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流,逝水流,流到心田泪无休。杯(悲)筹(愁)也忘忧(忘忧清乐,雅事)。雕(凋)花楼,望江楼,望到乌江天尽头。酹(泪)觞(伤)当泛舟(泛舟湖上,闲事)。
——《长相思》
一周弹指间而过,期间金桂给秀梅来了个电话,“姐姐长”、“姐姐短”地问候,秀梅知道她毕竟是区里文艺节组委会的挂名领导,比姚茜高过一头,只是抬高规格的文艺节闭幕式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多听少问,由着她关心一番,实际上这金桂多心了,因为最近自己升了分行行长,接着提拔了银鹿为贷款部经理,速度之快不由得外面谣言满天飞,于是特地让大孝子银鹿陪着母亲南飞旅游,自己将正事暂时全权交给副职安月季打理,专注着这个挂名组委会的虚衔,在家讨好如今独揽大权的郑虎,在外又极尽与楠蓉、如风等拉关系,最后非要到百福源来,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那就是替老部下银鹿考察一位对象,便可很快将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秀梅接完电话大惑不解,对明仁牢骚道:“这也管得太宽,我安排谁负责接待,这组委会也要管?小夏莲这回露脸了,居然点名让她来超办,姚茜交代一遍不够,这位又来啰嗦一遍,等空了我倒要好好问问夏莲,是不是她攀上什么高枝了。”
“夏莲么,和和气气的,人缘又好,和谁都是百搭,连我妈和她都能嘀咕半天像老友,你看着她游手好闲,可吩咐的事情最后不也都办成了?”明仁半开玩笑地答道。
“哼,这女人精明着呢,夏莲也没接待过她几回,接触也少,居然指名道姓要夏莲负责两头联系,本来我觉着也有些道理,可细一想,我手下这几位女将轮到夏莲也是最末,把她放在首位,其他人往哪里摆?”秀梅陷入了沉思,最后还是让春杏全面负责,夏莲为副,只是关照春杏让夏莲多抛头露面罢了。
到了那天座谈会和闭幕式,果然里里外外都有夏莲的身影,忙得她连喝水撒尿的时间都没了,人前还得装着一张笑脸,一到人后,遇着绿萝、冬梅,忙着埋怨道:“要死了,快让我喝口水,这压力山大,那个什么‘金贵’、‘银贵’的夫人还拉着我问这问那的。”
绿萝开心笑道:“你可了不得了,领导夫人都看上你了,秋萍早晚跳槽,春杏说不准把位子都要禅让给你了,恭喜、恭喜,到时真的金贵了,可别忘了姐姐我。”
“真的?”夏莲将那双小眼瞪大成了弹珠球。
冬梅难得也笑了,没个正经道:“就是,春杏当个傀儡,我就做个摆设。”
夏莲继续傻傻地盯着冬梅道:“那样你不如愿成了‘大坐家’?每天练字写诗,你们俩都享了清福了?”然后脸一变,没好气道:“哼!”
绿萝见她假装生气,样子更加可爱,刺激她道:“我们想当还当不成,你人缘好,组织活动能力强,我们都支持你。”
夏莲这才露出精明的脸色道:“只有你这傻姐姐,放着董事长的女儿不在家里享清福,还和我们来夺一份工资,我们换吧,这儿我管上的事让了你,我去做你那个董事长的女儿,等你父亲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真金白银都给了我,我才不上班呢,天天组织你们玩。”
绿萝嘴也不让人,道:“和你换可以,阿三也让给你,你快把他勾了去吧。”绿萝这一说,两人不由你一句我一句地嘻闹起来,最后被冬梅劝开。话虽如此,可以后几次每逢着金桂她们银行开年会、搞活动在百福源时,都点名夏莲负责,金桂对夏莲很是满意,这样一个外地归来、傻乎乎又随和的妹子正和自己心意。
这次文化节,就数邮票、钱币和书画这几个收藏类的级别高,虽说是办在区里,可水平都是市级的,秀梅的《百花争艳》、楠蓉的《广阔天地》获得邮展银奖,单湖州的《金钱帝国》拔得币展金奖、单迎凤的《负心男》得拿了书画组铜奖。(金、银、铜都是做钱的材料)
又有袁建业的《又一春》、明仁的《暗香来》获了一框邮集的鼓励奖,冬梅的《读禅诗》书法也得了书画组的一个安慰奖。难为金桂和姚茜也是上心,将与供应局有关的获奖作品都一并送到百福园,就在耀福馆内部展出两天,贾桦也来凑热闹,将准备送给玫瑰的一幅新作《余香》也拿出来献宝。
闭幕式晚宴上,袁建业便和秀梅提出要好好参观一下百福园,秀梅爽快地邀他参加明天小范围的赏邮会。
这天午后,秀梅等来了金桂、楠蓉、如风等一干姐妹,这如风难得还带来个大礼盒,说是家传的要送明仁,后来转交到明仁手里,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褐色黄杨木灵芝如意摆件。
这行人逛到探福轩,又有娇娇她们几个孩子作业已经完成,闲来无事,也翻箱倒柜拿了些邮册过来,楼里上下已经坐满。
金桂今天特地前来,只因先前她的副手安月季看她兼了集邮协会的要职,就送了她一册邮集,她回家翻开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旧的旧、残的残,也没几套看上眼的,本来她人来客往、大会小会收到的这种邮册、币册多的是,更本没当回事,顺手就往墙角一扔,没想到这次文艺节,遇着单湖州陪同参观邮展,一会儿介绍这枚邮票值钱,一会儿惊叹那张是珍品,等她回家翻出那本册子一看,要了命,差点把钱当废品扔了,敢情这本册子里都是些珍品,于是串唆着姚茜、秀梅发起了一个赏邮会,一则呼朋唤友地炫耀,二则灭了那些说她不学无术的谣言。
金桂见楠蓉、秀梅看了自己的邮册都深表欣赏后,放心不少,等明仁上楼之时,她又千不该、万不该将那册邮集送到比她还外行的如风、竹君手中,喜滋滋与如风搭讪,那竹君惯来马大哈一个,中午多喝了些酒,刚送上的盖碗茶猛喝了一口,烫着噎着再一喷,好,翻开的邮册被竹君的茶水喷上了。金桂本就对她心不在焉地翻看自己邮册隐忍不发,一看,喷着茶渍的居然是其中一枚“贵妃醉酒”的大票子,这下可憋不住了,话里夹刺带讽起来。竹君也没非善类,不免反唇相讥,强辩的口气越来越大,只是苦于家中没货,空口说赔而已。
秀梅听不得闹,过来一看是竹君的错,就开了口:“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几枚邮票而已,来,上我那儿挑。”说着便拉着金桂过来,那金桂见秀梅来劝,楠蓉、如风在侧,且忍下,捧了册子在秀梅身边生闷气。
竹君还在那里愤愤不平呢,嘴里不三不四道:“玩不起,还来献什么宝,以后她来,我就不来!”
秀梅一边拿出钥匙让冬梅去她办公室多取几本邮册来,一边岔开话题与金桂闲聊。耽搁一阵,冬梅捧了几本绸面大邮册回来,先到了茶几旁,让小红将茶盘先挪走,又用干布抹了抹,落在茶几上。秀梅很随意地将两本邮册塞到金桂手里,金桂一看不由吐了吐舌,心想这“贵妃醉酒”的邮票是全套,品相又好,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声音温柔起来。
秀梅当着众人面又塞了一本邮册让她挑。金桂看了几页,眼睛都放出光芒来了。原来为了这两天,金桂也找了些专业书籍恶补了几晚,那些值钱的什么“珍、稀、名、贵”的邮票都仔细扫过几眼,加之她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会儿都与实物对上,恨不得眼珠子一眨也不眨,盯进眼里才好。
秀梅见她眼中放光,就再将自己那本装着“贵妃醉酒”等邮票的册子再次塞到金桂手里。
这时,金桂的脸都红到了脖子……远处又响起了竹君的声音:“装什么样,赶紧拿了好回家。”金桂推托得更厉害了。秀梅朝竹君方向白了一眼,让冬梅将金桂的包取过来,硬塞了进去。
楼下的刘雪、娇娇和群群早就溜了出来,各自拿了自己的邮册,顺着小路来到了清风亭。正值午后光线艳亮,这里青松翠竹环抱,残虫孤鸟轻唤,娇娇放开邮册先给她俩看,只看了几页,刘雪就直言:“太土了,俗气!俗气!”
娇娇不服,刘雪接着说:“这些邮票我也有,都被我塞床底下了,我喜欢西洋那些小国的邮票,那才叫精致呢!”说着将两本邮册一本递给娇娇,一本递给群群,群群端起翻看,见一枚枚雕刻版的邮票果然线条刻得细如发丝,精巧得就像一幅幅小画。娇娇拿的那本本都是名画邮票,更是精妙,那些绚丽而又富感染的油彩让娇娇顿时整个身心都宁静下来,只是看到最后几页人体画,这娇娇的脸开始觉得有些潮热起来……
“好呀,躲在这里看这种东西,羞不羞?”娇娇吓得一下子合了邮册,回头见是夏莲、春杏不知何时蹦了出来,夏莲伸手还来抢那本邮册,嘴里还说:“给我,带过去让你母亲看看?”
刘雪却昂着头,不屑地说:“给她看?这叫人体艺术,又不丢脸,这些邮票还是老爸给我带回来的呢!”
娇娇听刘雪一说,马上气壮,反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仔细看看啊?”
这里正说笑着,一个熟悉的男中音传了进来:“你们在看什么好东西呢?”众人目光齐刷刷转过来,明仁一脚跨了进来。
“明仁哥,你的邮票呢?”娇娇抬头问道。
“我和姑妈的邮册都在楼上的桌子上,你们怎么不去,却躲到这儿来看什么宝贝?”
群群依旧埋头看那本刘雪的邮册。娇娇正将手中的邮册递还刘雪,谁知那刘雪正跟群群低声探讨,也没顾上接,倒是明仁一把夺下,和春杏、夏莲一起观瞧,娇娇讪讪地坐到一边,低头翻起群群的那本,春杏、夏莲推开明仁,又围到娇娇身边……
这时,耳边又传来另一个生冷尖细的男声,倒把几个惊着抬头看,一位瘦瘦高高、面熟陌生的人站在亭外,明仁见是自己的领导袁建业。
这袁建业中午没进来,是因为最近供应局快宣布解散,自己马上要成为本单位名符实归的总经理,于是飘飘然地陪着一家叫宇龙股份公司的领导在百福源酒楼里吃饭。半天只看见夏莲进进出出的,再不见春杏等人,就找了个空问夏莲,夏莲报以一笑,含含糊糊只推说都在园子里。袁建业送走了客人,急不可耐地进来了。
袁建业转过假山就望见清风亭里一群姑娘,一位高高挑挑的姑娘鹤立其中,正是杏面浮春意、云鬓堆鸦光的春杏。
明仁、春杏赶忙给袁建业让座,袁建业站着道:“你们也集邮?这枚邮票我有整整两版呢!”说话间,手指指向一枚盖着戳的金猴邮票。
众人正瞠目结舌之际,冬梅坐车经过,袁建业以为秀梅讲究礼数,肯定是派她来接他的。
冬梅跟袁建业打过招呼,果然将春杏拉到一边,交代几句,春杏倒也爽快,说:“我来奉陪吧,今天倒是我最空闲。”冬梅照旧坐了车往晓福楼拿邮册去了。
明仁自告奋勇也要跟着,于是三个人离了亭子绕过进门的那座大假山朝东而去。不大吭气的群群抬头往他们背影一望,与刘雪、娇娇道:“有他什么事?马屁拍在马脚上,就喜欢做电灯泡。”再往后。也不知她们在背后议论些什么。
过了假山,远远望去,就见一座座牌坊高耸,高高低低的黄杨被修成蘑菇球状散落在两旁,仰视石板路上头一座牌坊上刻着新描的四个遒劲大字:仁义千秋。袁建业看着这虬劲有力的大字顿时提起了一股浩然正气,不想脚下拌到石板缝,就要往前倒,明仁眼疾手快去扶住他半边,春杏迅速从另一边拉住他胳膊,袁建业才晃了晃稳住。
袁建业见到路边散漫地长着各色彩椒和零乱果蔬,空闲的泥里时不时跳出些小蟾蜍,偶尔又看着有猫兔窜过。袁建业轻轻拉动着春杏的袖子,喜道:“你看,你看,还有许多野花野草,我倒认识,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真是久违了。”
春杏还是未敢轻启檀口,明仁先脱口答道:“我姑妈特意让那些农妇在除草时留着些空挡让它们闲长,这样多些野趣不是?到早春时节,才称得上美景,中间也有成片的油菜花,黄橙橙的……”
“倒是拍照取景的好去处了。”袁建业又问:“那这些油菜呢?”
“我们又不指着吃,农妇们拔了带走,这阵子缺了人手,疏于管理,所以只剩了些辣椒地,现在雇了一位懂行的小红妈来,管好了,将来一年四季都是一景呢。”
春杏此时才问袁建业:“中午怎么没进来吃饭?”
袁建业心里一动,道:“夏莲没跟你说?我还特地关照她呢,来了一批宇龙公司的客户,我陪她们在大楼里用餐呢。”
春杏闻着他身上一丝酒气,道:“我看辛局长与他们也打招呼,还以为是她的客人。”
袁建业答道:“他们都是福屏市退下来的企业领导,与辛局长在西北时也认识,如今组织了一个宇龙股份公司,是朱老总推荐过来……”说到此处,他又回头看了看明仁,见明仁心不在焉、东张西望的样子,继续耐心地对春杏道:“由于他们人脉广阔,实力雄厚,只要做成了一单大买卖,就能狠赚一笔。”
春杏闪动着那双纯净的双眸,问了些生意经,这下袁建业来了劲,将那美好的前景大肆介绍一番,真是井井有条,春杏或许有意让他热情高昂,也不插话。
明仁这才意识到被人撇在一边的无聊,便将两人背影做比较,这两人身材倒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高低、身型几乎一样。此刻,第二座牌坊到了,这一座和前面的形制一模一样,苍劲有力地高书着:“忠孝万世。”
袁建业这回看路仔细,缓缓通过,前面是三叉路口,横着一条通往大门的柏油路,再看着对面耸着两颗两人都合抱不过来的龙柏,纹理横斜,虬枝繁茂,后面有一座青瓦粉墙的小院,中间两扇黑漆光亮的月洞门,上有一块小匾,用绿漆勾着“清怡”二字。春杏兜里掏出钥匙,抢先开了门。
袁建业紧跟着跨进小院,一幢雕梁画栋的木质小楼横在眼前,不小的园子里到处都摆放着一盆盆山水、树桩盆景,高低错落有致,并不凌乱。袁建业扫了一眼那些盆景,然后快步来到那座小楼前,刚想迈上台阶,却又退了下来,仔细观察起来。明仁知道他发现了石阶周围的石刻了:二十四孝图。袁建业看了几幅,这才重新缓缓拾阶而上,盯着那一扇扇木门,见门的上半部是格子窗棂,下半部都刻着一幅幅戏曲故事,有呕血成扇的、六月雪冤的,也有游园惊梦、对月乞巧的,直看到一幅雕着一位老者伏案而眠,桌上端放一个乌盆,梦着乌盆中的魂魄正有事相托时,袁建业道:“刻得真是细致入微,不过这台阶和门的画意不符嘛。”
“这下面的石刻是我们征地拆了人家村里的一座小学校的,被那个薄明守着,大修加固这座楼宇时,姑妈看着精致,就嵌在这原来光溜溜的石台四周了,图个好看,只有那门板画是原配的。”明仁答道。
“就像‘第三者插足’?”袁建业顺口一说,突然脸也红了,然后又有些疑惑道:“不对呀,这里做包装厂时我来过,荒芜一片,都是……哪来这么秀雅精美的小楼和小院呢?”
“这楼是从西面挪过来的,已经脏不拉几的,拆迁时,差点毁了卖给收破烂的。”明仁见袁建业兴趣盎然,又介绍说:“我姑妈接手时已是千疮百孔的了,几乎塌了,还是请了一位行家里手拆了重建并修复,正好这边空地多,就选了这一块给它安家,围墙也是这位行家根据村里老人的描述新砌的。”
袁建业抚颌点头,见门上上着把大铜锁,就问春杏:“有钥匙吗?我倒想进去看看。”
春杏摇摇头,寄眼色与明仁,明仁道:“这楼和福云寺正申报文物单位呢,这钥匙只有我姑妈等极少人有,里面有一块老匾,除此之外,都是四处拼凑的几件古家具。”
袁建业听了,未免有些遗憾,退下台阶观赏起盆景。袁建业边看边言简意赅地品评几句,不知不觉来到院子一角一块石头面前,就见底下是个琢去树皮露着暗红光泽的树桩,上面搁着一块浅浅打磨去了部分表皮、呈玻璃光泽的大石,有几丝湖绿,又有些紫色,袁建业愣了愣神,仔细端详了片刻,明仁在一边说:“百福园竣工的时候,秦踺叔叔送的。”
袁建业惊呆了,不舍地多看了一眼,才和明仁、春杏出了小院,春杏依旧将门紧闭锁好。
出门往北是遮云蔽日的一片,幽然深寂、冷气森森,一直走下去,左边种着杏、梅,尽头左转是栋石砌的小楼,右手边除了中间大片梨树,还补种着枇杷(琵琶)、剑麻(剑)、龙柏(龙)、大伞树(伞)等各式植物,东北角深处有一条石板小道通往神秘的秦家祖屋,那儿早就是个文保单位,只有冬至前后,那秦踺、秦羽过来祭个祖,才开开门,由秀梅、竹君等少数几个作陪……所以平时除了巡逻的保安,那一头是人烟罕至的地方。一想起那从未光顾过、都要绕着走的阴森森老宅,万一袁建业一问,自己又三不知,索性明仁领头,三人就折转往西去了。
明仁贴着桃花林子走,袁建业笑问明仁:“原来那个包装厂在哪呢?”
桃花林对面就是原来包装厂简易厂房,如今格局都变了,早种上杏、梅、梨等,还有内中一栋同福里。明仁会意道:“不早拆了……那厂子又不赚钱,关就关了,反正有人已经把屁股擦干净了……”明仁话说到这里就没了声,悔叹自己哪能将揣摩领导的话脱口说来。
袁建业满面春风,盯着对面,说:“那时我正忙着筹建新厂,也没功夫管这摊烂事,这都是白向仁、老王他们(上面可不是朱总,这两人不过执行命令罢了)搞的什么三产四产的杰作,那机器就是一堆破烂。”
袁建业往桃林深处走去,两边散布了许多石碑和石像。袁建业目力极好,见路的尽头还有座古亭,便信步赶了过去。春杏欢喜那些形态各异的石像生,特别是有些小石狮,有蹲有卧、有憨有怒、或群或寥的,春杏秉着孩子心性,叫住明仁,引着袁建业回头,非让他们看一遍这几个自己喜欢的宝贝。
袁建业不厌繁冗,细问春杏这些古物的来历,春杏给他解惑道:“有个职工叫小红的本地人,他父亲有些文化,家里院子堆满了这些四邻八乡拆迁遗弃的老东西,遇着我们吴董慕古,认做了知音,如今都托付给了百福园,也算是找了个好归属。”(春杏,你的归属在哪呢?)
三人不知不觉就来到亭前,袁建业微微抬首观看青天白日底下这座斑驳陆离的古凉亭,大漆木牌上深刻着“福兴亭”三个字。踏进亭内,见那乌龟模样的龙子背上驮着一块乌亮的石碑,上有四个血红大字:还我江河!落款是:草头将军,一介石夫,不知姓甚名谁。明仁一旁介绍说:“这可是当年一位中直刚正的名将,可惜不懂变通,后来又唯亲唯信,用人不当,流落海外……这块石碑已被当地人铺在一座桥上当了千人踩万人踏的桥面了,后来被小红的父亲觅来,才重见天日,这亭子也是由申世艺拼装的,给这块碑正好遮风挡雨。”
袁建业转到石板后面一瞧,果然,背面的文字已经抹光磨平,半天也没看清只言片语,只当一块无字碑罢了,亭外,刚才他们通过石牌坊进来的那条道路就湮没在这片片井田之中,袁建业脱口而出:“啊呀,菜花黄了的时节该是怎样的一副美景啊!”
“明年一定叫您来。”春杏无心相邀,眼随心转快速扫了一眼袁建业。
袁建业避了春杏的目光,春杏羞羞地低头扶住石碑。袁建业似充满幻想地憧憬着远方,深深吐了口气,说:“走吧。”
三人返到路口,对面低矮的栅栏之内正是一片翠绿的杏林,那些枝梢果是疏于修剪,多有探出界的。
过旁边小竹林,竹林四周有新竖的竹栅栏围着,疏影横斜处,鸡身攒动;再往西走是池塘,一阵风儿掠过,池面上掠起鹅、鸭,一片嘎嘎杠杠声,居然引动了袁建业的恻隐之心,自语道:“白墙黑瓦,让我想起杏花村之类来了。”
春杏只是低头微笑,明仁顺着他所指的农舍说:“那个池塘通着西面的大湖,我姑妈留着这老房子配前面的那些野田,多少有些勉强、矫情。”
袁建业用手捋了捋那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没头没脑地笑着说:“好看,又好吃?”
明仁没反应过来,春杏打趣道:“什么时候您来?弄一顿农家菜您尝尝?”
这时的池塘对岸,那扇竹门大敞着,篱笆墙内一位农家妇坐着拿竹篾条编织着什么,一个小女孩跑来跑去,好像在挂东西,袁建业的好奇心驱使他沿着池塘,往农舍方向而来。
刚过半程,袁建业眼神了得,看清两棵新种下的小桑树之间栓着根绳,那孩子不时将一串串折好的纸鹤挂在其上,由着风儿吹动,煽动着白翅在她四周盘桓,那农妇安祥而宁静……这天伦之乐把袁建业看呆了,突然,他的手机响起,寥寥几句,他便提高嗓门道:“……我这儿不是也在替你们朱家在办事?我晚上还值班呢,你不过吃吃喝喝的事,绕过去接接孩子,能耽误多大功夫?”
明仁、春杏见他脸转了焦黄色,袁建业也注意他们的神情,又远离了许许,声音放低了下来……明仁、春杏回到石板道上,这时急急忙忙来了小红,春杏问道:“那儿招待完了?”
小红一指大道,远远见着一群女眷的背影,若兰陪着过来。小红道:“我姐姐回来了,我正要跟我母亲说一声。”
明仁眨巴着眼睛,春杏疑惑地问:“没听你说过有个姐姐?”
小红也笑了:“老村长的孙女郝牡丹,我从小叫惯了姐姐,背后叫她铁姑娘,夏莲还在楼里照应,我去去就回来。”
春杏却一把拉住了她,严肃道:“你怎么又把那孩子带进来了?”小红往身后看去,原来春杏透过栅栏也看着自己母亲领着钟琴玩耍,不由脸涨得通红,春杏道:“为那次孩子撞着姜夫人的事秋萍跟我说了几次要扣你奖金,还牵扯到阿金嫂……这丰橙的孩子她们自己不能带?”
小红解释道:“这钟直干农活倒是把好手,可管不来孩子,他事也多,没心思看管,前几天放任琴琴在农田里,都掉了沟里,幸亏被蔡粱姐姐发现……至于橙橙,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跟着庄总、秋萍混得没日没夜……这孩子是我和我母亲带大,总有些感情……不过最近事多,我还是把她还给钟直,大不了关了屋子里……”
明仁知道春杏待人宽厚,所以小红也敢直话直说,小红已经哽咽了的嗓门让春杏也没再多说什么。
小红虽然离去,可毕竟要□□杏面子,又得知阿金嫂为此受了吴董的批评,自己侥幸必然是因父母的原因逃避了处罚,无奈将钟琴还到钟直身边,那丰橙照样我行我素,除了给些钱与钟直,对孩子再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了。
小红刚走,袁建业打完电话过来,对明仁、春杏说:“晚上我还值班呢,这一时半会儿也逛不完,我先走了,你们俩跟我来一下。”说完,夏莲领着那群女眷正过来,三人忙给她们让路。
那群女眷只顾围着金桂、若兰奉承着,并不曾留意他们三个,唯有若兰似乎想起什么来,招呼春杏过去吩咐了几句,春杏过来解释道:“袁总,不好意思了,园子里钥匙都在我手上,贾总让我跟去,那些客人也要参观呢。”
明仁听春杏说话慢吞吞,两人似还有眉目传情的嫌疑,不由笑道:“那你还不快去?那可都是领导的夫人,谁敢得罪?夏莲可没你脾气好,待会儿一溜走……”春杏脸一红,偷偷多盯了一眼袁建业才去。
明仁领着袁建业反方向出来,过清风亭时,刘雪、娇娇她们已没了踪影,剩着群群坐在里面,边上却挤着一位大山,两人借着看邮集的功夫,耳鬓斯摩的样子,惹得袁建业也羡慕地多看一眼,明仁只做没看见。两人到晓福楼前,袁建业的司机已经等在车上,袁建业亲自打开后备箱,明仁就见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礼盒,上有“七子弥珍”字样,袁建业拿出好几盒堆满了他两手,说:“你和你姑妈拿去分吧。”又关照明仁转交一份给春杏,然后挥挥手,坐上车走了。
幸亏这茶叶也不重,明仁将东西提溜到晓福楼上,恰巧见着一位身着朴素便服的稀客,背对明仁站在小会议室里和若兰打招呼,这若兰也不知何时出的园子,正笑脸相迎:“铁局,稀客,稀客。”。
“若兰姐。”铁璧诚诚恳垦地叫了一声,然后如同学生一般站在若兰面前前,低头不言语了。
若兰亦或有些诧异,亦或沉思陪他对站了一会儿。
“若兰姐。”铁璧没发现走廊里的轻手轻脚上来的明仁,继续谦恭地说:“有事要拜托您呢。”
若兰看了一眼门外经过的明仁道:“有话好说嘛。”
“你……您不知道,我遇上难事了。”铁璧的声音越来越轻了:“我想订套二期的房子,求您多关照一下,行吗?唉,这回□□除恶活动还未结束,江湖上就放出话来,花大价钱买我和家人的人头,我也是为了潘桃和孩子有个安全的环境考虑……”
“呦,你看这什么话说的,找我不就找对人了……”若兰说着话,已经拢上了办公室的门。
明仁放完东西,回进园子,懒散而行,过了大水法,正想加快脚步,却见清风亭里发生了争执,一位职业女性打扮的姑娘背对着亭外,严厉指责着大山:“……你这骗子,当初谁收留了你,帮你度过难关?现在却好,与这没有廉耻的小娼妇勾搭一块儿……”话音刚落,群群奋然跃起,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那位指责着她们、愤愤不平的姑娘脸上,明仁窜了过去,眼见着朱星露着一对恐怖吃人的眼神伸出枯白色的双手,尖尖十指成了利爪一把揪了群群的发辫往下拉扯,弄得群群满头秀发顿成一堆乱毛,明仁正想开口劝解,后面已经窜上一位人高马大的女汉子,毫不客气地又给了朱星一个巴掌,朱星松了双手,往后趔趄而退,仇视的眼睛这才看清原来是群群的母亲竹君。
竹君愤怒得就像母老虎,怒吼道:“谁是小娼妇?就是你!你才是,你们观岛国际里里外外有一群呢,你给我家小肖吃了空心汤团,哦,连这外国瘪三你也没放过?”
朱星闻听自己被揭了老底,那张敢怒不敢言外加羞愧难当的脸顿有倾盆泪雨落下,愤而转身,正巧看见秀梅、姚茜等人闻声赶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头扎进秀梅的怀里,把那张早已没了人样的脸耷拉在秀梅肩头。
秀梅搂住她扭曲的半边身子,责备竹君她们道:“小孩子家拌嘴,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大人的掺合在里面干吗呢?”朱星一听这话,哭得更是伤心,早盖过了群群的呜咽声,把个竹君气得浑身发抖,群群毕竟念及母女深情,也扑到竹君怀里,抽泣发抖,秀梅下心思一猜,也有些明白,突然脸一板,对着大山道:“你也真是瞎胡闹,上班时间乱窜,惹事生非,我可一视同仁,别以为你是外国人,就不能处罚你?”
大山本就要避,听了秀梅这切中要害的狠话,识相地立即开溜,竹君毕竟也是脑袋急转弯的角色,搂着女儿安慰着离开了。等朱星从秀梅肩头偷出眼去看时,周围也就剩下了姚茜、明仁,秀梅叫住明仁,道:“你星妹妹抽空来,也不容易,那种私企不比你们单位,压力山大,你看,她开完会就赶过来,也不好好招待招待,来的都是客,你是哥哥,解劝解劝嘛。”
明仁百口莫辩,只得等着朱星乔模乔样,重整花容,本来朱星要跑,可秀梅明着挽留,又要明仁作陪,总算得了一丝安慰。
秀梅和姚茜见竹君她们气呼呼出了园子,两人便从竹间小道走,明仁陪着朱星在后面跟,朱星低头用手使劲揉着自己那张从未挨过打的漂亮脸蛋儿,也没心思跟明仁搭话。明仁顺着风,听秀梅跟姚茜说的都是石洞村选举的事,这时断断续续传来秀梅的声音:“……这郝牡丹一回来,听说她在那些年轻人中很有威望,当年说是她和那个商人私奔,其实是幌子,她本来要领着些人做生意,与她爷爷也就是老村长的老脑子格格不入,借着他反对这门婚事的因由才往南边去的……唉,这老村长看人倒也没看错,那小子暴富之后,吃喝嫖赌,外面养了好几个,可巧这郝牡丹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竟然净身出户回来了……这下薄明当选,可有七八成把握了。”
明仁真是奇怪,今天这姚茜丢了日日紧跟的金桂,黏糊着秀梅,此刻她有气无力地搭了话:“……民意不可违啊,也是崔家俩兄弟做事太贪太烂,这回是把那些村民们逼急了……竺罡这一走,我怕自己孤掌难鸣,可得姐姐多多照应啊。”
秀梅略放缓了脚步,嘴里喃喃道:“还是上头有人好办事啊,刁德翼如此招惹众怒,还是调往南边富裕之乡的富仁市去了,换了个位子,还升了一级,一丝一毫都没损伤,换做别人……不过,这竺罡去了红洞镇,你终于熬出了头了。”秀梅见明仁、朱星已经来到了她身后,又挽过朱星来安慰几句,邀她吃了晚饭走。
朱星拉上明仁,轻声对秀梅道:“姑妈,我和明仁再去走走。”秀梅见她恢复常态,挺上了胸脯,便点点头,和姚茜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朱星和明仁沿湖边而行,眼前豁然一开朗,虽在寒风中,可宽阔的湖面、满目的秋色、蔚蔚的蓝天终让朱星心平气和了,道:“只你姑妈对我最好,可惜你这呆巴子一点不懂人情世故……可能我俩确实没有缘分,老同学,”从这刻起,朱星从今往后见着明仁就是这“老同学”的称呼了,朱星似乎要推心置腹了:“你也别听着她们一面之词,你以为群群、百合她们单纯?哼哼,本来我忍着不提醒你,省得你窝心疼,这群群你也看见了……你那位面善的百合……她在北方念书的时候,有过男朋友,早就……唉,不说了,总之那男友也算是个安分守己的,毕业后没考研,就直接找了份平常工作,她就把人家甩了,你和她在一起可真得有些雄心壮志才行,她可不会像我这么真心待你……”
明仁大吃一惊,本想刨根究底,转念一想她此刻满脑子都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念头,只以为她为挑拨离间而杜撰,不由怒火中烧,脑子里馄饨一片,马上反驳道:“哼,你心中有我?恐怕有的是肖总、钱总这类的……”
明仁今天才发现这朱星内心也未必十分强大,果然他话一出口,朱星又是梨花带雨,把他惊呆了,心想:都说百合多愁善感,不过每次滴两滴莫名其妙的眼泪,这朱星到了伤心处,眼泪像是决了口的闸,管都管不住。朱星抽抽泣泣道:“不是我说你,但凡你有你姑妈一半的作为,我也死心塌地地跟定你了,肖百鲢提他做啥?他远远不及你,你有才气(此‘才’非那‘财’),是个明白了人,不愿随风逐流,可如今要在这世上清清白白做人可能吗?他不过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将来遇着一个利害的老婆,不就是《石头记》里那个偷鸡摸狗的琏哥哥吗?”(今天想起来大恸)
明仁思绪万千,(如果这朱星不具一副蛇蝎心肠,明仁恐怕也会听从秀梅的安排)再一细想,这话里却有矛盾之处,于是反问道:“那不是正好,你正可以一把将他捏在手心里,何乐不为?”
“哼,他那副花花肠子……我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他人若要负我,我必先负他。”朱星说这话像是咬牙切齿。
“那位钱总难道就是个正人君子?”明仁见她收了泪雨,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道……”朱星不耐烦了,使劲推打明仁的胳膊一把:“只有你真是个木头,也不想想好好利用你姑妈眼前的人脉……钱总,钱总,你以为那个王老五有多了不起?”
明仁顿生反感,觉着朱星就是这点把人贬得一无是处最让人深恶痛绝,有些讽刺地回答:“他不是你的偶像?听说马上要升地区总经理了,可成了钻石王老五了。”
“不说他也罢,你可念着我对你的好?不看在你和你姑妈面上,我早和他们肖家一窝子翻脸了,你啊,就是你最傻,送上门的爱都不知珍惜……”朱星刚流完眼泪,那汪汪的目光惹动了明仁的回忆:就在那间观岛国际的包房里,靡蘼之音中,他居然将脱了外衣投怀送抱的朱星推了开去,不过,幸亏了冬梅的及时敲门,如果朱星再次百折不挠地扑入他的怀抱……俗话说的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张纸,一旦入了她的套,今天真不知怎样面对她了。
湖边浪打浪的声音让朱星心情彻底平复了,两人默默地踩着各色落叶“沙沙”走了一遭,直到朱星心头怒火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当夕阳最后的余辉收敛之时,两人正好绕到聚福楼门口,明仁手机响了,原来是百合要他早些接她去,明仁碍着朱星在旁,从头至尾也就一个字“噢”,朱星也猜着几分,两人各怀心思进了门。
秀梅将金桂同她几个相知的姐妹安排了楼上包房,由若兰作陪,自己和楠蓉、如风都在楼下大厅,也有满满的四桌。秀梅见了朱星就把她招呼过来,尽管她一边已坐了芙蓉,可特意给朱星留了一个座。
明仁手足无措地站在中央,如风不明就里,心头恼怒着这朱星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见明仁落了单,正想招呼他坐自己身边,也好动心思盘问一番,明仁却主动朝她走来,大声对她和秀梅说要去接百合,把她欢喜得差点没跳起来(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她虽不知朱星与竹君母女吵架之事,但对明仁的误会顿消。于是满面含笑看着秀梅如何答复。
“总要吃了饭去……哦,算了,”秀梅早注意到如风那张喜怒哀乐都一览无余的脸了,拉过朱星坐下,对明仁说:“还不快去?总不至于让小百合饿着肚子等你?”周围有些知觉的夫人们也都异口同声地催他“快走”,又有娇娇起哄道:“接过来嘛,就今天把日子定了,大家也都做个见证人。”少了若兰,也没人阻止她胡言乱语,大家只是哄笑,明仁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如风心里愈加喜滋滋的,旁边楠蓉也取笑她:“……我和她说话都不理我,目不转睛看女婿呢,真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连聘礼都倒过来送……”
如风正坐在秀梅与楠蓉之间,秀梅对如风谢道:“你也真是客气,还送礼物给明仁……”
如风小声答道:“这黄杨如意不过是个家里老人传下来的老物件,木头一根,也不值什么……”
几天后,钟心和小红就在百福源大酒店底层大厅办了喜事,秀梅破天荒让芙蓉算了个菜肴本钱价跟钟心结算,又怕坏了规矩,只说是薄明出面借了酒楼做场地,又请来已调到竹君处的范韶回来掌勺,避了自己乱做好人的嫌疑,不过也是欲盖弥彰,众人都心知肚明,好在按石船镇的规矩,喝喜酒不收礼,喜坏了一帮客人们……
明仁风里来雨里去地接送了百合一个多月,两人世界的大多时间也就是路上和家门口。
这天中午明仁正在办公室午休,肖百鲢两手插在口袋里,很严肃地走到他面前道:“你干的好事!”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乌盆梦更新,第 50 章 第五十回 赏邮花红杏出篱墙 争贵婿如意送檀郎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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