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压下了众人的声音,然后伸出了三根手指,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他大声地喊道。
“公平!”
“公平!”
“还是他娘的,公平!”
宁修说这句话的时候,气势排山倒海一般,这些民众却都是听得愣神了。
因为这话,听起来就像是神话故事一般。
这么多年了,谁不是压在他们的头上?
一时之间,竟是无人答话。
那些政务员们此刻却是被触动了情绪,他们也是和这些人一样的人啊,甚至在此之前,他们过的还不如这萧山县的村民们。
但是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就已经过上了曾经想也不敢想的日子,而这一切,都出自眼前这个还没有及冠的少年!
宁修将在场众人的沉默看在眼里,他也明白这些人的忌惮和迟疑,他没有再耍嘴皮子,而是展开了实际的行动。
“把那些家伙都带上来!”
宁修一挥手,萧山卫的兵丁顿时把这些衙役、刀笔吏给押了上来。
这些人面如土灰般地被按到在了地上,有些人则是仍旧做着最后的挣扎。
“侯爷,饶命啊侯爷!”
台下的百姓终于出现了一些骚动,他们当然认识这些人,认识这些他们眼中的老爷,只是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宁修要干些什么。
宁修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只是从一个萧山卫的将士腰间抽出了佩刀,然后走到了那个叫的最欢的人面前。
那个人,便是张三。
雪亮的刀光闪过,张三的声音戛然而止,鲜血喷洒在这地面上,甚至喷溅到了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百姓的脸上。
斗大的人头滚落在地上,张三的双眼瞪的大大的,嘴巴还张着,可却是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了。
死一般地沉默,继而……是这些老百姓们山呼海啸一般的狂躁。
唯以鲜血,证明决心!
唯以决然,方胜贪腐!
宁修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大声喊道:“乡亲们,昔日陛下登基之时曾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些家伙,手中职权卑微,可却仍旧欺压百姓,甘为乡绅地主的爪牙!他们忘了,他们本应该是百姓的保护者!”
“他们忘了,他们手中那微弱的职权,是陛下赐予他们,为百姓谋福利的!”
“他们全都是一群记性不好的人啊!”
“朝廷这一次的火耗归公,是建立在取消杂税的基础之上,虽然从原来的十五抽一,变成了现在七分抽一份,但是却仍旧比之前的赋税要低了太多了。”
“可是这帮畜生,却只记得了前半部分,全然忘了朝廷取消了杂税这件事!”
“他们借着这次的名头,中饱私囊,竟然把朝廷的仁政给办成了苛政!”
“最后,大家的日子苦了,朝廷的名声臭了!可是那些地主老财的田产却要翻了好几十倍,这些狗娘养的东西的腰包,也鼓了十几倍!”
宁修擦干了那刀上的血迹,在一众衙役颤抖的身躯前,冷森森地一笑道:“各位乡亲父老,你们说,你们还需要一群记性不好的人,来为你们当差吗?!”
真相被道破,愤怒被点燃,那鲜血也冲淡了百姓长年以来的畏惧。
地上死不瞑目的张三的头颅,就像是一个破烂的球一般滚动,再也不能像平时那般吐出威风凛凛的话语。
于是,山呼海啸的讨伐声响起。
“不需要!”
“杀了他们!”
“对!狗娘养的!”
“我就说今年的赋税怎么可能这么高,原来都是这帮狗东西给吃了!”
“天啊!我差一点就要把姑娘卖给杨白劳抵债了,要不是侯爷,我得被这帮狗娘养的东西欺负到什么程度!”
“杀杀杀杀!”
开始的时候,底下的议论声是各有各样的,但是到了后来,却全都汇集成了一个字。
这个字山呼海啸一般地扑来,冲入了这些衙役和吏员的脑海,直让他们害怕到了极点。
其中有一个人,终于是受不了这般恐怖了,他竟是生出了愤怒,猛地大声喊道。
“你们这些……刁民!”
“你们竟然敢这么恨我们!你们竟然敢如此恶毒!”
“你们不过是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田产、失去了至亲的骨肉罢了!”
“你们可知道,我们付出了什么!”这人一脸的愤怒和不甘,神色狰狞无比,厉声喝道:“你们可知道,这样的计策,我们想了三天三夜才想出来的!”
“为此我们付出了那么多,耗费了那般多的心血,可你们民竟然不肯心甘情愿的家破人亡,你们真是一群恶徒!”
那山呼海啸一般的杀声竟是被这家伙给压了下去,就连这人身后站着的那个萧山卫也都愣住了,他活了二十多年,真是从没有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这一刻,这个萧山卫真想先用刀把这个家伙的脸给剥下来,倒不是想要折磨他,而是实在好奇,这个家伙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那人却不知道众人的心思,一时之间,竟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地,觉得众人是认同了他的话,顿时一脸狂喜地看向了宁修道:“白……”
“斩!”
可惜,宁修却并不想听这个家伙逼逼叨叨,手指向下一划,那人身后的萧山卫只好发起了剥脸皮的想法,直接一刀给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的头给剁了下来。
而这也就像是一个信号一般,那些萧山卫,一个个都举起了刀,想要把这些家伙了结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宁修却突然虚空握拳,萧山卫们的刀顿时停下来了。
滴滴答答的汗珠落下,跪在雪地里面的衙役们,早就吓破了肝胆,此刻却觉得自己重获了生机,顿时纷纷要开口告饶。
可没等他们开口说话,宁修却转脸看向了那些老百姓,大声地说道:“各位乡亲,有没有人,愿意来持刀行刑的!”
衙役们瞪大了双眼,老百姓们不可置信却又带着一丝兴奋地看向了宁修。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青壮第一个站了出来。
“俺来!”他大步向前,来到了宁修的面前,正要蹩脚地行礼,宁修却直接递给了他一把刀:“寻一个吧,哪一个曾经欺压过你?”
“就是他,赵六!”
这青壮此刻也被血和愤怒冲红了眼睛,再加上宁修一句句接地气的骂娘,似乎也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青壮接过了那钢刀,指着一个精瘦的衙役到:“这狗娘呀的赵六,去年强占了俺妹子的身子,俺爹去官府告他,却被他和县官送进了大牢,俺爹就死在了大牢里面啊!”
“那便去把!”
宁修本觉得自己已经对这种事情有些免疫力了,没想到听着这青壮愤怒的声音,此刻自己的胸膛之中,仍旧带着愤怒!
那青壮得了宁修的鼓励,提着刀,来到了那赵六的跟前,红着眼睛,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这赵六。
赵六早就被吓尿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愤怒的汉子,声音颤抖道:“冯大,冯大,你听我说,当初那事我错了,我愿意赔你钱,我真错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不……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奇书屋
“你的那些脏钱能把俺爹的命换回来吗?!”叫做冯大的青壮猛地抬起了那佩刀,想要朝着赵六砍去。
赵六面如死灰,却突然厉声喊道:“冯大,你个刁民,你敢杀我!”
冯大的刀竟是猛地悬在了半空之中。
终究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此刻虽然成了持刀人,竟仍旧不敢一下子砍下去!
赵六睁开了双眼,没想到自己没死,此刻竟是猖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冯大,你个孬种,我就知道你不敢杀我,哈哈哈,就是我亲手在牢里弄死的你爹!你能怎么样?你别说,你妹子真的润啊!”
“要是有机会,老子还要再来一次,你这样的孬种,贱民,你就活该被我……”
“啊啊啊啊啊!”冯大突然一声狂吼,然后一刀砍了下去!
赵六的头颅落地,冯大的半边身子瞬间被染红了,但是他却仿佛在这一刻,冲破了什么枷锁一般。
他将手中的佩刀扔在了地上,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长声嚎哭道:’爹!妹子!我替你们报仇啦!”
赵六的头颅滚落在了地上,而这也让这些衙役们更加的恐惧。
这和之前的恐惧还不一样,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
如果说宁修带给他们的只是死亡的恐惧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们更是一种世界破碎了的恐惧。
因为曾经被他们视作牛羊一般的人,在今天,竟然举起了刀,砍掉了他们的头!
而对于这些村民而言,则也是另一番的感受。
他们看着被血染红了半边身子的冯大,似乎某一种东西被他们点燃了。
“所以,我们也可以反抗的吗?”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寡妇轻声地呢喃着,然后竟是排众而出,来到了宁修的身前道:“侯爷,俺这妇道人家……也可以杀这群狗东西吗?”
“这个家伙,他多次强迫俺,上月在俺家吃醉了酒,俺才知道,俺丈夫竟是他害死的……”
“去吧。”宁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递过去了一把钢刀。
这寡妇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举着钢刀便朝着那人跑去。
那人被吓得不行,起身就要跑,却被萧山卫一脚踹翻在了地上,然后又一脚踩在了他的胸膛上,让其动弹不得。
那寡妇走到了他的跟前,用钢刀猛地砍下,可是因为力气很小,又到底有些恐惧,所以第一下砍歪了,第二下力小了。
最后的最后,竟然用了十多刀,才把这个人给砍死。
整个过程之中,这人发出的惨叫,让其他的衙役全都不寒而栗。
他们再一次开口求饶,只是这一次,不是哀求宁修放过他们,而是求宁修给他们一个痛快!
毕竟这么死,他娘的实在是太痛苦了!
一边的宁书礼都是本能地觉得有些疼痛,下意识地吸了一口冷气,却听到身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冷笑。
“宁书礼,以后你要是敢辜负老娘,老娘也这么剁了你!”
看着自己身边这可人发出的冷气森然的话,宁书礼一个字也不敢说,只能是干笑。
当然,他们小两口这别具一格的调情,在这个时候并不引人瞩目。
冯大和这个小寡妇打开了局面,越来越多的百姓心中也有了勇气,他们想起了过往这帮王八蛋们做的重重恶事,都是争先恐后的上前。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
当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用自己微弱的力气,砍了三十八刀之后,最后的那个人,终于是带着解脱般的笑容死去了。
鲜血,汇集成了一条条小河流,在雪地上留下了七扭八歪的痕迹。
曾经的古刹灵谷寺,此刻弥散着血腥的气息。
这些醇厚的乡民,觉得有些不适,但脚下却像是生了钉子一般地被定在了原地,怎么地也不愿意离开。
好多孩子也都是觉得害怕,所以捂住了眼睛,可最终却还是忍不住从指缝之中看去。
不为别的,就因为就在昨天,他们的父母,还在和他们说,可能还不上地主老爷们的债,要把他们卖了!
宁修则是看着那个老人,气喘吁吁地把刀仍在了一边,然后看着远方默默地流泪,心中一痛。
终于,他算是完成了今天的第一个任务。
他的目光从这些死人身上扫过,落在萧山卫的脸上,继而是那些候补官员、政务员,最后停在了那些百姓的脸上。
他猛地喊道:“临行之前,陛下曾和我说,他改了主意了!”
“他告诉了我一句话,今天,在这里,把刀交到了大家的手中,就是要用鲜血和愤怒,来践行陛下的话!”
一片安静之中,宁修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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