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双手攀上肩膀的时候，纪烟觉得自己又死了一回。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感受。
只是身侧的手抖得厉害。
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结果永远只有一种。
高龙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不挣扎，大笑着开口，“怎么样，做我女……”
话未说完，眼前突然覆下一道黑影，下一瞬，搭在纪烟肩上的那只手被人扭曲着掰开，剧痛袭来。
“啊！”
伴随着惨叫声，玻璃碎渣混着酒水从上而下覆了高龙满脸，血也跟着流下。
他被酒水辣得睁不开眼，连连后退，嘶吼着大喊，“谁她妈……”
又是“砰”一声巨响，高龙被人拎着衣领一推，重重撞到身后的桌子，本就脆弱的木板瞬时裂成两半。
高龙摔在地上。
“敢碰她，老子先弄死你！”
有人压在他身上，拳风凝成阵阵狠戾的冰刃，骤然下砸。
高龙的小弟们反应过来要冲上前去，又被卓烨霖他们栏住。
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声音沸反盈天。
纪烟身子忍不住哆嗦，头疼欲裂，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模糊的影子，像一个冲出黑暗的英雄战神。
—
短短几分钟，不亚于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
世界倏然静下来。
易伊伊看得是目瞪口呆，捂着嘴倒抽一口气，“不愧是陈烈啊！”
看着高龙那副狼狈样子，她心里是真爽。
卓烨霖在旁边站着没说话。
那边，陈烈甩了甩手站起身，眉上溅了点血渍，他往后看，从上到下把纪烟扫了眼，确认没事，又回过头，蹲在地上，捡起刚才丢掉的还剩一小节的万宝路，烟丝还燃着，他随手掸了掸上面的灰尘，也不嫌脏，含进嘴里，不紧不慢地抽着。
“刚说什么呢？”他扯着男人的头发摇了摇，随意的语气。
高龙头晕目眩说不出话，只知道睁着惊恐的眼。
陈烈也不管他回不回话，叼着烟，散漫出声，“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少做恶，多干人事，那边的人，看见没，你要是再敢动她心思，就不是今天这么轻巧的结局了，别指望我会放过你，因为爷最大的优点就是死性不改，见你一次揍一次。”
他呼出一口白烟，继续，“千万被求饶，求饶没用，爷只会更来劲。”
烟丝燃至尽头，陈烈碾灭烟头，居高临下地看他，声音同目光一样阴寒。
“所以，趁我还算清醒，赶紧滚。”
最后一句话落下，众人都深深松了口气。
小弟们赶紧上前扶着高龙离开，门口围观的人们也都意犹未尽地带着劲爆的照片和视频纷纷散开。
陈烈从兜里重新摸出烟点上，眼睛直直落在某一处，看了好一会才提步走过来。
易伊伊觉得不对劲，把纪烟往自己身后拉。
“陈烈，你……”
“行了，你别管。”卓烨霖把易伊伊扯过来。
纪烟彻底暴露在阳光下，她垂着眸，脸色泛白。
“抬头。”
她失神般，没有任何反应。
陈烈眼皮半垂，咬着烟又重复一遍，“抬头啊。”
他拿开烟，嘴角一掀，“聋了？”
纪烟眼皮轻颤，想张口却说不出话。
陈烈没什么耐心，直接伸手捏住她下巴抬起来，冷着声，“没聋就他妈给点反应。”
纪烟只觉眼前光影晃动，拉成模糊的一道线，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声音也听不见。
但某个瞬间，她的瞳孔开始聚焦，然后视野逐渐清晰，所有的光都凝聚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眼眶酸痛，喉咙也干涩，像是才回过神，“他们走了吗？”
嗓音轻轻的，但哑。
她眼眶很红，像是哭过，却没有一滴眼泪的痕迹。
陈烈好一会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垂眸凝着她，眼底漆黑。
良久，他嘲弄地笑了声，“纪烟，你他妈就是在折磨老子。”
—
陈烈把几张红票扔桌上，扯着纪烟离开的时候，没人敢拦。
易伊伊追在后面喊着什么，纪烟也没听清。
她被人拽着往前走，陈烈步子大，走得很快，完全没考虑到两人身高和腿长的差距。
纪烟在后面几乎得用跑的，风迎面吹着，少年的手心炙烫，将她攥得很紧。
“陈烈。”
她记得，他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前面的人步伐小了些。奇书屋
“谢谢你。”
声音很小，风一吹就散了，但陈烈听清楚了。
他松了手，插着兜站在那里，风猛烈地灌着少年的衣衫。
陈烈转过身，目光讽刺。
“谢？你拿什么谢老子？你口中轻飘飘的两个字，或者更多一点，用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朝我鞠一躬，然后再说你他妈感谢老子？”
纪烟抬头，沉默了一会：“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尽最大……”
陈烈没让她把后面的话说完，虎口掐着人脖子，往后一推。
纪烟被他抵在了树干上，双手都被他一只手紧紧锢住，反剪在身后，肩膀和树皮摩擦，一阵刺痛。
“真他妈装啊。”
人和人的距离有时候是可以一瞬间拉近的。
陈烈俯身逼近，两人鼻尖相触，像极了一对死命相抵的飞蛾。
太近了。
纪烟的视野里再容不下别的东西。
他是在逼她，逼着她仰视。
“看好了，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谢谢。”
话音一落，冷冽的气息瞬间靠拢过来。
粗糙的校服布料相触，窸窣声响。
陈烈盯着她，恶狠狠的。
纪烟不敢看他，盯着头顶被风吹得晃动的绿叶，斑驳的阴影在脸上起舞。
是有光进来的。
她脑中空白了一瞬，张了张唇，“不要。”
她开始挣扎，捶他的肩，“我不要……”
“我不要这样……你放开我，放开我！”
巴掌声响起的瞬间，纪烟是懵的。
眼眶被风刮得涨疼，有什么从身体里逃出来，咸涩的。
很快，迫人的气息迅速离去，陈烈已经放开她，眉目疏冷。
“现在知道反抗了？”他舌尖顶了顶被扇的那侧脸颊，冷冷地笑，“刚是死了？一动不动任人欺负，还他妈不叫不喊，你以为你是谁，普渡众生的观音娘娘？摆出一副慈悲的可怜样，坏人他妈的就能净化心灵，立地成佛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纪烟紧紧咬着唇，马尾早已散乱，发丝沾着泪，粘在脸上，她不断摇头，声音哽咽。
“……不是的。”
她努力抬起眼看回去。
鼻尖通红，眸里满满都是泪，却终于不再失焦，藏着的情绪很淡，但他看见了。
够了。
陈烈倏得笑了声。
“行了。”他突然走近，揭了头上的鸭舌帽，盖到她头上，五指张开压着，“下回别他妈在老子面前掉眼泪，一丑，二爷烦。”
他手没放开，低下头颅，靠近她的耳边，“纪烟，不懂得反抗的人，没人看得起。”
纪烟在这一刻，只听见风簌簌的响，还有少年恶劣又张狂的嗓音，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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