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茅屋,硬是陪雷厉度过两年多的光阴。
当初,他初来乍到时还曾被这茅屋上一任主人坑去二十枚银币,那是他半年的生活费。
屋前有个大水缸,是他花高价从别人手中买来的宝物,正因为它,雷厉才能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打通四条灵脉。
雷厉行李并不多,简单收拾出一个包裹,背在身后,将茅屋锁住后,便启程出发。
帝宗位于大陆最富饶的中心地带,而雷厉目标之处,则是被当地称为蛮夷的东方小国“大夏”。
此行路途极为遥远,有无数山脉江河阻隔,倘若徒步的话,雷厉穷尽一生也无法抵达。正因如此,他来到倚着帝宗灵山建立的灵城,在飞行兽驯养基地中花费十枚银币,登上飞往大夏国的低等飞行兽。
他在飞行兽后背待了三天三夜,期间依旧不忘修炼,冲击处于封闭状态的第五道灵脉。
三天后,飞行兽将他放置在大夏国境内一处平原上,便展翅离开了,雷厉背着包裹,徒步行走半个下午,终是在日落前来到以他姓氏命名的“雷城”。
他祖上乃是跟随当今大夏国王室南征北战的功臣,特将此城以雷氏命名。
此城虽姓雷,但随着血脉更替,他们这一脉早已失去了管理的权力,当今城主虽还姓雷的掌管,不过却与雷厉一家血脉疏远不少,此前爷爷在世时,因为辈分的缘故,当今城主还会给予他们一脉几分颜面,而随着爷爷去世,他们这一脉已经变得与普通豪门无异,到如今,整个家都已经垮了。
雷厉缓步进城,四处张望,一番怀念后,他沿着熟悉的路线,来到一处老宅前,盯着门上牌匾上刻着的“雷府”二字出神好久,最终叹了口气从此处离开。
这里,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了。
他一路步行,穿过十几条街,最终在城镇边缘的泥泞小道中,找到属于他的小家。
这时天色已晚,屋内亮着烛火,他步步走近,心头逐渐开始温暖。
这时,有妇人端着盆子从屋内出来,一如往常,将盆里的水泼到院中,幸好雷厉与之保持一段距离,才没被溅到。
妇人身材纤瘦,面容姣好,只是身上那件不知洗了多少遍的衣服,略显脏乱与老气。
见到熟悉的面容,雷厉鼻尖不禁酸涩起来,他扯出一抹笑容,压住鼻尖的酸楚,扬声喊了出来。
“娘!”
声音响起,妇人全然无神的双目顿时变得光彩夺目。
只听“咣当”一声,盆子从手中掉落下来。
“厉儿,你怎么回来了?!”
妇人见到背着包裹的少年,又惊又喜,脸上的笑意让她起码年轻了二十岁!
雷厉母亲名叫陈玉,她接过雷厉的包裹,满脸欢喜地将雷厉推进房屋,“老家伙,你看谁回来了!”
雷厉一路被母亲推到卧室,躺在床上的中年人闻声艰难地坐了起来。
“爹,我回来了。”
雷厉膝盖一弯,跪在床前,不久前与死亡擦肩,鬼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而幸存之后,他只想陪在家人身边。
中年人头发凌乱,满脸苍白一脸病态,他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嗽几声,随即冲雷厉母亲招了招手,“陈玉,把柜底的藤鞭拿来。”
“拿什么藤鞭啊,孩子好不容易回来,怎么一见面就拿藤鞭呢!”
陈玉上前劝说,但见中年人一脸执拗的神情,也只好照做了,将藤鞭递给对方时,陈玉还不忘补充一句,“孩子都大了,不经打了…”ýáńbkj.ćőm
“再大也是我的种!”
雷厉父亲一声咆哮,伴随一道声响,鞭子狠狠抽到雷厉背上,将他衣衫撕裂,留下血痕。
雷厉咬牙承受,未曾喊疼。
他父亲名为雷峥,当年爷爷去世,父亲与二叔争夺家产失败,被后者以二十年寿命为代价打至重伤,最后只能搬出雷府,在城南这边买了块荒地,直到如今。
“我让你前往帝宗求学,学不成不准回来,你倒是给我说说,如今打通到第几脉了,就你这幅样子,怎么替为父报仇,怎么夺回家产?!”
说着,雷峥怒意上升,扶着床沿艰难起身,手臂一甩,又在雷厉后背留下一道血痕。
“我进入内门了。”
声音响起,陈玉与雷峥皆是一惊。
“前几日,我从宗门接到任务,协同三位导师与众多师兄弟围剿「那家伙」…只有我一个人幸运地活了下来,所有人的功勋都堆到了我身上。”
雷厉垂着脑袋小声说着,声音落下,陈玉满脸泪水扑到他身上,掀起雷厉衣服查看他身上是否还有其它伤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胆啊,「那东西」那么的诡异,旁人躲都躲不及,像你这小小的外门弟子怎么还敢往上冲呢?”
“娘,我没事。”雷厉轻声解释,“正因此事可怕,任务才能落到我头上啊,况且门内下达的指令是替三位导师抬轿子,我也没想到…”
“将儿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修炼,他所遭的苦,受的罪,你能体会到么,倘若哪天孩儿出啥意外,我也就不活了!”
陈玉白了雷峥一眼,将雷厉从地上扶起来,掀开他后背的衣衫,轻轻擦拭新增的伤口。
将藤鞭扔到地上,雷峥一屁股坐到床边,指了指床头柜,“这里面有药,你替他敷上吧…”
闻言,即便后背再疼,但雷厉依旧笑了起来。
泛黄的烛光下,他向陈玉与雷峥讲述上次任务的凶险与离奇,以及自己两位殿主气势压迫的场面,以及最后白无双提出让雷厉进入内门的提议。
最后,坐在床边的雷峥轻轻拍了拍腿,劝说道:“帝宗资源众多,你成为内门弟子后一定要刻苦努力,日后学成归来光宗耀祖…”
“行了行了,别说你这老一套了…”陈玉摆了摆手,将雷峥没说完的话给打断。
“爹,娘,这么晚了,雷婷那丫头不在家吗?”
在这家里,除了父母外,雷厉还有个妹妹,他在这和父母聊了这么久,那丫头始终没出现,令他感到疑惑。
雷峥闻言又板起脸来,这时陈玉解释,“雷婷那丫头想帮家里分忧,到束河边卖花盏,你爹也是好心,不让她去,结果她却和你爹吵了一架,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说到这里陈玉叹了口气,“这丫头啊,和你爹一样执拗。”
“我去把她找回来跟爹道歉!”
雷厉知道父亲担心雷婷那丫头,所以不愿让她出去摆摊,只是二人因此吵了一架,所以迟迟拉不下脸。
“也好也好,雷婷那丫头最听你这哥哥的话了。”陈玉从雷厉房间拿出他前些年穿得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
“早去早回,把你妹也给带回来。”
在他推门离开时,卧室传来雷峥的声音,
雷厉一笑,就算自己不去,父亲也快忍不住的吧。
目送雷厉拐角离开,陈玉回到房间收拾杂物,来到雷峥身边轻声道,“要不这次别让厉儿回去了,一个人在宗门无依无靠的,刚刚听他说起「那家伙」时,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雷峥沉吟片刻,摇头拒绝,“他若不去那边修炼,往后哪有资格保护这个家,夺回属于我们家的一切?!”
闻言,陈玉再次哭了出来,“等哪天有噩耗传回来,你哭都没地哭去。我可跟你提前说好,我可就这一个儿子,要是出啥事,你哭都没地方…”
“咳咳…”
“行了,别哭了。”雷峥撕心裂肺地咳嗽,随后语气略带几分温柔地安慰陈玉,“好男儿志在四方,前往帝宗修炼不过是为了逼他面向更大的天空,倘若坚持不住,说明他并非修炼那块料,我会让他回来做些生意,不过,你也要相信我们儿子啊…”
咚咚咚!
雷峥话音刚落下,屋外便传出一阵繁杂的敲门声。
雷城对于雷厉来说,实在太熟悉不过了,当年爷爷在世,他们一家还没从雷府搬出来,他也算是雷城的富家子弟,当时年纪虽小,却没几个人敢于招惹。
他沿着束河一路行走,最终在拱桥旁边发现了卖花盏的身影。
少女一袭素裙缩在桥边,脑袋被连衣帽掩盖着,看不清长相,她目光停驻在摊前各式各样的手工花灯上,可能是饥饿的缘故,故而一直有气无力重复着这样一句话,“卖花盏了,只要两枚铜币…卖花盏了…”
“一枚银币能全买了吗?”
有声音从少女头顶响起。
“能!”雷婷猛得抬头,眼中满是光彩。
在她看清来人后,澄澈的眸子又变大了几分,雷婷几乎是弹跳起身,扑向面前的少年,“哥!你怎么回来了!”
雷厉微笑着拍了拍雷婷后背,回答道:“想家了,自然就回来了。”
少女虽才十三四岁,但皮肤白嫩,长相却是极佳,尤其是那对眼睛,闪闪发光,看上去尤为可爱。
雷婷虽与雷厉同为陈玉与雷峥所生,但二者长相却并不相似,前者似乎继承父母全部的优点,而雷厉么…
“把地上这些都收拾了,哥带你吃些好吃的。”
他在帝宗做外门弟子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了不少银币,如今请雷婷吃一顿美味还是足够的。
饭馆中,少女一连吃了好几碗米饭,许是太过饥饿的缘故,摸起桌边的白面馍馍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雷厉捏了捏雷婷白皙纤嫩的胳膊,取笑道:“饭量这么大,身子怎么还这么瘦呢?”
雷婷毫不避讳地掀开肚子上的衣物,嘴里含了太多饭菜,模糊不清道:“都留这儿了!”
此刻,她肚子已然吃成了一个皮球!
“跟哥回家吧,爹娘都很担心你。”雷厉简单的道,表明来意。
这时,雷婷停住了嚼饭的动作,愣了片刻道,“哥,是娘叫你来的吧?”
“也有咱爹的意思。”
雷厉回答,但心里却想着,“不愧是父女啊,连爱面子的方式都一样。”
“好,那我跟你回去。”
雷婷也不愿再躲在桥洞底下受冷了,既然阿爹都退步了,那自己也就卖他这个面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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