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特殊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今天,餐食发生了小小的变化,三明治换成了奶油蘑菇浓汤和餐包,一小盘水果看起来很新鲜,纯净水的包装被撕掉了只剩下光溜溜的塑料瓶身。
早上起床的时候简行有一种感觉,凌准现在离他很近,走出那扇门他就会出现。简行吃了两口面包,习惯性的去摩挲袖口藏着的线头,手指划过平整的缝线简行才想起来,前天。。。应该是前天,他换了新的病号服。
换衣服的时候,简行意识到用缝线记录时间的方法并不稳妥,缝线长度是有限的衣服也总得要换,简行思考过换一种方式记录时间,但是想了想不禁自问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呢,自己无疑是被监视着的,监视者的身份和目的不明,一直未有进一步的行动,也许是时候让他现身了。
简行放下手里的面包,端起汤看了两眼,奶香浓郁看起来会很好吃的样子,一边惋惜着一边猛的将汤碗砸向紧闭的房门,然后是面包,接着是矿泉水。ýáńbkj.ćőm
简行神情平静的砸完所有东西之后,站在病房中央深深的沉了一口气,缓缓仰起头凝视着天花板,半晌之后对着天花板竖起了中指。
肆意的笑声响彻整间办公室,罗荫从未有过如此心满意足的时刻。
身后的桌子上放着简行换下来的病号服,那条藏在袖子里的打了许多个结的缝线被翻了出来,罗荫在刚刚的十来分钟里一直在欣赏着简行的这一杰作,他还在想接下来简行会有什么样的小动作,却万没想到简行给了他一击直球。
罗荫俯视着简行,他知道简行看不到他,但他却从简行的眼中看到一种笃定,一种“我知道你就在那里”的笃定。
没有人能明白罗荫对简行的感觉,即使是自认为非常了解弟弟的罗彧也一样不明白。
世界上的另个我。
罗荫从知道简行的存在那一天开始,就是这样定义他的。
每一个人存在于这个世界都有很多样子,别人眼中的样子,那么自己眼中的自己又该是什么呢?罗荫一直对此抱着巨大的兴趣。
人很难自观,自我认知也往往会主观优化或自我贬低,那也就是说无论是由他人判定还是自我认知,都很难得出准确的定义。
罗荫追求着准确的自我定义,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所以当他去到了那座庄园,看到了那些罗氏家族的枯叶,和他一样不被承认,和他一样令“家人”感到厌恶。
“你真的要收养他?”
罗荫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舅舅时,他面带厌恶的看着他,质问着罗彧。他们之间的纽带是母亲,他们明明长的十分相似,可舅舅看向他的眼神却像看见臭虫一样。
罗荫记得当时自己应该是个可爱的孩子,他的父亲和母亲样貌出众,他继承了他们优越的长相,妈妈总是说他很可爱像天使一样。
舅舅不喜欢天使吗?罗荫当时疑惑,这种疑惑直到舅舅死前,罗荫才有机会问他。
“舅舅,您不喜欢天使吗?”
那天罗荫坐在舅舅的病床前,温柔又乖顺的看着重病的舅舅,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待在一起,舅舅混浊的眼睛里依旧带着看臭虫一样的厌恶目光。
罗荫不理解,于是他又追问了一次,舅舅把脸转向了另一边,他当然不会喜欢罗荫,这是他的姐姐背叛家族的证明,她抛弃自丈夫和儿子去追求她所谓的自由和爱情,然后死的那么不体面。他厌恶甚至憎恨这个疯女人,又怎么会喜欢罗荫这个“罪证”。
罗荫嘟起嘴委屈巴巴的转头看向床边的生命检测仪上心跳,稳定而有力的起伏跳动着,他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嘟囔着,“为什么不喜欢天使呢?”伸手调快了输液开关,然后关掉了检测仪。
舅舅就那样在呼吸困难中痛苦的死去了,死时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球好像都突了出来,到最后他留给罗荫的目光依旧是深深的厌恶。
罗荫在那座庄园里到处都可以看到和舅舅一样的眼神,不过这些眼神并不是看向他的,而是那些被关在这里的枯叶。
他们是不被家族承认的人,他们因为遗传病而被关在这里,他们也许曾经有朋友,但在病发时就被关进这里,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而他们曾经的朋友却从来没有寻找过他们。
疯子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他们清醒时有的哭喊着想要离开这里,有的麻木的接受安排,罗荫以一个观察者的角度看着他们,没有任何感情既不同情也不厌恶,直到翻开那份资料,照片上的少年眼中没有光亮,微卷的头发有些乱。
麻痹的感觉像细细的虫足婆娑踏过皮肤,从眉心漫延至全脸然后是四肢百骸,那张照片上的人正是十几岁时的简行。
罗荫在那天找到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年纪和长相完全不一样但那就是另一个自己,他们都拥有一半罗姓女人的血脉,他们的母亲都死于疯狂,他们……都是腐烂的叶子。
从那天开始,罗荫就成了简行的影子。
罗荫曾经懊恼,为什么在那样毫无仪式感的情况下和简行见面,明明他设想过更令人难忘的相遇。
啧。罗荫的情绪在一瞬间低落,他看着那条打着结的缝线,真碍眼。他现在终于明白那时自己冲动的去追着参与团建的简行,他要去宣誓主权。那个蠢货警察,简行的注意力被逐渐吸引,罗荫不能容忍另一个自己对那种平庸愚蠢的人产生情感,他必须出面纠正。
所有的错误必须在第一时间做出修正,及时止损才是最有效率的处事方法,人的一生很短暂不应该在错误中浪费生命。
“彧哥,我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罗荫闭上双眼深深的在心里默念,信念再次被坚定。
手机发出了连串的震动声,罗荫划亮屏幕,是魔女打来的电话。她已经回到了她的诺亚方舟上,她要做的事已完成了,这一点罗荫早已知道,从和她合作的那天始,她的行动总是令人琢磨不透,直到罗荫见到司徒巽本人,他就大致能理解她所有行动的意义了。
他和她是同类人,他们都在寻找自我的真实样貌,同时他们也有着更“崇高”的理想和计划,于是他们成为同盟。
“早日处理好你的事,马里亚纳海沟见。”冷颉的声音消失在浅笑声中。
罗荫面带微笑的放下手机,看向墙上的大屏幕,光标有规律的跳动着,代表是沉默。
“你们的凌队长已经来了有些日子了,想见见他吗?”
罗荫说着拿起桌上病号服丢进了桌边的垃圾桶里,从容的走到桌前坐下,开始处理一些文件,自从他代替他的彧哥成为罗氏家族的撑舵人之后,他不得不面对这些啰嗦又麻烦的文件。
过了一会儿,罗荫抬头看了看屏幕,没有任何变化,光标依旧在死板的规律跳动,罗荫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在他之前,让你和你的简哥先见一见吧,向他报个平安,毕竟他找了你很久,一直很担心你。”
bu…buyao……
幕屏上终于有了回应,罗荫十分满意,笑着合上文件,懒懒的托着下巴问道,“不要害羞嘛……”眼神从宠溺到冷酷只在转瞬之间,“要听话。……方析。”
光标无声的规律跳动,不再有任何回应。
罗荫合上双眼靠在小羊皮椅背上,轻声地缓缓哼着《TwinkleTwinkleLittleStar》,仿佛回到了襁褓中。
夜幕中点点星光时隐时现,寒风吹落树枝房檐上的积雪,寂静的旧街区偶尔有几只在垃圾站觅食的流浪猫窜过。
泛着暖光的窗内壁炉里的火烧的很旺,安森拎着一盒披萨推门而入,他四下看了看原本坐在壁炉边满脸胡茬比流浪汉还邋遢的凌准不见了,安森放下披萨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走到壁炉边暖一暖受冻的双手。
今天他来的比较暖,巷子里的车位早就停满了,他只好绕到外面的路口停车,然后拎着披萨走进来,平时开车不觉得,从路口走到这栋公寓还有点距离,没带手套拎着食物实在是冷的可以。
“又是披萨?”
安森寻声望去,凌准从里屋走出来,一边擦着湿头发一边嫌弃的瞥了一眼桌上的披萨盒子。剔干净胡茬的凌队长精神了不少,安森笑着走过去拍了拍他,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这几天凌准的低气压就快要让安森窒息了,终于起死回生实在令人高兴,安森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打开披萨盒招呼凌准。
凌准已经吃够了汉堡和皮萨,看到已经生理性抗拒了。凌准摆摆手,只拿走了啤酒坐到沙发上把安森之前带来的薯片拆了一袋吃。
“司徒巽今天不来吗?”凌准问。
安森对凌准不吃披萨表示不理解,自顾自的拿起一片吃起来,一边嚼着一边回答道,“你要的东西他去弄了,今天应该来不了。”
凌准脖子上挂着半湿的毛巾,喝了一口啤酒,眼中透着寒冷锐利的光,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刚来的时候仿佛被一闷棍打懵了,现在该醒醒神了。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脑罪更新,第 182 章 【百八二】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