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新的一年了吧,元旦是没办法一起过了,那能一起过春节吗?能的吧。
春节,以前也会和父亲一起过春节,不过并没有那种阖家团圆的热闹气氛,对啊,家里从来都不热闹,不热闹的。
这里也很冷清啊。
望着白茫茫的地面,无限的延伸,没有尽头。缩了缩脚趾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四周无依无靠的感觉很无助,环顾四周白色的墙壁离自己那么遥远,怎么回事,不是才走了几步吗,为什么会这么远。
需要扶住什么,要贴紧,不行不能这样像个孤岛一样无依无靠,可是为什么迈不开腿了,脚像生了根一样和地面粘在一起一步也挪不了,挣扎了很久,伸手够不到越来越远的墙壁,拼命想抬起脚想挪动哪怕一步,也失败了。
抱紧自己。对,至少可以抱紧自己。
蹲下身子紧紧的抱紧双臂,把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这样就安全了,就安全了。
整个空间变的越来越大,而自己越缩越小,越缩越小……
偷偷的向周围望去,目光逡巡,一望无际的白让人恐惧,墙壁好像还在往后退,越来越远,到底要退到什么地方才会停?
门!对了,门。
急切的找寻着这个空间唯一的出口,那里不能消失啊,消失了的话,自己要怎么出去,他又怎么进来。
找到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门还在。
墙壁无休无止的退后远离,门虽然也和自己拉开了距离,但好像和墙壁后退的速度不一样,所以门和自己一样被孤零零的抛弃了。
门边的是谁?
小小的一个身影蜷缩在大大的门旁边,自己望向他,他也望向了自己这边。
一阵交流电声从头顶落下,之后是长长的蜂鸣声,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再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门边的那个人,是我。
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身旁,是门。
蹲在门边的人,是我。
四目相对,哪个是我?
咔哒,门锁打开的声音穿透了寂静。墙壁不再后退,地面不再延伸,整个空间停止了变化,定格在了门打开的那个瞬间。有人走了进来,眼前的景象在局部放大,像是透过鱼眼悄悄观察,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被进来的人发现。
“他来了,见一见吗?”
声音仿佛是从很远处传来了,穿过重重阻隔,耳朵听到时已经模糊不清了。
罗荫没有等到回应,蹲下了身子凑近了去看门边蜷缩着的人,他伸手轻抚那人额前蓬乱的头发,露出了一双混浊的眼睛,茫然的凝视着他。
“头发长了,胡子也需要修剪一下,洗个澡吧,清清爽爽的见面。”罗荫把他扶起来,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温柔的对他说道,“你如果喜欢,我们可以和他一起在这里生活。如果不喜欢……”
长长的沉默之后,罗荫看见了那双温浊的眼睛里透出了疑惑,大体是在问,如果不喜欢,要怎么办。罗荫没有给出答案,只是微笑着看他,然后把他带进了卫生间。
电动剃刀发出嗡嗡声,修剪过的头发在做最后的处理,简行坐在盖着的抽水马桶上,罗荫把他的头发一点点的推平整,没了长长的头发遮盖,额头和额角的伤痕一览无余。剪完头发,罗荫打好了剃须膏,把厚厚的泡沫抹在简行瘦削的脸上,用剃须刀仔细的刮掉胡子。
简行的眼睛像生了翳,茫然的看着前方,仿佛一具空壳。
卫生间的淋浴开着,热气蒸腾,洗手台上方的镜子蒙上了雾气,热水洒落到身体上又飞溅到镜子上,流淌下一道道冲散雾气的水痕,透过斑驳的水痕,镜子里是简行瘦骨嶙峋的身体。
镜子渐渐被拉远,镜子里的景象随之扩大,卫生间变得又空又大,只有一团热蒸气包裹着简行,身体僵硬连手指都无法动一动,全身上下只剩下眼珠还能转。
罗荫正挽着袖子用毛巾仔细的清洗着自己的身体,他明明早就被水淋湿了,挽袖子还有什么意义,简行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嘲笑。在他和镜子以外,一个赤祼着身体佝偻着缩在门边,他只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几下痉挛似的抽搐。
“把衣服穿好,我带你去见他。”
简行听到了罗荫温柔的声音,他的目光从那个还在淋浴的身上挪向了面前的罗荫。
“在看什么?”罗荫望向了简行刚刚侧头望去的方向,那里只有还在滴水的莲蓬头和一地的水渍。
罗荫的声音很清楚,不像之前那样好像从远处传来,卫生间里也没有了哗啦啦的水声,再转头望向莲蓬头的方向,刚刚还在淋浴的自己,不见了。
简行愣了一会儿,转过头,接过罗荫递给他的衣物,动作迟缓的穿了起来。不是病号服,罗荫给他准备了件白色的圆领毛衣和一条同色的棉质长裤,简行瘦了很多,毛衣和裤子穿起来都大了。
“一会儿见到他,想说什么?”
罗荫也换了身衣服,带着简行从病房里走出来,两个并肩而行,走的很慢。
走廊的灯从房顶照下来,一盏灯在地面上照出一团圆圆的光,简行靸着拖鞋,走进那团光里又走出来,踏过阴暗的间隔走进下一团光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那一团团光里。
罗荫没有得到简行的回答,停下了脚步。简行还在看着那一团团的光,一个背影挡住了他的视线,背影佝偻着往前走,白色的毛衣在倾泄而下的光里显出毛绒绒的感觉,那个身影就这样一直往前走,从一团光走向下一团光,忽明忽暗。
“如果不想说,你也可以写给他看。”
简行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冰冷遇到温暖后化为麻痹感,像被细细密密的针在刺一样,简行微微抽搐了一下,看见自己手里多了只钢笔,罗荫放在他手里的。
简行虚虚握着钢笔,转头看向走廊的前方,那个穿过一个个光团的身影已经走远了。www.ýáńbkj.ćőm
木质的楼梯每次踩上去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螺旋给人无限延伸的错觉,仿佛可以一直走下去,又仿佛自己从来也没有移动,移动的是楼梯本身。螺旋的无限延伸在最后一层台阶处戛然而止,年轻的男医生的两名护站在门边等候,罗荫把简行带到门前,男医生伸手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与主楼截然不同的会见室,白色,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和简行的病房一样的白色,一张圆桌放在屋子中间,面对面放着两张椅子。
在餐厅里,凌准从罗荫的手机里看到了那间白色病房里的简行,他那样紧紧的抱紧了自己蹲在角落,过了很久他才艰难的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房门旁边,突然之间他好像很无措的蹲了下来再次抱紧双臂蹲下来。
罗荫在凌准暴怒前说出可以让他们见面了,凌准双眼充血咬紧牙把怒火压了下去,之后他便被带到了这间会见室里。
凌准并不知道,这间会见室的上面,就是简行的病房。
凌准站起身,门口的简行他甚至都不敢认。头发剃的很短,额头周围紫褐色的漫延伤痕迹很刺眼,眼窝凹陷发乌,几乎已经瘦脱了相。凌准想奔过去抱紧他,但身体沉重的一步也迈不出去。
简行一直低垂双眼跟着罗荫走到这里,从一个白色魔窟走出来,又走进了另一个满是白色的地方,他全身都在抗拒,他想要逃,但无论他转向哪个方向,面前都是那片刺眼的白,根本无处可逃。
“简行。”
一个熟悉的声音迎面传来,所有方向的白色都隐入了暗色之中,只有一个地方有光,他正对着的方向。
“简行。”
又一次呼唤,简行皱起了眉,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现实和幻想之间,简行已经不太能分辨的出来了,他害怕这次又是在做梦,梦醒的时候太痛苦了。
凌准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哪怕被子弹穿胸而过也没有这么疼,两声“简行”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每一次呼吸心脏都像被刀割一样。
“……简行。”
第三声。凌准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好像有一股腥咸的味道就要涌出喉咙了,他眼巴巴的望着简行,他的简行可以恨他、可以骂他、可以打他,但不要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有个声音,很低,很轻,可是好像就在耳边,是很熟悉的声音,等了很久的声音,凌准的声音。
简行缓缓的抬起头,透过混浊的眼睛看向声音的方向,这次他好像不是置身事外,空间也没有莫明的拉伸开去,那个身影就站在那里,不远不近的距离。
茫然,迟钝,很久很久之后,很烫的水冲出了眼框,那层翳好像也被冲洗掉了,简行拖着脚步向凌准走过去,凌准迎着他而来,几步之间便把他拉进了怀里,紧紧的抱住。
罗荫背着手站在门口,细细欣赏着久别重逢的戏码。
简行贴紧凌准的胸膛,他的心跳一下下的鼓动,和自己的心跳生产了共鸣,简行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握着钢笔的手指骨节泛白,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
凌准想一直这样抱紧简行,无论是否获救,就这样一直抱紧他。直到简行发出了微弱的呜咽声,凌准才慌忙放松了怀抱,害怕自己太激动抱的太紧让他受伤,简行脱离开凌准的怀抱,全身微微的颤抖着,呼吸的频率有些紊乱。
凌准担忧的看着简行,微抚着简行的胳膊想给他缓缓劲儿,简行的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凌准不知道怎么安抚他,想要问简行又想到是不是应该先让他坐下来,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简行突然安静了下来。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身体不在颤抖,呼吸也变得舒缓,简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细细的看着凌准,好像要看透皮肉看进灵魂一样的看着。
红色的血溅了简行一脸,手里紧握的钢笔深深的扎进了凌准的肩窝,距离咽喉只差一点点。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脑罪更新,第 198 章 【百九八】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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