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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天色大亮。
榻上的人指尖总算轻微动了动。
袁少卿刚睁眼,面色惨白如纸。他浑身都疼的动弹不得,可却记得失去意识前弯刀刺入,更在背上生生穿透。稍一偏离就是心脏。是要彻底除了他。
“醒了?”
不咸不淡的嗓音响起。
他忍着疼痛侧头。
看清来人后,他失去血色的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可根据唇形可辨那是两个字。
——维桢。奇书屋
“看来还记得我。”
崔韫起身,朝他而去,最后在榻前停下。
“东宫有意招你为幕僚,你却不愿再踏盛京,更不愿给姬甀那种人办事,转身却遭杀戮,好在命够硬。”
给姬甀办事?
他最疼爱的小妹就死于姬甀一母同胞妹妹的手上!他恨不得姬诗敏以命抵命!
可那是皇家人,祖父便是再有能耐,也无法讨要公道。后更是郁郁寡欢,死前还在惦记小妹,他怎会应?
“袁老太尉离世,我已知晓。”
崔韫:“若有机会,我定为阿兄去他坟前上香。”
早些年,崔柏受过袁老太尉教诲,同袁少卿更是至交。理应过去。
袁少卿黑瞳布满哀恸。
他听到崔韫道。
“姬甀害你,是你不为他所用,他更忧心你计较往事转身投诚姬妄,与他为敌。”
“当初,我阿兄心系天下弃文学武。你也有一身抱负,他却惨遭算计不得善终,袁家不外如是。”
袁少卿浑身一寒。甚至要起身,却被崔韫拦着,他不管不顾的捏住他的手臂,嗓音嘶哑的厉害:“此言何意?”
他愕然不已。
“你阿兄是被害?”
崔韫眼眸透着深寒:“父兄惨死,崔家军全军覆没。两座城池失手,百姓流离失所,血溅三尺,尸体堆积成山。”
“后,我中了蛊虫,谢家子遭埋伏。”
他压下翻滚的苦涩:“功高盖主留不得,皆是帝王手笔。”
袁少卿耳中嗡嗡作响。
这些话他能听懂,可好似又没法去懂。
“你可曾想过,当年出事时,为何袁女娘身边伺候的婢女中途被拉住,姬诗敏下毒手前,身边一群奴才,是拦不住,还是不敢拦?”
崔韫平淡言:“若我没记错,事发前几日,官家欲加重赋税,袁老太尉驳之,不免起了口舌之争。官家不悦,只怕此为惩戒。”
是给袁家的,也是给朝中力挺袁老太尉的那些官员。
袁少卿的手紧紧攥起,青筋暴起。
他知。
不只他知,袁家上下也是心知肚明!
可却只能明白里头装糊涂。
皇权太重,他们陈郡袁氏便是救过先祖皇又如何?
耳侧好似又响起一道温和的笑声。
“你为文臣,我为武将,也是不错的。维桢尚且年幼,更是一身反骨,我若不在,还得劳烦你帮着照看一二。”
他没做到。
他便是连亲妹妹都没看护住。
“袁大哥。”
“姬妄野心勃勃,冷血同官家像了七分。”
崔韫:“我想,陈郡袁氏磊落。你也是不愿辅佐他的。”
“那可要来帮我?”
袁少卿狠狠喘了口气。
“忠谁?”
“三皇子姬誊。”
他的身子重新回到榻上,像个半死人般,望着头顶上的幔帐。
姬誊?
那个质子。
崔韫:“我所言可斟酌一二,不必急着回应,回头我再来看你。”
还没等他跨出门槛,就听那虚弱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我哪里是帮你。”
分明是帮自己。
袁家不该没落,更不该被遗忘。
崔韫抚平衣摆,留下一句:“那就好好养伤。”
出了屋,即清跟在他身后。
他脚步未停,用极为凉薄的口吻道:“他受伤被姬妄救下,此事传去东宫。”
他想,姬甀应当得气的跳脚了。
狗咬狗,才是有趣。
即清应声退下,崔韫抬步朝厢房而去。这会儿女娘还没醒。被窝里小小的凸出一块。
他褪下外衫,上榻将人抱住,这才阖眼。
沈婳却有察觉,她揉了揉惺忪的眼儿。
“吵醒你了。”
沈婳摇头:“我也该起了。”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
“晚些还得出去一趟,今儿怕是还不能陪你。”
女娘娇娇软软:“哦。”
“有事寻叔母,自家长辈无需拘束。”
她踢踢被子,问:“这两日,你去何处了?”
“见了几个故交。”
“可有女娘?”
崔韫:“都是郎君。”
“难怪。”
她的怨念还没消散。
“原是陪男人去了。”
崔韫顿觉不对,他掀开眼皮。
女娘刻意学着那日林间他的语调。
“谁没陪过,我不怪你!”
说着,她弯了弯杏眼。
“缓过劲儿了,就来故意挑衅?”
崔韫气笑:“真行。”
闻言,沈婳窒息的回忆卷席。那夜他定然听见了。
沈婳嘴角的笑意搁浅。
她无情的推开身边人。
崔韫却将沈婳拉了回去,吻上她的脖颈,鼻尖都是女儿家的香甜:“还早,在再睡会儿。”
“你去别处。”
沈婳视线往下:“你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我听说,那种事,憋久了是会生病的。”
崔韫扭正她的脸,屈腿半靠。语气淡了下来。
“听谁说的?”
沈婳理直气壮:“我偷听绣娘闲谈说的。”
“就西城有个王公子,比你小三岁,家中早早买了童养媳,亲事还没办,那童养媳还没及笄,总得再养一养,他却忍不住,总是想把人往被窝里拉,每每总被阿娘逮住,就得了病。”
“一家人可悔了。”
崔韫并不想听。
偏偏女娘分享给崔韫,小嘴叭叭说个不停。
“还去看了大夫,偷偷摸摸去的。大夫让他扒里裤,看了会儿,说另寻高人。”
她将绣娘说的,重复的一字不漏的。
崔韫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到底克制脾气。
“臊不臊?”
沈婳理直气壮:“又不是我丢脸!”
“少去听这些污秽的事。”
女娘拍拍崔韫扣在腰间的手,她凑近迟疑,还相当贤惠:“可我挺担心你的。”
崔韫冷淡至极,黑眸沉沉,已有风雨欲来的愠色:“你倒是再说一次。”
“先前还心肝,今儿就凶我。”
沈婳丝毫不慌的翘起小拇指。
“呵呵。”
“无非都是些取悦我的小手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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