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藏倦鸟,白眼隐灵机,
呖呖莺声喜,呦呦鹿鸣嗤,
浮尘遮凤羽,深巷没麟趾,
沽酒乘槎觅,可惜钩月直。
众人与秀梅打过招呼后,都把注意力引到了群群那胸前那新増的宝贝珠串上了……
群群和明仁刚回到原来的座位上,芙蓉、白藿就盯上了那翡翠珠串来端详……
芙蓉见这物件与自己旧时那串就像是一块石头里开出来的一对,心里叹惜道:这世上独多的是山外青山,楼外有楼,当初还怀疑白藿那一串是偷的,那么群群现在所佩戴的,又做何解释?
白藿见芙蓉的眼神瞟过自己脖颈,下意识去摸了一下空荡荡的脖子,原来自从那次出事后,她也怕得罪芙蓉,一边与小姐妹们放风,说是自己那串是仿品,一边回去后便把那翡翠珠串纳入了箱底,今天真是即庆幸又惋惜……有些痴痴呆呆地望着群群。
再说,一阵莺声软语之后,冬梅、卓秀菱已经把留言本恭恭敬敬地捧到了秀梅跟前,秀梅取了书写笔,用馆阁之体写下了一首《瑶台月》(与《梅苑》如出一辙,实写秀梅最后引领百花回百花洲交差)
寒梅汲雪,吐蕾早,形拙枝瘦香敛。琼瑶化尽,百卉重整妍宴。抚一曲、水暖茗芳,点一笔、云清柳倩。翡翠果,真稀罕。玛瑙子,世少见。美珏如意,得偿夙愿。
好事近、万虑玦断。莫弃莫忘共圆满。携手赏沁绿,把春观遍。唱赋和、羡有仙缘,风雅颂、相思弥远。踏古路,已通堑。去折桂,锦鲤唤。梧桐引凤,和鸣两岸。
见秀梅只略加思索,却字字珠玑,一丝不苟,众人都敬服。
喝茶消磨间,群群轻声与明仁道:“这茶吃太饱了,待会儿如何还吃得下饭?我去换套衣服,你陪我去与不去?”
明仁跟她下楼时,遇见若兰、王娜妮一人握着一个镶金圈相机进门,打了招呼。
到了同福里,两人上楼,就听竹君屋里有激烈的争执声,群群就让明仁下楼去等着,一个人进了她自己卧室。
明仁等在楼下大门口,隐约听得见上面那争执声稍稍压低了些……突然那声儿中断了,不一会儿,周思芫从自己身边匆匆离去,一脸的愤懑……
中午,就在聚福楼设了几桌宴席,秀梅、若兰、冬梅起身要走,卓秀菱及众人哪里肯依,你拖我拽的,秀梅她们只得勉强坐着,也安排下了欣欣然前来的荣喜阿姆、戴茯苓等几位常客,紫薇已经让人送菜上来。
娇娇无心问群群道:“好像少了周阿姨……”
群群白了她一眼,道:“与你有关么?”
明仁正转头瞧着肖百联与刘雪,那两人虽然坐一起,刘雪总不理他,头偏向别人。
不一会儿,冬梅、卓秀菱拉着众姐妹去敬酒,肖百联也要起身跟去,刘雪道;“你去,我不去了。”一听就带着气儿,肖百联只能弯下身来劝……
群群似乎也觉察了什么,按着明仁道:“我们都是喝饮料的,去起哄罢了,你与小肖哥哥等一下拿了酒好好去敬一敬。”
肖百联只得坐定,低头看盛酒杯具,刘雪这才起身跟了群群过去……
桌上就剩着肖百联与明仁两人,明仁问起刘雪怎么了?肖百联答非所问道:“她不就这小姐脾气,你不会不知道吧?又把我对她的好当成了驴肝肺……哎,正要问你件事,刚才我们到的时候,在路口,看见周阿姨气呼呼地走了……听说与我姨妈吵架了?我姨妈也是,人家来给表妹送行,怎么也要留着她吃顿饭才走么。”
明仁往另一桌望了望,被肖百联一提醒,也是,今天的竹君和戴茯苓都十分肃穆,一丝儿欢乐劲儿都没有……她们不闹,那几位女将们倒也拎得清,动静小了许多。
倒是后来荣喜阿姆和胡琼花两位位长辈被推为代表过来回敬,也是千年难得的一回,酒宴飞快地就散了。
戴茯苓叫上秀梅和胡琼花母女要走,秀梅只能唤过明仁,小声关照道:“外面到了一桌客人,怕讨扰我们,都在酒店包房里用餐呢,你与我去招呼一下……我陪着你未来丈母娘和群群去同福里,待会儿客人都要到了……”
秀梅便把来客姓名报给了明仁,是赖菖鑫一家、白泩夫妇、秋萍、化蝶、穆棉几位,不知怎的凑了一桌在用餐。(皆是秀梅不想见之人)
明仁与群群知会了一声,群群凑近他轻声关照道:“我母亲让我陪她回同福里等着,下午来的那些客人,你也知道都是来干什么的……烦死了,你完了事,再过来陪我好了。”
明仁答应着往东门去,转过屏风来,一抬头,见有两人也在悄声说话,是卓秀菱和夏莲,原来卓秀菱心细,先让夏莲把今天的账都记在自己单位的账上,等着年底一块儿结算。
明仁刚想启口插嘴,那两人都要躲着他似的,从屏风的另一边回转大厅去了。
当明仁被白藿引进那间大包房时,赖菖鑫她们已经用餐完毕,只少了杜娟和秋萍,白泩的年轻后妻亲自与众人把壶倒茶。
这白泩向来面笑心不笑惯了,不过今天却是笑由心生,手腕上挥着一串硕大的血珀珠儿,特别显摆,与杜篆吹嘘着自家收购的一整套血檀家具。
赖菖鑫一见明仁,过来挽住明仁,拉他坐下,白泩老婆亲自倒上香茗,弄得明仁难为情。
众人与明仁嘘寒问暖了一大堆,只有海娜古丽静静地独坐在一角。
明仁每见一次赖菖鑫,就像再次见到女魔头,心生厌恶,唯有那杜篆倒是没见老,而且比年轻时更加儒雅沉稳……明仁略坐了一坐,便要去接一接杜娟、秋萍,杜篆起身也陪他去。
赖菖鑫鄙视着他道:“人家是这里的主人,难道不认得杜鹃楼在哪儿?还要你陪?”
杜篆扭头不加理睬,趁白泩与赖菖鑫抢着买单时,两人出得楼外,杜篆这才坦言去看望卢花,明仁心知肚明,就此别过,明仁单独往杜鹃楼而来。
杜娟开的房门。她那张憔悴不堪的脸被涂了越来越厚的进口胭脂水粉,就像个锦地开光的瓷器当面呈现在明仁的眼前,这一刻终于让明仁明确她真的已是半老徐娘了,一身形骸再也没有青春少女的血色,那张脸蛋儿也没能保持住杜篆遗传给她的那副与世无争的童颜,反而越来越多像她母亲那副要掌控全局、老成、肥厚的嘴脸了。
这杜娟一搭上权力的熔炉,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她最近也是厄运连连……在年前开了一次董事会,本来是希望通过她们母女卖力的表现把她们“代理”二字去掉……
代理董事长赖菖鑫先宣布了一个五年计划,学着市面上那些上市公司的无赖做法,准备三年不分红,后两年也不分红,有盈利的话只是送配股……把那几个老奸巨猾的流氓董事激起了公愤。
原来从前钱来顺虽然大权独揽、挥霍无度,债务缠身,可是每年回馈给这帮老兄弟们的分红却不少,这些老家伙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外有新内有欢的,如今一听赖菖鑫玩套路,不由个个都怒发冲冠。
其中有一位资深老董事便揭开了赖菖鑫的老底,说那钱永光是钱来顺与赖菖鑫的亲生儿子,他有人证、物证……
这一下真把赖菖鑫吓闷了,赖菖鑫也知道当年辞职下海做个体户时什么都不懂,只能主动投怀送抱与老钱,无意中鬼混出一个私生子,这帮老钱的把兄弟都是有所耳闻的,从来都帮着自己瞒住那个书呆子丈夫与当时还年幼无知的女儿……
那几个资深董事开始一唱数和,都说钱永光和那个并未申明放弃继承权的钱锦黛也有资格继承老钱遗留的股份,甚至可以担任总经理……于是这场董事会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当赖菖鑫恼羞成怒威胁要退出春绿集团时,那些个耍流氓的董事们居然毫不留恋,道:“你退是你退,杜娟必须放弃继承权……我们这春绿集团还怕没人接手?”
这一记闷棍让赖菖鑫母女更加惶恐不已……
这几天,杜娟越想越是心灰意冷,一忽儿周围的人都陌生起来,就连自己父母似乎都不可信了,白日觉着身背后是暗箭欲袭,夜晚又噩梦连连,冷汗阵阵……真是人形憔悴,堪比隔夜黄花。
明仁见她如此形状,方信她当年的那番话儿是不错的,别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就是十年之内,明仁完全可以料到,她就会迅速变成一位饱经沧桑的丑八婆,即便当初自己爱之深切,也会弃之如敝履……
秋萍把明仁这一愣神一皱眉的神态都看在眼里,她刚才与杜娟也吐了不少贴己话……她自己最近也是诸多不顺:前一阵,千莲区警察雷厉风行的行动让许多娱乐场所一下子拔出萝卜带出泥,停了许多衍生生意,停业整顿的单子开了一大批,虽未赶尽杀绝,也可谓门庭冷落车马稀……
就连海娜古丽的那些同族朋友们的嚣张气焰也收敛了许多,再不敢明目张胆、拖家带口地到处来回兜售晃悠了……
在此风声鹤唳之时,海娜古丽单独约请了杜娟与秋萍,三人密谋了一通,海娜古丽居然推介她们与自己的靠山——马老板合股经营工业品和汽车零部件等买卖,只是欠缺要打通国内运输途径这条线……
秋萍一听油水莫老老,自然欢欣鼓舞,可回家与刘阿强一说,却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这刘阿强一听海娜古丽与那位马老板就感冒,更别说谈生意、联合了,反而训斥了一番秋萍,并再次对她与杜娟和白氏兄弟走得近发出严厉警告……
秋萍突然发觉这刘阿强自打他母亲死后,真是变得老气横秋了,两鬓几乎一夜变白,不是剃了个板刷头,与那六七十岁的老人恐怕也无异了……自然内心窝着烈火,而且最近,这刘阿强一有空便常往那栋别墅去,吃着蔡粱做他爱吃的菜肴,与刘兰香说说笑笑,还常常领了那个野种窦棋回来,两人亲同父子……大过年的,还正式与她提出,要认窦棋做他儿子,而且改姓刘……
两人这次虽然没有恶语相向、大打出手,可秋萍的内心彻底由爱生恨了,恨不能马上与杜娟一样做了孀妇。
两人互相把底一透,真可谓同病相怜,共同遭遇、共同志向、共同目标,堪称志同道合了……
明仁便邀她俩进百福园去喝茶。
杜娟坏坏一笑,道:“你那位怎么没跟出来?你可盯紧点,不要煮熟了又飞了……”
杜娟见明仁望见她那一刹那,他的眉头皱了皱,肚里什么都明白了,又道:“年轻人容易见异思迁,她这一去,你们可别就此疏远了,要是思念得紧,姐姐资助你过去看看她……那栋别墅,你们随便住。”
明仁不敢贸然再开口。
秋萍亲眼见着明仁,又引出她无限的遐想,那婴儿正巧哭了起来,秋萍也是肆无忌惮,解了胸前扣子,稍稍侧了侧身,掏出丰满的□□就要喂奶……
明仁忙转身出了屋子,杜娟跟了出来。
杜娟道:“我刚才几句话刺耳了吧?姐姐我人微言轻,你只当一阵风吹过就得了……如今我虽然恢复了自由身,毕竟人老珠黄了,又无后……真盼着你们早结连理,早得贵子……”
明仁听她言辞诚恳,也有些悲凉,道:“真有那天,让孩子一定认你做寄娘……”
这时被秋萍差遣去买东西的保姆由司机送了回来,替了秋萍,两位妇人由明仁陪着往园子里去。
刚到园门口,却见剑锋正从公务车上下来,还从后排座提溜出一个蓝花布儿蒙着的大鸟笼子,召唤起了明仁……
杜娟、秋萍见他似乎有话与明仁单独讲,就问清了竹君母女在同福里,两人先进去了。
明仁走进剑锋,听他神神秘秘准备说些什么。
只见剑锋掀开蓝花布儿一角,露出一个熟悉的鹦哥儿身影,原来就是邱海棠的那只……
明仁看着八九分像了,就问剑锋这鸟儿的来历,剑锋哪里得知来龙去脉?只得说是被人捡到,自己偶尔发现的云云。
原来,这鸟儿自打来到谢启秋的手里,哪里肯适应,没几天就茶饭不思,羸弱不堪了,谢启秋玩腻了,正巧他父亲老谢来访,被他发现,就顺手丢给了他,王娜妮因这鸟儿不好玩,也只能放手了……
老谢家里的珍禽异兽众多,又会□□,不久,这鸟儿恢复了本色,乐不思蜀了……
日前,剑锋为着自己的前途,只得委曲求全,求着刘阿强,通了谢启秋的路子,来拜访老谢,想递个投名状……
那老谢最近恩威并举,千莲区的治安大为好转,人就像灌了蜜糖似的,一高兴,带着剑锋参观起他那批活宝贝,把这只鸟儿做了自己的丰功伟绩隆重介绍起来,老谢也知道这只鸟儿来历蹊跷,就说是被招蜂引蝶来的野鸟……
剑锋因为听史铎、邱葑、明仁等多人提过这百福园丢失了一只鹦鹉,与描述相符,兴许就是这只,剑锋是个直肠子就把事说了……
老谢真是深明大义,就让剑锋带过去让她们看看,如果是最好,就是不是也留与那位有情有义的姑娘……
这剑锋还另有些私心杂念,正好借着这鸟儿来献殷勤……
明仁急冲冲带着剑锋来寻邱海棠……两人一路走,剑锋说了几句闲话,就问起了邱海棠。
明仁有些知觉,笑道:“那天聚会,邱葑给他堂妹邱海棠与你保媒……你还装?不过,她也曾娇生惯养,不是居家过日子的料,这你可有些心理准备……”
剑锋自从以前暗中相中的春杏突然嫁了人,就有些心灰意冷,这回邱葑几次三番与他介绍这邱海棠,年轻貌美,毕竟心动……刚才已让邱葑与她通了个电话,就想与她一见……
明仁又道:“怎样?她面前我也说得上话,要不要我给你们保个大媒?”
剑锋笑道:“我大了她近十岁,要追她,是不是癞□□想吃天鹅?”
明仁便把所知的底细告诉了剑锋:“她父亲出了事,就被退了亲,最近母亲没了,正是寂寞难耐之时……你好坏现在也算个领导,哪就差了?告诉你吧,她与绿萝最要好,这几天她就在她们家搭伙,绿萝要临产了,顺便照顾她,你让邱葑有事没事多陪你去阿三家几次……”明仁与他出谋划策,已经到了探福轩。
邱海棠正在摆放茶具,平时做梦都梦见这鸟儿,几乎茶饭不思了……猛然间见着这久违了的老友,如果它是只阿猫阿狗,必要扑上去把它搂抱在怀里又吻又拥了……
邱海棠见它神态更抖擞、毛色更油亮,突然矫情起来,拍打着笼子,反而训斥那鸟儿道:“你翅膀硬了,跑啊,有种别回来啊……”
那鸟儿阔别她几个月,早被老谢宠坏了,哪受得了这委屈?扑楞着翅膀左躲右闪的,居然后来就不大爱开口搭理人了……
此时娇娇她们都围了上来,催着邱海棠去拿食来喂它,剑锋也说它一上午没进食了……
娇娇、夏莲急着就取了些现成水果,举着小小瓷碟子,轮流上前逗它,谁知它偏偏今天心神气宁,不为美色所动,总不开口……
邱海棠正有些生气,小红提着热气腾腾的笼屉进来……
娇娇一见,尖着嗓子道:“这饭吃了才多久,就给我们送东西来……哪能吃得下?快拿回去……”
一听“送东西”,又听见训人的口气,这鸟儿一激灵,认着这娇娇显然是那些女孩中的头儿了,一乐,歪了头对小红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众人听了愣了,然后突然都乐了。
明仁等她们乐过,道:“快让邱海棠收了它去僻静处,它才刚回来,不适应,闹得它再不吃不喝的,你们可不成了罪人了……”
被明仁解了围,邱海棠就提着鸟笼子要往旺福旧舍去……
娇娇见明仁让她们扫了兴,就嘟起嘴,道:“你不跟着你老婆去同福里收红包,跑这儿来瞎咋呼啥?”
邱海棠还没跨出门,那鸟儿听着娇声娇气的“跟人”和“收红包”,又回忆起昨天剑锋见老谢时学会的一句经典用语,道:“要跟对人!”www.ýáńbkj.ćőm
这回屋子里谁也没笑,都咧着嘴诧异万分,邱海棠怕它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提着它疾步走了……
这时门口进来了曹秀秋和丰橙,望了望远去的人与鸟,见一屋子年轻人都在议论那只鸟儿,两人要了茶,坐到了剑锋身旁去旁听。
娇娇、媞莲好奇心强,正围了剑锋刨根究底这鸟儿的去向……剑锋不能把老谢说出来,只得编了个故事应付着她们,期间见曹秀秋就坐在他对面笑眯眯地望着他,心里一动……
不久,又有两对男女进来,前面一对儿是春风拂面的魏安富与胡苹手挽手进来,后面那对儿却是面色冷峻的刘雪与肖百联……
这魏安富只为了以前剑锋找茬,老婆死缠,直到去年才跑完了离婚马拉松,可是天天与那个物质女接触后,又被她的花销吓倒,想想她一无背景,二是烧钱,实在有些供养不起……于是他借花献佛,升了她做办公室副主任这个闲职,还把她奉献到渡边一郎的身边兼了贴身秘书,终于与她有了个了断,在忙得屁滚尿流的合资企业里,也算一奇了……
剑锋一见魏安富脸色骤变,不是周遭都是客人,两人说不准就要恶语相向、大打出手了。
魏安富刚才还温柔似水的眼睛已经被恐惧、畏缩占据了,瞬间在胡苹面前有型有派的伟男形象碎裂成了猥琐之态,总是有钱有势的人机灵,魏安富与剑锋对视了数秒,急忙把胡苹请上楼去了……
胡苹先有些惊异,想他望见那个警察怎么紧张成了这样……自己向来自视清高,不要这魏安富有什么问题?以后几天借了机会细细盘问起魏安富来,把他来龙去脉、身价财产全摸得一清二楚,好在只有些小打小闹的猫腻儿,这才安下心来,准备谈婚论嫁……
刘雪见满屋子人,肖百联还恬不知耻(不知他们夫妻两个到底谁不知羞耻)地跟着自己,就直奔明仁,道:“陪我出去走走!”
明仁一看有肖百联眼巴巴望着她俩,心想这不是故意惹这位兄弟不快么?两人必是闹了矛盾,还是先给刘雪台阶下,找法子劝和她们夫妻两个,以免两人在这里吵起嘴来,颇为不雅,于是朝肖百联摇摇头,大声对刘雪说:“好,我陪你去同福里见见她们……”
路边,整个冬天挂着几片黄叶就像未剔净的骨而冷森森的树枝这会儿在春雨妹妹的关怀下,魔幻般地绽放出了嫩芽,白玉兰、茶花则更像是被春风哥哥轻薄一下,花苞们齐备,准备一夜绽放。
舒展着心情后不久,刘雪便把与肖百联产生不快的原因告诉了他:还真是这刘雪一根筋搭错,肖百联也算对她百般呵护,顺了她的意,两人放着国外蜜月不去,却一起去了西江市,让刘雪顺利地和“郝大胆”再次采访了辛文强与铁璧。
辛领导慷慨激昂一番,那“郝大胆”却追问起那些逮到的涉黑成员,而且就数丁家兄弟罪大恶极,但最后被起诉的罪名却寥寥无几,明眼人一看,案情根本没有深挖……
这下惹了辛领导不快了,居然要铁璧找茬抓这“郝大胆”……还是铁璧这回机灵了,透了消息给刘雪,由她劝着“郝大胆”一起回了本市。
谁知道,这一阵子,“郝大胆”被马行云名存实王控股集团名下的呼友网站评得年度新闻奖,得了一笔资助后,从骨子里又开始痒痒起来。
步芍药不让他去外地采访,他就要暗查本地实体经济中的食品安全,还动员手下去卧底暗访,把这刘雪爱探奇的胃口又吊了出来,居然同意去一些小饭店、路边摊还有乡镇加工企业打工卧底,把肖百联逼急了,跑去出言不逊,把这“郝大胆”痛骂了一回。
这刘雪见他敢侮辱自己的导师、偶像,哪能不开吵?
明仁一想,那么险恶的西部世界她们都去闯过,这大城市总还算是朗朗乾坤的吧?于是笑道:“这是肖百联的不是了,怕什么?我支持你,我给肖老弟做做思想工作……”
刘雪也笑了:“我也知道他是好心,可这是我的工作,我可不要他信誓旦旦地说什么‘养着我’,其实就是圈着我,男女平等、大家都是自由身,凭什么他借着呵护为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男人骨子里还是喜欢小女人,女强人是叫好不叫座的)
两人说话功夫就上了同福里二楼,竹君还沉浸在一阵红包雨后的喜悦中,只有群群木讷地遇着几个不知趣的阿姨伸手塞过来的红包,居然还推来推去……
最后那些阿姨们只得涌入竹君的房里……
群群这屋子反倒冷清了些,荣喜阿姆也由几位少妇陪着逛去了,只有蔡粱一直陪着群群,像望着自己姐妹似的凝视着群群……这时,拉住群群的手,递上装着一对翡翠小狮子的小锦盒,道:“这是我家的旧物件,也是一对避邪的东西,你与明仁的事,姐姐我也看在眼里,保佑你们平平安安、喜结良缘……你千万不要推托、嫌弃……”
群群一向厌恶他人的旧物,本来定会执意回绝,可念在明仁最近的喜好……群群笑道:“他就喜欢这些杂七杂八的古物,上次得了荣喜阿姆翻出来的一堆旧信封,睡都睡不着,现在谁还寄信?连老太太都在玩电脑、玩手机,他这老古董……”
蔡粱笑着说:“别说,他越喜欢老的越好,还真是你的好福气呢,女人不就怕男人喜新厌旧?我们一过中年,就会有体会了,我们辛辛苦苦了半辈子,这胜利果实不能让别人摘了去才好……男人爱古董,巴不得他钻进这学问堆里不能自拔才好……你俩不就白头偕老了?”
后来明仁得了这对小狮子,见雕工精良,喜欢得什么似的,非要群群与他一人一个作为避邪、思念之物,又难分雌雄,明仁见其中一个脚爪有些擦伤痕,就留着自己身边,把那完好无损的交由群群随身携带……
再说小燕也在,吃饱了饭,骨头有些轻飘地提议楼上楼下走走,荣喜阿姆都是从小见着她们长大的,最爱小燕的调皮模样,就叫上她、卓秀菱几个,由冬梅陪着在几个房间里转悠,住过老房子的小燕见摆设都是当年的模样,颇为亲切,一圈回来,见竹君、若兰身边笼络着众夫人,这些人的脚再也插不进了,就又回到了群群房间……
荣喜阿姆耳聋眼花,开口道:“我听着谁又提老古董什么的?是不是说我?”
群群一脸窘态,还是蔡粱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了一遍,荣喜阿姆笑道:“说起小明啊,我从小就看着你们俩挺般配的,一个是文文静静,一个是痴痴缠缠,都是一对长不大的孩子,好,小蔡说得好,你们要是成了,肯定是琴瑟和谐,永结同心……”
这一番夸赞羞得群群脸涨得通红,手里反复盘捏着那只小锦盒……
明仁与刘雪正巧踏进了门。
刘雪心情已然恢复,见是奶奶喜笑颜开地夸奖,就接口道:“奶奶,您要是主持婚礼仪式,必然是一级司仪。”
荣喜阿姆转身见是宝贝孙女,回敬道:“怎么在我背后说话?我可有心脏病,不被你吓坏了?你这小鬼,忘了你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你们的步领导刚才还在夸你,要培养你接替小王的位子……我就说你还是个顽童,顽劣性子哪里一时就能改正?幸亏嫁给小肖,他还能压得住你,如果换了一个老实孩子,你的所作所为都能被你吓死……”
刘雪未免撒起娇来,明仁心细,见杜娟与秋萍也过来笑嘻嘻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他与刘雪,不等她们开口,他就避到对面竹君的房门口。
只听竹君与史金花道:“这就说好了,我们一起陪着群群去基巴达国,组个观光旅游团……”
史金花笑道:“本来真的好,要不是老马拖累我,我非跟着你们去,逛它几个月,把犄角旮旯都玩遍……”
若兰笑着说:“你就别矫情了,老马这回带你出访的大家拿国,不是与基巴达国是邻国么?只要你舍得老马,抽空过去就是了,她们又不是等不起?”
史金花道:“丈夫升官本来是好事,可我却被拖累了……以后出国旅游度假都要受限制了,难道你不是如此?”若兰方无言以对。
史金花又道:“何止我们,连周思芫的儿子毕业了也不能继续留在基巴达国了……”
竹君一听到“周思芫”,就别过脸去对着一旁的赖菖馨,这赖菖馨不知竹君与周思芫闹翻之事,还半低着头谄媚地对竹君、史金花她们道:“不像你们,一直往那些国家常来常往的,我这回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出那么远的门,此去就全仰仗各位照应了,我是陪陪我的竹君妹子千里送婵娟……”说到此处,赖菖馨狡黠地与竹君会心一笑,又道:“听说大家拿国也是风景如画,何不我来做东,玩了基巴达国,再一起去那儿与史妹妹会师?”
众人见她挤眉弄眼的狐骚样儿,都在暗暗偷笑,史金花觉得她与竹君有什么事在瞒着大家,小脑瓜子里拼命地在猜度她此去的目的……
这时,秀梅过来,又欢聚片刻,就请众人往探福轩喝茶,若兰拉着冬梅、卓秀菱,说是要把上午她们送群群的留言本再拿出来亮亮相。
冬梅看了看群群,群群难得把那本写满诗词的本子爽快地交到冬梅手里,暗地里却拉了拉明仁袖子,明为礼让着众位长辈、姐妹们,实则两人连步儿都未迈开,只有冬梅因走在众人最后,回头望了望她俩……
听着喧嚣声远去,群群兴奋地拉住明仁的手,先把那个蔡粱送的锦盒打开给他看了,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明仁见她居然支持自己收藏古物,又把另一只锦盒从外衣兜里大胆地取了出来,打开后,把那只双龙戏珠的白玉镯子递到她的手上,说是鉴定下来,这是一块上好的白玉料子云云。
谁知群群随手把物件往他怀里一推,毫不客气地道:“我奶奶也曾带过我许多日子,她一向两手空空,况且她常常自豪地对我说’我们祖祖辈辈都是穷人,什么玉呀、翠呀的都没留下,我就是她最最宝贝的心肝玉儿’,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件如此贵重的玉器?肯定是那个老鬼哪处敲诈勒索得来的缺德东西,死人戴过的都说不定,赶紧扔了,千万别再让我看见,保不准被我碎了……”
明仁只得把那个镯子和那对翠玉狮子都小心地收到了衣兜里,群群见他两边搁得鼓鼓囊囊,就笑话他一副财迷样儿,明仁却沉浸在喜悦中。
群群的脸倾斜着一个恰如其分的角度,似真似假地问他:“你小时候去刘雪家的次数也不少,你怎么就没看上她?她可长得比我美……”
“她没有你美。”明仁毫不犹豫地抢先答道。
“扯谎……”群群又道:“说实话,她父母和荣喜阿姆如此喜欢你……而你们……什么道理,说实话,我不生气。”
明仁琢磨了半天,嘻嘻答道:“真说实话了?她呀,怎么说呢,说实话吧,她呢好动不好静,我呢,好静不好动,可能和她父亲的脾气相似,也不怎么爱搭理人,我看她,就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仙子,随时随地要随风而逝,离你远去的样子……”
“你说,她与郝大胆是真有事?那我表哥不是倒霉了?”群群故作天真,朝他眨眨眼,继续期待着他往下说。
明仁果然脱口道:“你表哥不一样,还有什么女孩是他应付不来的?别看以前娇娇、芝芝表面嫌弃他,心里爱着呢,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可是个老实人,我的一切,你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群群突然直起身来,翻脸道:“胡说,别当我不知道你以前的事……”
不过,当明仁捧起她的脸,郑重其事地道:“我真的只爱你,早后悔那晚在湖边,就该答应你,与你表姐早些说明白,现在反倒是一干二净了……”
群群闻得此言,才端庄文雅起来,很认真地道:“我忘了,什么那一晚、那一晚的……我说了什么了?”
明仁瞪大了眼睛,猛然醒悟了,用一个热吻代替了千言万语的解释。
群群这才笑道:“刚才看着你们俩交谈甚欢地过来,我还以为身边的那人是我……将来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等我从国外回来,都要一笔笔地跟你算呢……这回,我表哥真吃醋了,说他这做丈夫的,还没有她与你们交流的时间多呢。”
明仁见群群全然明白,也懒得再多说了。
群群天真地道:“那个秋萍你可注意了,她已经跳出了百福源,就无所顾忌了,在背后编排不少人的坏话呢,好像也有你、刘雪,甚至与那个死去的黄蕙,我想你也不至于……”
四周归于万籁俱寂,还是群群终于对明仁道:“走!”
明仁与她手拉手出了同福里。
明仁故意问:“探福轩喝茶去?”
群群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反问道:“你想去?”
两人心照不宣地嗤之以鼻,明仁拉着群群往旺福旧舍而来。
一个冬天下来,那池塘禽鸟无踪、藻息苔枯,这小小池塘不仅澄澈如镜,四周更显得水阔天空的,只有西头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儿们凌乱的聒碎……
群群绵软的手紧紧地捏住明仁,浑身沐浴在久违了的暖阳里,心似春风荡漾,面如春风得意,可明仁的脑子里听到的不是犬吠,而是挥之不去的群群即将远行的脚步声……
明仁终于打破了宁静,开口问道:“那赖菖鑫怎么突然要陪着你们去那儿?”
“大概是去谈生意顺带旅游吧?白泩和一位叫海娜古丽的不知为何也要跟去,赖菖鑫与我母亲说好了,等她办完事后,我们由那个海娜古丽做向导,先去周游观光,而且她们争着要为我母亲全程买单……”
明仁想起上午一幕,又小心问起竹君与周思芫之事,群群倒未反感,说道:“这周思芫太不靠谱,害得我母亲好不容易赚得的资金套在观莲湖不说,还要拉我母亲一起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为此,我母亲才对她出言不逊的……这周思芫也是奇怪,还反对我母亲与海娜古丽、赖菖馨她们这些人过分交往,这就奇怪了,我们与谁交往关她何事?我母亲刚才与我说了,她准备将昌盛国际的股份退出来,和回收投在钱锦黛那儿的钱一起,重新拿回小红楼的抵押股份,再偿清部分拖欠债务……与你姑妈的面子上也好看些。”
明仁道:“那个白泩的人品不用提了,海娜古丽更不是什么好货色,听说那个白杨去戒毒就与她有关……你们与这些人打交道确实要当心,周阿姨与你母亲如何,我们做小辈也管不着,可也不能全逆反着来,别离了虎穴,又进了狼窝。”
群群道:“我母亲虽非正人君子,可过分的勾当绝对不会碰的……呦,行程里有去赌城的,虽说是去散散心,我可得看着她点……唉,你又不陪我去,想想这些事就心烦意乱的……”群群把头斜倚到明仁的肩头。
明仁下决心道:“我办出国手续也需些时日,夏天,我必来看你。”
群群思之再三,突然道:“确实我母亲留在昌盛国际,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以为周思芫撤了生意,真洗手不干了?只因刘阿强要金盆洗手,她想拿我母亲继续做替身,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左右果然都是陷阱,谁知道他们让我母亲做些什么勾当呢?我听你的,一定关照、看紧我母亲,你也不许把这话与别人说,你姑妈也不行……”
明仁只得赌神发咒,答应把嘴封严实。
群群接着道:“我母亲想从乌七八糟的娱乐业退出来,通过赖菖鑫她们母女帮忙,重新成立一个国际贸易公司,她们虽然参股,但都推举我母亲任董事长,秋萍任总经理……我母亲做上正经的工业品与汽车买卖,不正是你我,还有你姑妈所期望的?我知道你姑妈以前总嫌弃我们……”
明仁此时再无话可说了,推开柴门,引着群群穿过院子,进了东屋。
邱海棠果然找出了那个鹦鹉架重新把鸟儿架起来,正在给它配饲料呢。
那鹦哥儿见一对儿长相如金童玉女般的可人儿相依相偎进门,刹那间触动了它那根最近异常敏感的爱情神经,想起了老谢家那只与自己情投意合、山盟海誓过的雌性对象,暗暗思忖:本来此地就与我非亲非故,这海棠对我再好,不过是个温柔的圈套罢了,这次何不主动逃离,找到那位心仪的对象远走高飞?
明仁与群群越逗弄它,那鹦哥儿越是玩起了深沉,妒忌地望着她俩,不安分地在架子上来回走动,明仁问海棠:“怎么没给它上链子?”
海棠边忙着,边笑道:“也不知怎么,它来时腿上就有些擦伤,我刚给它上了些消炎药……没想到那个找到它的人还挺仔细地医治过,已经快好了……放心,它总归是我养熟的,在我家时,从来都是放开链子的……”
此时,隔壁犬吠的声音越来越稀疏,玫瑰、水仙探望过各自寄放的狗儿,也过来了。
明仁笑着对玫瑰道:“两位姐姐不是出差去了?算日子还有几天回来呢……”
玫瑰这次是与贾桦呕了气借着出差为名出去的,那水仙也是够闺蜜义气陪着她往香岛去疯狂购物……那玫瑰毕竟深恋着贾桦,几天一过,就有了牵挂,记得要送竹君母女,与水仙就突然回来了……也给贾桦买了许多名牌服饰,都在家里搁好了,也不通知贾桦,想给他一个惊喜,于是她们俩就悄悄地进了园子。
两人先问邱海棠要了钥匙,去了狗舍见那几条狗儿,它们得了海棠她们的精心调养,安分守己,别来无恙,就逗弄了一会儿……
半道上,水仙对玫瑰道:“清静不了几天了,这老太婆就要回来了,她老公那儿也不去,非要窝在儿子家里,唉,我如今都成了住家保姆了,一休息在家,那老太婆整天拉我谈书论画,又要帮着她喂狗儿猫儿的,我一丝儿自由都没有……她又喜欢听好话,哪里天天给她编去?唉,那个到处飞的关关又人影子不见,他在外,我与他打电话,居然还要那个妖精秘书转接……这算什么事儿?那天不过在老太婆面前发了几句牢骚,她一生气又回家乡去了,你看,我一回来,每天遛狗、喂猫都是我与那小保姆的事……做保姆还有月薪呢。”
“得了,都是你自己喜欢……”
“好你个没良心的,当初谁把我介绍给这家人的?每次还不是陪你出去逛街购物,一回家,就挨那老太婆多少白眼闲话?我看真不如单身养个狗儿猫儿忠实可靠,比那些臭男人啊……还有闺蜜啊,可靠多了……”
玫瑰一听,拧了她一把,两人一路玩笑着斗起嘴来,玫瑰道:“有钱、有事业的男人哪个不如此?当初你可自己说的,嫁得男人,只要把钱和房子捏在手里就行,虽说我是介绍人,可他这德□□先可全盘与你托出过的……”
水仙这下噎住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已经憋屈成这样了……那老太婆还不乐意呢,买些东西,又唠叨我大手大脚……我看早晚要与他们家分手……”
玫瑰笑道:“得了,过年时,关关一回来,我看把你乐的,几次三番给你挂电话都没三五分钟就挂了……你要知道,要造婚姻的反,可得准备出血、流泪哦?”
水仙乐道:“你又要信口开河,大不了离婚,我也不会流一滴泪,何况出血?”
玫瑰又笑了,道:“轮到分家产时,总会有人要出血的,那时就得大把流泪了……”
水仙更乐了,道:“就要出血、流泪的也是他们,想打发我净身出户,没门!”
两人说了一通鬼话,这才进门。
玫瑰、水仙见了这古灵精怪的鹦哥儿,也要逗它开口,谁知,这鹦哥眼见这两妇人已经满脸俗尘,浑身俗气,本来与那群群、明仁还有些眉来眼去的,现在却是白眼望去天花板,更加思念起它那位对象来,真怕它将来嫁了一只俗鸟,变得俗不可耐……
玫瑰、水仙自恃清高惯了,见这怪鸟侧目相对也算了,居然白眼望天,心里来气,正巧海棠拌好了饲料要喂食,于是拉了群群、明仁出来。
明仁请她们往探福轩喝茶去,玫瑰道:“要去早去了,还用你请?”
群群笑道:“去我那儿喝茶吧,我那上好新茶如果再不喝,就成了隔年陈茶了。”
玫瑰点点头,水仙对群群调皮地道:“我看近朱者赤,你与他在一起早晚都得痴迷上收藏,不如改喝普洱茶吧,这茶饼就是要收藏,越陈越香……百年正好。”
群群道:“这茶还有减肥功效呢,陈年的确实更佳,可是价钱贵得离谱……”
明仁也听单湖舟说过,这陈年普洱与陈年白酒如今被炒疯了……一听群群要喝,当即答应去买,让她带着出国。
谁想玫瑰道:“别去花那些冤枉钱了,我家有得是,都是陈年宿古的,以前每年有人送来,都堆着,搬家时还是小贾惜物,费了老大劲搬来收藏好……这茶再醇再香,可我不爱它浓浓的味儿,我喜好绿茶,新鲜清口,又可以观形观色,小贾呢,洋气,爱喝咖啡,难得喝红茶兑的奶茶……明天就给你们送来,如今不过是起蓬头热炒,过十年你再看看,还有什么花头?”
她们回到同福里,竹君的房间虽然向北,却是宽敞,又有那个大八仙桌,今天拾到得干干净净,上面放着一玻璃瓶的富贵竹,玫瑰看着觉得雅致,就坐了桌边,群群、水仙去洗杯沏茶,明仁要帮忙,群群笑着推却道:“就四杯茶,都是现成的,一泡就得,你就别黏糊了,陪着玫瑰姐姐说说话。”
明仁留在屋里,玫瑰轻轻地摘去富贵竹间的几片黄叶,见她们离开去洗茶杯,突然声儿不高地问道:“百合年前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我说有些回旋余地,让你回电话给她,你偏不回?”
明仁听她明知故问,有些闷,本来想坐在她身边的,这时就径直来到窗前,望着后窗外大片的梅树上结出无数的梅花苞儿,姿态饱满、生机勃勃地昂首傲立,她们仿佛在等待一个惬意的时机,依次开放……
玫瑰背后低声叹道:“她是个木鱼,你是条呆鱼,她那里举目无亲,必然对你回心转意了,你却……”
明仁一句没听进去,出神地怜惜着那些大多数还在冷冷的日光下蓄势待发的花蕾……远处,突然人影一动,一位披着雪白色羊绒大衣的女子突然出现在梅林之中,远观那人影十分优雅地穿梭着,仿佛与整个林子在一起攒动……
她时而仰望着苍穹,时而俯视着尘泥,徜徉在那些即将绚丽绽放的生命之间……明仁怕自己花了眼,揉一揉眼睛,再一望,这女子居然是楠蓉。
明仁赶紧叫了玫瑰过来看……
玫瑰一见是她,两人也来不及与群群、水仙说,就急急忙忙地出了同福里,来到了树林子旁。
楠蓉听着沙沙脚步声,已醒悟过来……
玫瑰和明仁上前,楠蓉先开口道:“来得太早了,还闻不到这些梅花盛开时的气息……”
这时从怡福晶舍方向的小路上来了一位壮硕的年轻女子,是小红,近前,她再次确认是楠蓉与玫瑰,倒有些紧张,对这些贵客道:“去怡福晶舍吧,那儿清静,现在只有贾大画家教着春杏姐学画画呢……”
别人听见贾桦教春杏画画都是见怪不怪,早年间,贾桦、青松空暇时就常常教导着春杏、冬梅她们……就是明仁一时听了也没放在心上,倒是一念之间,想着如果楠蓉答应,该去唤上群群、水仙两人一起……
谁知就是小红鲁莽的一句话,把习惯了几个月与贾桦耳鬓厮磨的玫瑰心头泛起了醋水波澜,正好两人就是为了春杏而呕的气……她没等楠蓉开口,一转身沿着小径往怡福晶舍走去。
小红、楠蓉以为她是同意的,也没多想,只因楠蓉没有挪步,明仁和小红也不好动弹。
楠蓉此时往玫瑰背影望了一眼,与小红开口了:“你看,客人都去了,你还不去准备准备?”
小红听了,这才跟着玫瑰的脚步也去了,这时的林子里特别宁静,楠蓉安详地对明仁道:“知道你与你父亲的区别吗?”
明仁闷闷交吓了一跳,一时哪有反应?
楠蓉见他有些茫然,继续道:“至少你有对爱情有一份执着……不过,年轻的小伙子啊,爱情就像一杯水,你可别一下子倒完了……”(听到此言,几欲哭泣,三十年前的话尤在耳边)
这时群群与水仙泡好了茶,却不见了玫瑰与明仁,也寻下楼来……
楠蓉已经看见了她们,对明仁关照了最后一句:“别等得花开花谢了,还是大胆地去爱吧,至少将来无怨无悔……”(知道《石头记》为什么未完吗?后三分之一篇幅都是泪啊,而且不是人死这么简单,□□灭亡并非最最悲哀的,而心灵死亡,才是最真正悲惨的啊!)
等群群、水仙见过楠蓉,明仁再次提醒邀请楠蓉去怡福晶舍饮茶。
楠蓉却拉着群群道:“多俊俏的女孩子啊,跟当年的我多像啊,可惜每次我远行的时候,却少人来送行啊……”(与第一回及后回书对照)此刻她的眼神里,除了慈祥,还有一份伤感……
明仁又要通知秀梅,谁想被楠蓉立即阻止了,道:“我就是特意来履行我的诺言,送群群和看看你的,我是抽空过来的,马上得走,她们不见了我,该急死了……过几天我与你姑妈一起去北方开会还要见面的……”水仙一听这话,识相地往后退了几步。
楠蓉从兜里掏出一个锦绣布套来,再一抽,原来是把湘妃竹扇,一面是梅庵绝尘图,照理这扇子有许多年份了,却是老器新样儿,没有使用过的熟旧感觉,反面是一首四言诗,笔迹老辣,或许是楠榕家哪个长辈所题也未可知。
只见行云流水般写道(句句皆是谶语,楠蓉不久后即北上):
《望江南》
载驰北地,望尘善怀。
离一树梅,发一路呆。
出入九重,依稀瀛台。
辗转四季,缥缈蓬莱。
葱葱野筠,芃芃田莱。
何时皎茁,萌蘖栋材。
三思伏案(扶鞍),国忠传代(攒袋),
回首江南,雨霁雾开。
明仁、群群皆一片茫然,应该是离别伤怀之意,如此贵重貌似传家之物哪里肯受,群群委婉道:“楠蓉领导,您大老远跑来,还是上楼喝一杯茶吧,都是现成的……”
楠蓉见她俩推托不受,本要开口,现在一听,倒也爽快:“好,喝一杯茶的功夫还是有的。”
于是四人上楼,围坐在八仙桌旁,群群泡上香茗,楠蓉捧着暖手,这才说出一个埋藏心底的秘密道:“这把扇子本来就是你家的,当年我随我父亲下放远行,单单你姑妈一人跑来送行,当然,你父亲那时在单位里红得发紫,组织正审查着他,也要避嫌的……那时是我一家三口的至暗时刻啊……”楠蓉的眼里开始闪烁着泪花了,她把扇子放回布套,交到群群手里。
明仁这才留意那布套是回文锦绣成,果然有自己奶奶或姑妈的遗风。
楠蓉道:“连这布套也是你姑妈绣的,如今送给群群留个纪念,望你学成归来,不负众望。”
而明仁脑子里却在思索:她怎么说是一家三口,她不是还有一个弟弟么?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当初她的弟弟果真打伤了他亲生父亲,与她们划清了界线?
楠蓉见群群小心翼翼地接在手里,就喝了口热茶,然后漠然望着窗外,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
半杯茶的功夫,楠蓉起身告辞了,明仁三个送她从偏门出去,到停车场上了车。
回来时,明仁远远望见葫芦河边春杏在徘徊,因离着远,表情模糊,只觉着她心神不宁……
水仙在头里,群群勾着他胳膊往怡福晶舍而来,半道又见小红与秋萍匆匆过来,小红问明仁见过春杏没有,明仁实话实说:她就在葫芦河边。
秋萍朝明仁与小红点点头,赶着走了,明仁见小红有些两难模样就要问个究竟,谁想群群却抛出一句:“你倒是眼儿尖,我们可都没看见那儿还位佳人……”
明仁见她说话时扭头撇嘴,也不敢搭茬,水仙突然问小红道:“她们不是在怡福晶舍喝茶么?有什么急事,你与秋萍要这么慌慌张张?”
小红本要溜走,见水仙盘问,只得吞吞吐吐地道出了实情:
就在刚才,那玫瑰急冲冲地赶到怡福晶舍,果然见一览无余、窗明几净的屋子里,面对着一幅春水秋山图,贾桦握着春杏那双绵软的手教着她怎样用斧劈皴的技法与均匀使用腕力……也不知她们眉来眼去地说笑些什么。
玫瑰真是怒气攻心,头脑一热就冲进去,隔开了她俩,把那只惯于弹琴的灵巧手指在春杏的脸上一捋,同时发出脆亮的俚妇俗语道:“臭不要脸的,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专会勾引人家有家有室的男人……”
春杏被突如其来的羞辱怔住了,明白过来时,已是泪流满脸,捂着脸跑了出去……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乌盆梦更新,第 91 章 第九十一回 黠鹦哥重归传密语 萌姥姥闲来发戏言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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