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逍闭紧双眼,固执的想要阻拦流出的眼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手机铃声突然叫起来,惊的游逍不自觉地一抖,霍拓手掌在他背上轻抚,拿过他手机看来电显示是游弋。
游弋长大后第一次出门旅行,没有像撒出去的野马一样摸不着影儿,反而像个走丢的小狗一样想家,想他爸想他哥,每天都要视频好几次,游逍嫌他烦,不让他发视频,却还是控制不住他每天必须打一次电话,如果不接就没完没了的打到你接为止。
霍拓一手轻拭游逍脸上的泪水,一手接听了电话。
“拓哥?我哥呢?”游弋听是他声音,紧张道。
“他今天有应酬,喝醉了。”霍拓说。
“怎么会喝醉?他平时也不喝很多酒。”游弋怀疑。
“陪领导。”霍拓淡淡的说,越解释他反而会越怀疑。
“哦。”游弋答应,又高兴道,“我们今天来大理了,不过没住你们上次住的那家酒店,太贵了。”
霍拓轻笑,“想住吗?我请你们。”
“卧槽!拓哥你太狠了,你为了追我哥太舍得下本了。”游弋大呼小叫。
霍拓偏开头,怕游逍听见他的话。
“好了,我先去忙了,你晚上别乱跑,早点回酒店。”奇书屋
“我知道了,明天再打给我哥。”
挂断电话,霍拓心里难受,丁不超像是游弋的亲哥哥一般,如果他知道这个消息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回家好不好?”他轻吻游逍额头哄道。
“不想回。”
“去山上看日出,好不好?”
游逍从心里到眼睛里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一片灰暗,想到红彤彤的太阳或许能找回点颜色。
“好。”
霍拓开车往西郊的阳山去,他开车一样认真谨慎,此时却实在放心不下,伸出一只手紧紧抓着游逍。
没想到晚上出市区竟然堵的这么厉害,每个红绿灯都要等上好几轮。
游逍一直没说话,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像是陷入深思。其实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混沌沌黑暗麻木没有一丝光亮,他努力想找回理智,却怎么也抓不住,没着没落像是不断往一个黑窟窿里掉,既看不见头上的光亮,抓不住丝毫可以握住的东西,脚下也一直落不到底。
再次被堵在路口,他突然说,“算了,回去吧。”
霍拓安抚他,“马上就上高速了。”
游逍叹口气,“回去吧,小雨晚上要复习,家里没人。”
霍拓心被扎了一样疼,游逍活儿的太累了,在他最痛苦的时候连放纵一个晚上不回家都不可以。或者这也不是累,是责任和负担,他像是被现实生活捆住了手脚,每一步路都得小心翼翼的挪,不敢停留不敢奔跑不敢出错。
上次两人谈好要再请个护工,他已经找康复医院的熟人帮忙留意了,介绍过几个他都觉得不太合适,看来得早点定下来。
“星哥在家,让他去照顾一下。”
“不用了。”游逍揉了揉眼睛,“我想回家了。”
措手不及的混乱后是剧烈的悲痛,然后是漫长的隐痛,此刻他忽然特别想回到家里,看到他爸,奶奶,才觉得安心。
两人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家里人都睡觉了,小雨不放心开着灯等他们。
“去睡吧,明天还要考试。”游逍抱了抱小雨。
“逍哥,你怎么了?”小雨担心道。
“没事,太累了,你快去睡。”
小雨脚步挪了挪没动,他像是有话要说,霍拓在后面使了个眼色,小雨低下头,“那我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游逍先去看了看他爸,进屋冻的一哆嗦,他看了眼空调开到18度,肯定是趁小雨不在他自己又调了,小雨平时管的可严了,只给他开到26度。
游逍把温度调上去,摸了摸他爸的手,在床边坐下呆呆的看他的脸,心里憋满了怨愤,命运对他实在不公平,从小没了妈妈,爸爸又在大学时出事,让他再不敢想梦想这回事,好不容易一家人平平安安过的现在,弟弟终于长大成人要读大学了,却又要夺走他最好的朋友,还有柳梦……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都让他遇到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儿?如果丁不超真的死了该怎么办?他不敢想。
坐了十几分钟出,厨房亮着灯,一阵香味钻进鼻子里,他才感到有些饿,想起来没吃晚饭。
霍拓个子太高,站在厨房里总有种不合适的错位感,他自己也觉得憋屈,正常厨房的装修尺寸他都需要弯腰低头才行,这么多年只有他舅舅家的厨房最舒服,因为夜叔也是个大个子,家里厨房是专门根据他身高设计的,反正他舅几乎不做饭。
游逍静静的看他拌黄瓜,霍拓做这个菜特别讲究,一定要把黄瓜削皮,也不会随便拍几下,而是整整齐齐切成块,没块大小形状几乎都一样,看外科医生切菜是种享受。
游逍看着看着,心渐渐平静下来,果然爱能治愈一切,被爱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儿,尤其是被这样好的人全心全意的爱着。
霍拓做了碗面,凉拌了黄瓜,炒了个空心菜,游逍吃不完,他把剩下的全吃了。
“谢谢你。”
霍拓轻笑,“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跟你说过,不用说谢谢。”
游逍笑了一下,“不是客气,夫妻家人之间不也应该经常表达感谢嘛。”
“那你应该说谢谢老公。”
游逍头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停了会说道,“我明天还要去公安局,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霍拓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亲,“我陪你一起。”
“不用,你还有工作。”游逍又打了几次丁不超的号码,依然是忙音,“你手机呢,试试你的。”
霍拓把手机递给他,打了两次一样是忙音。
“不知道他爸妈怎么样了?”游逍叹气,“他妈原本……原本精神就紧张……”
说完他自己浑身一凉,这话的意思仿佛他已经接受丁不超失踪的事实,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摆摆头,自我安慰,“先不考虑这些,他爸妈都是司法系统的,知道的肯定比我多……这事儿办的也太不靠谱了,只是联系不上就通知家属。”
霍拓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比游逍冷静,或者说旁观者都冷静,只是当事人无法承受而已。他并不算旁观者,游逍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但还是会有差别。
游逍以为自己晚上必然会睡着或者做噩梦,没想到却一夜无梦到天明,可能是因为霍拓一直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的身体和心都安稳无忧。
霍拓送他去上班,中午担心他不吃饭又买了给他送去,然后开车回家,下午跟医院请了假。
游逍不再像昨天那样激动,霍拓却更担心了,明白一切只是刚开始,他眉眼间充满焦躁不安,随时都可能失去理智爆发。
小雨上午考完背后一科心情很好,中午请明叔和奶奶去吃了自助餐,仨人都撑的够呛,慢慢散步回家。
“小霍咋回来了,吃了没?”奶奶惊讶。
“还没吃,下午请假了。”霍拓站起来搀扶她。
小雨忙说,“我给你做饭,拓哥想吃……啥?”
“都行。”
小雨做菜精细量小,霍拓怕他做的不够吃,进厨房嘱咐他加大量。
“我知道,逍哥跟我说过,你在家要多做饭。”
霍拓心里美的冒泡,不仅因为游逍惦记他,也因为他把自己当成家人。
“小雨,你是不是有事?”霍拓问。
小雨惊讶,“什么事儿?”
“昨晚我看你好像有话要说。”
“哦,是。”小雨不好意思。
昨晚霍拓看他那个眼神他还记得,一夜心里都不舒服。他一直有点怕霍拓,虽然霍拓从来没有凶过他,对他说话客气,在他面前也没有任何架子,可他就是没来由的紧张,霍拓这样的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最优秀的标杆,自带自负气质,让站在他身边的人都自惭形秽。
昨晚他那一眼稍微有点凶,让小雨心里挺难受,却没想到今天他专门来问。
“是有点事儿……”
霍拓先解释,“逍儿遇到了些事情,我暂时先不告诉你,你知道他最近很难受就行了,你有什么事儿直接跟我说。”
“逍哥怎么了?”小雨担心,又想到刚才他说不让问,“他会不会有事?”
“不会。”霍拓保证,“会好的,尽量最近都不打扰他,你有事跟我说就行。”
小雨还是揪心,低头说道,“是陈阿姨的事儿,她在对面的培训中心找了个……活儿,给小朋友做饭和打扫卫生……只上半天,她想再找个活儿一起……干,上次我听逍哥说想请个保姆,我想问问……”
他不敢看霍拓,觉得给他们添麻烦,如果是对游逍说他还没什么压力,对霍拓说就气弱胆怯。但是他想帮陈阿姨,虽然不是他妈,但是一个丢了孩子的女人,一个人辛苦找了十几年让他心疼,而且经常代入的想他亲妈是不是也在这样寻找自己。
霍拓想了想,“她不是还要出去找孩子吗?会在这边停多久?”
“她现在没钱,她爸爸还生病了,想在这里呆两三年……挣钱,有时间了就出去找找。不像以前那样一直……跑了。”
霍拓点头,“她会做饭吗?现在住哪儿?”
“会,做的特别好吃,那个培训中心就是……因为她做的好吃才用她,还让她住在杂物间,不过一到晚上大楼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小雨说。
霍拓也确实想快点定个合适的人,游逍这个状态让他放心不下。
“你让她明天晚上来家里试试,平时就是做饭打扫卫生,照顾奶奶,明叔不用她管,你明白的,男女之间不太方便。”
“我知道。”小雨高兴,“谢谢拓哥。”
“还有,咱们家都是男人,虽然有房子但她住这里不方便,我给她加租房的钱,你让她在附近租个房子。”
小雨激动的脸都红了,终于敢直视霍拓,眼睛亮晶晶的,“谢谢拓哥!前面巷子里赵奶奶家旧院子刚好有间房要出租,她还让我帮忙找人呢!”
霍拓笑了笑,小雨快成这一片的野生中介了。
“先试两天,合适的话就用她,不合适你再帮她找其他的。”霍拓把话先说到前面。
“好。”小雨答应。
小雨炒了两大碗菜,盘子装不下,只能用大碗。
霍拓端着碗出去,他在身后小心翼翼的问,“拓哥,逍哥真的没事吗?”
霍拓站住脚步,肩平背直,语气坚定,“没事,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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