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被人说是灾星,不受待见,没钱办美食城的贵宾,就拿一大笔钱出来买了个小镜子,结果还被专门找茬的兄弟摔了,挺倒霉的。我正好碰见,就顺便帮了他一下。”
“原来如此……”容昭听完面色平淡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件事没有多的兴趣了。
祝子翎注意着他的神色,连忙又刻意夸了宋闻几句。
“我跟他聊了几句,感觉他还是很有几分过人之处的。”
容昭闻言心头一跳,又迅速按捺下去,微微挑眉,不动声色道:“嗯?翎儿觉得这宋闻有何过人之处?”
祝子翎自然不能说他知道未来,便另找了些理由——
“他处事很冷静,不是那种冲动没脑子的,胆魄也有,不像那个什么宋一飞,只会欺软怕硬,被我带的护卫吓一吓就没胆了。”
“虽然被那些人喊妖怪灾星什么的,不过我感觉他心思也并不阴沉,没有生出那种觉得所有人都是恶人,对谁都态度恶劣的毛病,还是挺理智聪明的,是个可交之人。”
容昭:“……”
当着祝子翎的面,容昭半点也不敷衍,一直在应和着他的话。见祝子翎推崇这人,也会点头附和,并且还时不时主动询问几句,看不出半点口不对心。祝子翎见状还以为是自己的策略起了效果,给容昭推销起未来手下来越发卖力。
“虽然只简单聊了会儿天,不过我感觉他才学应该也很好,若是参加科举,说不定一甲也挣得一个。”
“对了,他的眼睛还真有两种颜色,看着确实还挺神奇的呢。”
祝子翎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容昭,希望对方能接收到自己这么明显的暗示——
面对祝子翎期待的神色,容昭当然不可能注意不到他这番明显的表现。只是容昭接收过去的信号,就未必是祝子翎想传达的那个了……
夸宋闻冷静有胆魄,还可以说是从对方遇到今日之事的应对里得见,没想到祝子翎竟还替对方吹嘘起了才学。
一甲只有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在才子里都可说是万里挑一方可。这宋闻以前从未听说有才名,祝子翎居然只凭一面之缘就如此看好他,容昭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虽然他是以武功和军功盛名,但文才从来也不差,不说一甲,至少考个进士想来问题不大。
可以前祝子翎却从未关心过这方面,唯独也就是在他为美食城写招牌时夸奖过他的一手字。
他书房里不止有兵书,还有各种史籍经典,俱是熟读于心。然而祝子翎来王府这么长时间,也未曾和他谈论过半点经史子集、辞藻华章,怎么和那个宋闻就立刻聊上了才学,还大力夸赞起来了?
容昭几乎想立刻对祝子翎展示一下自己的文才,然而这样实在太过刻意,到底是勉强按捺了下去。只是原本对宋闻这个人的警惕,已经从三分直接上涨成了八分。
他从未见过祝子翎对一个人如此推崇,甚至对方那双受世人厌恶避讳的异瞳,竟然还得了祝子翎的夸赞!
容昭本是想打探那宋闻为何会突然得了祝子翎的青眼,然而听了半天祝子翎夸别人的话,终究忍受不下去,引着祝子翎转了话题,再不想听他多说宋闻一个字了。
不然继续看着祝子翎这么用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望着他,却是在一一细数那宋闻的优点,容昭确信自己没法继续维持若无其事的平静伪装——祝子翎如今还只是认识了一个聊得来的新朋友,而且对他如此坦荡,他要是因此就反应激烈、表露不满,未免显得太过无理取闹。
容昭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假装无意地说道:“对了,明日就是祝尚书府上办赏菊宴的时候了。”
祝子翎闻言果然立刻就被容昭带走了话头,“明天就到了?那魏家小姐也会去?”
容昭微微点头,略带讽刺道:“祝家毕竟还是尚书门第,也不能交恶。之前结亲不成本就有些僵了关系,如今尚书夫人几番盛情邀请,魏家自然不想真的闹僵,也得给这个面子。”
这些豪门大族之间处关系向来麻烦又虚伪,祝子翎撇了撇嘴,心想若不是被他们提前得知,魏家这一给胡氏面子,说不准就要把自家的女儿和面子都一并断送了。
“那胡氏果然是准备明天给人下药了?”
容昭:“胡氏对明日的菜色安排极为上心,九成是要动手。”
祝子翎:“那……我们就等那边宴会开始了就报官?”
容昭点头:“到尚书府时想必正好能查获加了药的饭菜。”
或许还能有已经用上熏香的祝子臻。
祝子翎想了想,说:“那我们要去现场吗?到时候不会被人说是堂堂亲王倚势凌人吧?”
“你想去看么?”容昭问。
祝子翎琢磨了一下,“其实,我感觉好像也无所谓了,看那一家人出丑也不是很有意思,还要听对方的破口大骂。”
“既然翎儿不想看,那就不必亲自去。”容昭淡淡道:“让王向和带上本王的令牌和护卫,想来京城府尹也不敢怠慢。”
“那之后审案呢,我不去的话会不会有麻烦?”祝子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操心。
容昭闻言却微微蹙眉:“审案的事怎么还能靠着你。便是胡氏不愿轻易认罪,大理寺和刑狱又不是吃干饭的,区区一个愚钝妇人都摆不平。”
祝子翎是习惯了用异能审问,闻言感觉到容昭对他轻易就想着在人前动用异能有些不虞,连忙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容昭见祝子翎意识到错误,刚觉满意,旋即又想到这件事说完,祝子翎说不准就想起了前头无疾而终的话题,只好再利用美食将对方的注意力继续移开。
本就完全没有其他想法的祝子翎自然没有多想,见容昭没真的生气,就高高兴兴地去享受对方投喂的美食了。
虽然期间他也想到了关于宋闻的话题似乎结束得有些草率,不过祝子翎也没指望一天就能完成让容昭招揽人的策划,因此结束一轮安利后就毫无负担地先把这事先放到了一边,吃完饭又开始惦记着怎么给容昭“脱敏”。
虽然给容昭“脱敏”这件事,祝子翎已经尝试了好几天,但效果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如今祝子翎连想跟容昭一起洗个鸳鸯浴都不能达成,尽管其他时候容昭也不会拒绝祝子翎的亲近,但只是简单的亲吻抚摸,男人那双墨色眼眸就会泛起血色,让祝子翎每每都不敢勾着对方再进一步,只能顺着对方的克制举动适可而止。
不过即便如此,祝子翎倒也没有气馁,反倒越来越乐此不疲。
可能是因为……这样程度的亲近也很让人愉悦满足了吧。
见祝子翎又像个眷恋巢穴的小兽一般挨挨蹭蹭地黏过来,容昭既头疼,又控制不住地产生了满足窃喜的情绪。
少年主动贴近的唇舌,将他对宋闻的那点戒备也安抚下去两分——
至少祝子翎愿意这般亲近的只有他。
因为宋闻的刺激,容昭这次一时忘了挡住祝子翎作乱的手。本来要抵挡祝子翎那些“脱敏”的行为对容昭来说就很是艰难,如今一招不慎,顿时满盘皆输,让少年成功偷到了腥。最后不得不拿出更大的毅力,礼尚往来了一番。
亲昵过后,容昭不敢再留,连忙换地方去泡冷水了。祝子翎没想到这次会突然有了进展,见容昭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病,相当满意,便也没有对人穷追不舍,放任容昭去独自冷静了。
不过容昭找了借口避开祝子翎,不光是平息体内翻涌的气血,还又把今日跟着他出门的护卫叫来,将关于宋闻的事从头到尾仔细又询问了一遍。
王府的护卫就没几个会揣摩粉饰的,自然都是照实说——
“王妃说对那位宋少爷一见如故,帮人解了围,还请人吃了一顿好饭。宋少爷那杯子大的小镜子碎了,王妃直接让人拿了特级贵宾的那种大镜子给他。还是对方说太贵重了没要才又换了小一号的。”
“王妃说宋少爷跟他很像,跟王爷也有些相似之处。”
“他们说的都是些过往经历,都是在原来的家里被嫡母、兄弟还有恶仆之类欺压的事,聊得很是投机。”
“王妃说他知道宋少爷估计跟他以前一样,才学水平肯定不止如今表现出来的这么平庸。还说宋少爷那双眼睛挺好看的……”
容昭方才心情尚算不错,然而这会儿越听脸色越冷,护卫原本说得积极,到后头哪怕以他们大大咧咧的性子也能感觉到自家主上心情不好了,不由自主地低了声,说完讷讷地看着容昭。
容昭回过神,收敛冷气挥手让这些护卫走了,心情却是比之前还要凝重几分。
事情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不妙,这宋闻不光是得祝子翎欣赏,更与曾经的祝子翎同病相怜,有许多共同语言可说。
那一双异瞳被其他人视之为怪,然而祝子翎连他杀人如麻的恶名都不怕,更遑论宋闻那点异常。不仅不把所谓灾星之说放在眼里,反倒因此觉得新奇好看,更对此人另眼相看了。
相比之下,他杀伐过多造成的坏名声,完全是毫无助益。发病时眼睛被染红的那一双血眸,也没被祝子翎夸过。
这就显得差了不止一筹了。
好在他虽然没什么特异的相貌,但祝子翎也多次夸过他这张脸,而按照之前听来的,那宋闻长相应该只是普通俊朗,应该远远比不上他。
至于其他外在,诸如身份地位之类,显然也不可能跟他比。
只是有些事没法这么比,或许一瞬间的默契都远比财色权势诸多外在重要,只有外在值得称道反倒会落了下乘……
祝子翎对宋闻另眼相看,还有一点原因是宋闻的处境与他也有些相似,只是容昭得知之后却不知该不该高兴。往好了想祝子翎这是在乎他所以才爱屋及乌,但换个角度,岂不是宋闻还兼具了他的特点?
祝子翎会对他心生亲近,虽然是为了那一口珍馐美味,但焉知没有可怜他受世人排挤污蔑的成分在呢?
如今这宋闻这般果然也吸引到了祝子翎的关注,再加上他又和祝子翎相像,岂不是更容易惹得对方生出怜爱之心?
即便祝子翎如今似乎并未对那宋闻有其他的意思,表现十分坦荡,但容昭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危机感,思绪瞬间便延伸出去很远。
宋闻的样貌、才学、品性,祝子翎样样都夸得厉害;便是对方最为短板的背景权势,却又能让祝子翎感到同病相怜,推及己身。如此看来,简直可以无往不利。
祝子翎说喜欢他,说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依赖,但跟这宋闻……看起来反倒更像是有精神上的契合了。
容昭面带寒霜,控制不住冒出一些往后某日,祝子翎可能与宋闻越来越亲近,甚至对对方有所心动的猜测。
到那个时候,少年说不定就会意识到,其实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真正的情爱之意。
原本容昭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在祝子翎自身懵懂的情况下,趁人之危满足自己的欲|望太过可耻。即便迎合了祝子翎那些亲密举动已经让他知道了自己其实有多卑鄙,但他仍旧克制着没有彻底占有少年。
为了给对方留一个可以认清心意、后悔回头的机会。
然而如今这个机会刚被他想象出了一丝真的可能派上用场的苗头,男人身上却瞬间迸发出了骇人的戾气,直接将桌上的书页搅得无风自动。太阳穴也开始疼痛地鼓动,仿佛有人正在用重锤敲击,熟悉的头痛试图将他的思维拉进混乱的深渊。
远比方才浓郁的猩红血色开始蔓延,仅剩的清明告诉容昭他现在应该去找祝子翎,让对方帮他压制病症的爆发,然而感情却让他不愿使少年为此伤神,更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突然发病的原因。
最好是他自己熬过去……
他可以自己熬过去。
祝子翎已经把他治好了很多,现在就算有发病征兆,他应该也完全能压制。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容昭闭上眼,试图平心静气。然而方才想象过的一些画面却不由自主地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映,变成越来越混沌的思绪里唯一清晰的画面。即便他不断告诉自己那是假的也毫无作用。
容昭眉头紧蹙,鬓边渗出一层冷汗,几乎要不能控制自己破坏的欲|望。
控制……控制……
为什么一定要控制?!
容昭混乱的脑中终于冒出一个蛊惑似的声音——
既然都已经足够卑鄙了,何不干脆卑鄙到底?
祝子翎都说了喜欢他,他何必还想那么多。就算那喜欢是假的,只要他当做真的,就能永远把人锁在自己身边,不给少年任何离开的机会。
无论宋闻,还是什么可能让少年认清真相的人,统统杀了,不让他们出现在祝子翎面前就是。
这样少年就永远不会醒悟,也不会后悔了。
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少年也不会忧愁不快,多好的选择?
容昭几乎要被这个声音说服,汹涌的杀意开始逐渐压过残存的理智。
直到手心传来一阵奇特的钝痛,容昭突然想起了祝子翎对他说起宋闻时的神采,想起对方窝在他怀里仰头看过来时眼中的信任依恋,激起满腔杀意的大脑蓦的一冷。
若是将人杀了,少年怎么可能不会忧愁不快。
那样的神采,那样的信任恐怕也不会再有。
虽然头痛仍然剧烈,但几欲沸腾的破坏欲|望已经飞速地冷却下来。容昭低头看去,发现手上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攥住了祝子翎送的那枚香囊。
他攥得太过用力,以至于里面那样小的一颗圆润石珠,隔着厚厚一层绣袋,都将那只手掌硌出了明显的痛感。
或许也不只是硌出来的。
容昭盯着香囊上歪歪斜斜的针脚看了一会儿,闭了闭眼,再度用力地握紧了,终于将发病的前兆彻底压制了下去。
冷静过后,容昭整理了一下自己,不敢继续耽搁,深吸了口气便回去卧室,以免祝子翎等的时间太长跑过来寻他。
等他进门,果然见到祝子翎正想出去。
“王爷?你今天洗澡怎么洗得这么慢,这都好晚了。”祝子翎正要去找他,见到人回来便又忍不住抱怨起来。
“……有点事情耽搁。”容昭不欲多说,主动去床上躺下,仿佛因为天色晚了准备赶紧睡觉。
祝子翎习惯性地靠过来时,他也控制着没有露出异样,如平常一般将人用熟悉的姿势圈住,闭眼控制着呼吸和心跳。
“嗯?”祝子翎突然发出一声疑问。
容昭心头微紧,睁开眼,问他:“怎么了?”
祝子翎却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捏了捏容昭的手臂,又凑到他眼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王爷,你刚才是不是又发病了?”就在容昭快要维持不住镇定神色的时候,祝子翎蹙眉出声了。
“……”
容昭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既然祝子翎已经发现,就不可能再瞒过对方了。
“你怎么又不叫我?”祝子翎很不高兴,一边给容昭用治疗异能一边开始控诉他,“上次你就没说,这次还不想告诉我。王爷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只是有一点前期的症状,很快它自己就好了。”容昭避重就轻道。
“没完全发作也要说啊,等王爷完全不会犯病才能算治好了,告诉我总能帮王爷缓解一下,瞒着是做什么。”祝子翎还是很不高兴,低头不去看容昭了,专心给他治疗。
容昭嘴唇微动,却也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开脱,只能跟着沉默下来。
“王爷这次发病,是不是因为之前那样……过分了?”等到感觉容昭的身体状态恢复得差不多,祝子翎这才又出了声,这次却显得沉闷许多。
“是我害了王爷。”
容昭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祝子翎是以为他不能接受那些亲密举动才发病,因此十分自责。
“不,这怎么能怪你……”容昭顿时想要解释,只是说到一半,却没法说出真正的理由,只能说道:“完全是我自己的责任,和翎儿没关系。”
祝子翎却是已经认定了是自己的原因,摇了摇头,说:“王爷一直很有分寸,都是我心急冒进,非要拉着你胡来,才把事情弄过了头。”
“都怪我。”
祝子翎把脸贴在容昭胸口,闷闷地道:“对不起,我不该急着拉着王爷做那种事的。”
“其实只要王爷可以亲我就很好了。”
“如果王爷接受不了,其他的事不做也可以。”
容昭:“……”
容昭张了张嘴,难以接话,也不知道该不该反驳。
祝子翎这番误会,听得他很是别扭,但如果反驳说自己其实恨不得能和祝子翎做更多,那他恐怕真的要控制不住之前那股恶念了。
最终容昭垂眸看着祝子翎的发顶半晌,轻声叹道:“不怪翎儿,是我自己不够自制。”
祝子翎摇了摇头,也不敢再拉着容昭做什么了,带着一点说不清的憋闷在容昭怀里合眼睡觉。
容昭看他仍旧眉头微紧的模样,忍不住皱起眉。想到祝子翎方才的话,停顿片刻后,低头凑近。
还没睡着的祝子翎有些惊讶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夜空一样,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眸子。
容昭深深地看着祝子翎,贴着他的唇瓣轻轻摩挲着道:“其他的不能做,能做的自然要让翎儿如愿。”
祝子翎眨了眨眼,乖巧地张嘴,放任自己沉溺进彼此都已经熟练的动作里。
当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后,容昭就适时地将人放开了,好在祝子翎果然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要容昭一个吻就足以满足,再闭眼入眠时,眉间的郁色已经被安然取代。
看到少年单纯的睡颜,容昭满腔复杂的念头也跟着平息下来,暂时抛却杂念,共赴梦中。
翌日,祝子翎又检查了一遍容昭的身体,确定没事,便把昨天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容昭经过一晚也重新冷静许多,再想到宋闻也只是有些不舒服,不至于发病了。
趁祝子翎没起的时候,他便竭力压下心头不悦,叫了人手,吩咐他们去调查宋闻更多的真实情况。
祝子翎结识宋闻的这整件事里,唯一能让容昭感到高兴的,就是宋闻很想要一面清晰的银镜。这说明他可能是有爱慕的女子,镜子是想送给对方的礼物。
容昭并不想真的动手杀人,也不愿意手段刻意地阻止这两人相交,但如果宋闻实际是个心中藏奸蒙骗了祝子翎的恶人,那容昭阻止祝子翎和对方来往就完全不会有顾虑了。
而无论祝子翎会不会对宋闻有什么别的意思,如若对方已经喜欢的女子,这两人能发展出什么的可能性都会大大减小。
除了弄清楚这人是否值得祝子翎结交,容昭还希望这番调查能确定这点。
暗暗安排好这事过后,容昭陪着祝子翎吃过早膳,便换了一身衣服,让人备上车马。
祝子翎本以为要等王向和出门后回来才能得知状告胡氏的进展,却见容昭也一副要出门的架势,顿时有些愣了。
“王爷有事要出去?”
容昭:“今日捉拿那位胡夫人,还是本王亲自走一趟。”
祝子翎闻言怔住:“不是说让王公公去就行了吗?怎么王爷也要去了?”
容昭:“京城府尹也是誉王一系,多半会偏袒祝家,王公公兴许有些镇不住。”
实际上这只是临时找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容昭一想到祝子翎对宋闻另眼相看是因为有相似的糟糕经历,而这糟糕的经历就是胡氏等人制造出来的,便忍不住对胡氏的怒意更上一层楼,觉得非得亲自去让这个罪魁祸首身败名裂、翻不了身不可。
只是这般缘由自然是不能对祝子翎说的。所幸少年也向来好哄,更完全没察觉到他对宋闻那隐藏的敌意,此时应该也不会多想。
不出容昭所料,祝子翎果然没有质疑他的说法。虽然觉得容昭昨日说没问题今天就要去坐镇有些说不通——他不相信容昭昨日不知道什么京城府尹的派系问题——但祝子翎向来不在意这些,更对容昭没什么怀疑之心,因此只在脑中过了一过就不管这个了。
“既然王爷要去,那我也要去!”祝子翎很快要求道。
他才不想自己一个人呆在王府里等着呢。
容昭迟疑了一下,想着祝子翎应该也不讨厌去看祝家人的笑话,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出行的规模再加了一番,当厉王府四匹马的车驾和一大堆的护卫来到京城衙门门口时,瞬间便惊动了许多人。
如府尹这样的大人物都是在后堂办公,门口只有一群小吏,看到如此豪华的王府马车上衙门门口,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等到被几个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护卫围上来,厉声问府尹在哪儿,小吏这才回神,差点没一下软了腿摔倒在地。
“府、府尹大人在处理公务……不知厉、厉王殿下,”
“咱家是王府总管,还请向府尹大人通传一声,如今有一桩谋害我们王爷王妃的案子报官,要请府尹大人查断。”祝子翎和容昭在马车里并未出来,出来说话的是王向和,他一改平日在2容昭1祝子翎跟前的慈眉善目,语气显得十分趾高气扬。
“意图谋害的贼人被王府的护卫当场拿下,我们已审出了些东西,还请府尹大人下令去捉拿那幕后主使,将其依法论处。”
小吏和门口大着胆子凑热闹的百姓一时都听愣了。
有人谋害堂堂亲王和王妃?这绝对是件大事了。只是这样的大事,还从来没有见过当事人上衙门里报官的啊!
别说亲王了,就是那些豪门世家里的事,大都也是自己查,查完了更不会报案,要么自己暗中处理了,要么直接拿到皇帝面前说,或者在朝会上用来发难。
除非是那种特别的大案,皇帝特意关照了要秉公严查的,否则事关这些大人物的案子,交到衙门里也一般都是和稀泥。再说那些真正的大案也都是由大理寺或者刑部负责了,这个小小的京城衙门是左右都摊不上的。
故而今天听说厉王府要报案,任谁都是一脸错愕。
都是亲王了,谁遇到谋害的事不是直接去宫里找皇帝哭诉,要补偿要好处去?
哦,对,也就厉王了,跟皇帝的关系格外不好,恐怕是没法去找皇帝哭诉的。
但那也不是来衙门报案的理由啊?!
你自己查,查完自己处理了不就行了?厉王那么个煞星,难道还怕杀上几个谋害自己的人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真要是觉得影响不好,查完了在朝会把证据一摊那也可以啊,何必跑来这么个谁都管不住的衙门?还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吓人算怎么回事?
衙门里的师爷惊慌之余腹诽不已,只是他并不知道真正的“大阵仗”他还没有见到。面对王向和身后比衙役还多的护卫,师爷勉强不让整张脸满面苦相,僵笑了一下,说:“公、公公稍待,我等这就去请府尹大人前来处理。”
说完他瞪了一眼一旁的小吏,小吏回过神,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到后头去找府尹了。
过了一会儿,京城府尹便匆匆赶了来,脸上犹带惊慌的神色,气息微喘,官服也跑得不整齐了,显然也是极为慌张。
看到厉王府一行人,他的侥幸之心彻底消失,只能深吸了口气,勉强维持住镇定。
王向和虽然代表厉王府,但毕竟只是个品级不如自己的太监,府尹依靠本能维持住官员仪态,肃容看向王向和,清了清嗓子,说:“吾乃京城府尹,王总管要报案,不知可有状纸?”
王向和闻言向护卫一示意,便有人将红绡绿阑和一纸诉状都带了上前。
“状纸自然有,此二人便是意图谋害王爷王妃之人。真正的罪魁祸首我们也已经审出,正是礼部尚书祝大人的妻室胡夫人,王爷命咱家来告官,便是要请府尹大人秉公执法,这便将此人捉拿归案!”王向和也不给对方拖泥带水的机会,直接当众便将胡氏的罪责说了出去。
京城府尹见到红绡绿阑便怔了怔,因见是两个柔弱女子,还微微松了一口气,以为这谋害之事可能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麻烦。然而他正要让人去接那一纸诉状,却听见王向和直接便将事情牵扯到了一部尚书身上,顿时大惊失色。
厉王他当然是得罪不起的,但礼部尚书他同样也不愿意得罪啊!
京城府尹忍不住冷汗直流,勉力维持镇定,看见外围有些看热闹看得起劲的百姓,连忙好声好气试图请王向和进府衙里面商量。然而王向和却并不理他,只冷声道:“还请府尹大人下令捉拿那幕后主使,勿要拖延。”
京城府尹对王向和这般命令口吻自是不虞,然而旁边一群凶神恶煞的护卫虎视眈眈,他也不敢跟人摆脸子,只能想发设法地找些说辞:“这……不知这两人谋害王爷王妃的罪行具体是如何?王总管说此事涉及祝大人的妻子,可有证据?”
“这二人意欲给王爷王妃下药,至于幕后主使,自然是她们自己供出,证据确凿。”王向和抬起眼皮对府尹冷笑道:“府尹大人莫非是觉得咱们王爷王妃还会没事栽赃陷害那位胡夫人不成?”
“自、自然不是,”府尹僵硬道,“本官只是怕这两个谋害之人包藏祸心,胡乱攀扯……”
“既然王府报官,本官定然会秉公办理此案,不如请公公将犯人和状纸交由衙门,先审理一番?毕竟……毕竟如今吾等对此案案情都不甚了解,怎么能随意上门逮捕命妇。”
王向和闻言却笑道:“自然不会让府尹大人违背律例。想是府尹大人未曾注意,那胡夫人早前已经被褫夺了诰命身份,如今不过一介平民。现下有如此充足的证据指向这位胡夫人,难道请对方前来对簿公堂都不行?”
府尹这下脸色更僵了,“这,这……”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太多借口,只能说道:“如今衙门还未审过,连案卷也未登记,凭空就去抓人,确实不合程序。若是冤枉了人,本官恐怕担不起这等责任,还请公公体谅。”
府尹倒也并非一定要护着胡氏,只想稍微拖延一会儿时间,可以让人暗中给祝瑞鸿递个话。不然就这样突然上门去把一部尚书的夫人抓进衙门,绝对是要跟人结怨的。
惹上厉王府这个煞星,他也不指望能帮同派系的祝家什么,只求自己不惹上麻烦就够了。
虽然厉王府的侍卫吓人,但也不是厉王那样随意杀了大臣也没有后顾之忧。他好歹也是三品官,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这些侍卫应该不敢真的动手。这位王府总管也只是一介阉人,想来没那个真正让护卫动手的魄力。因此府尹决定还是尽量拖一拖。
“府尹担不起礼部尚书的责难?那本王的责难,担得起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京城府尹身形一僵,虽然还未能弄清楚情况,已经感到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心中大感不妙。定睛望去,果然看见一个极为俊美但却如剑一般散发寒冷肃杀之气的人走下马车,轻飘飘看过来一眼,其中锋锐逼人,霎时让府尹打了个哆嗦。
怎么厉王也在?!
这马车明明十分庞大豪华,然而因为被涌上前的护卫挡住,府尹又满心被麻烦所扰,一时都未能发现。而那些小吏也想的不多,或是没有机会提醒,毕竟四乘马车只有贵人能坐,单凭王向和显然是用不上的。以至于京城府尹完全没想到他要面临的威胁并不只是这些看起来凶煞的厉王府护卫,而是真正凶煞、对他动手也并无顾及的厉王本人!
容昭也没料到这京城府尹还有几分胆大,他不出面便一直想要糊弄王向和。当然王向和也不是傻的,必然也有办法让府尹就范,不过容昭怕祝子翎在马车里等得不耐烦了,干脆还是自己出面了。
面对容昭,府尹的那些借口果然一个也说不出来了,和一并小吏们哆哆嗦嗦地行了礼。
“王爷恕罪,下官……下官谨慎行事惯了,确实是不知变通了些。如今想来,有些急案事先捉人,事后再补案卷早有先例,既、既然王爷有令,下官这就让人将那胡氏带来。”
容昭只是踏下了马车一步,并未再多说一句话,京城府尹便不敢再有半分侥幸,不用容昭再提就当即把抓人的事应了下来,躬身给容昭赔罪,心中不断祈祷。
虽然他是誉王一系,往常也没少想过打压容昭一方的主意,但在幕后找点事,动动嘴皮子无所谓,当着这个煞星的面,那可是真有可能没命的!况且他本来就跟容昭立场不合,对方杀起来想必还更痛快。
性命当头,什么跟礼部尚书结怨之类的都是小事,还有
会顾忌!
好在容昭也没多跟他计较,淡淡道:“那就请府尹安排人手去尚书府吧。”
京城府尹连连点头,赶快点了一众小吏衙役,风风火火地出门往祝府去。
原本捉拿犯人的事,他堂堂府尹自然是不用动身,只要在府衙以逸待劳就是。然而看着面色冷淡的容昭,府尹哪里敢留下来,让人备上马车也一并前去办案了。
本以为离了衙门就可以松一口气,哪知道他们一动身,厉王府那一行招摇的队伍也跟着动身了,路线还与他们完全一致,显然也是要去尚书府。
“今日凑巧,本王正好陪王妃回去看看,府尹不必多虑。”对于府尹派来小吏小心翼翼的提问,容昭随意地回了一句。奇书屋
京城府尹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胸口一窒,想要破口大骂又不得不强行忍住,憋得差点眼前一黑。
既然你自己要去,干脆直接把那胡夫人抓了再一并送来衙门不行吗?!非要让我这个无辜倒了大霉的跑这一趟背锅干什么!
敢情就是想让我做事,你跟自家王妃好在旁边开心看戏,你侬我侬?
以前从未得知厉王为人竟如此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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