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修甫皱着眉头道:“如今只能是尽早逃走,料想也还来得及。但是从此以后,我姓辛的在国内就是个戴罪之身,若是不遇赦典,怕是一生一世都不得回来了。我心上原是很有些割舍不得你,却又无可奈何。想来你也知道我的苦衷,发生这样的意外是谁都不愿意的,如今也只能是劳燕分飞,无可奈何了。”
苏青青听了辛修甫的这番话,不觉双蛾敛忿,宝靥含嗔,似嗔似怨的瞅了辛修甫一眼道:“你倒是说得容易,那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吗?嫁人的事情不是开玩笑。以前我们可是讲得明明白白的,如今你又说不成了,让别人知道,你让我的脸往哪搁?我只有一句话,随便你怎样,我总归是你的人,今生今世,除了你姓辛的,要我再嫁第二个人,那是万万不成的。你要拍拍屁股去海外,留下我一个人在上海,究竟要怎么安置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辛修甫听了,想了一回道:“这个时候,哪里想得出什么安置你的法子?要不就立刻收了牌子,同我一同到香港去。但是我细想起来,你们当倌人的好容易嫁了一个人,不指望他什么好处也就罢了,如今嫁了人,反倒把你带下水去,我辛修甫天良不昧,心上怎么过意得去?”
苏青青很是笃定地说道:“我与你如今也算是自家人了,就不必这般客气。总归我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绝对不会有任何迟疑!”www.ýáńbkj.ćőm
辛修甫听了,走过来对苏青青打了一拱道:“我倒是想不到你有这般的志气,可敬得很!既然你自家愿意跟着我走,我自然也不能拦你。但是还有一句话要预先和你说明,如今你跟着我,我还是有钱的时候,倒还没有什么;万一到了将来,我的家产保不住,到那时候穷困潦倒,你哪里能过得惯这样的苦日子?”
苏青青把头一扭道:“你这话真是没道理!我既然跟定了你,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大家总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什么过得惯过不惯的。”
这话说的,堪比是:回黄转绿,人生之祸福无常;地老天荒,金石之深盟未改。
辛修甫见苏青青这般的表态,可是大喜过望,暗想这个苏青青居然能够始终不变,立志不渝,在上海的倌人里面总算是难得的了,便想要把这件事的来历和她说明。忽然又想道似乎火候还不够,还要再试试才好,看看她的真心究竟怎样。想着,便又道:“既然你肯同甘共苦,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但是事不宜迟,我明天便要动身,万一个被他们拿住了,走不脱身,可不是玩的。你既然要跟着我一同走,这个时候就要和老鸨讲个明白,把牌子除了下来,还清了她们的帐目,好预备一同上路。只是不知道你来得及来不及?”
苏青青听了,略略的顿了一顿,便慨然说道:“我是说走就能走的,有啥来不及的。只要叫老鸨进来,和他说一声,摘了牌子便好了。”说着,便叫了丫鬟阿金进来,叫她去叫老鸨。
原来辛修甫的这番话,本来是咬着耳朵说的,那些房间里人,见了他们这般模样,便都故意躲了出去,好给他们两个腾地方卿卿我我,所以两个人说了半天,那些丫鬟婆子还都不知道。如今听得苏青青叫阿金去叫老鸨,阿金答应一声,便当真要走下楼去。
辛修甫连忙把阿金叫回来,口中说道:“你不必着急,没什么急事的。”
苏青青道:“早点去叫他上来,我与她算清帐目,为啥你反倒是不着急了?”
辛修甫对着苏青青哈哈一笑,又对着她打一个拱道:“我如今和你说实话,你不要见怪。”
苏青青是何等伶俐的人,更兼以前被辛修甫试过几次,如今见了辛修甫朝着自己哈哈一笑,心上早已明白,便把辛修甫推了-推道:“你这个人,真是滑头,总是这样胡说八道的,没有一句真话。你自家想想看,你总是这般不信任我,翻来覆去地试探我,可是应该的吗?前几件事,我还当你是讲笑话,没啥要紧的。今朝你更是过分了,连什么皇太后也扯了出来,倒是骗得我团团转,你觉得挺好玩吗?”
辛修甫听了又打一个拱道:“我原是有心试验你一下的,看你说得这般铁铮铮的,我就放心了。若不是我这样一来,也显不出你的真心实意。千万不要生气,我原是真心要和你要好的。”
苏青青听了,瞪了辛修甫一眼道:“你这个真是讨气!你试一次也就罢了,还要试第二第三次。幸亏我嫁人的心不是假的,没有生出什么枝枝节节的事情。”说罢,咬着牙齿地用一个指头在辛修甫头额上用力点了一点,又说道:“你这样的男人,就是翻脸不认人的。刚刚我要是被你试出什么来,你还不知道要怎么对我,给我按个什么罪名呢!”
辛修甫笑着,拉着苏青青的手道:“这件事儿,总是我的不是,你千万不要生气。”
苏青青故意把手一摔,挣脱了辛修甫的手,别过头去假装不理他。
辛修甫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这心上的高兴就如同是被糖精灌顶、醇醪醉心一般,直觉得自己身处粉红色的桃花世界中,处处都是粉红泡泡,处处是朵朵桃花开,看尽桃花舞,畅饮桃花醉。不过桃花貌似不太高兴,那怎么行,那得哄!
自此以后,辛修甫和苏青青更是恩爱缠绵,如醉如痴,竟有些乐不思蜀了,一天到晚都腻歪在美仁里鬼混,连书局里的事情都不去理会,大有从此君王不早朝之势。所以,这不能怪美人儿,实在是君王欲罢不能,身不由己呀,咱得理解不是。
辛修甫和苏青青的关系发展得极快,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依着苏青青的意思,要辛修甫从此不娶正室,又要什么风冠霞帔、清音彩轿,要和娶正室的礼节一般。
辛修甫虽然十分溺爱这个苏青青,不忍拂了她的意思,但是用娶正妻的礼仪去纳妾,他会被族中的长辈们给喷死,关系重大,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原则上的事情,他还不能昏了头乱了朝纲,为了哄美人,不惜周幽烽火戏诸侯,求得美人回牟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如此这般,自己心上忖度了一番,只得对苏青青许诺,如果她五年之内生了儿子,便不娶正室;如若五年内生不出儿子,另当别论。然后又许了她用清音彩轿和披风红裙迎娶。
苏青青还故意作难,一定要用风冠霞帔。
辛修甫一口咬定,绝不答应,只推说这是家族的规矩,自己做不得主,苏青青听了,知道再说也无用,也只得作罢了。
两个人说得停停当当的,只等着万国救荒赛珍会过了,便要花开并蒂,月照三星;春融翡翠之巢,水荡鸳鸯之影。
那么,这个万国赛珍救灾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辛修甫要娶苏青青,和这个赛珍会又有何相干?
原来江浙的漕米,本来是由运河运到北通州交纳的。京城里的食米,全是靠的南粮。所以那个时候政府特设了漕运总督,专管这漕运的事情。这个运河是我们老祖宗的一大壮举,人工所成的第一大川,自浙江杭州府起,一直贯穿江苏、山东两省,直至直隶通州为止,有二千五百多里长。自隋炀帝时兴工开挖,唐宋而后,直到元明,本朝也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方才成就了这个运河。这运河的水势自浙江至江苏淮安、扬州一带,河运都十分便利。
到了淮安清江浦以北,那河水便渐渐的干涸起来,一路都筑了许多水闸,随时开闭,节制运河的水量。遇着水浅的年分,粮船不能行走,便把第一闸的水放到第二闸来,等粮船差不多要走到第二闸的时候,却又把第二闸的水放到第三闸来。这样一闸一闸的过去,直要等得粮船过了水浅的地方,方才把末一闸的水又逐段的倒放过来。那运河水势最大的地方,就是淮安以南、扬州以北的一段。运河之西有高邮湖、邵伯湖、白马湖、宝应湖,运河之东有吴公湖、大枞湖、获金湖、广洋湖,水势都甚是汪洋汹涌,也都有一百多里长、六七十里宽,和运河是通连的;更有安徽、江苏交界的洪泽湖,都是汇入运河。
这许多湖泊遇着天干水浅的时候,还不要紧;遇着个雨水过多、河水泛滥的时候,便会洪水成灾,所以那个时候,漕运总督在运河东西两岸,筑起两条极高极坚的堤岸,在堤岸中间开一个节制水量的水门。每逢水浅的年分,便把水门开了,放进东、西两湖的水来。逢着水满的时候,便又开了水门,把运河的水放进东、西两湖去。这两条堤岸是运河非常的紧要机关,年年修造,岁岁兴工,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帑项。淮、扬一带,也借着这个运河的力量,水旱不荒,年年丰收,成为了赫赫有名的鱼米之乡。
到了后来,河运改为海运,又省力又神速,并且还节省许多经费,政府便废弃了漕运,把漕运总督一职也裁掉了。
大运河本是中华民族的一大壮举,到了晚清时期,会迎来她怎样的命运?咱们下回接着说。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九尾龟之吃的魅惑更新,第289回 出奇计辛少试心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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