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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10:MesterySound(密音)

  博尔顿手指的图案,是几天前我与Alex夜访吕库古公馆时,在鱼皮卧室内所抄录的字块。它被人用獍行密写体写在屋企各处墙头,有些甚至上达了天花板。内容全都一样,就是一个长方形里有道斜横杠。世界之子中的一部分与这个家族有着血缘关系,又怎会不知?

  “字块写在墙头?密密麻麻遍布整间房?”他蹙紧眉头,思虑片刻又问:“那写个大的就行了,为何要写上百个?还有,这是三栋宅子里的哪一栋楼?我怎么不知道?”

  这件在我看来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却引得小屁孩十分惊诧,久而久之我也感觉出不同寻常,便将那次夜访经过向他简略描述。至于为何写那么许多,我怎可能会明白?

  “原来如此,那这个字块肯定是你所提到的四个獍行所为。”

  “它代表什么含义?我们里戴眼镜的人说,这是趋避离远的含义,读音是Ta-Ru。”

  “戴眼镜的?那是谁?我好像没见你们中有人戴眼镜,只有你那完美丈夫戴过蛤蟆镜。”

  “啊,这是我的错,你见到时他早在逃命当初就掉了眼镜。也就是你们安排他摄影和做记录的那位,老马。”我努力思索一番,果然博尔顿不认识,慌忙解释清楚。

  “噢,那就是记录员呗,说什么戴眼镜的让人云里雾里。这个词没有任何意义,这是那个小哥说的?好吧,姑且算他一知半解好了。”博尔顿掏出笔,边写边回应:“其实这图案是个后进代词,它并不归属在喜克索斯字块里。”

  “后进代词?这什么意思?”马洛的知识储备与他不可同日而语,博尔顿就像他自己说的,一辈子都在看书,随便抛出个生僻词,都能叫我叹为观止。

  “喜克索斯人留在沙漠深处最古老的字块里,从来不曾有这个字块。而它却频频出现在近代考古文献中,显然是特意加进去的,所以后进代词是说它可能被伪造出来,也可能是异族征服后的特殊文字。而这字块正是出自白银之翼银版书的结尾,含义是不朽。”

  “什么?搞半天这是伪造的字块,这么说我们对它的理解全是臆猜的?这老马根本是误判?”我接过橘色本子,不仅愕然:“当时大家还分析得头头是道,可它为何出现在屋内?”

  “这个词出现在这,是有人希望你们能看见,当然记录员小哥说的也不完全错,它在近代文献里确实是规避的含义,你管它呢。”博尔顿望着我的脸细细端详,忽然笑了:“我相信你是诚实的,这么理解下来,只能说那四名獍行认识你们,他们从开始就不停在暗示,想要你们知道他们的存在,不停留下线索促使你们去追逐。”

  “这条被隐藏记忆的时空线,范斯的尸魂在被粉碎前曾说,他终于搞清了四人真实身份,不过碍于预言一旦说出口就不会灵验,因此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这将是永远无法解开之谜,只能等你们真正相遇时才会明白。既然四人由未来出发回到这个时代,那我们的经历对他们而言就是历史。你和你的伙伴就是天选之人,注定要遭此劫难而涅槃重生的。或许他们读过白银之翼,可能也看过白银之风,知道更多的失落讯息。这个字块如此具象,或许就是答案,与触发天音炮的序列有关。”

  我直起身,再次回到虹吸通管大轴前,打算按图案外型去按软面石台。刚探出手又被博尔顿叫停。他啧着嘴说太冒险,字块连个走势也没标注。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心急如焚,像匹笼中母狼焦虑徘徊。

  时间又流逝了两分钟,再继续耗下去,那头的人将死得一个都不剩。可小屁孩仍犹豫不决,总道是此棋太过凶险,万一出错就全完了。我不由激他说索性回缅床大屋修复铁棺,或者干脆也别瞎琢磨了,还是回去参加乱战,总好过游手好闲浪费时光。

  “究竟是从横杠走,还是绕边框?走势若出错,一切便全搞砸。”博尔顿在我连声催促下,显得有些生气,叫道:“你当然不会出事,因为你是这所建筑的权柄者,可我们呢?我们有什么保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有几条时空线的自己可以选择,死谁都无所谓。”

  我再度移出返金线深处雷音瓮全图,去探测她们的存在,好在五个人的气息依旧还在。

  “虽然她们豁出性命在争取时间,但不论圣维塔莱还是露娜,都希望自己是侥幸存活的一个。没人希望自己战死在此,毕竟活着才能展望未来。”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得默然僵站。确实如他所说,陷在漩涡乱流中的人们,都有各自的人生,我有什么权力去决定他们生死?就连小苍兰,我也无权去决定她的未来。

  “时间已到了极限,我忽然有个主意,既然这个不朽的字块是你最初发现,”博尔顿似乎下定了决心,道:“而你又是天选之人,就遵循自己本意去走出决定性步伐。我们这种深陷暗世界的人,往往会将事想得太复杂,没准它的原意很简单。”

  说罢他东张西望一番,快速逃进甬道深处,在走径尽头屈身坐下,示意我随便干。这个皮球踢得,起先有他在身旁,即便我出了错,起码良心上能好受许多,他是起关键作用之人,如果事儿搞砸也就成了背锅侠。可现在他索性推得一干二净,以天选之人权柄者这些不容置疑的口吻要我相机行事。想到她们会因错判而粉身碎骨,我久久下不了决心。

  “在想什么哪?上啊,时间拖太久,她们都得完蛋!”逃进甬道的小屁孩,搁下心头巨石长吁一口气,不耐烦地朝我挥手,道:“生死各占一半,交给老天定夺!”

  我咬咬牙,只得扛起这份几乎能将人压死的重担,张开双臂环顾四周。大屋的十三个水台若按字块排布去轻按,它们必须得符合人体构造。手臂周长等于人身高,那么不论横杠还是长方外框,间距都在合理长度内。我被杠在逆转横皇历史的关键点,尤为注重自己一举一动。快速完成横杠部分,软石一经触摸,立即发出刺眼红光,全在不停地闪烁。它们成为博尔顿的催促一部分,不停刺激着心扉,要我马上做出抉择。

  我将满脑袋混沌挥去,看向周长方的外轮廓,找到了对应的音鼓。左右四个虹吸通管间距在预料中,而连接中线的两个却在天顶,这根本就是为我私人定制的。普通人站在天音炮前,若不使用梯子,无法窜上顶高六米的天顶。可身为雷音瓮正牌女魔就不同了,只要脚踩水银线整个人就呈浮空状态。我扫了眼博尔顿,见他索性双目一闭默默祈祷,眼不见为净,世事纷扰皆虚妄。

  我能责怪他吗?这副十岁出头孩子般的外貌,表明他最多只能做到这一步了,难道我还能将自己的无能推在他身上?这样岂不是更加证明自己就是废物?见博尔顿渐入灵魂飞升的冥想状态,我完全放空头脑,任由自己四肢飞速滑动,完成了全部操作。

  就在按下最后一片声鼓的同时,小屁孩忽然惨叫一声,被无形之力飞推出来,滚摔进了大屋。甬道背后那片石墙发出沉闷怪音,缓缓转动起来,活像一部老式幻灯机。在转出这样的几格后,慢慢恢复了平静。

  石堡旋转一停止,地底立即传来阵阵波音客机的轰鸣声,大屋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无数花岗岩碎渣如雨点般坠下。博尔顿再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老少不宜,尖叫着扑倒在我怀里,蹭得胸前满是鼻涕。不仅是他,连我都感到惧怕,便蹲倒在地使劲搂住他,拍着他圆圆的大脑袋不住安慰,任凭尖锐石渣砸在自己背上。好在这种异常没有维持多久,很快沉寂下来。

  博尔顿睁着惶恐不安的大眼四下打量,忽然将手一扬,要我去看大屋瓮门。

  关锁水斗怪屋的主瓮门,不知何时完全侧开,石道走径一览无遗。与此同时,我感觉身后的三角石窟深处,传来万马奔腾呼啸之声,越来越嘹亮。临到耳畔,成了一种冷笑,在水斗大屋内来来回回穿梭,犹如几十个无形的提灯丧妇在四周狂笑飞奔。

  “MesterySound?”博尔顿一把推开我,侧耳仔细去听,须叟间脸色由惧转喜,又由喜转忧,连连跳脚道:“这就是执杖之音啊,獍行姐姐你赶紧学它一起发出獠吼,U形声噪散不出去,会将我俩震碎,你也无法幸免。这屋子成了个炮膛,你不能让炮弹在膛管中爆炸!”

  “可我根本不懂怎么发出獠吼,那是你们黑寡妇的专利!”我也感到身子在颤动,体内似乎掩藏着一头怪兽,再不释放它就将挣破皮骨猛窜出来,不由惊呼起来。博尔顿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在他看来,这是再平常不过的技巧,怎会有干啥啥不行的魅者,简直不可理喻。不过见我面色煞白正在高声呼救,他不再端着那份矜持与沉稳,张开双手在我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我没料到他会这么粗鲁,一张嘴就喊出嘹亮的天籁之音。

  密音就像得了指令般一下子冲出大屋,越过石道旋转着前推,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这种连针掉地上都能引起轩然大波的静谧中,我与他不由对视片刻,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小屁孩爬到背上紧紧抱着我脖子,像驱赶大马般催着追过去看,究竟是不是成功发射了天音炮。

  “这什么情况?你确实喊出了獠吼了呢!”他拧着我长发,双目茫然地望着这一切,指手画脚叫道:“别太靠近门,再往左一些,不,停停,再往右走几步。”

  我心想你端坐背上吆喝谁不会,还真把自己当龟仙人了。正欲反唇相讥,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石道的尖锥塔花正在疯狂乱颤,瞬间被切割成马赛克大小的碎块,数以百万吨的碎石渣如波涛骇浪,紧追着适才那种冷笑,一路席卷而去,令整条过道完全变了形,直直穿透所有大开的瓮门。那种笑声,正是马洛所描绘过的女魔阴笑。

  “真是旷古未有的奇观哪,你干嘛这么谦虚?这是我听过的最性感獠吼。”博尔顿激动地在我脸颊重重亲了一口,跃下地来,团着手注视石道,说:“这等规模,怕是人全折了。”

  这话听得我毛骨悚然,范胖就是听见女魔阴笑,整颗脑袋炸得稀烂,那还是在什么风浪都不起的前提下。而像这种飓风级规模,会给苦战中的人们造成多大伤害,简直无法想象。

  与此同时,脑海中的返金线猛烈颤抖,雷音瓮全图跳将出来,似乎是要我检验成果。

  在大屋鏖战的五个人气息,霎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惊得面白如纸,急急闯出门去,全然不顾博尔顿在身后高喊,在石道中狂奔,要亲眼去见证,密音的触发造成了多可怕的后果。

  沿路的第三间瓮房,被这股天音炮轰得像个地震现场,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几乎没有一面完整石壁,石板开裂撕裂地层,黑水全淌到地底深处。满地都是折翅的羽蝶,已死去了多时。范胖曾调侃说,凡是我们走过路过的场所都彻底毁了,从阴宅底庭到藏品室,再到破窑,我们这伙人干啥啥不行,搞破坏的能耐比起暗黑破坏神厉害百倍。好端端一座雷音瓮,已是支离破碎,面目全非。我急得大汗淋漓,腿脚继续加速。

  “一定不会出事,我是按要求完成了全部步骤,怎可能会酿成大祸呢?”我不住安慰自己,心慌得连气息都开始弥乱,脚步打滑闯进了乱战之境。

  还未踏进门廊,便感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反射神经快过意识的我双腿一蹬,整个人立即窜上天花平板。哪知这股阴风紧追屁股也跟着爬上来,我眼前狂冒金星,浑身感到阵阵刺痛。有个气疯了的人睁着深黛闪亮眼睛,死死扭住我长发,气力大到惊人,硬生生拽着我大腿根拉下墙头。她二话不说,对准我肚子就是记上勾拳,大长腿横扫踢得我脑袋耷拉下来。

  “看看你丫干的好事!”勿忘我抹了把热泪,一脚将我踢出八丈远,怒骂道:“我们豁出命保你俩去发动声鼓,是因为信任你!可你这个屁用没有的乡下妞,却搞出海啸般的天音刺破,在轰碎那畜生的同时,也撕破了公羊,更将另一个你碾成碎末,我今番与你拼了!”

  环顾四周,这里比起圆瓮小屋还要恐怖,所有的砖墙被削得千疮百孔,地上满是碎花岗岩犬牙,大屋中央有个半人多深的大坑,倒卧着一具下半身已碾成粉末的人形,那丝丝缕缕沾满油污和鲜血的裙边,被来回穿梭的阴风刮得呼呼作响,小苍兰还未死,但显然已活不了了。而在走墙深处,稻草男孩裂成了五段,躺在黄酱之中,他那对空洞眼窝正注视着我。

  “我不知道会酿成这种惨剧,你以为我愿意?”勿忘我像发了疯般骑将上来,不由分说左右开弓,起初我还支着胳臂躲避,渐渐伸直了四肢,任由她肆虐。她就这般哭着喊着抽了十几个带血耳光,自己累得瘫倒在地,绝望地惨笑起来。我木然站起身,越过她朝大屋深处走去,很快便见得满地血蚯蚓地浆中盘着堆肉山,横皇也扛不住狂飙席卷,又将自己化整为零,再次逃过灭顶之灾。不过这次他显然受创极重,已很难再恢复回来。

  “嘿嘿,我早就警告过你们,摧毁我就等于摧毁所有人,天音炮不分彼此,也不分敌我,所有入侵者对它而言都是害虫。害死她们的那个人,就是你啊,别再诬陷为我所杀。”

  我啸叫一声,抖开阴爪打算高高跃起,破开皮甲将他千刀万剐,却被一条胳臂拖住脚踝,低头去看,是还未咽气的稻草男孩,他的上半身只剩下一条胳臂连着脑袋。

  “小心再中了横皇毒计,你是唯一能灭杀他的人,别轻易被挑衅冲昏头脑。”他哀叹一声,笑了:“你已经成功发动了一次音鼓,光这点我就为你感到骄傲。”

  “可我什么都干不好,只会白白害死他人,你为我骄傲什么?”我手指着屋中央大坑,说:“我更希望这事由小苍兰去做,宁愿代替她化作清烟,我已经,已经走不下去了。”

  “你走不下去也得走,”勿忘我从地上一跃而起,拧着我长发拖到瓮门前,一脚将我蹬回石道,叫道:“那劣畜唯独不能奈何我,他不熟我们弥利耶这套。你给我听好了,如果实在扛不住,为求自保我会摘走小苍兰的心脏,她自己答应的。总之,你赶紧给我滚,找到正确方式扫灭横皇,别让屈死在此的人往后没个拜祭的,都成了孤魂野鬼。”

  “可露娜与布伦希尔蒂人呢?”我遍扫各个角落,都没找到黑寡妇和圣维塔莱,修士见我停在廊下恋恋不走,便让散落各处的残躯快速殖生起来。很快,巨量的藤壶吞没了大半座瓮房,将我的视线遮蔽得严严实实。

  我悲叹一声,探指将瓮门全部锁闭,头重脚轻地往回走,当走进石穴,见博尔顿正在水斗大屋正门前探头探脑,他一见到我,便异常兴奋地挥着小手。

  “那一头现在是什么情况?伊格纳条斯干掉了没有?”他气喘吁吁地迎着我过来,一把抱住我胳臂,使劲往里拖。见我一幅生无可恋的神情,便连珠炮般发问。

  “我甚至连具体的人都没找全,就被勿忘我给踢了回来。因为我的缘故,公羊和另一个我几乎粉身碎骨了。”我面如死灰,当踏进瓮门,再也支持不住,气血攻心栽倒在地。

  “历次大战有人员伤亡再正常不过,咱们破那棵妖树时死了多少人,能具体说是谁的过失吗?”博尔顿扫了石道一眼,让我再度将石门封闭,不断描述他们对抗尸鬼女王时的种种惨烈,见我魂不守舍,便举着自己整理的纸条,道:“不过你也别太忧心,我已经弄懂了最重要的一环,它将确保咱们所有人都能够存活下来!答案就在你汇报的幻梦诗歌中。”

  说着,他迅速翻到自己划红线标注的文字,要我去看。这是破窑大战时被倒吊在轭门上那怪人临死前说的话,这段话在之前谁都未加注意,只是当作修饰华丽辞藻的段落,谁知,却无比应景与我们现在遭受的一切。它是这么写的:

  “我望见一座雕像,铸就以血泪,铸就以残肢断臂的陶土。当与皇子列坐时,我选择垂首躬身下拜。”

  “这?你是说这座雕像,就是所谓的守护尸像?残肢断臂也就是在指心脏?”我闻讯一惊,不由精神大振,接过纸条反复读了数遍,似乎正像他所说的,十分符合暗喻的指代。

  “目前来看我只能推断它说的是尸像,毕竟没见到实物。起初我和尤比西奥一直在琢磨这些话,猜测它究竟是什么含义。这个范围太宽泛,既可能是指老吕库古大脑袋,也可能说的是修罗之松,所以它究竟怎样,目前还不能虚加妄言。不过,我让你看的并不是这一段,而是下一段,这才是咱们能保住性命的关键。”

  古代行诗的最大瑕疵,便是写作手法都隐晦难懂,似乎受某种格局影响,非得写得像谜面,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博尔顿要我看的,又是一段天书,我读了数遍,都没看出玄妙来。相比较这些,我倒是觉得留在草巢小法鲁克斯石壁刻字更有价值一些。

  “如此显而易见,你怎会读不懂呢?”见我捏着纸条发呆,他烦躁起来,照着我前胸重重一拳,叫道:“你胸这么大,个子又那么高,怎么智商这么低?这个皇子说的就是你啊。”

  “可我是个弱质女流,怎能与皇子扯上关系?再有什么列坐什么躬身下拜?完全就是疯人疯语,我又不熟你们暗世界那套阴诡阳谋,哪知它胡说八道些什么?”听着这些刺耳的话,我也有些生气,叫道:“是,我是很蠢,被你们连番诓骗,盛装打扮还做梦能重回阳光之下。你们设计搞出一场吃人血宴,何曾将我当人看待?你们这伙人简直比首涅尸鬼都禽兽不如!”

  “皇子皇子就是指国王的子女,产下的后裔多了,才分什么长子次女,对臣民来说都叫皇子。你别钻牛角尖去琢磨字眼,大方向错了。血宴的事我已再三解释给你听了,那只是我们在作一番推论,并未想过真正去实施。况且那是獍行说的,又有多大真实性?”见我又纠结自己成了“兽突”,小屁孩立即满脸堆笑,抚着我的肩头干笑起来:“能带大家出去,你也同样是我的恩主,我若做出那种事,往后还怎么混迹在俩个世界之间?真要算权柄者,现在‘兽突’简直泛滥了,你算一个,你那小苍兰双胞胎也算一个,先别计较这些了。”奇书屋

  “我当然要计较这些,我承认自己很蠢,但没蠢到为人作嫁衣还肯继续无偿奉献。不论怎样你都是获利的一方,而我是受损的一方。死哪个权柄者我都不愿意,小苍兰就是最真实的我,我不过是她的记忆碎片,一个影子而已。”

  “好了,咱们现在先不讨论这个,有关怎么来解决权柄者这一问题,在出去前我必然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你到底还想不想让所有人都活下来?”见我盯着这问题不放,博尔顿指着手表,叫道:“就这一会儿功夫,又溜过去一分半钟,再继续胡搅蛮缠,人就全死完了。”

  我点点头,暂时放下了心魔,原则上我很想与他吵个你死我活,但现在却是生死攸关的大限。我的格局再小,也不至于置所有人而不顾。恰在此时,水斗怪屋背后那条三角窟窿深处,再度传来万马奔腾的嘶吼,博尔顿闻见,非但不惊反而有些喜出望外,他急急拖住我腕子,要我与他先往甬道深处去躲避,给第二股密音肆虐预留空间。

  “过会儿你将看到一幕死都不敢相信的好戏。”他显得无比亢奋,躲到我怀中,紧紧搂住我腰肢,示意尽全力弯下身躯,就像之前那样,盯着瓮门道:“睁大你的眼睛,好好去看!”

  转瞬之间,那股响到令人耳聋的密音冲进了大屋,关锁的瓮门顺势被冲开,马蹄声盘旋在十三个水斗之间,逐渐化作了提灯丧妇般的獠吼,最终成了怪异的女魔阴笑。

  我只是往洞开的石门深处望了一眼,顿时下巴耷拉下来,再也无法合上。眼前所发生的情景,实在是匪夷所思,若非亲眼瞧见,只是通过语言或文字,实难将它描述出来!

  原本被彻底捣毁的石道,就像录像带倒播,所有之前推飞席卷而去的尖锥塔花,纷纷回到花岗岩墙头,不过几十秒上下,黑水再度由地底渗出,一切恢复到战前原貌,就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这座雷音瓮,活像建筑里的横皇,具备自愈功能,能将自己重新堆积成型。

  换言之,不论在我们到来之前,这里曾发生过多少次惨烈血战,它最终都将还原成下到圆窟石穴时的静谧和一尘不染。

  “我的天哪!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不由在博尔顿脸颊亲吻了一口,喜出望外地问:“也就是说,哪怕炸得再碎,半妖们都能复苏回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发现到这一点,是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瞧见后面的石窟深处不断传来怪音,仔细去辩,就看见冲烂的石墙慢慢都恢复回来了。不过,这还不是最奇怪的,你别说话,自己静下心,去好好感悟。”他对我做了个噤声,闭上了双眼。

  博尔顿话音未落,我便感到脑海中的返金线剧烈颤动着,无端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黝黑洞穴,倒悬在一片犹如水银池的大湖之中,湖光亮得人眼睁不开,那里也似阴蜮那般满是横七竖八的熔岩柱子,到处盘着奇形怪状的阴花、妖娆且茂盛地疯长。这处地方沉寂得感觉不到时间,黑暗深处血红透亮,却找不到半点火光,完全不知所谓。这种奇怪的景致维持不到数秒,便随心电一起消逝。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如何打通心电了解的?”出于这一幕过于离奇,我的脑袋瞬间宕机了,见博尔顿正眨着大眼狡黠地微笑,不由连连摇晃他,问:“那是什么鬼地方?”

  “我怎可能知道?刚见到时也是大吃一惊,这或许不是返金线那么简单。种种迹象表明,我们所作的一切,都被人暗暗记录了下来。这只东西在获取资料的同时,也无意间暴露了行踪,它肯定不愿让我们发现,这已经超越了仅限半妖的心电交驳,连人也能感受得到。”

  见我被眼前这幕难以想象的奇观所震慑,他探头探脑一番,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示意我跟着他爬出甬道,随后来到斜面水斗前,说:“预热的时间我已计算过了,是三分半钟。”

  “那接着我们要作些什么?还是按照不朽的字块再发动一次天音炮?将轰碎的人治愈原貌?这么一来,岂不是连横皇也复原了回来?”我紧跟着他出来,抖开阴爪做好准备,问。

  “这点,老夫无法苟同,如果雷音瓮能令所有死者复生,那过去到过这的人都去了哪里?还有你们那个流氓组织兰开斯特兄弟,岂不是都将重塑回来?可事实上,这些都未发生。”博尔顿叹了口气,道:“恐怕,密音只能让无生命的建筑本身恢复原状吧。”

  “那么,我多发动几回,依次去试探,看看能不能釐清虹吸通管原理。”

  “不,我知你想挽回过失心切,但千万别冒失,再胡乱发动一次密音,那头的人基本就无存了。玛斯塔巴自己能复原,并不代表入侵的人也将苏醒回来。”博尔顿环顾四周,摊开双臂,道:“这里其实只是个炮膛发射口,还是由我来把关得好。”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能明白。你只管说我照办就是了。”我深吸一口气,跃跃欲试。

  “你并不明白,身处炮膛膛口,按理说最先被轰碎的是我俩,可为何毫发无损?相反在那么远的大屋血战之人,却被摧残得血肉横飞?这就是我让你去读懂的行诗最后一段。”

  我瞬间明白了隐喻,连续两次听见密音,我和博尔顿所做的都是紧紧搂抱在一起,将身子紧贴地面,换言之那就是躬身下拜。行诗所指的并不是礼节,而是躲过天音刺破的办法。当与“皇子”列席,选择垂首躬身才能保全性命。

  不过,对雷音瓮如此熟悉的横皇又岂能不知?没准他压根就不曾将自己炸得粉碎逃过一劫,而是早已预知躲避浩劫的办法。我刚想通过返金线随便搭上谁,将这一重大发现布告天下,就被博尔顿制止了,他抬起手腕,说没工夫再去计较这些细节,因为预热十三个水斗到达一定程度,密音散不出去,就将震碎这间大屋,在炮管内炸膛。

  虽然我打算将这组讯息发出去,但此刻那头正陷在激战中,每只半妖的返金线都很弥乱,手忙脚乱中很容易像手机短信忽略过去。想到如此矛盾的残酷现实,我再度陷入沉默。密音可以一次次发射,就算保全了所有人,但也奈何不了横皇。这么一来,攻与守,以及拖延再多时间,都显得毫无意义。僵局会一直持续,直到力竭才能分出胜负。

  此刻已无法釐清范胖究竟是怎么被爆头的,他必然是中了前一次的天音炮,只是规模相对小了许多。这既可能是法鲁克斯故意的,也可能是无意间触发的。

  “你快想想办法,再不发射密音,咱俩就要完蛋了。”见十三个水斗不断高频闪烁刺目红光,围绕四周的阴笑越来越嘈杂,我惊出一身冷汗,伸手拖起博尔顿,叫道。

  他皱着眉头,轻咳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我不明其意,只是呆呆注视它,谁知清痰竟然像有生命般,自己朝着水斗中央移滑出去,停在上下对组的虹吸通管前颤抖不已。

  “通过这口痰,我找到了活水银汇聚的泉眼,也就是正确的按钮,便是我全部的发现了。问题症结又回到了最初,要按哪种次序来启动天音炮?恰恰是最困难的。”他指着水斗中央,描绘起来:“你离开之后,我看见满地碎屑和小石块都往那里滚动,它和上面淤泥滩前的曼陀罗地纹很相似,我便认为是同一种原理。究竟它有多深?则需要靠光达技术才能明瞭。”

  “你何不换种思路?若是将它理解成绯局,就好比角菱默环阵,它必然会有一个触发的圈套,才能产生连锁效应。”我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凝视着他的腕表,问:“你不是说它是牌首吗?既然是绯局之祖,你又是破这些东西的高人,甚至鼓噪手下将我活捉斩首,提着脑袋去破局。你静下心,就将步骤理解成要割我脑袋,也许就能明白过来,耗不起时间了。”

  “诶?你这傻妞可太会造谣了!我何时鼓噪手下割你脑袋?事实上是有人乱出主意,喝斥他们的人正是我,怎么到你嘴里我就成恶人了?杀了吕库古小姐便无法拿下古蛮脑袋,你当我是弱智啊?不过,你的建议有些道理,我怎么就没往这方面去想呢?”谁知我一番瞎掰,竟让小屁孩愣了愣,他托着下巴,思索道:“各种杂乱无章的讯息全积在一起,让人无法正常思考。所以我称赞你是个神奇女人。往往你这种天马行空的联想,才是我辈所欠缺的。”

  我再也顾不得他思前想后,直直往那俩个虹吸管过去,才走至一半,便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感到纳闷,问是什么让我再度犹豫?难道又看出了不同寻常之处?

  “因为露娜和正直者,她俩并不在屋中!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意外!”

  通过返金线,我仍将躬身下拜的讯息传导了稻草男孩,那他所能传达的便是勿忘我和小苍兰,而失踪的两个人必然因其他原因而不得不规避,与他分隔两头,难以知晓保命大法。而随随便便就将密音射发出去,就算她俩侥幸躲过一劫,也难逃过第二轮炮击。

  “熬不下去了,还剩半分钟,死个把人天经地义,你别有心理负担。露娜再怎样也是我的人,圣维塔莱目前也受我制辖,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博尔顿双手抱头,往甬道内一窜,大声高叫:“先将这轮密音散出去,回头容我再细细思考,不然咱俩就尸骨无存了!”

  听完此话,我不由义愤填膺,心想你也太不是个玩意儿了。但博尔顿他错了吗?显然没有,他是为求将损失降到最低,别因顾及他人性命,拒绝启动天音炮将自己一块儿折了,这点正符合最大利益化。在生命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恰如他所说的,你怎么知道血战中的女人们,她们甘愿血染疆场?哪个不希望自己能幸存下来?

  不论心头还有多少不甘,我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水斗已经鼓噪得刺破耳膜,软面石板变得滚烫,炮膛早已预热过度,我只能在心头默默祈祷,那失踪的俩人能受幸运之神眷顾。

  就在我双腿踩上水银线浮空起来时,一股无法想象的怪力,逼迫我第三瞳移了出来,同时脑海传来一组焦虑的返金线,它竟然来自与我永无法接通的小苍兰,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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