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想去院里偷东西,害怕我们把你送到派出所,所以才编谎话来哄我的。”
不待池烈开口,大虎又挠头:“不对啊……现在咱们已经在派出所了。”
难道他从前真的那么幼稚?
喻见正在和刘队讲话,背对着大虎,将他的嘟囔都收入耳中。
她抿了下唇:“没事的刘队,他们家孩子被打伤了,家长着急也很正常。”
在后院围墙处刚碰到池烈,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刘队就急吼吼地打电话过来。
原本要晚上才能赶回来的家长,现在已经出了平城高铁站,正抓紧时间往这边赶,并要求一定要见到兔子和兔子家长。
显然很为今天的事着急上火。
“待会儿你态度好点。”刘队也是看着兔子长大的,“毕竟你把人家头打破了嘛,多少道个歉服个软,让你姐姐少操点心。”
兔子虽然不情愿,听到最后一句,还是十分勉强地点了头。
不过当对方家长赶到的时候,兔子就不打算勉强自己了。
因为家长说话非常难听,还没踏进派出所大门,已经听见了骂骂咧咧的声音:“我就说孤儿院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整天就知道欺负人!怪不得一个个没爹没妈的!都是报应!”
这话说的实在太过分。
连一向好脾气的喻见都皱起眉,余光瞥见兔子已经攥紧了拳头,她下意识伸手拉住他。
另一道高挑的身影却在这时擦肩而过。
喻见心下一紧。
仿佛又回到了十六岁的夏天,午后蝉鸣聒噪。那条青砖嶙峋的小巷里,少年上前一步,挡在她和那群小混混之间。
“池烈!”
喻见想要叫住他。
不管对方话说得多难听,这里毕竟是派出所。如果真的打起来,到时候肯定不好收场。
池烈脚步一顿。
没回头,他只是停滞了一秒,又顺畅自然的,直接朝前走去,挡在正好踏进所里的家长面前。
喻见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
但她想象中的暴.力画面并没有发生。
“不好意思。”池烈站定后,淡淡道,“您刚才说什么?”
没有动手,没有对骂,他只是从容地站在那里。单手插兜,一身西装裁剪干净利落,勾勒出挺括肩线和修长双腿。
男人语气很平静,镇定的,听不出什么太多的情绪。也很有礼貌,甚至特意用了敬称。
正因如此,这份矜持配上他额前那道依旧明显的伤疤,就显得压迫感极重。
眼风一扫,几乎让人抬不起头。
先前还高声叫骂的家长立刻噤声,半晌后讷讷:“没、没什么。”
他想着福利院里的小孩儿没人管,所以先前才那么气势嚣张。可站在这个年轻男人面前,明明对方只说了两句话,他找茬的劲儿一下就蔫了。
“你们家孩子受伤是事实,这一点的确是我们不对。”
池烈没理家长,自顾自往下说,“但您也要理解,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听到弟弟被当众辱骂,当哥哥的肯定不能不管。”
喻见站在几步开外。
没有上前,她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池烈和对方家长交涉。
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曾经,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喻见也琢磨过,有朝一日相见,池烈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知道他肯定会变得比从前更稳重,更成熟,褪去少年时的尖刺和锋芒,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但到底是七年未见。
时间太长太久,记忆里,少年锋锐硬朗的眉目渐渐模糊,和眼前镇定从容的男人重合在一处,明明是再也熟悉不过的容貌,却有种让人无所适从的疏离。
久违又陌生。
喻见非常不习惯。
池烈和家长交涉了一会儿,三言两语把对方的气焰打消了个干净,又让家长承诺,回去后会好好管教小孩,再也不会和这次一样无故欺负同学。
自觉将事情解决得很圆满,他噙着一点笑意转身,就看见喻见匆匆低头,径自别开了视线。
目光短暂对上的一霎,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些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池烈眨了眨眼。
心里有了计较,他面上不动声色,仍旧带着笑意,走到她面前:“时间不早了,咱们在外面吃个午饭吧。”ýáńbkj.ćőm
喻见抿了抿唇,没有拒绝:“好。”
*
最后去了派出所附近的一家面馆。
池烈一进去,就笑:“当年我在吴姨那儿打工的时候,晚上她经常带我来这里吃面,还总是给我加双份牛肉。”
大虎稀里糊涂的,只听到了最后几个字,当即对老板说:“我也要双份牛肉!”
兔子拧眉瞪他一眼,大虎就不吭声了。
四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喻见和大虎一边,池烈和兔子一边。
面对面坐着,喻见觉得气氛有点儿尴尬,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题,于是接着池烈刚才的话往下说:“吴姨现在不在这儿了,她攒钱去郊区开了个处理废品的小厂,听说每年收益很不错。”
“郑叔叔调去市里的医院当副院长,工作忙,一年也就回来一两次。哦对,他前年结了婚,去年生了个女儿,现在已经当爸爸了。”
喻见尽力回忆她和池烈共同的熟人,从吴清桂说到郑建军,从李文章说到沈知灵,最后甚至提了一嘴,那个曾经说话阴阳怪气的林宁之:“他去了贸大,最近在投行实习,人比以前正常多了,同学聚会的时候还专门找我来道歉。”
池烈一直没说话,静静听着,听到这里,挑眉:“那他变化还挺大。”
“是啊。”喻见点头,“毕竟……”
她犹豫了一会儿,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毕竟已经过去了七年。
七年的岁月,足够一个人从懵懂变得成熟,从浮躁变得稳重。连林宁之那样的性格都能被磨砺出来,池烈有所变化是再正常不过的。
喻见不是觉得这样不好。
她只是很不习惯。
其实认真说起来,她和池烈真正相处的时间,从开始到结束,只有十六岁的那一年。后来,他们各自分开,各过各的,彼此没有任何联系,更无从知晓对方的情况。
所以现在,久别重逢后,喻见把所有他们共同认识的人都说了一遍,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甚至没法开口问,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
没有立场,说不出来。
喻见稍显沉默,池烈反而笑了:“我觉得你倒是没怎么变。”
褪去少年时的傲慢凌厉,男人声线微沉,好听的,磁性又迷人。
喻见也笑:“是吗?”
池烈点头:“真的,不骗你。”
除了眼中那点情绪外,坐在对面的小姑娘看起来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与他无数次夜里梦见的一模一样。
清凌凌的杏仁眼,细白纤弱的手腕。没怎么长个子,她和以前一样爱穿白裙,头发低低束在脑后,看上去就像个青涩稚嫩的高中生。
池烈还想说点什么,老板把面端上来。
一直被兔子瞪着的大虎憋坏了:“来来来!咱们先别说了,吃饭啊吃饭!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聊!”
大虎这么一打岔,喻见和池烈谁都不好再开口。
四个人心思各异的吃完面,池烈付了帐:“我送你们回去。”
男人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喻见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回去时,依然走的是先前走的那条路。
喻见和大虎走在前面,池烈和兔子稍稍落后。
“今天的事情暂时就这样。”喻见安静地走着,听见身后池烈教育兔子,“他家长肯定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但是你自己还要注意,别一天到晚出去惹事。”
很难想象,这居然是池烈会说出来的话。
之前,喻见已经在派出所见识过,他如今的行事风格。即使不太习惯,听到这里也没有很惊讶。
没有人永远会是少年。
错过的这几年,在她看不见碰不着的地方,他悄悄成熟长大,变成稳重可靠的男人,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你要是打算惹事,就自己琢磨着藏好点儿。”
然而喻见还没来得及怎么难受,就听见池烈接着往下说,“打头多容易破,真想让他长教训就往身上打,胳膊腿什么的都成,又疼又不怕出事儿。学会了吧?以后就照这个来。”
喻见:“……”
等等,这是不是不太对劲?
说好的成熟稳重呢?
又震惊又茫然,她一脸懵地转头去看,正好对上他带着笑意的黑沉眼眸。
小姑娘那表情看得池烈只想笑。
“你不知道,我当年翻.墙给你姐姐赔裙子的时候,她就是现在这表情。”池烈瞥了兔子一眼,又看向喻见,“我寻思这么多年没见,想给她个惊喜,你小子倒好,直接给我从墙上硬拽下来。”甚至还气势汹汹补了好几拳。
兔子涨红了脸,连忙和池烈道歉。
一连串的道歉声中,喻见站在原地,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眼皮一瞬间发烫,鼻子也酸起来。
她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
记得那个燥热的夏天、声嘶力竭的蝉鸣,他用力塞进她手里的白裙,树下粘稠滚烫的风。
还有和这漫长的七年分隔相比,不算起眼、又无比珍贵的那一年。
喻见红了眼,咬着唇。池烈上前两步,在她落泪之前,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对不起,见见。”
男人俯身,下颌抵在她的肩上,嗓音沙哑而颤抖,“我回来了,我不走了。”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烈犬更新,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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