发作的隐疾，要不要巧的这么刻意。
凌准又跟王峥交代了一些事，让他善后完就回局里，自己则和简行去取车打算回局里了。刚上车就接到了许默的微信。
[司徒巽来局里了。]
简单几个字，可意思却不简单。
凌准可知道那个司徒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一脚油门踩下去就往局里赶。
简行看他一脸凝重，知道他现在真是焦头烂额了。他们眼前的线索，才刚有点儿苗头被掐断了，刚出现点儿端倪，就进了死胡同，真是愁死人了。
从早上满心期盼着王峥他们把人带来，到现在中间七个多小时的等待被一盆冰水淋了个透心凉。简行充分体会了刑侦办案对人心智的打磨，没有什么水到渠成，没有什么付出就有收获，只有不断的打击和失望，然后再一次次的重头出发。
简行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凌准开着车瞄了他一眼，笑了笑。“哟，咱简顾问这是怎么了？情绪不佳啊。”
简行转头看他，凌准目光沉静的看着前路，虽有凝重但更多的还是坚毅。“累了。”简行可怜巴巴的答了一句。
确实累了，这段时间他们一直被绕在案子里，没有一刻是能松口气的，一直查不出头绪，兜兜转转找不到出口，真是身心疲惫。
凌准苦笑，“查案子本来就是枯燥的体力活，累了就闭上眼睁歇会儿，今天晚上估计早走不了。”
“嗯。”简行蔫儿蔫儿的应了一声，可心里根本静不下来，于是又问道，“你说司徒巽来局里干吗？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凌准不确定，但是隐约觉得司徒巽带来的不会是坏消息，虽然那家伙让人喜欢不起来，冷脸又生硬，不过他确实有点儿料，而且还算是挺“公道”的，没有空手套白狼。
“希望吧。……只要别给我们添乱，我欢迎他来遛弯儿。”
简行被凌准逗乐了，前方车流渐渐变多，城市逐渐进入了晚高峰，一天又要过去了，简行的笑容渐渐变淡，没来由的想起了罗荫，此刻他还在医院的重症病房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醒。
凌准的电话发出了震动，屏幕上显示着未知来电的字样，凌准想着多半是骚扰电话，便直接挂断了，隔了两分钟还是未知来电，手机又一次震动了起来。
凌准皱起眉看着车显，按下了方向盘上的功能键，接通了电话。
“北佬，好久不见。”
说着粤语的男人声音传了出来，凌准的瞳孔骤然收缩，简行听不太懂，转眼看向凌准的时候，觉察出了他整个人绷了起来，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杜宾，背脊拱起蓄势待发。
“以前我就在想，你这样的人，做差佬比做毒贩更合适。…原来，你真是差佬啊。”说着，笑声响彻车内。
这次他用了带着广东音调的普通话，简行终于听懂了。凌准面沉如铁，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的听着对方说话。
“怎么样？升官没啊？……我打老樊的电话，他一直不接。他怎么样？当大官了吧。”
“他死了。”凌准冷冷的说了四个字，话语间隐约还带着一种压抑着的愤怒。
车里陷入了沉默，电话的另一端没有了声音，不过很快一声冷笑传了出来，“原来死了。”又一句简行听不懂的粤语，但简行也能从某个字的发音里听出一些意思来。
“之前在腊戌那次，是不是你带队啊？…害我差点翻船，好在我机灵。”
“让你跑了。”
又是一声冷笑，仿佛对凌准那句“让你跑了”十分不屑。“现在，我不是来找你了吗。…有空，出来喝茶。”
“你在哪儿？我随时都能过去。”
“京港。”
电话挂断了。
凌准紧握着方向盘，简行看到他的指关节有些发白，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是谁，但一定跟凌准的过去有关。
凌准加快了车速，同时拨打了乔邺的电话，电话刚接通，乔邺还没来得及说话，凌准就先开口了，“梁森到京港了。”
“梁森？”乔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震惊。ýáńbkj.ćőm
“他刚刚联系了我。…意图不明，但他一向无利不起早，绝对不是来旅游的。”
“嗯。……我知道了，我来联系江斌。你已经不是缉毒队的人了，这事儿你别插手。”乔邺的声音低沉有力，虽然不是正式的命令，但也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坚定。
凌准沉默了片刻，答应了。
梁森的来电把凌准拉回了几年前的记忆中，那时他还在阴冷的毒蛇巢穴中，唯一的阳光是那个胡子拉碴的大脸盘子。
当时另外一伙毒贩是南方的，带头的是一个香港的大佬，梁森就是那伙中的一个。年纪和凌准差不多，性格却和凌准截然相反爱玩爱闹，在那伙里很吃的开。也许是北边的大佬喜欢沉默办事牢靠的，而南边的大佬则喜欢嘴甜机灵的，所以凌准和梁森当时在各自老大眼里都是非常得力的手下。
“凌准。”简行的声音把凌准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从接到梁森的电话开始，简行就感觉凌准周身的气场都凛冽了起来，像是周围笼罩着一圈飞速旋转的刀片，谁靠近就会被撕的粉碎。
凌准微微吐出一口气，看向简行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轻吐出两个字，“没事。”
车时陷入了沉默，一路无声的开到了警局。
回到局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没有凌准的吩咐，支队里的人一个也没下班，周数的尸体已经送到刑科所去了，但是没有家属签字暂时不能尸检。不能尸检一切就没有方向，凌准便让所有人下班回家去了，包括林哲和王峥，他们中川、京港两地跑本来就辛苦，更没必要在支里空耗着，该回家休息就休息。
凌准和简行连口水都没喝就去了小会议室，司徒巽和安森正拉着许默和姜路在说着什么，见他们回来半句寒暄也没有，直接发问。
“死因是什么？”
凌准内心直翻白眼，不过也懒得和司徒巽计较了。“家属还没到，没签字不能尸检。”
司徒巽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他自杀的可能性很高。”
凌准的眉头都快要拧到一起了。心想，这什么意思？未卜先知？这是查案子还是跳大绳儿啊？
姜路起身给凌准和简行各倒了杯水，默默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被司徒巽喊进会议室这几个小时，她仿佛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个叫司徒巽的没什么表情的家伙简直是智商爆表情商破产，就像AI成了精一样。
现在他说什么姜路都不会感到意外，感觉整个人都超然了。
司徒巽转头看了一眼白板上他写下的东西，凌准和简行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第一个是发布照片的网站博主的ID，T-quattuor。
第二个是周数的那个公众号和小程序，大角星广场和4号动物园。
“这什么？”凌准转头问司徒巽，然后看向旁边的许默和姜路，显然他俩已经被司徒巽“科谱”完了，应该是知道怎么回事的。
简行的目光还停留在白板上，司徒巽会写这几个词必定是找到了他们之间的关联，自己和凌准也推测这两者这间肯定有关系，特别是在周数出事之后，更回确定了这一点。
简行转念一想，司徒巽那么肯定周数自杀的可能性很高，应该也和白板上这几个关键字有关。
许默看了一眼白板，转眼看向凌准，说道，“下午，这位司徒先生来队里，你和简行不在，他就先跟我和姜路说了这事儿。”
一开始，司徒巽问许默和姜路，有没有分析过这个ID，许默当时没参与调查不知道情况，姜路也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他们队长有没有和顾问私下聊过，但在案情会上是真的没提过。
姜路接过许默的话，暗戳戳指了指司徒巽，小声向凌准汇报道，“他说，quattuor这个词在拉丁语里指的是4，T-quattuor简化来写就是T-4，然后……”
“蒂尔加滕街4号。”简行的大脑在一瞬间仿佛被电击，麻痹的感觉从头顶蔓延到脸颊直至全身。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茫然的望向了司徒巽。
司徒巽的脸上依旧带着淡然疏离的神情，十分平静的说道，“‘没有生存价值的生命，应该被剔除。’”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脑罪更新，第 132 章 【百三二】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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