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七扯出自己的手,伸腿下车,回手关上了车门。
午间的阳光正烈,蝉叫的很欢。
四处都白花花的一片。
人群却安静异常,传达出的气息透着压抑。
见宁七下车,十多个和她有订单来往的商家负责人率先走近。
“马副厂长,我们店在你这订购的五千件秋季新款运动服,定金都交了,出了这事儿,你看要怎么解决?”
“马副厂长,我们是三千件连衣裙,按合同,你们后天出货,现在正要卖的时候,你这厂子烧了,我这货怎么办?”
“马副厂长,我这是……”
他们不给宁七回话的时间,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开始追问!
“马副厂长,我人参怎么办,当初我可给你打了十万预购款呀!!”
“是呀,我的也是十万,现在人参……”
“等一下!!”
宁七抬手,顶着烈日,她努力睁大眼,“大家不要急,账本没被烧毁,我有存根底子的,你们的货,肯定是出不了了,服装厂你们看到了,已经被人纵火烧空了,当然,我不会祈求同情,我的责任,我一定会负,这样,大家给我十天时间,我去筹钱,十天后,按照合同上我需要赔偿的数额,我一分不会差,把钱给你们送去,行么!”
“十天?”
几位持服装订单的商家对看了眼,旋即看向宁七,“可是要双倍赔偿的!”
“可以!”
宁七重重的点头,“合同上说违约金赔几倍,我就给大家几倍!放心,这么多人盯着我呢,我跑不了,十天后,要是我没去送钱,要杀要剐,我马宁七任由你们处置,可以吗!!”
“……”
几位持服装订单的商家小声议论了阵。
有人看到宁七开来车,指了指,无声的表明,这车足够值钱的!
宁七没言语,心里滴着血,面上还得拿住事儿。
“马副厂长,我们先前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你遭遇这样的不幸,我们也很同情。”
服装厂的商家说道,“既然你说十天,那我们就回去等你十天,希望马副厂长说话算话,不然,我们就只能法院见了。”
“好。”
宁七颔首,“谢谢你们,放心吧。”
“我们人参预购款怎么办?”
另外几名人参的商家接起茬儿,“马副厂长,你可不能把钱都补了服装厂的缺,我们这才是大头呀!!”
“别担心。”
宁七耐着性子,:“咱们的合同时间是年底交货,你们想要人参,等年底,我会一棵参都不差的给你们出货的。”
“你拿什么出?”
人参商家有些急,“你的种植园我们都去看了,全都烧干净了,现种也不赶趟呀,马副厂长,你不会还想对我们缝吧,哎,我们在你这订购,就是看中你这规模的,与其那样,我们直接拿钱去别的人参种植园订购好不好,你不能这个时候还不实在呀!”
“可不,这时候我们还要什么人参,你直接把钱退给我们!”
旁边的人参商家附和,“我们要钱!!”
“没问题。”
宁七任打任骂的样儿,“列位的人参货款一共是五十万,等我十天,这钱我会亲自送到你们手上,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人参商家一见宁七痛快,很多难听的话也说出来了!
颇有几分哑巴吃黄连的意味儿!
“算了算了!”
他们挥挥手,“马副厂长,就给你十天,你要是不把预购款送去,我们也是法院见!!”
“哎,谢谢了。”
宁七点头哈腰,“我的事,连累大家了。”
“你也是够倒霉的!”
脾气直的商家无奈摇头,“马副厂长,我们知道你不容易,可遇到这种事,我们也跟着受连累!”
宁七的货出不了,他们下面的商家也追着他们要说法!
一环卡着一环!
谁都有说不出的苦!
发了些牢骚,商家们三五成群的准备离开,“行了,马副厂长,我们就回去等你了,愿你能信守承诺,十天后见!”
“哎,放心。”
宁七低着眉眼,商家们刚走出十多米,村民们便拥挤着朝宁七走近。
每个村民都没说话,烈阳下,气氛凝重僵持。
火灾发生时,他们都忙着救火!
火扑灭了!
他们一度替三宝心疼!
如今事情都过去两天了!
他们回过味儿发现,这烧的并不是三宝的私人家业!ýáńbkj.ćőm
而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财产呀!
人参大家都有份,认养的钱都花了的!
现在一把火烧没了!
这损失……
算谁的?!
宁七大致扫了扫,这群村民她基本上平常都没说过话。
和病房外那仨人一样,不熟。
但的确都是人参的认养人!
待这群人走近,宁七才意外的在里面看到了几张熟脸!
有秦桂花和王二嫂!
另加两名服装厂的婶子!
她们四人的眼神都很关切。
对上宁七的视线,她们便无声的做出口型,“三宝,你快走……”
“……?”
宁七微微皱眉,这四位婶子,是为了她打入了‘敌人’内部?
走?
此刻,她如何能走!
“大爷大妈,叔叔婶子们。”
宁七迎上前,朝人群鞠了一躬,“很抱歉,我让大家跟着劳心了。”
“……”
人群安静了几秒,旋即便有些前推后搡,“你去,你去跟三宝说!”
似乎要推个领头的出来,跟三宝好好聊聊!
“……”
宁七看这场面,心头有些难受,张了张嘴,“叔叔婶子们,我知道大家紧张什么,请你们放心,你们的钱,不会赔了的,我说过,即便是天灾人祸,人参出了意外,这笔认养钱,我都会如数还给大家的。”
“你……”
有人忍不住,终于从人群里站出来,“三宝,你拿啥钱还我们?你刚才都说了,要先还那些商家的钱,人参是预售了的,卖了五十万,都用来给冯大姨看病了,现在钱你花了,人参没啦,你要去哪找五十万?!”
“……!!”
十多名走到半路的商家一听,纷纷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被村民们团团围住的马宁七。
“那可是五十万呀!你借都没法借吧!”
领头的村民高声说道,“刚才服装厂的商家还说要你双倍赔偿,双倍呀!三宝,你咋个搞!!”
“是呀三宝,我们的钱你要怎么赔!!”
其余村民被领头人的话点燃了!
“三宝!你要拿啥赔嘛!!!”
人群把宁七圈在中间,尖锐着嗓子,在她耳边狂轰滥炸!
不是他们不讲道理!
现在事情都摆在这了!
跟三宝欠下的高额巨款比起来,他们这七万多反而排不上号了!
正因为排不上号!
他们更怕三宝不管他们了!
“三宝,你现在大头都还不上,我们这些小头儿还有指望嘛!!”
“三宝,我在你那认养了五十棵人参呀!!”
有村民哭着喊,“五百块你大老板不当回事,那可是我攒着给孩子上学的钱,你要是还不了我,明年我家四妮儿的高中就没的念啦!!!”
“我家也完啦!!”
哭声接着起,“我儿子媳妇儿都娶不上啦!!”
“哎,你们……”
胡秋月和秦桂花一众护着三宝想推开人群,“你们别吵啦,给三宝点时间!!”
奈何村民太多!
她们五个妇女根本就推不开!
村民们越说情绪越大,哭嚎控诉!
胡秋月和秦桂花的话很快就被人声淹没!
“三宝,我不要双倍三倍的啥,你就把我的三百块钱还给我吧!!”
宁七的手被一个婶子攥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三宝呀!我就是一个农民,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三百块!你不能让我的钱没了呀!”
“婶子,你别担心,我……”
宁七的话没等说完,另一个村民就扯住她的胳膊,“三宝,我的是四百块!这钱存储蓄所六年下来也有不少利息啦!你得给我个说法!!”
“三宝……”
众人恨不得要给宁七撕扯开,“三宝,你行行好!咱一个村住着……”
“安静!!!”
宁七一声怒喝,“听我说!!!”
明是最热的天儿,空气都带着燥气~
宁七身处焦灼当中,却没有流汗,后脊梁,莫名的泛着冷意。
眼见大家音浪低了,宁七缓了下情绪,“叔叔婶子们,我一分钱都不会让大家赔的!你们认养了多少棵人参,我就赔给你们多少钱!我账本上都记得呐!”
“我们怎么信呀!!”
村民们安静不过两秒,又扯着嗓子喊,“除非你现在就把钱拿出来!”
“让她拿!!!”
不知谁叫了一声,“看看她包里有多少钱!!!”
声没等落地,有村民就去拽宁七的背包,“得先把钱还我们!!!”
“你们做什么呀!!!”
宁七护着包袋,急了,“包里没有钱!我得去给你们取!!!”
嗓子喊劈了!
“包里肯定有钱!!!”
五十号人挤着去抓宁七的背包,她越不让,众人情绪越暴躁,越要抢!
撕扯间,宁七被人按到了地上!
“放开我!!”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入目只有尘土,和一双双看不出去的脚!
下一瞬,胡秋月也尖叫着被人推到在地,她摔在宁七旁边,吃了一嘴的土!
“三宝,他们是疯了嘛!!!”
胡秋月爬着看向宁七,吐着嘴里的沙粒,“你就不应该回来!!这是一伙疯子!”
“住手呀!!!”
秦桂花带领的三名妇女阻挠众人,“不能动三宝的东西!!!”
“你们滚开!!!”
村民们直接将她们四人推出人群之外,“秦桂花!你也认养了人参!别在那假仁义!!!”
“咱们乡里乡亲的!!”
秦桂花哭着的直拍大腿,“你们这是干啥呀!!!要给三宝逼死嘛!!!”
“……”
宁七被按着爬不起来,肩膀被胶鞋死死的踩住!
片刻后,她也不挣扎了。
伏在地上,眼木木的睁着——
一双双的脚,解放鞋,黑板鞋,拉带绒布鞋,缺口的破拖鞋~
将地上的黄土层层的溅起来~
灰尘四溢!
她被迷了眼,当包里的东西如大雨般倾斜而下时,泪水也一同涌出。
天如此热。
大暑了吧。
可她怎么,好冷呀。
……
“天呐。”
十多个商家也有些傻眼,“马副厂长没事吧,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这么多人怎么去?”
有商家接道,“穷山恶水出刁民呀,我们能打过几十号人么。”
“报巡捕也不赶趟呀。”
他们互相看了眼,集体无语。
按理说,不应该是他们更激进的去跟马宁七掰扯么!
怎么……
搞成这局面了?
……
“钱呢,钱呐!!”
村民们没翻出几块钱,有人便大叫道,“三宝家值钱东西多!进屋搬电视!拿东西顶钱!!”
“对,用东西顶!!!”
人群红了眼!
拖拽着宁七的肩膀将她拉扯进院!
“放开三宝!!”
胡秋月踉跄的爬起来,捶打拉扯三宝的男人,“你们这是犯法!!!”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男人回的一脸正气,“你不是我们村的,别插手我们村里的事儿!!”
“滚出我们村儿!”
一群人又将胡秋月拽开,“别在这添乱!!”
“……”
宁七抬眼,一眼便认出,拖拽她的男人是栓子他爹。
钱老五。
当年是栓子娘上台来认养人参的,她记得很清楚。
自己欠了他们家……
二百块?!
钱老五正在义愤,间隙时,对上宁七的眼,立马便有些底气不足,眼神躲闪的不看她!
宁七家的房门锁着,村民们冲上去将锁头砸开!
‘哐当!’声响。
在胡秋月尖利的喊叫声中,宁七悲恸的闭了闭眼。
进门。
钱老五将宁七一甩,“大家搬东西!!!”
宁七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
视线一抬,便见村民们疯了般开始搬东西!
五六个人冲向了电视!
五六个人冲向了录音机!
五六个人要去抢电话!!
“你们停下!!”
胡秋月推开要碰电视的,又用身体挡着不让他们动录音机,“不是你们的东西不能拿!!”
“不能般呀!”
秦桂花四人也进来帮忙,推搡间就和几名村民扭打在一起,“你们以后和三宝还要不要相处啦!!”
“没钱还相处啥!!”
抓挠秦桂花的妇女面容狰狞,“都没命活啦!!”
“这个值钱的!!”
混乱中,有七八人锁定了钢琴,“把这个卖了能抵好些钱!!”
“……”
宁七原本傻了般看一屋子的凌乱,嘈杂,似个旁观者!
直到见人去搬钢琴……
脑袋里’嗡’~了一声!
“钢琴不能动!”
宁七摇晃的爬起,扑过去护住钢琴,“不能动我的琴!!”
“你还弹什么琴!!”
村民们掰开她的胳膊,“都这个时候啦!还想要琴?!!!”
“……”
宁七直愣愣的看着他们的嘴脸——
耳内有声音炸响,“还以为你是宁总呀,你现在是丧家之犬啦!搬走!都搬走!!”
“闺女,爸对不起你,以后咱有钱了,爸再给你买一架钢琴……”
“啊!!”
宁七幕的大喊,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凄厉惊恐,“滚开!都给我滚开!!!!!”
这一声!
撼天动地!
院墙外远程围观的十多名商家都吓到了!
“……”
屋子里的村民被她震慑住,动作一停,“马三宝,你……”
“滚!!!”
宁七像个炸了毛的疯子,“滚出我家!!”
她癫狂的冲进了厨房,舞着菜刀就奔了出来,“都给我滚出去!!!”
“……”
人群开始后退,几名男人跃跃欲试想上前抢过菜刀,“马三宝!你还想不认账呀!!”
有村民的胳膊被宁七用刀刃划了一下,当即开始大叫,“马三宝杀人啦!她要杀人啦!!!”
“打死她!!”
村民们被宁七激怒,随手抄起暖瓶笤帚就跟她对峙起来,“马三宝!你别想欺负我们!!”
“……”
欺负?
宁七红着眼,菜刀高举着,眼泪止不住的涌出……
“哎呀!!”
秦桂花哭嚎,“这是干嘛呀!!!”
“阿吧阿吧!!”
院子里传出吵嚷声,郑队长带着百十号人马过来了!
雷子和斌子大叫着推开村民们挤进门,看到三宝,直接护到她身前!
俩人看向那些村民,嘴里‘阿吧’大叫着,打着手语,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都干啥呢!!”
郑队长的厉声一同响起,“屋里人都给我死出来!!”
五十多号人一见郑队长来了,当即哑火!
他们带着几分不甘的放下手里的‘武器’,一个个低眉顺眼的退到院子里,:“队长,不怪我们,是马三宝先拿叨砍人的,胳膊都给我……”
“把嘴闭上!!”
郑队长怒喝,“我就是去邻村开个会,你们就要翻天啦!啊?!都谁动手了!一会儿我全给你们记下来!完蛋玩意!都他们滚出我的上河村!三宝呢,三宝在哪了!!”
“在屋里。”
秦桂花哭得抹泪,“他们要搬钢琴,三宝这才激了要动叨的,队长呀,我还以为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呀,咱现在不是共建和谐社会了吗,他们跟中邪了似的,太吓人了……”
“你们呀!!!”
郑队长咬牙切齿,瞪了一圈闹事群众,旋即大步奔进房门,“三……”
一眼,便看到还杵在东屋门口的宁七。
老头有些红眼,“三宝,对不住,爷爷来晚一步。”
“……”
宁七摇头,嗓子似被卡住,手里的菜刀‘当啷’~落地。
眼泪断线珠子一般的滑落,无语凝噎。
“三宝……”
郑队长不知如何安慰,转身,又奔进院子,唾口大骂,“你们还是人嘛,是人吗!一个个还有没有些良心啦!啊?”
“队长,刚才就是栓子他爹钱老五带头的!”
王二嫂愤恨的道,“钱老五让大家堵在三宝门口,还撺掇大家进屋去抢东西,锁头都给砸了!明抢呀!”
“钱老五!”
郑队长抬手便指向他,“你当年认养了多少棵人参?我没记错的话栓子他娘就认养了二十棵人参吧,统共两百块!这六年,你和栓子娘俩人都在三宝这上班,你在种植园,栓子娘在服装厂,俩人每个月的工资六十多块,你的两百块,早赚回来了!今天干出这种事,你还要脸吗?!!”
“我……”
钱老五耷拉下脑袋,“队长,工钱是工钱,认养钱是认养钱,两码事的,我去哪做工都得给开工钱。”
“你也知道你做工啦!!”
郑队长无语,“这些年,你们所有人,都在三宝的种植园上班,甭管在场的,没在场的,哪一家,没得到三宝的照顾和恩惠,如果没有三宝,你们这些男人,除了春种秋收,其它时间就得在外面打工,看东家的脸色,吃残羹冷饭,是三宝!让你们还能跟老婆孩子在一起,让你们还能过舒心日子,你们都忘啦!!!”
“……”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接茬儿。
“三宝没干种植园和服装厂的时候,咱们要钱没钱,要啥没啥,进城吃个饭,在饭店还得看服务员的脸色,腰板都不敢挺直,人家叫咱啥,农村盲流!!是三宝呀!让你们的家里能时不时能吃上肉,让你们的孩子都能有钱去念书!!”
郑队长忍着眼泪,“从前我们都穷呀,身无分文,家徒四壁,可那时候,我们心齐呀!热乎呀!有情有义呀!!现在不能有俩糟钱了,感觉利益被侵犯了,就露出丑恶的嘴脸了!那是三宝呀!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你们忍心就干出这种事儿?丧良心呀!!!”
顿了顿,郑队长喝出口气,“你们怕钱没了,来逼着三宝,那谁又能帮帮三宝呢!她有什么错呀,她的心已经被马敏敏伤啦!让坏的人给伤了!现在你们还要去伤!你们和马敏敏一样不是东西嘛!啊?!”
说道最后,郑队长老泪纵横,“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我一直以咱村为豪,觉得我们村里除了个别泼妇,没有愚昧之人,现在我是错了,就这么一点事儿,就把你们的本性全暴露了!让你们全变成畜生了!别说三宝不会让你们的钱打水漂,她就算是还不起了,又能怎么样!钱算个什么东西,王八蛋嘛!喂驴驴都不吃!”
院子里响起了妇人们的哭声——
两三百号人将院子前前后后的堵的密不透风。
除了开始的五六十人,还有郑队长带来的人,以及一些闻讯前来旁观的村民。
大家很自觉的站起队形。
郑队长身后,除了安保队的老林,村骨干、刘老五、牛老头这种开始时就和宁七走的较近的。
大多数村民就算和宁七不熟,也不愿意挑事儿。
秦桂花王二嫂一众妇女,亦站在郑队长的一旁。
大家一起谴责的,则是闹事的五十多号人!
就算是认养了人参如何?
抢三宝家的东西性质就变了!
恶劣!
“你们说说,为啥要搬东西?!”
“说呀!!”
五十多号人低着头,说不出个子午卯有。
他们琢磨着自个儿的举动,也是稀里糊涂!
从众心理吧。
一时冲动,看别人进去搬,自己也就……
事实上没谁开始想这样的!
被郑队长呵斥完毕,他们亦知道自己做了错事。
刚刚过气血上涌,着实不该。
忒磕碜。
“……”
宁七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想说什么,又深觉无力。
“三宝……”
胡秋月在后面小声的叫她,“你回避吧。”
郑队长说的很好了!
她认为三宝不需要在露面!
刚刚那五十多号人,真心给胡秋月恶心到了!
“我对不起大家。”
宁七朝前走了几步,顶着烈烈的阳光,背身凉着,身子一低,再次跪了下去。
“……!”
人群有些涌动,郑队长忙要扶起她,“三宝,你不用的!”
“不。”
宁七示意郑队长不用管她,对着几百号人,她跪着道,“我今天再跟大家说一遍,你们的钱,不会赔,给我十天的时间,连本带利,我都会给你们送去的,在这里,我谢谢大家六年前对我的帮助,六年来对我的爱护,滴水之恩,我应结草衔环,他日,若我马三宝还能起家翻身,也会念着恩情,定当回报大家……”
说着,她双手撑地,额头触到土地上,心被捅出了洞,颤颤的,流着热血。
宁七一连磕了三个头,直起腰,她含着眼泪笑笑,“我从不信人性薄凉,虽然我今天很难过,但我知道,大家也是出于自我保护,我会记得每个人对我的好,对我的关照,十天,就给我十天时间筹钱,麻烦大家了。”
世态有炎凉,而我无呻喜。
世味有浓淡,而我无欣厌。
她理应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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