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前,被啃掉脑袋的狄奥多雷,追击着小拽女一路跑去地下暗河中下游,本以为牝马所为能给众人争取到弥足珍贵的时间,却在回首间,他骑着高头大马倒悬在山包洞顶跋扈而来。不仅如此,他走来的路径是众人背面的水银心瓣飞檐,此行此举,打乱了一切。我只得咬紧牙关,挟持前雷音瓮女魔之余威,想与他盘盘道。
起初一切尚好,双边关系也正在和谐展开。岂料暗世界幸存者和群贼溃兵,也在同一时刻出现在湿泥地间,老妖瞬间失去自控。狄奥多雷不知所谓何物,高度神经反射外加迅捷如闪电,打一交手我便知差距之剧,不是靠耍几套魔术抛个媚眼能轻易对付过去的。就这样我骑着制势拼命逃窜,他则一心锐意猛追,趁着老妖与沿途群贼纠缠,我再度绕回废弃厂区,放跑了累得口吐白沫的牝马,却被某人一把拖入骨肽赤甲。
狄奥多雷那瘦削且高大的身影,已阴惨惨地出现在了破厂封墙前。他明显预感到了危险,停驻下脚步,打破衣烂衫中掏出个古怪圆球,端在手中挲摩,似乎若有所思。
“就这么稀稀拉拉几枚返生铃,到底奏不奏效啊?”我轻推了一把博尔顿,压低声调抱怨:“我能做的顶多到这一步,哪怕没在末裔葬地失身,也斗不过那只万渊鬼。”
“若继续延循老一套才是在找死,这是个糅合与创新的时代,正是雷音瓮大战教懂了我们这些。摆在眼前的看似黑涡局,其实却是赫彼奈战吼。”老贼用指尖绕了个圈,沉吟道:“我共设下十三处音窐,能共振出比黑涡强上百倍的散唱,只要冒然进来,必然中招!”
“等等,这些是露娜的献计?若真如此我担心会出纰漏。起先我们将他定义为半妖,但这家伙体内涌动的并非黄酱,因此他是什么或许该另外定义了!”
“献计?就凭你和她?你俩能辨出什么来?”博尔顿看都不看我手上沾染的白垢,只是一味冷笑,问:“好吧,我知道这很伤自尊,但我的神奇女孩,你觉得他是什么?”
“正因我不知底细,所有才有顾虑,难道你已将他的底细摸透了?”
“摸透谈不上,但大致还能区分一二,不论那只东西是否为半妖,他已拥有了大家梦寐已求的大科兽突!”他握着枯爪,缺门牙的嘴里发出一声感叹:“因此包括蟊贼在内,众人皆不是对手,只有落荒而逃的命。多么强横哪,这就是天下人为何要争夺兽突的原因。”
“那就是兽突的含义?”我回想起之前躲在锅炉背后的揣测,不由暗暗吃惊,喃喃自语起来:“难道我又理解错了?黄金屋已死的大脑袋,其实仍是被他干掉的?”
“这些事短时间内釐不清的,入侵阴宅光目前已知的,就不止两、三批人,但打脑袋破窍而出的另有他人,与之无关。”博尔顿并不正面回答,面色暗沉下来,他死死盯着远处的老妖,道:“我真正在考虑的,是要如何除去他?以及除去后又待如何。”
说话间,狄奥多雷忽然拔出拉多克的雀尾,朝着头顶射击。只听得“蓬、蓬”数声,那些返生铃外加搪瓷茶杯如雨珠般铺洒坠地,发出连串此起彼伏的碎音!万渊鬼不仅看破端倪,还故意举枪击破,其用意很明显,就是在嘲笑我们那些都是雕虫小技。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只因其本身就是擅长喜克索斯印痕与通技的吕库古家族精英!
“完了,怎么偏偏没将这点考虑在内呢?”见老妖轻松化解黑涡局,我心头一凛,暗自叫苦。这家伙生前可是连天方夜谭般的古蛮肠葬都端掉的勇士,区区世界之子的陷阱,又岂能奈何得了他?不论是实战经验还是妖法理论,人家都是权威级的。
我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个怎样可怕的对手。之前只道狄奥多雷的特长是迅捷,其实那只是兽突的冰山一角。兽突者,字面而言就是获取了所有猛禽狂兽的基因优势,同时他又深谙各种异端邪说,对在场的所有人而言,都是高出不止几个档次的前辈!这个道理,正如同你想用二战榴弹炮打败超高音速制导导弹,企图挟制并铲除他,根本是痴人说梦!
“若如此,岂不是藏身的伪装也会被他识破?”我忙看向身旁的小屁孩,低声叫道:“现在该怎么办?他已破了黑涡局,正朝着咱们过来!一旦被揪出,掉脑袋是分分钟的事!”
“理论上,骨肽赤甲是所有半妖的盲界,起码书籍上是这般记载的,但不照准。”博尔顿也是惊得大气不敢出,他气急败坏地捂住我的嘴,道:“此时此刻,你我哪都去不了,只要一动就会被看破,真掉脑袋也是命格。我们与那只万渊鬼唯有对抗下去,这不是气势根本就是在赌命!只要他再向前十米,不,八米也成,就看今天是不是黄道吉日了!”
狄奥多雷散步般闲走在废厂区内,不时抬手射击,将目视范围内的返生铃一一击落。这家伙果真十分谨慎,他不停发出低沉獠吼,用声波去探查周围,只要感觉到不妥便开枪。就这样距离越来越近,我甚至能看清黑蓬乱发下阴鹫的细长眼,整颗心倒悬起来!
恰在此时,附近传来机括声,锯齿刀片如闪电般从斜刺击出,碉楼的某个角有人见情势危及,管不住手指率先发难。但这岂能奈何得了他?即使万渊鬼丝毫不躲也如隔靴挠痒。但妖物就是妖物,他不似人类那么冷静,刚被刺激就一蹦八丈高,生生跃上了楼顶。哪知破楼经历日久天长外加建材古旧,早已朽烂不堪,落地时他踩破发脆明窗,立即塌陷进去。当他把持住平衡,危楼里的射手老马早吱哇怪叫,逃得不知踪影。
“诶?原来他对这座冶炼厂也很陌生了?似乎是头一回转来,那就有戏了。”
“这座破厂究竟冶炼的是什么?”见博尔顿长出一口气,我环顾四周,问。
“大山之心,山铜!与我们的夜风一样,都不是行星的原始物产,它们是来自天外的飞陨。”博尔顿所谓的飞陨具有多层含义,一种是指被陨石撞地球带来的珍稀金属元素,还有一种是地外生命体带到地球上的贵金属。它有多种名称,譬如秘银、金铜等,常出现在奇幻小说中。但在2014年有家海底打捞公司在地中海找到艏古罗马时期的商贸船遗骸,从中发掘出七千克的合金,研调下来正是传说中的山铜,因此它是真实存在的。老贼抬头看了看万渊鬼的位置,笑了:“继续去追啊,只要再前进两米,弦匏笙簧乐声响起,咱们就赢了!”
虽然我不知他在乐什么,也不知所谓赫彼奈战吼又是怎么回事。只见老妖急急窜上房顶,正欲去追瘦子,很快被其他方向Alex的点射所困扰。当转过脑袋时,底下又发出露娜惊天动地的獠吼,显得神志不清。他突然用双臂护住肩脖,将身子蜷曲成团开始飞窜,就这样,一下子跃出了五米,跨过了小屁孩设计的中线!
“所以哪,姜还是老的辣,你与那只劣畜尚分不出雌雄,我却轻松解决了!”
小“老汉”忙不迭地开始自我吹嘘,我却听得十分好笑。我与狄奥多雷还需要分吗?只需并肩站着,一个是狂兽般血气方刚的猛男,一个是温婉如水的美女,本就是雌雄分明。但不论怎么说,博尔顿确有两把刷子,这点不容置疑。我刚想顺着他的意发表几句,忽见小屁孩蹙紧眉关,布满血丝的眼珠几乎冲出眼眶!
“这?”还未来得及发问,我只感觉耳道深处传来阵阵海浪拍击暗礁的沉闷,由沉寂到唱响,再由唱响到嘹亮,直至最后鼓点般刺激耳膜!虽曾有经历,但它不是嚎灵的怪叫,也不似单纯的轰鸣,当到达沸点后又上升到更高沸点,且无止无休!这种洪钟般的巨响,嚎灵、密音、破尘霹雳、以及猅都成了小儿科,我感觉浑身每一寸骨肉都即将被震碎撕裂,最终双眼一黑,脑袋无力地耷拉到胸前,陷入了茫茫黑暗。
为什么原本对付半妖的音窐反倒能轰晕设局的人?这点我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做岂不是在作茧自缚?那时的博尔顿不能解,面罩蟊贼们也不能解。总之在震天慑地的狂轰滥炸下,整片湿泥地的人们全都应声倒下,无一幸免。直到很久之后,再一次见到小屁孩时,他才给出自我揣摩的答案。那便是万渊鬼在触及中线前已有发现,见避无可避便索性将自身魂器荡空,空留出一具皮囊来承受,同时做出内音反弹。
因此他将自己所受的煎熬像丧钟般荡响传播,并覆盖了整片区域,最终造成包括自己在内的全部生物都瘫痪昏厥,其用心实为险恶可诛!
然而音窐毕竟是为万渊鬼量身打造的,他受伤害程度远高于寻常生物,当我从混沌中爬起,已过去了很久。抓过博尔顿的手腕看表,时间已是清晨七点一刻,辽阔阴蜮间横倒着疲累不堪的幸存者,所有面罩蟊贼逃得一个不剩。对他们而言计划受挫还要对付强敌,继续待着根本是在犯傻,至于人质早没了利用价值,遂成厕纸该扔就扔。
至于这个赫彼奈战吼是套怎样的原理?博尔顿是这么解释的。音窐原则上无法成为困住半妖的利器,它只能作为辅助安插在其他蛮音类的妖法中。但这个名称都是临时暂取的邪阵,恶心就恶心在,不论万渊鬼主动还是被动,只要破除黑涡局便促生音窐成型。因此打踏入破厂封墙时,狄奥多雷已经中招。
他被迫荡空魂器采取杂音反射,目的是不被震碎,黑涡局只能困住半妖,但赫彼奈却能将他粉身碎骨,两者是完全不同的妖术。小屁孩也是急中生智,在其他流派里抄了作业。
当尤比西奥灰头土脸地从某个破楼背后站起,拳王点了遍人头,曾经气吞山河的一百人,现如今只剩下十五个。但真实数据是十四人,我偏要算成十五个,缺失的那个正是稻草男孩,无人见他阵亡也无人见他生还,只能归属在失踪名单里。
“他肯定缠斗过万渊鬼,我分明见到鲸刺钉在老妖的肩头,你们怎好说他死了?”我朝着飞檐方向欲哭无泪,刚想返身去找,却被魂镰一把拖住。他指了指废厂的大罩炉要我去看,笨重的铁疙瘩破了个豁口,正不停传来一种古怪喉音,那正是狄奥多雷藏身之处。虽然他就这么四平八稳地躲着,但众人皆已丧胆,不敢前去窥探。我匆匆扫了几眼,见这东西将自己包裹在一个厚厚的肉囊里,倒垂在炉顶,不知是生还是死,总之在沉睡。
“趁着那东西还未复苏,跑是上策!”尤比西奥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立即脱身。拳王哪管我跪地哭号,一把扛起就跑。博尔顿给众人都上天琴斗草,放亮了罩子,让大伙不要脱队,沿着地下河走。他说按照肠葬构造,此地属于回肠,群众们需紧盯水流,才能抵达地葬的阑门位置。只有熬到那一刻,大家才谈得上真正获得安全。
“半妖也好,万渊鬼也好,它们只能永世在地底徘徊,见不得光也过不了隧眼,因此不到洞口大家还不能掉以轻心。”见博尔顿七十高龄被折腾得羸弱不堪,我将他扶上制势,老贼打了几分钟瞌睡,这才来了些精神,与奔跑中的矮男人对上了眼。
两人相互交换了几个实质问题,随后谈到被蟊贼挟持后为何不反抗,魂镰是这么回答的。自打我们一干人等消失在修罗之松背后的臭潭前,他们拼命搜找也没结果,故此判断可能已身遭不测。随后不久蟊贼们打仙境外大举入侵,见对方人多势众武器精良只得乖乖就范。人群被推搡到天蛾翅前,尤比西奥都在绞尽脑汁想要发难。他惊喜地发现,仍有几条漏网之鱼藏身远处,遂留下齰套为他们指明方向。
“那毕竟是二十多条人命,我怎能因一时冲动牵累众豪杰,你怎知我没做出过努力?”他愤愤不平地接过范胖提来的Weed,猛吸一口叹道:“来到黄金屋前,事情发生了质变。歹人头目独自死在某座木屋获得启示,他的二把手开始放话。那人说即便我们自己来到这儿,也得面对缺失吕库古小姐的困境,既然大家都为了夺取兽突,不如精诚合作为妙。”
拳王撇了撇嘴,刚想骂娘也只得作罢。魂镰的所为所为毫无不妥。就算没有蟊贼这档子破事,他原本也将率队硬闯心瓣。以当时的情形,等于无形中多了四十余名高手,获胜几率大大增加,又何乐不为?因此蟊贼们发还人质装备,冲进大屋各自为战。
“而我实没料到,你们竟能奇迹般的生还,特别是你,獍行魅者,真叫人刮目。”矮男人捧起我的手,不住赞叹:“我还在想那么美的女人就这么作古了,该多遗憾。”
“既然你安然无恙,我有话要问。”我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便将埋在心头的大事向他倾吐,问:“以你的视角,倘若如此,能否捞回小苍兰?”
“我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可以试试,前提是掘墓人面罩还在你们手里。”
跟着我又将艾伦一事问他,尤比西奥脸色颇不自然,他让我自己在幸存者中寻找,唉叹蟊贼刚闯入时,头一个阵亡的便是助理,即便红发男与他有关,也已死无对证。而且整件事他也是受害方,岂会怀有异心自找麻烦。在很久以后拉多克耳语我,之所以稻草男孩说他忠贞无比绝不会反叛,因为尤比西奥正是铁布利希大团长的亲兄弟。
稍后时分,俩人见需要沟通的问题太过庞杂,便直接跳到结牌令一事上。尤比西奥接受了此建议,并说出去后需联络自由宪兵与圣维塔莱,共同彻查这趟吕库古阴宅之行横生的极暗世界。他打算暂且先在北美建立一个行馆,直到整件事端倪水落石出为止。
“我听那俩老货正窃窃私语,似乎仍不愿放过你,说要推你当踏星者。只恐怕是见你好说话,又比较熟络,以便于他们控制罢了。”Alex抽着短雪茄,神色肃穆地望着我,忽然咧嘴一笑,道:“不过也好,你也有求于他们去捞什么小苍兰,咱们正好可以沆瀣一气,各占便宜。獍行全都是养眼美女,简直就像为我这只蜜蜂量身定做那般。”
是啊,他是快活了,而我能否活着出去依旧是未知数。前路漫漫,很快众人下到了暗河中游,前方冒将出来一片更破旧的建筑废墟,在这片黑泥地远处,停着辆超巨大的矿车!这铁家伙的个头,丝毫不让轭门前的组装怪车。它一看就年代悠久,绝对是本世纪初的产物,那种年代的大车都造得万分敦实,几乎可堪比重型坦克。
“这真是咄咄怪事!”瘦子揉捏着晴明穴,哇哇大叫:“难道606公路上的无敌铁牛是这台?那要如何解释破窑停着的铁疙瘩?难不成它们共两辆?可年代也对不上啊。”
“喷水池下的座鲸是前一个血月期我们自由宪兵搞来的,目的是为了冲垮轭门,但据说受到嚎灵压制,因太过庞大搬运不利因而舍弃了。”跟在尤比西奥身后唯一一名幸存女兵低声回应道,原来勿忘我没有料错,她和她的伙伴并不属于公羊,而是被雇来的炮灰。
“停,全都闭嘴!”尤比西奥忽然探出手,阻挡众人发声,手指前方道:“那些戴面具的蟊贼并没有离开,就在前方百米外,他们盘踞着这片破建筑,不知喑图什么!”
“这伙人究竟想干什么?”正直者摸着脑瓜,随着众人边退边自言自语:“既要停留,又何必鼠窜逃生?难道还有什么放不下心?这种行为实在反常。”
“既然已给大伙用上天琴斗草,你不是说能起到消除痕迹之用,为何不能大模大样越过他们离开?”我愤愤不平地扫了博尔顿一眼,暗自嘀咕,心想难道非得挨到九点半盼着我死?
“这是指不用在野地里举火把,并没说能隐身,消踪不正是你们獍行擅使的花招?”小屁孩急得连连搓手,不时回头看向我们后背,这种表情说明他伎俩使尽,再拿不出计策来。
就这样众人唉声叹气,退到了距离那片破建筑稍远的矿坑段,随便找了个荒废泥穴掩身。跟着检点各自背包,看还剩多少枪支弹药。时间无法再拖,背后万渊鬼将很快追来,如若不行,只能不计得失地与那十多个蟊贼再度开战。
“都别冲动,不如我去交涉,先看看他们是何意图。”尤比西奥探手制止住众人的牢骚,稍定定神,说:“这就像獍行,一般咱们概念里那就是群天杀的女妖,可在此行前,大家又有几人在现实中真正见过她们?而事实证明,獍行里也有头脑正常的人,好比咱们这位魅者。我与歹人里的二把手对过话,感觉并不全是疯子。当下最要避免的就是火拼,所有人活着出去才最重要!如果谈崩再打也不迟,顶多牺牲我一人。”
“策略是没错,但依老夫之见,还是让裘萨克陪你走一趟,倘若出点岔子,也能做出补救。”博尔顿眨巴着浑浊眼珠,似笑非笑道。老贼的神情说明他经历红发艾伦一事后,不再信任魂镰,找人手不过是为了压阵监视。岂料话音未落,便被拳王一口回绝,壮汉嘟囔着凭啥要他去牺牲,并对原本血宴要分食我再度耿耿于怀,说不能损失全由他承担。
“我跟你去!”某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窜将出来,他是完美丈夫Alex.也许法国小青年自打暗世界群雄入侵仙境后,便始终在坐冷板凳再无存在感,此刻很想表现一下。
刚想制止,坏小子便头也不回地追着矮男人爬坑走了。其实蟊贼们赖着没走,感觉下来多数是因为我。从他们的精神领袖伊格纳条斯举止行为,以及“库里亚人”发出的鸹单,都在图谋一个叫Alex却不是他本人的家伙。黑发、无纹身、个头一米八,符合这些条件的,兰开斯特里只有我。不过既然已追不上他们,只能等待结果再相机行事。
“这些像水银般爬在山石间的固体,是什么?”拳王见没人理他,便背着手看起泥坑来。
“是秘银,这种颜色应该是至为珍贵的灰铜。”人群中响起一个青涩的声音。
“诶?是谁没规没矩妄自尊大?老子请教的是咱们头目。”裘萨克颇为不满地回头扫视。
“Nobody,”又是那位尤比西奥带来的女兵,她举举手便不再吱声。正因此女生着张大众脸,光是脖子优美,身材也如欧罗拉般健硕,除了年轻,实在不怎么吸引人。不仅没有男性关注,连我这么热情洋溢的人也没瞩目过她,更别提产生与之攀谈的欲望。
“看来你蛮有见识的,诶?我刚想起,自由宪兵自古就是最早使用山铜的猎手,难怪会明白这些。”希娜闻言也扭过脸来,上上下下打量着此人,问:“你又是哪位啊?”
“我叫查理,或者小樱桃,英国人。”女兵低垂下头,不再言语。
“等等,你刚才说,那个女的叫查理?难道说她是那个查理?”听到此,正预备回房睡觉的迈克收住脚步,停在廊道中央,吃惊地瞪大了眼,问。
“是的,查理.博加特,正是她。”我微微一笑,并不继续作答。
“也就是说,在那么早之前,你就已与她相遇了?”麦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使劲掏了掏,问。
我点了点头。对林锐与我来说,查理是世界裂变前亲密的战友。她既是林锐的情人,又是我手下最出色的狙击手。
“你小子是不是见我正打算休息,故意卖个关子?我索性不睡了,今晚非听完这段传奇再说。太出人意料了,虽我从未见过查理,但头脑中充斥着林锐以往谈论她的声音。看来命运这东西,果然会将所有人与物串联在一起,不论分隔多远,时间跨度又是多久。”他暗叹不已茅塞顿开,笑了:“怪不得锐子以往总说,与她相逢的头一天,活像前世的恋人。”奇书屋
然而查理在接下来的几小时内并无太大表现,实在是乏陈可数。我随着迈克的提问,脑海中闪过小樱桃的笑靥,再度陷入这最后的疯狂,山铜矿井之战。
众人躲在废矿坑内,彼此取笑消磨时间,拳王成了被调侃的那个。人们好奇他是如何练成那股黑熊般的膂力,裘萨克回答是因他家一扇老旧破窗。据其形容,此窗巨大沉重并生锈,普通人想拉开需借助机械,他就天天拿来练手臂,久而久之被人戏称“拳王之窗”。
约莫半支烟功夫不到,Alex灰头土脸滚落坑洞,双目惶恐并做了个噤声,指了指湿泥地外。矮男人也紧随而入,忙掏出铁妆壁花吹拂,做完这些后便大气不敢出。
“那只万渊鬼,追来了!”见众人迷惑不解,尤比西奥瞪着一对三角眼,低语道:“刚出去便见他正在百米外坑顶爬壁,因此来不及再去交涉。都别发声,连呼吸都保持最低频率。就由他去消耗那群拦路虎,咱们另定他计!”
很快,四周便响起连串喉音,某个重物扑腾进臭水里发出尖利獠吼,嗥叫着朝远方荒落窜去!众人正满心期待着蟊贼们惨叫和枪击,结果却并未响起,狄奥多雷似乎扑了个空,只听得怪吼声久久回荡。难道那群人聚在破墟前,仅仅只是暂时休整?他们并不打算堵截咱们?这会儿又溜之大吉了?瘦子距洞缘最近,打算探头窥视两眼。
正直者见状,忙将其一把揪回。她手执梅萨罗挡在面前显得很尴尬,说自己经历黄金屋血战已被震破了胆,以至于厂区混战时她恐惧得连步子都迈不开。这回已有了心理准备,理应能恢复状态。
哪知希娜话音未落,破坑深处骚乱起来!小樱桃和女招待连滚带爬地滚翻出来,一路号叫着逃出矿坑。众人不知何故也跟着慌乱,一股脑乱哄哄涌到湿泥地外。我只听得数声獠吼响彻天际,直被冲得头昏眼花,睁开眼便见一张狰狞暴怒的瘦脸,瞬发之际已钻透烂泥爬进废坑。不由惊得七魂六魄皆沦丧,紧随着人流滚将出去。
这只万渊鬼心思缜密,极难应付,他在荒落扑了个空,却一头扎进山泥里,像台挖掘机横行,最终绕到我们背后,打泥坑深处闯入,实可谓防不胜防!十余人被他撵得在暗河两侧奔走呼叫,个个跑得口吐白沫。久而久之这些人停下脚步,坐倒在地喘息不已,双目盯着不知疲倦的狄奥多雷狂奔,他正死死追咬着一个人,那倒霉蛋就是我!
“原来他想捕杀的不是咱们,可为什么呢?他干嘛锲而不舍?莫非也好美女?”耳边不断传来各种质疑,兰开斯特也好,暗世界菁英也罢,统统活动着酸痛关节围着看,就没有一人愿意上来助战,个中既有魂镰的感叹,也夹杂着Alex的怒骂。
我只得不停绕S路,避开他的扑杀,可残剩半条命岂能与半妖,还是拥有了兽突的万渊鬼角力?他一步等于我五步!逐渐我感觉两肋已被淤血填满,连完整呼吸都愈加困难,便一个侧身翻,照着滚滚暗河扎入!一来利用激流阻慢老妖速度,二来可趁势暂蔽水下。既然是命格,我只得让身子保持在运动中,一旦停下必死无疑。
可万渊鬼岂是凡物?生前没准是名游泳健将,几下狗刨便划到跟前,一把提起我长发,拧过脑袋便往岸滩拖。我龇牙咧嘴地持续用里门外击狠砸他两侧板肋,其躯干硬得像块老木头,果然是具冰冷僵尸。就这样我在蹬腿挣扎中,还是被他拽到浅滩上,见其稍一松爪,我豁出命来原地一蹬,高高跃起用双膝夹住万渊鬼脖颈,借力反旋将他摔将出去,企图为自己争取生机。
万渊鬼跌了个狗吃屎,立即调整战术。他发现面前这个弱女子,实在英勇顽强,便发一声吼,快如闪电窜到身后,拧住长发往悬崖石壁上拖。我惊出一头冷汗,他这是想故伎重演,将我拽到洞顶悬吊,那才是他极致的舞台!虽然我借助半妖余威也能攀岩爬壁,但无法与之相提,这个战场于我绝对不利!然而可悲的是,我的双腿还是脱离了地面!
一个人如果长时间处在高烈度搏战中,会渐渐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甚至连自己是否能呼吸也无感触。我只知道自己负隅顽抗,两条胳臂打得焦黑,形同过去的漆黑阴爪!手指似乎全折了,胸口阵阵发烫,喷溅而出的鲜血糊了老妖一头一脸,仍不敢懈怠!
底下的人再也坐不住,纷纷抬手举枪打算将其击落,又担忧会误伤我,只得紧紧瞄着来去如飞在悬顶上乱窜的我与他。Alex愤恨地夺过步枪,开始像在雷音瓮另一个自己般放冷枪解围,冲着他的表情,是恨不得也能倒悬洞顶加入乱战。
完美丈夫的点射,果真能去参加奥运会。一连三枪都洞穿狄奥多雷的太阳穴。半妖虽杀不死,但脑颅中弹依会眩晕难止,这点在圆瓮小屋前的半妖之战就足以证明其效果。见凶物被打得摇摇晃晃,我趁势对其下死手,一记重踹扫向老妖裤裆,随后便是连番组合拳猛攻上盘,预图将他打得七荤八素,随后战术性撤退,逃向远处荒落。
底下人也摸清我的意图,便一哄而散,不再继续围观。他们跑向各个角落,纷纷做起准备工作。我刚想飞窜,又被老妖拧住长发,见其张开血盆大口照着脖颈噬来,我慌忙用安贡灰抵住,随即偏锋一转,直直刺入他咽喉深处!
哪知乱发下万渊鬼细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借着冲击力近身贴过来,钵盂般的老拳如雨点般倾泻在我这具奄奄一息的身躯上,我只感到双眼发黑,便从高空坠下!还未着地又被扑腾下来的他擒住,三五个连环踹踢,如一只破皮球般滚翻进峡角碎石中。
女招待也好,瘦子也好,他们全都错了,天竺菊所谓的我将死于早晨,或许根本未指九点半关键点,说的就是现在!我已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眼前不停传来狄奥多雷的吼叫,视线变得模糊不堪。
我很想像过去那般跪拜在地,抱着他老树干般的大腿哭泣哀求,但是做不到!毕竟我也曾是叱咤疆场的前女魔,尊严不容我如此下贱,我必须站着死,哪怕倒下也要怒目圆睁看着自己被撕碎吞噬,决不投降!只听得四周爆起连声惊叹,同时当胸遭到猛击,我脑袋一歪,什么都不知道了,如同掉入一口深达百十英里的枯井,陷入绝对黑暗。
冥冥中我听见四周传来杂音,似乎正有俩人在一问一答,这种感觉很不对劲,我不知自己是否仍活着,也感悟不到自己已死去,什么都看不见摸不到,陷在茫茫混沌中。
渐渐地我喘上气来,见为自己揉胸挤压的是希娜,而女兵的正不断做着人口呼吸,我已被俩人拖到一边。
“别再起来,大姐你会死的。”小樱桃抹着满头大汗,气力耗尽瘫倒在旁,她与正直者手指前方要我去看。
出现在眼前的一幕,令人云里雾里,其余的幸存者站在极远处,也似我这般紧盯岸滩,那里站着两条灰影,一个是Alex,一个是狄奥多雷。双方不发片语,却目视着对方。
“你别说话,就这样躺着为妙,”他探出一指头,令我闭嘴,道:“轭门前那种解释不清的感觉,又出现了,我与他正在对话,似乎彼此间能交流!”
“那大概是什么感觉?”女兵怯怯地发问:“能形容一下吗?”
“很难描述,就像是有种电波,他正在说话,却并未开口,而讯息却摄入大脑。”
“什么?那不就是返金线?!”但凡经历过雷音瓮血战之人,统统明白是何含义,听完此话皆张大了嘴。这小子是个人类,他又是怎么能用脑波交流的?
“他说他必须铲除你,女的还好说,但你是男人,而且还是一只马特提利!”
与此同时,万渊鬼开始审度起我来,望着那张脸我不由愕然,不知何故凶物半个头颅已被轰碎成渣,而且胸前多出俩个拳眼般的大窟窿,正如泉涌般淌着白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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