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需要点什么?”
陆锦锦微微弯腰,在橱窗面前打量了一圈,最后指了指一个白色的盒子。
“这是什么?”
店员笑着介绍道,“这是今天的新品,牛乳糕。”
陆锦锦微微愣了一下。
小店内安静了许久,陆锦锦才声音微哑的开口,“就要这个,包起来吧。”
“好的。”
拎着袋子走出甜品店,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陆锦锦只觉得恍如隔世。
这是她回现代的第三天。
她却好像还是没有习惯过来,总觉得还是静华宫的小宫女,晚上闭上眼睛,梦里也都是那日大婚的场景。
陆锦锦叹气。
她掏出手机,上下滑动刷新,可手机干干净净的,连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
父母离异又再组家庭,完全把她抛之脑后了。
陆锦锦甚至怀疑。
自己当初那么的执着要回家到底对不对。
甜品店离她租的小公寓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拐个弯就到了。开门回家,她一手拎着兜子,一手拿钥匙开门。
就在推门进去的那一瞬间,脑海里涌出熟悉的电流声。
系统:哈喽又见面了。
陆锦锦惊得差点拿不住手里的东西。
系统: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的任务被评级为失败了。
陆锦锦不可置信:怎么会?感化值不是100%了吗?
系统:但是在你走后,谢承的黑化点数突破,直接飙升到100,黑化点和感化值是挂钩的,所以你的任务会被评级为失败。
“失败……会怎么样?”
“任务失败,会被抹杀。”
系统挺喜欢陆锦锦的,自然也不忍心看着她去死,“我这次来就是帮你的。因为谢承突然黑化,导致世界观崩塌出现漏洞,我可以偷偷的把你送回古代。”
在古代生,或者在现代死。
这个选择题简直太好做了,陆锦锦连思考都没思考,“我要活着。”
系统:我在古代已经检测到一个和你灵魂匹配的身体,我会把你送过去。这次新生,就当做我送给你的礼物。
系统话音刚落,陆锦锦已经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手里的袋子掉落,牛乳糕咕噜噜的滚落出来——
【A市新闻播报,我市某小区单身女性突发心脏病死于家中,年仅二十三岁。我市医院提醒,定期体检,保护健康身体——】
-
景国,嘉承五年。
江南商家。
陆锦锦半倚在榻上,一手卷着本游记,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这两天实在是热,外头的芭蕉叶都被太阳烤的卷起来,屋里放了好几盆冰,陆锦锦仍旧热的不愿意动弹。
“小姐。”春桃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小碟子牛乳糕,“玉小姐过来了,说后日和咱们一同进京。”
陆锦锦皱眉,嘟囔着,“她怎么去哪儿都要跟着。”
“还不是想进宫。”春桃没好气道,“谁不知道新帝后宫空悬,她想一步登天做娘娘呗。”
“就她那模样,还不及小姐万一。要是做娘娘,也得是小姐你……”
“好了。”陆锦锦忙打断她,“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春桃笑嘻嘻,“我知道,小姐才不想进宫呢。小姐心里惦记着许少爷呢。”
“越说越不成体统。仔细嬷嬷听见了罚你。”陆锦锦不想再听,赶忙找了个借口撵她出去。
“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春桃忙起身把外头帘子放下,“那奴婢先出去了。”
嘎吱一声门响后,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陆锦锦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是她‘新生’的第三个月。
她现在的名字叫商锦,父亲是一个六品小官,外放到江南一地。
不同于现代的冷漠父母。
在这儿,商父商母只有她一个女儿,自小万千宠爱的。她还有一个未婚夫,是父亲同僚的儿子,今年正准备进京赶考。
一切的一切都很好。
她可以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可偏偏每次午夜梦回,都好像能看见大婚那日谢承抱着她的模样。
一连折磨了她几个月后,陆锦锦终于决定要进宫一趟,进宫去看看谢承。
她安慰自己,只要见一面就好。
远远的见一面,解开自己的心结,她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回到江南过自己的人生。
恰逢新帝生辰,百官入宫朝贺。
陆锦锦也终于能有一个进宫的机会。
只是——
她微微侧头,瞧着镜中的景象。
商锦的模样同她至少有八分相似。
不知道这会不会引起谢承的注意。
陆锦锦烦躁的把头埋在被子里。
但愿谢承早就把她忘了个干干净净才好。
毕竟此时,距离她死在谢承怀里,已经过了五年了。
陆锦锦心里又烦又闷,不知不觉就躺到了晚上。春桃见屋里一直没动静,忍不住的敲了门。
“小姐,晚上要去老太太屋里吃饭。”
陆锦锦睡的迷迷糊糊的,好半晌才沙哑的回应,“进来吧。”
老太太膝下两个儿子,一个是商父,如今在朝为官。另一个小儿子如今不成器,头年才靠着商父出银子捐了个官。
她这个便宜伯父有个女儿同她年岁差不多,叫商玉,是个顶讨人厌的性子。
因着天气热,陆锦锦懒得再梳妆打扮,只穿了一身素净纱裙,头发随意挽了起来,不施粉黛。
刚一踏进正屋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商玉娇俏的笑声。
陆锦锦面无表情,规规矩矩进去给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倒是很疼这个大孙女,眯着眼睛笑,“锦丫头快坐,今儿特意叫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
陆锦锦笑了笑,“还是祖母疼我。”
商玉瞥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姐姐穿的也太素净了。过几日咱们进宫朝拜,姐姐打扮成这样仔细被人说是藐视天家,再扣个大不敬的帽子就不好了。”
陆锦锦低头夹菜,头都未抬,语气平淡,“我不比妹妹貌美,再怎么打扮也是徒劳。”
商玉好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气的她恨恨的扯着帕子。
老太太像是没听出姐妹俩的斗嘴,只在一旁笑,“是素净了些,明儿去成衣店瞧瞧,买两身新衣裳。年纪轻,得穿些鲜艳的颜色才好看。”
陆锦锦乖乖的点头,“孙女儿知道了。”
吃过晚饭,因着老太太年纪大了困的早,也没留下她们多说话,便叫她们一同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商玉手里提着灯笼,忍不住的开口,“我知道你生的好看,可你和许泽轩已经是订过亲的了,你不可能再入宫了。”
陆锦锦闻言只觉着好笑。
商玉年岁小,看过几个话本子,又自觉生的颜色不错,便想着能一步登天,入宫做娘娘。
她不知道京城貌美女子不知凡几,更不知道宫中人心险恶,还有皇帝——
陆锦锦想到谢承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
对啊,谢承已经是皇帝了。
不知道他的后宫,又有几位佳人呢。
见陆锦锦没有反应,商玉拧着眉头,语气不善,“我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挡我的路,我……”
“没人想挡你的路。”陆锦锦心底莫名的有些烦闷,她有些不耐烦,冷声道,“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商玉愣了一下。
等再回过神的时候。陆锦锦已经走远了。
她气的不行,在原地狠狠的跺脚,“等着吧,等我做了贵妃娘娘,看你还怎么神气。”
-
因着老太太的话,翌日一早,春桃就把陆锦锦拽了起来,说要去街上成衣店买衣服。
陆锦锦前一晚一直在做梦,没怎么睡好,连梳头发的时候都在打哈欠。
“小姐,今儿带这个吧。”春桃举着一根玉簪道。
陆锦锦看都没看就点头。
春桃笑着说,“还是许少爷眼光好,这根玉簪衬的小姐气色好——”
话没说完,玉簪已经被陆锦锦拿走扔到了盒子里。
“换一只吧。”
春桃一愣,可瞧着陆锦锦的脸色也没敢多说,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觉着小姐自从几个月前落水后就一直不待见许少爷——”
陆锦锦微微闭着眼,只当没听见。
她虽然无数次的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告诉自己要接受,要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没感情就是没感情。
她心里就是忍不住的别扭。
锦绣阁是这儿最出名的一家成衣铺子,许多官家小姐都来这儿订制衣服。
春桃拿了一件绯红色的裙子在陆锦锦身上比了比,“这件好看,颜色也好。”
陆锦锦摆了摆手,“太艳了。”
穿这么明艳的颜色是生怕谢承注意不到自己么。
她随手拿了一件月牙白的,“就这件吧,春桃,去给银子。”
春桃知道拗不过自家小姐,叹了口气,正掏出荷包要付账,却不料有一人抢在了她前面。
“这衣服我买下来送给锦妹妹吧。”
春桃一见来人,惊讶道,“许少爷?您回来了?”
许泽轩的目光落在陆锦锦的身上,眼底带笑,“昨儿刚回来了,本想着今日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不想先碰见妹妹了。”
陆锦锦抿了抿唇,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见这个便宜未婚夫。
初次见面是她刚来的时候,正逢原身落水,高烧不退,她病的迷迷糊糊的,只略见过他一面,连话也没说上。
没过几日,许泽轩便外出求学了。
“锦妹妹瞧着瘦弱了许多,是病还没好吗?”
陆锦锦没看他,反而转头对春桃道,“把银子付了,衣服包好。”
许泽轩急了,忙走上前道,“妹妹是不是气我一直没给你来书信,实在是馆中课业太忙,规矩也严,轻易不许通信。”
陆锦锦客套的笑了笑,“这大庭广众之下,许公子同我讲这些话实在不合适。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再看许泽轩那难看的脸色,匆忙就转身往出走。春桃见状,也忙捧着衣服跟着。
“小姐?”春桃小心翼翼的问,“你真的生许少爷的气了?”
陆锦锦没什么表情,“我没有生气。”
“那你怎么叫他许少爷,你往日不都是叫泽轩哥哥吗?”春桃一脸不解。
陆锦锦抿了抿唇没吭声。
春桃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小姐,你该不会是和玉小姐似的,也想着入宫做娘娘吧?”
陆锦锦顿住脚步。她面无表情的对春桃道,“再多话,就把你送去杂役房洗衣服。”
春桃立刻闭嘴。
回府后,老太太嫌弃她挑的衣裳太素净,又塞给了她一匣子头面,“你瞧瞧,这金的成色好,你们小姑娘就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陆锦锦打开盒子,里面金灿灿的头面确实好看。
她正要笑着道谢,却听老太太下一句话道,“这是昨儿晚上泽轩派人送来的。你看,他对你多上心。听说他晚上刚回府里,马上就派人来给你送东西。”
陆锦锦一噎。
顿时觉着手里的盒子有些烫手。
“等你从京城回来,就把你俩的婚事定了吧。”
她同许泽轩是自小家里长辈口头商定的,倒是没有过明路的文书。
闻言,陆锦锦忙道,“祖母,我还小,婚事也不急。”
“行了,婚事有长辈商议,你也不用多管,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理,你瞧你,又瘦了。”
陆锦锦心里堵得慌。
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强颜欢笑的又应付着陪老太太说话。
当晚,陆锦锦又做噩梦了。
这次倒是没梦见谢承,反而是梦见了许泽轩。
梦见她在家里长辈的安排下,和许泽轩大婚了。
不同于在东宫那次的匆匆了事,这次有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宾客盈门。
她盖着红盖头,规规矩矩的坐在喜床上。
门开了。她紧张的厉害,一颗心砰砰砰的直跳。
红盖头遮掩了视线,她只能从下面的缝隙隐约看见男人的玄色暗纹的靴子慢慢的走近。
只是靴子上不知道沾了什么脏东西,黑乎乎一片。
来不及她多想,男人已经走近,掀起了红盖头。
眼前嚯的一亮。
她扬着笑抬头,却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猛的愣住。
不是许泽轩。
是谢承。
他头发有些凌乱,脸颊处还不知道在哪儿擦了血,他眼神阴冷,周身带着戾气。
陆锦锦听到自己颤抖的问他许泽轩去了哪儿。
男人似乎是笑了,他抬手,抹掉了脸上的血迹,漫不经心道——
他啊,刚刚被我杀了。
他抬手掐住陆锦锦的下巴,不悦的开口。
锦锦,你真是太不乖了。
-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山间小路上。
陆锦锦因着那日的噩梦,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更别提连日的车马劳顿,脸色惨白的如同一张白纸。
春桃捧着一小罐子酸梅子递到她面前,“小姐,吃两颗压压恶心。”
陆锦锦拿了一颗,梅子酸甜,倒确实让她舒服了一点。
“还是许少爷细心,怕小姐在马车上不舒服,连酸梅子也带着。”
陆锦锦差点把梅子吐出来。
她靠在软垫上,有气无力的开口,“春桃,让我安静一会儿。”
这次去京城,不仅天天想着做贵妃娘娘的商玉跟着,连带着许泽轩也一起。
他要进京赶考,在京城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刚好商家在京城有一处宅子,便一同跟着来了。
这可把陆锦锦烦死了。
她现在一看见许泽轩就会想起那日的梦,不由得浑身冒冷汗。
她甚至有点后悔进京入宫了。
正烦着,就见听见外头许泽轩的声音,“锦妹妹。”
许泽轩撩开帘子,皱着眉道,“你脸色实在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陆锦锦侧开脸,没什么表情,“还好。”
“在马车里难免憋闷,不如妹妹下车同我骑会儿马。”
陆锦锦拒绝,“我不会骑马。”
许泽轩像是察觉不到她的冷漠,执着道,“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陆锦锦一噎。
上一次说要教她骑马的是谢承。
然后她就一边吐血一边从马上摔了下来。
然后她就死了。
由此可见,骑马不吉利。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躺一会儿就好。”陆锦锦冲着许泽轩笑了笑,“你自己骑马吧。”
许泽轩盯着陆锦锦的笑,只觉得脸颊发烫,口舌也笨了,“那……那好。”
话音刚落,帘子就被陆锦锦拽了下来,遮了个严严实实。
许泽轩:……
江南离京城相距甚远,马车在路上奔波了数日才到。商府在京城的西南角,位置有些偏远,但胜在清静。
陆锦锦累了好几日了,终于到了,她几乎是倒头就睡,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一直到晚上,才被饿的爬起来吃饭。
晚饭在正屋用的。
因老太太身体不好,这次倒是没有跟着来京城,只有商父商母,外加一个商玉同许泽轩。
用饭的时候,许泽轩一个劲儿的给陆锦锦夹菜。
当着商父商母的面,陆锦锦不好躲的太明显,只能勉强笑着,只是那些许泽轩夹过来的菜,她都堆在小碟子里,一口未动。
商母心思细腻,也瞧出了这段时间陆锦锦对许泽轩态度的变化。为了让两人多亲近亲近,吃过饭后,特意让许泽轩送陆锦锦回院子里。
长廊小道上,许泽轩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陆锦锦远远的跟在后头,两人相距甚远。
走了一会儿,许泽轩突然顿住脚步。
陆锦锦也警惕的站住。
许泽轩回头看她,微微叹气,“锦妹妹,你最近是怎么了?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只管告诉我。”
陆锦锦低头看脚尖,不知道该怎么说。
平心而论,许泽轩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家世殷实,人也上进,可他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早已经不是商锦了。
“这个给你。”许泽轩递给她一个玉坠,“上次把你荷包上的坠子弄坏了,赔给你。”
“不必了,一个坠子而已。”
可许泽轩不收手,执拗的举着玉坠子。
陆锦锦不想把场面弄的太僵,想了想,只能拿过来,“好吧,那我收下了。”
许泽轩这才没说什么,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陆锦锦微微松了口气。
-
夜色朦胧,而此时宫城中,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谁也不知道,表面上庄重严肃的乾坤宫,实则在地下有一个祭坛。
本是先帝修仙之所。而现在——
是新帝关押爱人的囚牢。
祭坛中央摆着一块硕大的圆台。
而圆台之上,躺着一女子,女子还身着红色的嫁衣,只是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如同死人一般。
谢承半跪在圆台边,手轻轻碰了碰女子的额头,“今日,是最后一滴血了吧。”
南哲咽了咽涂抹,“是。”
最后一滴血,谢承的最后一丝希望。
五年前,陆锦锦身死。
谢承命令南哲来招魂。
可当南哲施法,却惊觉发现,陆锦锦体内一丝残魂都没有。他又猛的想起,那日陆锦锦的脉象。
本该是早亡之人,又为何活了下来。
他心中有一个恐怖的猜想——
或许陆锦锦并不是真的陆锦锦,她只是一缕魂魄,借住到陆锦锦这个宫女的体内。
她像是带着使命而来,等完成了使命,又抽身而去。
当他把这个猜想告诉谢承的时候,意外的,谢承没有暴怒,反而是淡淡的问——
那她还会回来吗?
南哲不敢肯定。
他取了陆锦锦的心头血。每逢月圆便滴于罗盘之中,若罗盘有异动,那便是那缕魂魄回来了。
可陆锦锦已经死了。
哪怕南哲用了秘药保证她尸身不腐,却也不过取了数滴心头血而已。
今日,是最后一滴了。
若是罗盘还是毫无异动,那谢承便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南哲心里恐慌。
他怕……他怕谢承会疯。
或许也不对。
南哲心里默默的想——
他早就疯了。
早在五年前,在陆锦锦死在他怀里的时候。
祭坛内一片寂静。
南哲屏住呼吸,将陆锦锦的最后一滴心头血滴到罗盘之前。
与之前数次并无差别,罗盘安安静静的毫无反应。
南哲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
身旁的男人冷着脸,面目猩红,身形高大的站在那儿,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罗盘。
活像是地狱里的阎罗。
南哲大气都不敢喘,只颤着声音道,“陛下,看来是——”
话没说完,只见罗盘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光。
那光四处晃动,最后停在了一处方向。
南哲愣在原地片刻,突然扑过去,大叫,“陛下,有动静了,这光如此近,说明她就在京城。这个方向——是西南。”
“她在京城的西南方向!”
谢承站在那儿,看着罗盘中微弱闪烁的光,只觉的那光像是一团火,在他的心尖骤然点燃。
他早就冷却的心好像一点点又温热了起来。
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那光又转瞬暗淡。
男人静静的站在那儿,沉默良久,才声音微哑的开口,“去派人把京城西南方向的每一个人都录入名册呈上来。记住,连一只猫一只狗也不要放过。”
南哲松了一口气,如逢大赦,“是,臣告退。”
南哲走后,祭坛里又是死一样的安静。
谢承低头看着怀里的陆锦锦,突然笑了。
“怎么还是这么笨,连藏也藏不好。”
“被我抓到了,后果你能承担的起吗?”
-
此时还不知道已经被掀了老底的陆锦锦正埋头挑首饰,准备第二日进宫的时候戴。
“这套黄金的多好看,小姐干嘛不要。”春桃举着匣子,里头的黄金头面正是许泽轩那日托人送来的。
“我一个小官家的女儿,进宫实在不必如此奢靡。”陆锦锦随手拿了一根翡翠簪子,“就这个吧,这个素净,也配我的衣裙。”
春桃有些不满意,“奴婢刚刚瞧见丫鬟捧着衣服去给玉小姐送,桃红色的薄纱小衫,还有几套镶着红宝石的头面。小姐你穿的这么素净,岂不是一下子就被玉小姐比下来了。”
看来商玉为了进宫是下了血本了。
陆锦锦一时觉着好笑,“我又不想进宫做娘娘,和她比什么。”
春桃不懂了,“小姐又不想做娘娘,可对许少爷又没个好脸色,到底是为什么啊。”
陆锦锦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夜夜做梦,都是谢承。
这好似成了她放不下的心魔。
“等宫宴一过,咱们回江南,就还会是像以前那样了。”
陆锦锦这话,更像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等见过谢承一面,放下心事,她就回江南嫁给许泽轩,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春桃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了,把首饰都收好,又伺候陆锦锦洗漱。
熄了灯,屋里陷入黑暗。
但愿今晚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陆锦锦就被春桃拽了起来。春桃几乎拿出了看家本领,给陆锦锦挽了一个精致大方的发髻。
“给我拿一个面纱来。”
春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小姐花粉过敏,宫里定然种了许多花,是该戴个面纱。”
陆锦锦面不改色心不跳。
花粉过敏?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马车一早就等在了府门外。登上马车的时候,商玉已经等在了里面。
一如春桃说的,商玉今儿打扮的鲜艳又娇俏,满头珠翠。她瞥了一眼陆锦锦,没好气道,“磨磨蹭蹭的,非要叫人等你。”
盛气凌人的模样,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玉贵妃’。
陆锦锦心里正烦躁,压根没心思搭理她。
商玉不依不饶的,轻摇团扇,做出一副扭捏样子,“还带着面纱,装腔作势的。”
陆锦锦依旧没说话。
此刻离宫城越来越近了,她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新帝登基后,宫中几乎没有大宴。每次按规矩办的宫宴也都是底下的人操办,新帝不过匆匆露个面罢了。
况且……新帝残暴,众人皆知。
陆锦锦想到此处便心里一沉。
她实在无法将残暴与谢承联系到一起。
他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宫宴在晚上,但诸位贵女需得先去后宫拜见各位太妃,故而约莫午后,就可见一辆辆马车驶入宫城。
一下马车,就有小太监引路。带着二人左拐右拐,一路去了临安宫。
刚一踏进宫门,便瞧见屋里热热闹闹的场景。
几个太妃坐在上头,各家的贵女都在下头陪着。父兄身份地位高的就坐在前面,像陆锦锦这种身份低微的,自然只能坐在最后面。
陆锦锦谨言慎行,低眉颔首,只借着喝茶的功夫微微往前扫了一眼。
竟发现没有一个认识的。
没有柳贵妃,也没有云妃。
陆锦锦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谢承登基后,将所有皇子都处死了。m.ýáńbkj.ćőm
只留下了谢豫。
乍一听见的时候,陆锦锦还很是惊讶。
本以为按照谢豫同谢承的关系,他肯定会最先被谢承处死,没想到反而只有他活了下来。
但是柳贵妃……
陆锦锦想,估计已经被谢承杀了。
不同于陆锦锦的沉默寡言,商玉在那儿可谓是左右逢源,亲亲热热的同周围几个贵女说话,倒像是亲姐妹似的。
陆锦锦冷眼瞧着,那几个贵女也不是真心同商玉交好,反而同她说话的时候言语都带着一丝鄙夷。
毕竟身份低微,没人会瞧得起。
在临安宫略坐了一会儿。几个太妃身子不好,便要去后头歇着。
一宫室的贵女便都纷纷告退了。
几个贵女商量着要去后花园坐坐,商玉连忙凑过去,“我也同姐姐们去吧。”
为首的那个贵女连目光都未曾分给她,语气淡淡,“你想来就跟着吧,我们还能撵你不成。”
商玉落了面子,脸色有些不好看,又不敢发作,只能冲着陆锦锦道,“你要不要去?”
陆锦锦倒是不想去。
可又怕商玉言行无状犯了错,还不是得商父给她收拾烂摊子。
略想了想,便点头,“好。”
不同于这儿的和风细雨,此时乾坤宫内,众人都敛声屏气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啪。”一个茶杯猛的摔过来。
为首的大臣惊得一抖。
“你们是瞎子吗?亏空了这么多都看不出来,年年呈上来的都是一笔烂账。”
谢承阴沉着脸,眉宇间尽是不耐。
那大臣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儿的磕头。
“喵。”
一声轻微的猫叫扰了屋里的宁静。
众人这才瞧见,一只黑猫卧在谢承的膝上,它掀着肚皮,模样懒洋洋的。
谢承低眸瞧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柔和了几分。
“滚下去吧。”他懒懒道。
几个大臣连忙叩首退下了。
昨夜未眠,谢承此刻有些倦怠,他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摸着膝上的猫。
“陛下。”成顺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拿了厚厚一沓子纸,“这是底下人送来的,说是京城西南方向所有人的户籍资料。”
“嗯,放下吧。”
谢承勾了勾嘴角,低头看着黑曜道,“她回来了,你高兴吗?”
黑曜听不懂他的话,摇了摇尾巴,从他的膝上跳下跑开了。
谢承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跟着。”
成顺忙弯着腰退下。
-
宫中花园凉亭内。
几个人坐着看花,都是年纪轻的小姑娘,话里话谈论的也不过是胭脂水粉,珠宝首饰。
为首的贵女瞥了一眼商玉,语气不屑,“其实首饰这种东西,贵精不贵多。满头金灿灿反而显得土气,不过也大概是乡下地方和我们这京城里不大一样。”
商玉气的脸都红了。
她没怎么和人吵过架,平时也不过就是挑挑商锦的毛病,但商锦一般都不大搭理她。
她一拍桌子,咬着牙,指着那贵女愤愤道,“你是京城贵女,你金贵,可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的模样,长的丑戴再好的首饰也是白费。”
“你……你敢说我?”
商玉冷哼一声,把陆锦锦推出去,“这是我阿姐,我阿姐的美貌可是数一数二的,你连她万一都比不上,还敢自称是美人吗?”
陆锦锦:……
那贵女把目光落在了遮着面纱的陆锦锦身上,气的咬牙切齿,“既然美貌,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陆锦锦瞥了她一眼,“我花粉过敏,会起红疹。”
“怕是编出来的谎话吧,遮着面纱就是美人了吗?想学犹抱琵琶半遮面那套勾引皇上吗?不愧是乡下地方来的,尽是学的下作娼妇模样!”
话越说越难听了。
陆锦锦拧着眉头,语气不善,“这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说的话吗?仔细被宫中哪个贵人听了去。”
那贵女气上心头,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摘陆锦锦的面纱。
突然,一道黑影猛的窜过来。
“喵。”
只听一声猫叫,紧接着就是贵女的惨叫声。
一切在电光火石间。
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贵女已经捂着疼的红了眼睛,而在她面前,是一只养的油光水滑的黑猫,正懒懒的舔着自己的爪子。
脸颊的刺痛让贵女心都在滴血。
她的脸被抓伤了!
若她的脸毁了,那她这一辈子……
一股火在心头点燃,她红着眼睛,走过去一脚就冲那猫身上踢过去,陆锦锦一惊,忙弯腰要把黑曜抱起来。却也还是被踢到了爪子上。
黑曜痛的连连叫了两声。
“放肆!”
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传来。
成顺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正见到黑曜被踢的那一幕,吓得脸色苍白。
谁都知道陛下有多宠这只猫。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指着那贵女,声音都在颤抖,“你……你找死吗?敢踢小主子。”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懵了。
在宫里,一只猫都成了小主子。
成顺弯着腰,小心翼翼的抱起黑曜,见黑曜还在疼的直叫,一时也慌了。
“你们都跟着我去乾坤宫,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对陛下说了!”
-
本是来参加宫宴,却因为一只猫,一场闹剧,此刻这些贵女竟都战战兢兢的跪在乾坤宫内,敛声屏气的。
太医也被匆匆叫来,给黑曜上了药,又包扎好,“陛下放心,没有伤到骨头,养养就会好的。”
谢承点了点黑曜的头,“只会闯祸。等她回来见你伤了,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黑曜歪了歪头。
谢承又揉了揉它的耳朵,这才把目光落在殿下跪着的一众贵女身上。
他随意扫视了一圈,突然目光一顿。
他眯着眼,静静的打量着跪在角落里的女子。她像是很害怕,一直瑟缩着,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团。
谢承随意屈指敲了敲桌案,语气平淡,“谁伤的猫?”
那个踢了猫的贵女身子一抖,当场就哭了出来,“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女不知道这是陛下的猫。”
谢承笑了。
他甚至很宽容的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就在那贵女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就听见谢承淡漠的一句命令,“拖下去,杖毙。”
那贵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想求饶,她想叫喊,可还没等她有任何动作,就已经有太监过来堵住了她的嘴,拖着她往殿外走。
刚刚那个高贵的不可一世的贵女此刻狼狈不堪,珠环掉了满地,她拼命挣扎着,却也是徒劳。
很快,殿外传来了一声声棍棒砸下的沉重声。
一声声,不仅是砸在那贵女的身上,更是砸在殿内跪着的人的心上。
皇帝没叫起,她们仍旧要规规矩矩的跪着。
可都是常在闺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都吓得面色惨白,生怕那棍棒下一刻就要落在自己身上。
有胆子小的甚至被吓哭了,却又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唇,把呜咽声都咽了回去。
陆锦锦跪在那儿,一颗心砰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也吓得不行,只觉得冷汗都一滴滴的滑落。
不过别人是怕谢承的暴戾。
她是怕……被谢承发现。
她垂着头,总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隐隐带着冷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声音终于停了。
一个太监进来复命,“陛下,人已经走了。”
谢承淡淡道,“把她的尸体送出宫,交还家中。”
“是。”
谢承从桌案前走下来,他一步步走到殿下,众人都垂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黑曜也跳下来,一瘸一拐的跑到陆锦锦面前,它歪着头喵喵叫了两声,见陆锦锦不理它,又亲昵的去蹭她的腿。
陆锦锦:……
黑曜,听我说,谢谢你,感谢有你——
她不敢抬眼,只能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那双绣着龙纹的靴子停到了自己面前。
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瞧瞧,朕的猫很喜欢你。”
陆锦锦害怕的快抖成筛子了。
“你很怕朕?抖的这么厉害。”男人弯腰,几乎是凑在她耳边说到。
“抬起头,让朕看看你的脸。”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感化的暴君又黑化了更新,第 30 章 第三十章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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