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心意已决,当场写下了令旨:
“监国制曰:
高皇以布衣取天下,汤武革命之道也,上顺乎天、下应乎人,故诸般政教,审时度势,行法世重世轻,与时而俱进也。今江南变法已数载,国库充盈、四民丰富,但凡奴婢部曲、投献、贪渎,百弊消而百利兴。新法所行,诸邦亦受其益,藩属乐见、外洋骛趋,非大兴之象而何也?
故太子秉高皇成祖之德,必使变法之益均布天下,著枢密大臣徐阶总领其事,兵部尚书张居正为枢密内丞,推江南新法于南北十三省,斟酌损益,有以为之也。又,江南变法得行,首在抗倭,因念朱纨、王忬死得其所,胡宗宪、俞大猷等劳苦功高,著朱纨、王忬赐太子少保,胡宗宪加太子太保,俞大猷擢操江总督、南京兵部尚书,总领海防。又,天下四民与朝廷共度时艰,赐一条鞭税赋减半,其余抗倭、九边功臣将士赏赐各有差。”
几人看了,深感这道令旨实在是大有恩惠,不说别的,单单减半税赋,就足以让天下四民欢宴数日了。加之,令旨明确说减半是按照一条鞭来算,那就直接少交一半的银钱,天下人岂能不乐?
次日一大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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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亲自来到建极殿,徐阶、张居正赶紧出迎,几个舍人也恭敬罗列。
算起来,裕王已经好多天没来建极殿了,想到陈以勤在的时候,还能推行一点政令,等严家开始闹起来,朝政就完全停了。如今徐阶、张居正总领枢密台,两人都深得清流人心,严家又已经名声销毁,政令应该还是能行得通的
他昨夜就已经将令旨交给徐阶,这时便问:
“徐阁老、张大人,本王的令旨是否妥当?”
呃……
徐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凭他的经验,自然猜得到,这是裕王维护自己地位的权宜之计。不过,平心而论,这些政令都十分高明,一下子就把变法数年之功揽为己有。若在之前,效果还不会那么好,可如今严家逼宫,又发生了火并,此等消息连夜奔走,早已传遍数省了。天下人王子揣度之际,裕王这道令旨颁下,效果就会增添十倍。从此以后,天下人就会认为严家是因为反对变法而逼宫裕王的……
他本不想执行,可关键是皇上那边的态度不明朗。到底废不废除裕王这个监国太子,连一点风声都没有……甚至,追不追查裕王无端抓捕二三百官员,又带兵进宫的事,也一点没数……
在此微妙之际,裕王仍是合法的监国太子,总领天下军民庶政,不听他的,岂不是抗旨?而如果一点不修改,直接照实颁布,天下严党缙绅势必就会衔恨,认为他徐阶趁火打劫、坐收渔利,踩着严家的肩膀往上爬。
沉吟一会儿,他又看看张居正,暗示他可以修改一下。
张居正跟他搭伙十多年,一看眼色就猜到了,但他与徐阶、严嵩都不同,先不说他早就想将新法推布于全国,就说如今的形势,乃是彻底打垮严党的最佳时机,又岂能放过?裕王这道令旨一旦颁发,天下人心所向,就会归于裕王,至少相当程度上会同情,到时候严家再逼迫,势必大失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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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不要说一般臣子洞若观火,皇上如此厉害,岂能不知?说不定,这正是皇上期待地呢?到时候,说不定皇上就有什么厉害招数来治严党,自己这时候掺和进去,实在是极其不智。
一念至此,他微笑道:
“徐阁老,居正以为,令旨十分通晓明白,如今变法大业颇多非议,人心惶惑,此令旨一颁,则人心大定矣!”
这?
徐阶摇摇头,也只好附和,
“王爷啊,你是监国太子,臣等奉命。”
好!
裕王当即用玺,张居正立刻派人,转用兵部八百里加急送往各省,命令各省在下辖府县明白张贴,务使军民一体得知。
大事办妥,裕王问道:
“徐阁老,张大人,辽东的方略,已经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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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阶、张居正一大早就在商议,但实在拿不出什么办法了。先前,张居正已经通过冯保上报了玉熙宫,虽说也有点准备,可那是此前六部停摆时,拿出来的不是办法的办法。而此时虽然再掌朝局,但时势已坏,就算有良策,多半也来不及了。
张居正摇摇头,道:
“王爷,我和徐阁老也商议过了,如今军报,辽阳多半不守啊……再有,此次不同以往,俺答长子辛爱突然出走,与土蛮得图们汗、女真的王杲联手,这才使得局势崩坏啊……
臣粗略算过,敌军恐怕不下于十万人,不要说辽阳,就算打蓟州也够了。这些都还不是最担心的。王爷,有一支土蛮在古北口一带游弋,似乎想要入塞?臣以为,他们是以辽阳为饵,致我军之动,我蓟州、京营一旦分兵,则土蛮侧翼多半就会突入啊……”
说到这里,
他是真心忧虑了。当时,他让李成梁做好准备,那是因为指挥不懂蓟辽总督杨博,且当时严党和裕王斗得水火不容,又能做什么呢?而接道军报,一见是辛爱出兵五万,着实吓得不轻。他当时就找了王国光,命其火速前往土默川,说服俺答出兵平乱。可这才过了两三天,又哪里会有结果?
裕王点点头,又看看徐阶,心想:本王倒要看看,你徐阶是否真地是个忠臣……
这时,
徐阶也开口了,
“王爷,杨博的信也已经到了……正如太岳所说,杨博也不敢妄动啊……分兵救辽阳,他也以为万万不可,说还是要全军防住长城一线……老臣以为,杨博的做法还是妥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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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裕王点了点头,心想——
徐阶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敢得罪严嵩……虽说形势的确如此,可杨博身为总督,一点办法也没有,那还不是怕了严嵩?可见,局势之所以无解,还是因为严家……
一念至此,他想起昨夜沐朝弼说的话——
“严家一定还会逼宫……”
他自然怒极,却只是笑了笑,道:
“徐阁老,本王倒也有个主意……”
他顿了顿,说出了昨夜几个人商议出来的最后一策——
罢了杨博。
“徐阁老、张大人,本王以为,辽阳守不守得住,都是暂时的,关键是要御敌于国门之外……杨博已经七十了吧?本王以为,蓟辽重镇,不可再用老迈昏庸之人……张大人,兵部可有人选?本王想,蓟辽总督不换人,无论如何措置,大局都难以收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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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两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裕王可真狠,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能咄咄逼人!
张居正心想:换人自然是好,杨博居心不正,总是骑墙,又倚老卖老,仗着昔年宣大的战功,朝廷拿他也没办法。不如就趁机换了?
“王爷,兵部嘛,梁梦龙、王国共均晓畅军务,但暂为代理……他日再从宣大、三边遴选大员,方为妥当。”
嗯嗯,
裕王笑道:
“张大人所见极是,本王看,梁梦龙既然就在辽东,干脆就先让他代了吧?杨博也先不要回京,帮衬着,将这场大乱平定了再说?两位以为如何?”
他自然也知道,如今再推选自己的人,那是绝无可能了,能用的就只有张居正的人,徐阶若非态度暧昧,自然也可以用他的人,如今却是没有选择了。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从1566开始更新,第517章 蓟辽总督也该换人了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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