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清楚。”拾光挡在他面前,不让他继续往前走,她最不愿这样,不明不白。
沈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终是无奈开了口,“你知道你怎么摔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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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身体突然往前倾斜,后来就……”拾光蓦地噤了声。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过,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在跑道上就这么直直的摔下去的。
沈川冷声道:“你眼睛也差点……”沈川欲言又止,他略带愠怒,“总之,杨宇樱不会再留在这。”
背后是学生们簇拥的吵嚷声,她静静地站在那里。
平视沈川,平视着他难得拉上拉链的白蓝校服。
隔天下午,拾光就在学校告示栏上看到了教务处张贴的“开除令”,告示写的含糊其辞,不过烫发化妆违纪屡教不改尔尔,只字未提她绊倒自己一事。
拾光未料到杨宇樱能做出这种举动,但想到她既已转学,便也不再去追责那些是非,转身便要离开。
在她回教学楼的这一段路途中,她却分明看到了那些指手点脚的眼神,打量的从自己身上扫过。
而那些赤裸的目光和窃窃私议的口舌,全都透露着“不屑鄙夷”四个字。
环顾四周,她径直走过去,毫不避讳的,对上其中一人躲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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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聊什么呢?”
那人诧然拾光会这么直接迎上来,忙回道:“对不起……”
“不是……你?”拾光话还没说完,那群人就快步跑开了,拾光有些摸门不着。
周围细细碎碎的议论声更多了些,她朝背后探去,那些人又乔装着与自己的朋友嘻嘻哈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看上去,似是拾光多虑了。
她一手环着课本,一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攥紧里面的的钥匙齿。
这是她拘谨的下意识动作。
拾光不由得加快脚步,她光顾着盯路走,也没上心去看前头,殊不知前方几个男生也走的急,她就这样被大力撞倒,跌在石子路上,手心磨破了点皮。
前方的人看了她一眼,急着去上课便麻溜跑开了,连句道歉也没说。
她默不作声的将书本捡起来。
回到教室,拾光搬开座位坐下,朝桌洞摸书,却摸出几个纸团,她皱着眉将它们一一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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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人!真不要脸!】
【真以为自己大小姐!什么牌子的垃圾袋,这么能装!】
拾光沉静的继续摊开那张字多的横格纸。
【像你这种人,活该父母离婚,我看是被你逼的,自己跑不到第一名就把第一名弄退学,你这种自私的人,你才是该退学的人!】
那些字大小不一,仿佛能透过这些参差不齐的字,映现出书写者怒火填胸的情绪。
“别看了……”伊若宇伸手遮住那些褶皱的白纸,对拾光摇摇头。
拾光抬头望向她,苦笑,“没事。”
她完全可以冲上讲台,将始作俑者揪出来,骂几句,或给他们几些教训,然后呢?然后就顺理成章的应证了自己“大小姐”的身份。
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
所以这次拾光选择了沉默,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解释,她甚至纸团也没扔,而是放回桌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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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拾光才知道,栗子回了一上午的恶评。
事情发酵的起因,是有人匿名发了一则贴吧,极力控诉拾光逼杨宇樱退学,“惟妙惟肖”的叙事手法,言辞犀利刁钻,字句充塑对拾光的厌恶。
而这个匿名帖,发在学校的贴吧,这种“爆料”,无疑引起一大批枯燥高中生的抨击辱骂。
这种“新鲜”事并不常有,谁会在意真实性,他们只是乐意掺和一脚。
窗外黄枫叶洒了一地,在充满杂草的土地上慢慢堆积,还没来得及扫,顽皮的风就将它们吹散。
“真的是你把杨宇樱逼走的吗?”班长故意提高音量,生怕同学们听不见。
拾光刚想站起来回答她的问题,有人打断:“你也太那个了吧。跑不到第一也正常吧,人家体训生哎。”
“就是就是,人家杨宇樱那么漂亮,她走了好可惜。”有男生咕哝。
“够了!”一旁的伊若宇憋红了脸。
她面对那些人怒吼道:“明明就是杨宇樱!明明就是扬宇樱绊倒的拾光,运动会我亲眼看见的!拾光额头上还有伤!这你们怎么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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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那天,伊若宇去小卖部帮几个女生买水,她走进操场的人造草坪,正巧看见拾光和杨宇樱激烈的比赛,如火如荼之时,她乐滋滋的笑出声来,喊了一句加油。
可下一秒,杨宇樱的右脚往前一伸,拾光因跑的太专注没留意,她便直直摔倒下去。
伊若宇吓得矿泉水瓶落了一地。
比起愤怒,她第一反应是怕。
果然不出所料,伊若宇第二天就看到了有人匿名发的帖子,她也有回贴解释过,可她的评论没一会儿就沉底了。
这次伊若宇终于敢将事情原委说出来。
过去的几年,她因为性格原因一直没有朋友,而拾光,是她的唯一的朋友。
知道自己喜欢喝草莓牛奶,她一去早餐店都会带一盒放在自己桌上,然后嘴硬说是买包子老板送的,自己不爱喝这个。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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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光握住了伊若宇因为紧张而发抖的手。
她没想到伊若宇会站出来帮她说话,伊若宇性格一直怯生生的,要知道,能说出这些,她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拾光有点累,她想离开教室,正这么想着,门外传来躁动。
“我的天啊啊啊,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沈学长吗?”
“沈学长怎么在这?他是找人吗?”
“好像是哎,找一班的谁啊!”
交谈声太清晰,引得前排同学不得不推开门,拾光一眼便看见了沈川。
而沈川,也恰好与自己对视。
他们好像总能在人群中发现彼此。
一眼万年,大概形容拾光此刻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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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川迅速走到教室最后一排,拉起拾光的手,在人群的惊呼与起哄声中离开了教室。
拾光看向他的背影,坚定,挺拔。
他总是出现的恰到好处,拾光的眼睛酸酸的,为什么在面对他时会有如此复杂的情绪,疲惫、愤怒、委屈、像大多正在经历青春期的小女孩一般,那样绵弱。
沈川在一处人少的地方停下来,他转过身,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地将拾光拥入怀中。
拾光的眼泪如洪水猛兽,奔袭而来,她不想哭的,可是她怎么也忍不住,十六年来,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哭得放肆。
万里晴空,阳光灿烂,洒在他们身上,细小灰尘轻盈的跳跃。
“好丢人。”拾光吸吸鼻子,破涕而笑。
沈川也笑,他顺势将校服脱掉丢给拾光。
“给我把校服洗了啊。”
校服不偏不倚的盖在拾光头上,看上去很是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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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光眼前黑乎乎一片,被校服遮住,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你去哪?”
沈川低头浅笑,“我哪也不去。”
“你还是快走吧!免得别人误会。”拾光将校服扯下来,随意的搭在手上。
沈川探究似的问道:“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拾光没说完,她有些不自在。
沈川只穿了件球衣,虽然今天有太阳,但十一月的天,难免还是凉嗖嗖的。
“拾光。”沈川突然叫她的名字。
“啊——”她想也没想的应道。
“你做我女朋友好吗?”沈川慵懒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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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犹如在空中炸开,拾光瞪大了双眼,她屏住呼吸,一度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她的心跳好快。
他挨近她,在她耳边云淡风轻的说:“不用马上回答,考虑好就来找我。”
她没料到沈川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她独白。
拾光一阵恍惚,待她反应过来,沈川已经在队伍里打球了,暖黄色的球衣显眼极了,她看他轻松的拍球、扣篮,心底的小鹿撞的找不着南北。
刚回到教室,同学们蜂拥而上,拾光猝不及防的被同学们围满,他们都是来找她道歉的,表面自己没有弄清原委就下定论,语气诚恳且真诚。
“对不起啊,拾光……”
拾光摆摆手,这件事也就作罢了。
然而,另一边的沈川却并未打算就此作罢。
他得知此事后,第一个就找到发帖人梁鑫杰,将他堵在校门口的必经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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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撞见了正皓,那个在走廊上与拾光聊天的男生。
看来不止自己一个人要找梁鑫杰算账呢,沈川心想。
正皓将梁鑫杰的书包扯下丢在地上,打量了一眼,率先出了声:“噢是你啊!!那个被杨宇樱拒绝多次的二货!谁叫你污蔑拾光的!”
梁鑫杰支支吾吾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我看你故事写的挺‘生动’嘛!怎么现在说不出话啊。”
“就是!写的我都快信了。”于洋在一旁应和,落音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忙捂住嘴。
正皓瞥眼,瞟到了于洋旁边,倚在墙边的沈川,他为之一惊。
沈川?他怎么在这?全国物理竞赛时正皓见过他,他交卷最快分数却最高,正皓绞尽脑汁才想出最后一题,最后却以三分之差落后沈川一名,他其实一直想找沈川切磋来着。
沈川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他平静之中的愤怒最让人可怕。
“废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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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川上去一拳打在梁鑫杰脸上,梁鑫杰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防御动作,他吃痛的缩到墙角嗷嗷直叫,嘴角依稀现出血渍。m.ýáńbkj.ćőm
沈川的脚踢上梁鑫杰的腹部,继续将他抵在墙上,眼神不寒而栗。
半晌,沈川终于松开手,梁鑫杰扶着脖子频频咳嗽起来。
“回去把贴子删了!亲自向石头道歉!”正皓抓起那人的衣领,严词厉色。
“不仅是道歉!你自己申请去星期一大会上讲话,将原委用你“生动”的语言描述清楚。”于洋凑到梁鑫杰耳边,接续对他说:“谣言不是可以散播的,拾光,也不是你可以惹的人。”
“滚!”
于洋示意那人快滚,他可不想真让沈川真把他打进医院。
后来,校贴吧里的那篇帖子被原主删除了,拾光桌洞里的那几个纸团也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拾光也的确在周一大会上,听到了梁鑫杰的道歉,梁鑫杰的发言稿很长很长,似是将自己从小到大犯下的错误全都陈列了一遍。
而沈川牵着拾光的手走出教室的那张照片,持续传得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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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望向拾光的眼神从此变成了嫉妒羡慕,照片一传十十传百,甚至老蒋专门来教室找她,在办公室询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尽管拾光强调了n遍“没有”,老师同学们的眼中还是只有“不信”两个字,连栗子都连问了几遍小拾你真的吗。
拾光没想到事情会越演越烈,她的名字也再一次与沈川挂上了钩。
这次,拾光着着实实的成为了焦点人物。
想到那次在小树林里,被蛇吓到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是这次有所不同,她更显然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欣喜与雀跃。
她躲不过了,她最终还是动心了。
她捧着自己红得发烫的脸,跌跌撞撞的跑向洗手池。
迅速拧开水龙头,水花花的喷涌而出,她恼,今天的自来水怎么一点也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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