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腰贴上一只娇嫩嫩的脚掌,他反身捉起,捏了两把,心里很有些见不得光的想法。
辛越却拥着被子坐起来,打着哈欠同他商量:“你能不能等我一等?”
顾衍道:“我今日去永夜。”
她挪了屁股,坐到他身旁,微笑道:“顺路,送我一程,兄长受了委屈,我去别院亲自将人请出来。”
这个亲自、请,三字咬得尤为清晰,字正腔圆。
顾衍抚掌大赞,欣喜得差点要亲自帮她换衣裳。
连带着早膳都吃得飞快。
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连绵群山下的一片精巧院落。
辛越撑着顾衍的手跳下马车,特意问他:“你看我这般端不端庄?”
顾衍上下扫她一眼,目光拂过一身玫瑰红衣裙,窄袖银纹,身前几条垂下来的辫子编得极细,缀入了颗颗红珊瑚,一只九节鞭绑在腰间,娇俏可人,意气飞扬。
他上前一步摸了摸她的头,将九节鞭解下来递到她手中,道:“千万莫客气,给这鞭子开开荤。”
辛越点头,似受了大将鼓舞的新兵,雄赳赳气昂昂往前走,后头顾衍似是不放心,补了一句:“前日里你要我给你五十鞭,辛扬么,在别院吃了我五十只鸡,阿越莫要算错了。”
辛越一个踉跄:“甚好,姑奶奶还为了他一碗饭作两顿吃,两顿就啃了几片菜叶子。”
顾衍满意离去。
别院大门自内拉开,黄灯和十七一个赛一个快地奔出来,站在辛越面前想跪又不敢跪地纠结,最后只干巴巴地齐喊了声:“夫人。”
辛越将二人上下细看了一番,不但没伤,隐隐地似乎还白了些许、胖了些许,她心内洒下一大捧泪,果真是过得很滋润。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感慨道:“你们受苦了。”
“……”
十七霎时红了脸,“没受苦,属下护主不力,羞惭欲死,侯爷却不肯降罚。”
黄灯站在一旁,也是一副愁苦模样:“还要给属下涨月钱……”
“……”辛越恍然大悟,于十七和黄灯来说,抽他们五十鞭,皮肉之苦和内心愧疚不安相抵,他们倒还是能好受一些,但若是将他们好吃好喝地关在这别院中,虽无皮肉之苦,却日日都受着良心不安的磋磨,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顾衍说是没罚,事实上却是,诛心啊。
属实高段。
但是这招的前提乃是实施对象要有一颗赤诚的良心,对于缺了这一点的人来说……辛越捏捏手里银光锃亮的九节鞭,心道,还是需要非常手段。
她迈步往里走,转头安抚两个臊眉耷眼的尾巴:“敌人奸滑,手段百变,一时失察也是有的。下回……算了,别再有下回了。”
“……”
三人沉默着往里走,一路上,雕栏画栋琉璃瓦,水榭亭台珊瑚树。
辛越突然停步问道:“你们在这,没见到过什么女子罢?”
十七不加思索:“有的。”
“……”辛越猛一回头看他。
黄灯隐约明白什么,补上一句:“侍女。”奇书屋
“……”辛越差点要扶上一旁的廊柱,道,“这……储没储着什么国色天香的闺秀啊、歌女啊、风韵犹存俏寡妇啊、卖身葬父的可怜人什么的?”
二人齐声:“没有。”
黄灯再次贴心补上:“属下将府里摸了一遍,干净得很,夫人放心。”
辛越拍拍黄灯的肩,还是女子明白女子。
再看一眼一脸莫名的十七,这少年日后怕是不好娶媳妇啊。
说话间三人便到了一处厢房前,辛越捏着九节鞭按捺了半日,想着该是一脚踹开房门,还是破窗而入,或是寻摸个梯子爬上屋顶来个从天而降。
片刻后,她后退一步,淡淡瞥了十七一眼,十七即刻会意,上前两步。
抬腿朝着房门就是一踹,“砰——”
“挞——”九节鞭掷地声紧跟着响起。
“咵拉——”
三人齐齐转头,辛扬站在中庭目瞪口呆,脚下是碎裂的瓷盘,手里是新鲜热乎的鸡腿。
……
一刻钟后,辛扬歪在院中石桌前,撩着袖子露出纵横交错的几道结了疤的鞭伤,含冤负屈地扯着嗓子道:“小爷为你被那毒婆娘抽了这几鞭子,好歹算是工伤罢,吃几个鸡爪子怎么了!没听过以形补形?”
辛越啪一声将鞭子掷在桌上:“你我好歹是穿一条裙子大的,姑娘我为你也啃了两顿菜叶子,这事扯平了。”
辛扬简直不敢相信:“几片菜叶子,换我一手伤,谁不知如今姑娘家都挑剔得很,我这一身细皮嫩肉白玉无瑕,如今多了几道疤,往后阻了我说亲,我娘第一个不放过你!”
辛越若有所思:“原来你是为着这个,才不肯上药的,丘云子说依你这体格,你这皮肉,这伤到今日都该好透了,决然不可能留什么疤。”
辛扬一愣,扭过头看天:“小爷我一片好心,忠肝义胆,舍己为人,人人欺我,我为人人……”
辛越好整以暇地看他:“继续啊,我给你打着节奏呢,编不下去了?”
“……”
“我给你续一个,”辛越收鞭端坐,肃容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辛扬几欲仰天长呼:“姑奶奶,你究竟为何这般看我不顺眼!”
辛越一口气提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手伤是乌灵打的?人家都告诉我了,乌灵府外散了十几人助你一臂之力,你倒好,上来就偷袭友军,让人防备不及之下才甩了你这几鞭子。”
“友军?我以为是西越国的守卫来着,我说呢,一个个的贼头鼠目趴在墙上,”辛扬默默盘算了下,“你方才说什么?我们扯平了?确实扯平了好,扯平了好。”
二人一见面,不掐两回就不能好好说话。
刚一静下来,后头黄灯捧了一只莲瓣青瓷碗上来,放到辛越跟前,辛越闷头喝完,口里仍有余味甘甜,“若是所有药,都熬得这般该有多好啊。”
辛扬愣道:“你喝什么药?”
辛越摆摆手:“不是什么药,润喉的汤水罢了,前几日让火熏坏了嗓子,又泡了江水,这几日喉咙总不大舒坦。”
“……”辛扬化入酒肠的担忧此刻隐隐地浮了上来,回头喊了一声,“来人!上菜!”
再扭头对辛越道:“快,说说你这几日怎么过的?”
辛越差点要将手里的鞭子喂到他嘴里。
好歹忍下了,先将她同乌灵的一番怨仇说给了他听。
吃完午饭后,两人各捧着一盏茶,坐在石凳上,辛越简单陈述了一番被劫那日的事,道:“我扭头就见你们仨全倒了,被陆于渊带上车,往南奔了五日才被顾衍捞回来。”
“……”辛扬腹诽道,真是言简意赅,她这短短一句话,京里天地都掉了个个,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们辛家竟出了一个祸水。”
辛越拧眉睨他,“好歹将红颜两字加上,”再将茶水一抿,“谁是祸水?”
辛扬一副诧然模样,“你不知道?”
“什么?”
见她是真懵,辛扬将她被劫后京里发生的事一一道来:“你被劫那日圣上被刺,紧接着全城戒严,武安侯高聿其挨家挨户搜人,揪出来不少探子。第二日太后寿宴,太后、皇后担忧圣上,齐齐病倒,圣上蔫蔫巴巴的,出来念了几句就走人了。”
他说着越发幸灾乐祸,“宴上就坐了半殿人,北辽使臣吃喝纵乐,古羌使臣乌龟似的到处贴脸,渭国使臣换了个老头坐着屁都不敢放一个,西越国师脸色青得好似被歌姬抽干了精血……咳咳,整个寿宴整得跟丧宴似的。”
末了感慨了句,“顾衍人都追出京城了,还不忘给你出气。”
辛越呆愣道:“出什么气?”
辛扬恨铁不成钢:“你以为陆家公子为什么能带着你出城,还不是宫里有人动了手脚。”
辛越凝思,这个手脚只能是太后、皇后其中之一,或是两个都掺和了一手,辛越倾向于皇后。她想到顾衍提到小皇帝时的语气,那是恼他妇人之仁,枕旁躺了一只豺狼还要尽心护着,护到哪一日这豺狼说不准还要反过来咬他一口。
辛越心中又难免担忧起来,这回寿宴,外人看来是小皇帝被刺,全城戒严,太后皇后忧心病倒,使臣们一个赛一个不寻常,但其实都不需七窍玲珑心,只消多品几遍,就能品出波云诡谲的味道。
辛扬站起身打断她的思绪:“话说你同那陆公子究竟什么关系?”
“……债主。”辛越抿了一口茶。
“欠了钱?还是欠了人?”
辛越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好容易咽下去咳了半天,“什么叫欠了人?”
辛扬往侧边挪两步,确定离开她鞭子的攻击范围,道:“我以为你俩……三年嘛,就没生出点什么?人生在世,须尽欢时得尽……”
辛越砰地放下茶盏打断他:“什么都没有!”
“好吧好吧,你倒也不必如此恼羞成怒……”
辛越气冲冲起身:“什么叫恼羞成怒,你嘴里能不能蹦一个好词!”
辛扬咻地就往外头跑,辛越提着九节鞭拔腿跟上,转过墙时经过一道黑影,步子刚蹿出两三步,就手里的九节鞭尾就被一阵力道拉住往回扯。
她整个人像个弹簧,往前绷到最紧之后,存进不得,刹那间被往回拉扯,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后腰被勾住,头顶沉稳戏谑声传来:“夫人还是心慈手软了。”
从怀里抬起头来,看到男人凌厉的下颌线,辛越可惜道:“让他溜了。”
顾衍笑笑,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往侧前方轻轻一扭。
辛越“噗”地笑出声来,方才春风得意的辛小爷站在一堵灰墙前,一左一右被锁着手,呲牙咧嘴地乱嚷一气。
顾衍淡声道:“扭送回宫。”
“不是削职了吗?”辛越疑惑。
灰墙旁的人嚎了声:“是啊!小爷如今是自由身!”
顾衍牵着辛越的手往外走:“你是带罪身,作为侍卫统领,圣上遇刺你护驾不利,愧对天颜,一路将贼人追到城外,擒回贼人后在圣上跟前跪求请辞,圣上掩面不舍,苦言相劝,赐了你皇家别苑养伤,你如今该回宫谢恩,再次请辞了。”
“……”
“不是没活口么?”辛越愈发疑惑。
灰墙旁的人嚎得更大声:“是啊!不是没活口吗!全是灰羽卫搞的鬼,连刺杀都没有!刀都没亮出来,就让你的人拿下,话都没蹦一句就自尽了不是吗!你他娘的哪个幕僚给你编的这段话,竟敢把小爷说得如此娘们唧唧……”
顾衍回头望了一眼,平平无奇的一眼,辛扬霎时住了嘴,只低着头瘪着嘴踢脚底下的小石子。
辛越心有不忍,道:“你看他这么可怜……”
手被捏得紧了紧,“还是让他到京畿大牢里反省反省吧。”
辛越在马车上昏昏欲睡时做了个总结,所谓历史,自来就是由强者书写的,谁的拳头大,谁的事迹就辉煌,顾衍的拳头比辛扬大,他就只能从一个赤胆忠心的侍卫统领,变成娘们唧唧的白身。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云水遥更新,第 91 章 祸水啊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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