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偏头,目光相遇,“这里。”钟卿意挥手。
岑清伊到跟前,水拧开,递过去,“廉教授呢?”
钟卿意心头泛暖,本意是为了支开岑清伊,现在却有些真的口渴,“有事先走了。”
钟卿意仰头喝一口水,岑清伊坐旁边,“找到了吗?”
钟卿意没接话,反问:“如果找不到怎么办?”
“你想找吗?”
“想啊。”
“找不到,就起诉医院。”
“啊?”钟卿意愣了,“为什么?”
“根据《医疗机构管理条例实施细则》规定,”岑清伊捏了捏腿上的水瓶,认真地背书似的,“住院病历保存期不能少于30年,找不到那是医院的失职。”
啊……钟卿意恍然,她怎么忘记,小崽子是个律师。
“其实找到了。”钟卿意笑了笑,岑清伊撇撇嘴,故意问:“你是不想给我看还是怎么的?”
“你想看?”钟卿意非要逗着她,“你要说你想看,我就给你看,你要是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看呢,你……”
“你是唐僧吧。”岑清伊拧开手里的那瓶水,仰头灌了一大口,她擦去嘴角的水珠,清了清嗓子说:“我不看也可以,你告诉我,什么情况。”
“就是我确实做过手术,别的没了。”钟卿意站起身,“咱们也回去吧。”
岑清伊不太相信,不过钟卿意不想说,她暂时也不想强人所难。
钟卿意回协和医院,岑清伊开车一路去,她正好今天拆线。
拆线时,江知意专门去诊疗室陪同,钟卿意也有意留下,被江知意赶走了,“没必要浪费人力,该干嘛干嘛去。”
借着拆线的疼痛,岑清伊哼哼唧唧跟她撒娇,江知意揉她的耳朵,“幸亏我让你姐走了。”
岑清伊照照镜子,眉梢多了一道疤,有点凶。
“挺帅的,很A。”江知意噙着笑,俯身琴她的伤疤,岑清伊扬起下巴,唇稳胶着片刻。
岑清伊完事回律所,江知意送她到门口,白色宾利渐行渐远,她发信息给钟卿意:你在办公室?
钟卿意:恩,你来吧。
事实上,医院不止查到钟卿意的病例,也查到岑清伊的病例。
数据显示,两人曾经先后都在华西医院做过心脏相关手术,但中间间隔8年。
两人手术病例,写的很详实,都是做了相同的心脏瓣膜手术。
“这么看来,好像没什么异常。”江知意反复翻阅病例。
钟卿意失神地盯着两本复印的病例,江知意突然偏头问:“你记得她做过手术吗?”
问题就在这里,钟卿意没有印象。
这好像是一个人人皆失忆的世界,钟卿意没想到,自己也有不记得的事,“我的记忆力不错的,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件事,毫无印象。”
心脏手术,不同于一般的小手术,从动手术到恢复需要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似乎从钟卿意的意识里消失了。
江知意玉手托腮,目光停留在两本病例的第一页,是入院的个人信息。www.ýáńbkj.ćőm
钟卿意:10岁时住院做手术。
岑清伊也是10岁,钟卿意靠在桌边,模棱两可道:“总不会是家族病吧?但问题是我们两个不是亲姐妹。”
不是亲姐妹,却长得那么想相似,世界确实有两个长得相似的人,但像她们这样,在一个家庭里,长相相似,名字相近……不由得让人多想。
江知意喃喃自语,“10岁,都是10岁,岑清伊10岁时,你多大?”
钟卿意抿唇,思绪顿了顿,“我18岁。”
江知意唇微启,舌尖抵着牙关,抬眸道:“18岁,你的分化期来了。”
钟卿意瞬间被提醒到,她那兵荒马乱的18岁,因为她独特的信息素,着实闹腾很久,“你这么说,还真的是,我分化期的时候,没在家。”
江知意点点头,掌心拍了几下厚实的病历,“这病历,不可全信,我看看当时的主治医生。”
很神奇的是,钟卿意和岑清伊的心脏瓣膜手术,都是心内科的泰斗顾长卿和她的学生周朗共同完成。
两人特意去华西医院查,顾长卿虽然到退休年龄,但作为行业内老专家被返聘,一周出诊一次,其余时间都不在医院。而周朗,江知意打电话问过,最近都在国外学习,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等下周一,我去拜访。”钟卿意打定主意,江知意点头,“我跟你一起。”
至于江知意让钟卿意查的岑简汐和薛予知,华西医院没有记录,钟卿意拉过椅子坐下,“你的查询结果如何?”
“我的查询结果,挺让我意外的。”江知意查到岑简汐曾经就诊于和谐医院精神科,“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岑简汐的就诊医生是袁怀瑾。”
袁怀瑾,精神科的心理医生,兼任精神科的办公室主任。
钟卿意也咂舌,“真的吗?”她难以置信,“我还真的从来没想到要在协和医院系统内查病历。”
话说到此,钟卿意提起,她曾经查询过,有谁看过岑清伊的病例,袁怀瑾就是其中一个。
“我当时挺纳闷,她为什么要看清伊的病历,现在看来,她可能也有脱不开的关系。”钟卿意靠着椅背,两腿伸直,长舒口气,感慨道:“我的天,我觉得脑袋要炸了,怎么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岑清伊还不知情,晚上没忘记和江知意吐槽,“钟卿意神神秘秘,我都懒得问她。”
江知意简单应声几句,提到钟卿意的父母,“我已经让念笙帮忙找了,钟卿意既然姓钟,大概率父母其中一方姓钟。”
全江城市姓钟的不在少数,一时半会确定不了具体对象,岑清伊捏着自己的指尖玩,沉吟道:“江城市这个范围不太够吧,我家以前可在津川市住过。”岑清伊跟钟卿意一样都叹气,事情越来越复杂。
“我知道,津川市也在查了。”江知意现在坐等陈念笙的资料就可以了,她比钟卿意乐观,现在冒出尖的人物和事情越来越多,也意味着真相正在慢慢浮出水面,她笑得别有意味,“你别愁眉苦脸的,这事儿你就当玩游戏了,狼人杀玩过没?”
岑清伊没玩过狼人杀,不过曾经帮公安局破凶杀案,也是费尽周折,只不过如今当事人变成自己,她身在其中,更累。
直播临近,需要提前预热。
预热离不开媒体,陈念笙做好爆热的准备,但这次联系各媒体的外宣时,却惨遭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尽管话题热度有了,但媒体方都表示委婉的拒绝,关系很亲的,大概不忍心看陈念笙吃苦头,话里话外地提示她:敏感话题,不要碰。
至于为什么不要碰,朋友提示她,你去网上搜搜博森药业,你就应该知道了,为什么曾经的龙头企业,现在信息全无?
陈念笙遇到前所未有的难题,万一直播当天,任何平台都不能提供直播的端口,那……她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顶层,眉头蹙得很紧。
嗡,灰色木质桌面上的手机正在震动,江知意打来的。
“开播临近,媒体方面没问题吧?”江知意大概在外面,偶有汽车的鸣笛声传来。
陈念笙握着栏杆的手用力,嗯了一声:“放心吧,谁也阻挠不了我。”
“你这话说的,怎么咬牙切齿的。”江知意说得漫不经心,但分明透着点别的意思。
陈念笙握拳有一下没一下地砸栏杆,“大王,你跟我还绕圈子。”
“那还不是你先跟我绕。”江知意故意挑理。
陈念笙舒口气,指尖划着栏杆,“好吧,我这不是觉得打脸么,原本之前有不少家有意向,现在都打退堂鼓了。”
“恩,”江知意似乎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声音清明,坚定郑重,“念笙,这事儿必定是小不了,我希望你也能慎重考虑。”
这话给陈念笙听怒了,“大王,你这是在污蔑我高尚的人格!”
“我们的目标是好的,但最终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江知意昨天在电脑上画人物分析图,现在江城油气和博森药业等事件牵扯到江城市不少大人物。
陈念笙更来气了,声音高八度:“怎么的,我听你的意思,我这边没人,你也有办法直播?”
“恩,确实……”
“你不信任我。”陈念笙备受打击。
“不是,念笙,你知道我的,”江知意笑着说:“我是习惯两手准备的人,因为我们的敌人太强大了。”
“哼。”陈念笙虽然不甘心,但此刻确实没想出更好的办法,“那你说嘛,哪家媒体,哪个平台?”她还不信,国内的媒体,大王比她还熟络。
“之前江杨请我吃饭,有一个非本土的媒体人,他肯定能做,这够不够?”江知意无需说更多,“资料发你邮箱,你看看。”。
陈念笙明白她的意思,摇头笑着说:“真有你的,大王。”
这是陈念笙谈判的砝码,她从江知意手里拿来媒体的相关介绍,很出名的CNY电视台,也是全球外国粉丝最多的一家媒体,曾经播报过不少本国电视台打码都不敢播,但是他们却高清无/码播放的时政要闻……
陈念笙敲开老领导陈赓沅的门,打印好的邮件放到桌上,陈赓沅手抖,“你这人脉广到我都要佩服了,你爹知道吗?”
“我要做的,我爹阻拦不了。”陈念笙直接把话挑明,“这份流量,咱们不要,CNY很需要。”
“我才不信你是为了流量才想到咱们家的。”
DK拥有电视,广播,新媒体,杂志,报纸等全方位的媒体矩阵,也是国内的主流媒体。
陈赓沅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叹声道:“我怎么知道CNY会不会临时反悔。”
“那就一块蛋糕两家分,DK和CNY联手,你看怎么样?”陈念笙能理解陈赓沅的担忧,万一CNY脚底抹油溜了,那就剩DK独家,说得好听流量给他们一家,但万一蛋糕砸下来他们撑不住,是会砸死人的。
“我的老领导,你应该知道,我做这件事,不是单纯为流量,你更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陈念笙几乎把话又挑开一层,“这这件事一旦在网上曝光,后续会有接连不断的效应……”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陈赓沅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点了烟狠狠地吸一口,吐烟圈时像是在叹气,“这事儿搞不好,容易翻车,你也知道,我要退了。”
陈念笙确实忘记考虑这一层,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陈赓沅很坦诚,他从业生涯都是高光闪亮的时刻,临到最后栽跟头,人们会把他过去的光辉全部抹杀,“要不然,成了算您的,输了算我的。”
“我是你的直属领导,你认为我脱得开关系吗?”陈赓沅回身往桌上的玻璃烟灰缸磕了磕烟灰,“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当记者第一天,你跟我说的媒体人基本素养我记得清清楚楚。”陈念笙站在他身后,暮色几乎将他吞噬,吸烟时亮起的星火照亮他的脸,“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想做星星之火。”
领导之所以为领导,自然不是拍脑袋办事,陈念笙等他静静地抽完一根烟,他呼出最后一口烟雾,使劲儿抓了几把花白的头发,嘶了一声,下定决心道:“来吧,跟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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