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把个沈仲思愁得视丹如绿,愁肠九转。这么多年,他还是很了解老爹的脾气的,正因为了解,才更加惧怕,只要涉及到钱,老爹说得出来,就做得出来,这件事儿竟是没有个挽回的法子,直急得他如坐针毡,抓耳搔腮。
这时有一个沈仲思的朋友给他出主意,叫他写信回家,谎称自己病重,叫家里来一个人。等到家里的人来了,这边提前用一口空棺装些砖头石块充作死人,停到浙江会馆去,让那家里的来人把棺材运送回家。而他自己因为有了卖铺子的银钱在手,可以租了房子,以后就在上海定居好了,一则可以摆脱家中的拘束,二则也可以躲过这场是非,岂不是绝妙的两全其美的主意!
沈仲思听了这个主意,心中大喜,连连称赞:“奇哉妙哉,任他们想破了头也绝不会想到会有这般金蝉脱壳的妙计!”
当下沈仲思果然就依照计策给家里发了封电报,谎称自己病重,要叫他夫人赶紧前来。另一面则安排了一口空棺停在会倌里头,什么灵牌孝幔,一齐预备停当。当然既然是做戏,就要演全套,免得被别人看出破绽穿帮了。
那边沈剥皮接着了病重的电报,非但没有悲痛,反而啐道:“这样的不肖子孙留他何用,死了倒也省心!”
沈仲思的夫人本来接到电报就已经心急如焚,如今见公爹非但不着急心疼,反而这般的态度,就更加的着急上火了,便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收拾收拾,就要到上海去。本来想要邀沈幼吾一同前去,路上好有些照应,谁知沈剥皮深恨沈仲思,不许沈幼吾去上海,沈仲思的夫人只得作罢,独自前往。
当下沈仲思的夫人雇了一只快船,一路凄凄惶惶的赶到上海,偏偏又遇着了顶头逆风,足足的走了三天方才到了。
船刚靠岸,沈仲思的夫人心急如焚,连忙打发了一个下人先上岸去打听消息,自己随后上岸,也不坐轿子,只坐了一部东洋车赶往目的地。
不料那家人赶到沈仲思的下榻处一问,便有人回复道:“沈某人已经死了两天,灵柩都停到公所去了,你还来这里问的什么信儿?”
原来沈仲思已经安排好,如果有人来打听消息,便如此这般地回复,而沈仲思自己已经躲了起来。那沈仲思唯恐是他兄弟来,被自家兄弟撞见,他不好解释。虽然在老家时,这兄弟俩常常一起花天酒地,但是也并不是那么兄友弟恭的,关键时刻彼此背后捅刀子绝对不会手软,所以他才吩咐手下的人这么说。但是他没想到他兄弟没来,来的只是自己的夫人。
当下那来打听消息的下人听了就是大吃一惊,连忙拔起脚来,飞一般奔回原路。恰恰的在半路上遇见了少夫人的车子,只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喘吁吁的向着少夫人喊道:“少奶奶,不好了,少爷已经故世了两天,连棺材都停在浙江会馆去了。”
沈仲思的夫人听了,好似那高楼失足,大海沉舟,一霎时万箭穿心,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手脚冰凉,只觉得轰然一声,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被吓得抽抽成一小团,找不到头绪了,然后就是脑袋一晕,差点一个跟头从车上跌下来。
幸而跟来的一个嬷嬷有些见识,便向下人说道:“既然事已如此,也不必再到寓所去了,还是径直到浙江会馆停灵的地方,等去了看情况再说。”
下人听了点头称是,便叫车夫掉过车头,直奔浙江会馆。
此时沈仲思的夫人坐在车上就跟木雕泥塑一般,那眼中的泪已经不是潺潺溪流,而是汪洋大海,一浪高过一浪,滚滚而落。只是在马路上不好放声大哭,强忍着,恨不一步就跨到浙江会馆来。
不一会儿,车到了会馆门前停下,沈仲思的夫人三脚两步就走了进去,问明了停灵柩的地方,扶着嬷嬷的肩头,一路哭着就直奔里面而去。
只见一间灵室,高高的挂着孝幔,供着灵牌,两枝白蜡散发着冷寂的烛光,一段香烟缭绕。
沈仲思的夫人见了这般光景,止不住一阵心酸难受,那憋了一路的哭声终于可以释放出来了,霎时间便是号淘大哭起来,直接抢进灵帏里面,抱着灵柩直哭得椎心泣血,号恸崩摧。
这里沈仲思的夫人正在呼天抢地,痛不欲生的时候,忽然灵帏一掀,走出一个人来。
旁边的嬷嬷抬起头来一看,却是被吓得差点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一个跟头就跌坐在地上,瑟瑟的抖个不停,喉咙如同被鬼掐住了发不出声音,两只眼珠子差点就掉出了眼眶。
这来人竟然走到夫人身旁,拍着她的肩头道:“别哭了,这棺材是个假的,我好好的在这里,啥事都没有。你先别哭了,等稳定一下心神我再和你细说。”
沈仲思的夫人正哭得昏天黑地,大脑缺氧,忽然就听见有人和自己说话,好像自己丈夫的声音,急忙勉强忍住了哭,抬头一看,却是被吓得不轻。即便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死了可以很悲痛,恨不得能再把人给哭活了;但是如果真的是死人从棺材里爬出来活生生地出现在你面前,那就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被吓死也说不定。
而这来人,就是被夫人给“哭活”的本该躺棺材的“死人”沈仲思。
沈仲思本来是派了两个手下的人在停灵地方照看香烛,又晓得家里有人到来,恐怕露了破绽,连忙叫一个人到浙江会馆去打听消息。下人到了那里,听见沈夫人在那里号啕痛哭,甚是伤心,便晓得事情给搞岔劈了,却又不好上前去解释劝说,只得急急忙忙的回去报知给主子。
沈仲思听了连连顿足道:“坏了,坏了,都是我自己粗心,竟会出现这样的纰漏。”连忙就跳上马车赶到会馆。刚到门口,就听见他夫人在里面的嚎啕大哭声,真个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那是真哭啊,可不是沈仲思这般的做假。这哭声还真就打动了沈仲思,便也落了几点眼泪,也不知道他的眼泪是落给谁的。
沈仲思三脚并作两步地大踏步走进孝幔,也不好说什么别的,只好先劝住了夫人的哭再作计较。
沈夫人抬头见是夫君,这一惊一吓,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就过去了。好不容易稳了稳心神,忽然一个念头升起,暗道即便是鬼,也不会害自己吧,便壮了壮胆子,起身上前一步把沈仲思拦腰抱住,哭道:“我和你做了十多年的夫妇,你就是鬼我也不怕。你走了,我一个人活在世上也没有指望了,我就和你一同去了吧。”如果沈仲思真的死了,这个沈夫人今后的日子还真就是怎一个凄惨了得,自己无儿无女,公爹只爱钱,弟弟恨不得她这个累赘赶早死了利索,在那个家,她活不下去!奇书屋
沈夫人一面说一面哭,倒是把个沈仲思牵动情肠,生出十分的感激来,不由得也掉下泪来,连忙安慰夫人道:“你别伤心了,这些都是我的计谋,我并没有死。”便把自己为了躲避这场祸事,有心装死欺骗老爹等等的事情和他夫人说了一遍。
沈夫人起初还是不敢相信的,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想出这么奇葩的主意来,这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但是沈仲思反复保证事情的经过的确就是如此,沈夫人也不得不信了,同时也暗自唏嘘,不知道是什么人给自家夫君想出这等主意来。自己的夫君是个什么德行,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能想出这么奇葩的主意来逃避责任,她的夫君还真没那种脑子。
沈夫人呆楞了半响,才喃喃的道:“我感觉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戏本子里也没这离奇,感觉不是真的。”
沈仲思笑道:“青天白日,你看我有血有肉,身体是温的,地上有影子,哪里是什么梦?你放心好了,啥事都没有。”
沈夫人这才安下心来。不过想想这大起大落的剧情,想想如果是真的,那可怕的后果,不觉又是一阵后怕,止不住的眼泪就又流了下来。沈仲思连忙劝住了,沈夫人免不得把沈仲思埋怨了一番,责怪他没有事先和自己通通气。
沈仲思低头道歉,也说自己思虑不周云云,便一同走出了孝堂。
嬷嬷跌坐在地上看了这一出世纪大戏,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反应不能,怎么都想不到,这么奇葩的事情就让自己亲身潇洒走一回了。咳咳,不是潇洒,是惊吓走一回。
真相大白,几个人自然不能留在灵堂,便一起往外走去。
几个人刚走到灵堂门口,刚刚常熟来的两个下人也撞了进来,正和沈仲思来了个面对面。两个下人一见沈仲思从里面走出来,以为是闹鬼了,直吓得浑身汗毛倒竖,冷汗如泄洪。一个胆小的下人大叫一声,跌倒在地,白眼一番就直挺挺地躺直了。另一个胆子大些的回过头去,撒腿便跑。
吃瓜群众们,这出世纪大戏好看吧?精彩还在后面,大家准备好小板凳,咱们下回接着说。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九尾龟之吃的魅惑更新,第116回 假病危弥天大谎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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