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判明废宅空气已不存有任何危险后,我们拿上全部行头,打算追赶神秘长发女孩,问明她心头所有疑问,最低限度,也得撬开她的嘴找寻脱出之计。这所吕库古阴宅,照目前态势,再待下去也难以洞悉全部秘密,已获取的资料足够汇编成册,从他们导师手中骗取经费。
一想到此,兰开斯特兄弟俩就来了精神,这气也不喘了,肚子也不闹饥荒了,满面喜气洋洋。或许是见我昨日被鲁迅先生附体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睿智,这会儿范斯也仿若海明威鬼上身,正志得意满地开始扯特洛伊和亨利奇。颉利曼。
颉利曼是19世纪中晚期最早发掘出特洛伊遗迹的人,引导他的仅仅是一本木马屠城的幼儿读本。
此人拥有几乎所有人类身上的瑕疵,易怒、吝惜、自大、鲁莽、冷酷无情。甚至为了能成功与俄罗斯妻子离婚,千里迢迢从德国跑去美国,利用当地法律条款如愿以偿,并获取公民身份。
他最渴望获得的是文化研究权威性。长期以来,他受到德国大学教授无情指责,他们集体拒绝承认颉利曼发现了特洛伊,甚至许多人把整件事看成荒谬绝伦,认为这只是一个叫荷马的乞丐游吟诗人杜撰出来的假想地。
颉利曼经常受到学者揭穿他谎言和媒体报纸对他的嘲讽,这让他意识到接下来该让人们看到的不再是瓦罐、石块、青铜碗,而是需要发现一些更为壮观、更有说服力的东西。
这是个发现新事物打破陈规的黄金时代,值得一提的是,近东和希腊地区都有着严格文物发掘规定,任何出土古董必须留在该国或以赞助性质的低价卖给博物馆。曾在雅典任英国大使的洛德。埃尔金从帕特农神庙偷运走几座大理石雕像,直至今天都令希腊人痛恨不已,所以他想要转移走发掘文物,就需要采用更隐秘的方式。www.ýáńbkj.ćőm
因他愚蠢的克里特妻子将项链头冠穿戴一身,被人举报政府这些都是发掘文物,土耳其人派了个监工到现场,这步措施让他想要偷运出境难上加难。但很快这个小个子就想出了对策。他对发掘工人提出找到文物后上交换取奖励的机制,实施起来万分成功,效果立竿见影。因为工人即便拿走文物也是上交国家获取不了任何补偿。就这样,大量文物被颉利曼盗走,纷纷陈列在德国各大博物馆里,最终毁于二战的空袭之中。
不论颉利曼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特洛伊遗迹最终被人找到这点功不可没。范斯觉得,自己有些像他,也是始终处在逆境中,不断被人打压,甚至被驱逐出家。也许,正是这般的境遇,让他更急于想要找到成功之路,获得媒体承认,哪怕是仅凭一些毫无根据的传言和故事作为线索。
相比胖子,马洛的情况好许多,尽管一大把岁数,但他仍是和父母一起居住的妈宝男,个性谦和温善,从大学时代起俩人就因相同兴趣合作结社,时常从家里偷钱出来补贴活动经费。这一票吕库古阴宅如果能被成功破解,他也将由此名声大噪。而若是有了钱,他得先还清父母的欠款。
但是很奇怪,虽然志愿相投,但这俩人意见总无法达成一致,时常会因各种问题相执己见,就好比这个颉利曼,马洛便很不同意范斯的见解。
“对,他是最早发掘到特洛伊,但找到的并不是赫克托耳和阿克琉斯时期的古城,而是特洛伊2,真正的史诗城市却是特洛伊7A,正因为颉利曼洪水猛兽般暴力作业,将真正的特洛伊毁的差不多了。”他顺带向我们介绍起这个德国商人的作为,他一心为了找到古城,沿路将所有挖到的东西都毁坏了,这种极不专业的作法被当时的学者怒斥为砍挖“hackanddig”,说白了就一句话,他所作的破坏远远大于发现。
见俩人纷纷撂下行头,又原地坐下打算抬杠争执,我让他们看看表,时间不等人。这伙闲人可以干耗而我不行,Chris至今还没有一丝音讯,也不知道究竟是到了夏洛特还是仍在附近徘徊,总之,我肯定是等不下去了。
就这样,我们重新摸回二楼门廊前,三人停下,在原地探头探脑,让我先去一窥究竟。
“小老弟,那头情况怎样?”范斯端着消防斧,在空中挥舞,感觉使得顺手了。
“我正在看哪,你总催干嘛?”站稳脚跟后,我不敢靠太近,站在二楼栏杆前竭力去透,就这般看了一会,回答他们说:“那只东西还在水银河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
“提防有诈,咱们吃这畜生的亏不是一次两次了!”马洛推了推身后的Alex,让他做好准备。
随后我等四人迅速分开,彼此间保持在十米内,趴倒在地匍匐前行,摸到楼梯护栏旁细细观望。眼下的翻砂工地已熄了火,整片地面焦黑一片,在原大坑的右侧,坍塌了整一段七米来长路面,底下水银已凝固无法流动,那种暗沉的蓝色也变得不再明显。而碎颅者大半个身子陷在其中,一动不动,打从腹腔到嘴角裂开条巨缝,脑袋上四盏夜明珠变得黯然无光。
“诶?这么容易就挂了?别是在故意装死吧?”胖子随手捡起块碎砖,朝它抛去。石头打偏在铅管上发出“嘭”的一声,那东西来了反应,开始微颤身子,机械般地舞动双螯。其速度之慢哪怕我打个盹,也来得及避开。
由此可见,碎颅者虽未完全死透,但也快嗝儿屁了。
虽然如此,我们仍不敢轻举妄动,开始在附近走动,将散落一地的各种标枪链锤收集起来。然后来到坑沿前,进行远距离投掷,几乎将它插得再无可投之处。
“我去你姥姥的。”范斯这才抖擞精神,抡起斧子横劈下去,再度给它介错一回,猛力斩下头颅!腔子里喷出无数黑色扭动的液态虫,散了满地,化为一滩滩臭水就此死绝。而留下的躯壳,色泽慢慢变淡,直到淡成炉灰般苍白,抽搐也随之停止。
我们凑近这具坚硬无比的躯壳,仔细打量,也就这么一看,竟发现里头还有件大东西,正在一拱一拱微微颤动。
“诶?这龙虾身躯内,好似还藏着什么东西,你帮看着点,我们来动手。”胖子让我持弩,瞄准碎颅者腹腔,自己则与Alex分站两头,用消防斧和齿镐挂住两肋,一起开始发力。只听得“咔嚓嚓”数声脆响,这东西的全部胸甲被生生撑开!然后“噗嗤”一声,一团软物随即滑脱出来,掉在边上的固态水银上!
“嘶……嘶……”
这团东西仍在不住喘息,并发出低沉微弱的怪叫。我探头张望后,不由地和他们一样,蹲角落里呕吐起来。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很难定义,也许是头动物,也许是个人。严格来说,它是个没有骨骼的肉团,早已辩不出面目,脏器趾头以及五官,全挤在一块,通体粉嫩发灰。而其中一只眼球,瞪得极大,布满血丝,骨碌骨碌打转,正扫视着眼前它的敌人。四下里阴风大作,我们瑟瑟发抖,目视着它慢慢死去,这人生前是谁?已无从考证,一切都证明,马洛判断失误。碎颅者本身,并不是在阴气极重的地方自然衍生出来,而是某个悲惨的家伙,遭遇上极为难缠的东西,被其摧垮后饱受无法想象的折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我真的无法忍受你们这些人如此野蛮,都已注定将死的东西,就让它安息好了,偏要去斩首,劈开身体,挖出内脏,让它死前遭受最大程度的痛苦。不论碎颅者之前做过什么,它都是身不由己,说穿了它是最可怜的一个。你们个个如同追逐血肉的野兽般变态。”神经最脆弱的马洛望着眼前惨状不由热泪喷涌而出,他蹲下身子,打算捧起那团软肉,说:“我们应该给它一个体面的葬礼。”
“血淋淋的场面你看不得它就不存在了?而直视血腥并看全部过程的人就内心残酷?不知你这种荒谬结论是怎么得来的。”Alex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说:“在全球各地,饥荒一次就造成数万人集体饿死,那些自以为正义的武装叛乱分子整村整村屠人性命,泰米尔猛虎组织和政府军常年抗争,一场激战过后就死几百上千,日本地铁放毒气伤亡几千人,你所不想看的残酷事件每天都在发生,只是你选择将头埋进沙堆里,肉身钻进镜框,并对自己说,一切会好起来的,明天会更好。”
“期望世界会更好有错吗?你希望生活在那种窒息的动荡之中?还是出门左转喝啤酒吃烤肉,无忧无虑地畅所己见,在阳光下追逐喜爱的女孩?”
“我和Alex一直以来就生活在绝望和无助之中,你不懂我们曾经历过什么。”范斯闻言毫无反应,也许他之前已听得太多麻木了。我见书呆子气即将发作的马洛脸色越来越难看,忙出来劝阻,说:“你没错其实大家都没错,只是生活环境不同造成大家看法也不同。不论碎颅者是否身不由己还是可怜,彻底了结它才是给它安息。”
“好吧,你们爱折腾就继续折腾,我不奉陪了。”他气呼呼地站立起身,走到一侧,背着手不知忙活什么去了。
我本想劝马洛离水银池远一些保障安全,却远远见他脱下外套兜头裹上,也不继续说什么了,正在大家彼此沉默时,范斯忽然冒出了一句:
“奇怪?”
我本能神经反射一下子跳到他身后,扶稳身子后,双眼立即开始扫视四周,打算找出他所说的奇怪是什么。
结果看了半天,也没瞧见什么怪异之处。
“我是说,从刚才起就有些事理不清。你们看大厅四周墙头,这么巨量的水银被挥发,怎会一点水银垢都没留下?我用空气质检机又测了一遍,结果比楼上空气更正常。这太不可思议了。哪怕四周全是窗子,想要通过空气流通散去全部挥发水银这点根本做不到。除非,这里除了它们外还有大量的中和物,可眼前所见的就只有黑铁屑。”
“那又怎样?你是说现在没事了?”我望着他,不明其意。
“可能吧,但口罩脸布还是继续带着为好。我是说水银在常温下无法凝固,这池子里和附近裂缝下的,却都成了固体。刚才弄死碎颅者时,我脚无意中踩到一下,坚硬如铁。实在难以理解这是怎么造成的。”
“这种专业问题,只能去问眼镜。”Alex刚想转身找瘦子,就发现他人不见了。
而与此同时,在底厅的另一头,就听见马洛在疾呼。
“右臂,暗文字写的是该死的右臂,我完了!”
我们三人不由愣了愣,环视四周打算搜出其身影。
瘦子大叫时,正巧室外一个霹雳近距离打下,几乎震破耳膜。虽听不清他在喊些什么,但口吻显得无比焦虑,犹如急着奔厕所,想将要说的浓缩为最短句子吐露出来。可见,他遇上了极为严迫之事。
“右臂?”Alex抓着脑袋,迷惑地望着我,道:“好像是说什么右臂,你眼神好,赶紧看看他人究竟在哪?”
“小老弟,你赶紧着看,别出什么事儿!”范斯推了推我,朝着空旷的黑暗深处疾呼:“老马!老马!你在哪?回应一声啊!”
此刻的我比他俩更急切,不待胖子推搡,早已将视角投向四面八方,可越焦躁越没能找到他身影。耳边都是各种扭打喘息的杂音,外加室外雷雨声越来越大,根本无从辨别具体位置。所有人都知道,此刻的瘦子,正处在极大危险之中!
约莫这般张望了二十秒,我终于找到了踪迹,马洛此刻正半蹲在断裂楼梯的碎木之中,死死地掐自己脖子,双腿狂蹬墙头,努力挣扎着不让自己摔倒在地!他的剧烈抗争导致身边扬起铁屑构成的尘雾,总之我实难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马洛在那头楼梯断木堆中!快!”
我手指前方,边叫着边飞奔上前,ALex和范斯紧随身后,两道扎眼的手电光柱在面前跳跃,我早已习惯漆黑一片,猛然间被强光刺激,一没防着脚踩横管,滑出去八丈远,险些磕掉大牙!两人顾不得回头,竟踏着我脊背只顾狂奔,尤其是范斯的体重,被来上这么一脚,我只感到嗓子眼一甜,满口喷血。
这么一顿折腾后,我再度抬头时,马洛半个身子好似已陷入了地底!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着我们,想要大叫却发不出声!此刻尘霾已落下,正有三股五颜六色的脐带状触手死死缠绕其脖项,他被身底的一条怪影限制住全部手脚,动弹不得!
那是碎颅者!不,确切些说,是死去的碎颅者双胞胎!早先让Alex荧光喷漆涂满全身,被我挥击的二齿叉镐扯去脑袋右臂严重萎缩的碎颅者!
我真蠢,我们所有人都被其蒙蔽,竟天真地以为,它又长出脑袋和另一只巨螯来,就算是细胞超级复制的克隆体,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小时后能再度续结出截然不同的躯体!更何况身上挂着漆,没有松香水、汽油是无论如何都去除不了的!
我一时还无力爬起,当发现到这点,不由高声疾呼,俩人闻讯不由暗暗叫苦,慌忙将手电光扫向角落。果然是那只东西!它在雪白的高光下夸张地裂开大半个身子,打算要将马洛吞入腹中,情况已到了最危急时刻!Alex忙抬起手,朝着那头射出重箭,而范斯索性抡圆了双臂,将两把链锤全甩出去!
马洛见箭镞和锤子直奔自己面门而来,下意识地侧转身子想要避开。可也就这么一弯身,他的脑袋立即被拖进了那东西体内!与此同时,重弩和其中一把锤子击中了碎颅者,它号叫一声手脚乱舞,四周又扬起漫天尘雾!待到铁屑落下,碎木之中除了凌乱的搏斗痕迹外,空空如也!
在众人眼前,五米之内,碎颅者竟挟裹着瘦子,就这般离奇地消失了,再也找寻不到一丝一毫踪迹!
他们原先厮打的地方,满是破旧楼板和断裂扭曲的钢筋条,手脚在铁屑粉末上划出无数弧线,可见之前有多激烈!那里地砖完好,也没有墙面死角,怎么瞧都不可能是人被拖进了某个难以看清的窟窿,外加范斯和Alex早就在那里翻腾过一遍又一遍。我担心他们过度破坏现场,忙喝令停下,然后来到边角努力去透,结果却毫无所获,耳畔一片死寂,只有滴滴答答的雨水声。
“老马,老马,你在哪……”范斯喊得嗓子都哑了,他两眼发直,一屁股坐倒在地,从神情上看,算彻底崩溃了。
“没料到那只东西居然会隐身,原本我以为只是科幻片里才会有。”Alex试图去拉他,但胖子纹丝不动,只顾着唉声叹气。他见状也颇为无奈,紧挨着他也一屁股坐下,搓揉起脸来。
“不是隐身,”我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斩钉截铁地叫道:“虽然铁屑纷纷扬扬落下时严重搅乱了我的视线,但碎颅者并不是一下子消失身影的,而是化作了如同砂子般东西,在黑暗中急速流走的!”
“砂子?你看清流去哪个方向了吗?”Alex闻讯一惊,忙抬起头,问。
“它的动作太快了,如果你俩不是在眼前乱晃,我或许还能瞧见更多,只可惜……”
“都怨我,我原以为万事大吉就该喝上庆功酒了,一时大意没紧跟他,哪知却防不胜防!我见那东西好像都吞了他脑袋,八成是没救了。我要怎么向他家人交代?将他从家里拽走的是我,一心提议来此的是我,就连挂断他老妈电话的,也是我!”范斯掏出身上全部的weed提了过来,总共三支,也不管我们想不想抽,自己开始吞云吐雾,哀嚎道:“人就这么没了,我也不想再继续活下去,这棵草抽完,我就上吊自杀,你们谁要是拦我,我就跟谁急!”
“老范,我不抽了,你要是想上吊,我绝不会拦你,。但你瞧瞧自己一身肥膘,这宅子哪根横梁承受得了这重量?挂哪塌哪,你丫是想寻死也死不成的。”尽管Alex嘴角带着笑,但一开口全是哭腔。他将草插回胖子口袋,用脑袋抵住其额头,伤感地低泣起来:“眼镜自己也说过,明天会更好,他应该不会有事,你先冷静下来。”
“这头都被吞掉了还能怎么办?你活一个我看看。”
站在碎木丛中的我,转身看着他们,忽然感到,或许半天前在我遭遇煤炭脸儿壮烈“牺牲”时,他们彼此间也是这般唉声叹气对话的。Alex的心态我能理解,而当时仅仅初识的他们为什么也留着不走?这种特殊执念令我很难理解。
如果说谈话很投机,那彼此间留个手机号码保持联络就好了;如果说是因为超强的视觉,他们最多跑山下去报案,也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可最终,兰开斯特兄弟陪着Alex坐在厕所里,并给了Chris三百刀打发去了夏洛特。这种又给钱又舍身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来的?仅仅因为我被瘦子误解为以身试法在替众人打掩护?
由着这些,我回想起十分钟前马洛的抱怨。曾有一瞬,我心底里产生过一种极端厌恶,每个人都不喜欢被他人代表,每个人的处世观是个人的态度,而他竟因为大家对碎颅者大卸八块这件事,称呼我们是追逐血肉变态的野兽。这种占据道德制高点风轻云淡的评论,特别让我气愤。甚至,在这霎那间,我还冒出过一股恶念,心想哪天把你丢到那种残酷无比的环境里去体验体验,你也就对阳光下追求所爱的女子喝啤酒吃烤肉索然无味了。
我们谁都吃过烤肉喝过啤酒,在地铁站在桥洞下自由自在喷粪谩骂,抢劫要饭花子,一样会在迪厅里勾搭陌生女孩,也会去潮人馆买雅痞装,甚至有时跑去做个很夸张的染发。但这并不代表一切会好起来明天将更好,这只是表象。要弥补经济上的差距和挣快钱,很容易办到,但是心灵缺失的那部分永远找不回。
我的童年,长年累月父母都飘在天边,忙碌在各种外国。Alex的童年,老爸失踪老妈暴毙,过着狗都不如的生活。我们内心一直都是孤独的,充满被遗弃感,这让我们欣然接受放荡不羁和不受管束的生活,可心里并未因此对未来产生什么期盼,仅仅只是过惯了而已。
马洛的性情,此刻让我很快联想到另一个人,西雅图的同学小雅,Jocab.
小雅就是最典型的白左,常常是满口道德高标,政治正确。又是素食者和环保主义者。按说我和这类人似乎天生尿不到一个壶里,但结果他却成了我到美国后的第一个朋友。我依旧记得他也让我产生过同样的厌恶,那是93年五月暑假中的某天。
小雅是个优等生,我是班里的差生,他时常以给我补习为由跑来家里玩。那天我在看电视,具体哪个台我忘了,有一档莫名其妙的报道,是说两个蠢货往海里倒猪血招引海鱼,结果一人失足掉进水里被群鲨分食了,满屏幕都是血淋淋的画面。他进屋时正巧见我正津津有味地看,也同样说过一句你怎么那么变态,为什么会对这种惨绝人寰的电视那么痴迷。
我回了他一句,开学后如果去水族馆,我就把你丢到鲨鱼池里,再看一遍血淋淋的镜头。
事实上,我从不纠缠小雅,而他却像着了魔般每天跟着我,也许是因为他同样受班上的Nigga欺负而产生出同病相怜的情感。可他妈我是谁?我是拿波里小子,来自盛产黑手党的意大利,斗殴出阴招素来就是家族传统,找我来打架的,从来就是吃亏的一方。
这一年的年尾,班上搞了个很操蛋的活动,让每个人口述最想念的人和故乡。我自然就想起了因蓄意谋杀六人在意大利蹲大牢的小“拉菲”,讲着讲着我禁不住热泪盈眶,失声痛哭再也念不下去。而后,有三个Nigga跟我进厕所开始找碴,给拉菲取了一大堆“绰号”,并拿黑板笔在便纸上写了他名字尿在上面。
那一架,我从不知自己会有那么勇猛,整个厕所墙上、门板上、洗手台上,都是拳脚相加飞溅的鲜血,我和三人打了五分多钟,最后一起被送去医院急救。出院之后,学校里再无人敢小视我,我又回到了那种离开黑帮学校进入私校的自豪感,心中不由得意,美国佬也不过尔尔嘛,再怎么说我也是马尔西人后裔。
就这样得意了没多久,挨揍的小子中的一个找来他大哥,要我周六去露天网球场约架。小雅听说后百般阻挠,拼死拖住我,说那伙人特别厉害,都是西裔的非法移民子女,混社会的,我铁定会死。我对他说,死就死好了,反正我本来就觉得活着没多大意思。
结果,这个傻冒在周六故意整出点事让我被滞留在家半小时,自己赤手空拳代替我跑去网球场慷慨就义。我一边跑一边打电话报警,赶到时小雅已被人打得只剩半条命了。
也许,马洛和小雅,就是同一种人,范斯我不敢肯定,但必须找到我,肯定是他的态度。白左虽虚伪,但真性情的也不少,这些人天真烂漫,但真到危难时刻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在他们眼中生命无价的人。因此,出现在他们头脑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以自己做标杆。这么说起来,虽然政见相反,我不也是因为兄弟而导致现在的大逃亡?
其实,我们根本就是一路人啊。
尽管眼前发生的种种让人没有半点头绪,空有一身气力却无处发泄,就像陷在沼泽里那么无力。但有关马洛的头是否被吞了这点,我不是很确定,因为在他彻底被拖走前,我明显是见到他露在碎颅者体外的手还在乱挥。
这也表明,马洛的脑袋仍好好的,只是被拖去不知哪里,如果只像现在这般凄凉哀嚎,那他生还几率就只剩下了零。
“站起来!”我怒目直视他俩,喊道:“半天前,我身死不明时你们也这般唉声叹气?就像范胖你之前倡议的,大家都是兰开斯特,兰开斯特兄弟共四人,Holeethmen、Alex、Vans、Marlowe!(霍里斯曼、亚力克斯、范斯、马洛),是个整体,缺一个就不叫兰开斯特!活要见人,死,死也要见尸!事到如今,哪怕吐得胃液倒流,我也顾不得头昏眼花,必须使用第三瞳,有可能是此生中最长的一次,来找出一条,根本没有人味之路!”
我不由分说拽起俩人,指着他们起先坐倒的地方,那里满是污水。前后两次遭遇上它们,碎颅者浑身都湿漉漉的,这表明,它们的巢穴,必然是个异常潮湿之所在,或许就是小吕库古猜测的池子。那个地方我们都曾在座便器里卡着的窥眼瞧见过,根据目测,大概距离二层厕所有十五米左右的深度,这让我能较为完整地看清水牢的一部分,以及游荡在黑水里的怪影!那地方极为空旷,犹如溶洞,蜿蜒曲折,池子波光粼粼。种种环境表明有源头,是股活水,它应该是条地下河。
而我们目前身在底层,刨去二楼高度五米,也就是说,这个池子在脚下十米之处!不过Alex听完分析,随即摇了摇头,说不能全凭所见确立逻辑。因为他们正是从正厅二楼卧室掀开大床游沙河过来,却不知为何跑进了百米之外的右侧废宅底楼,而这一过程,我并未亲历,故而很难理解他们心里的困惑!
当他再次提起方方正正的井,我猛然记起以目前所走过的各处,唯独那里有水,不由得朝远处黑屋子多望了几眼。适才那只碎颅者隐匿起来时,好像就是往甬道方向而去。想到此,我对他们一挥手,加快脚步,朝前飞跑。
当我们再度回到怪屋水井前,不由咋舌!眼前的池子竟不翼而飞,屋子外型也发生了根本变化,成了椭圆厅,正中央竖着一堵巨大的混凝立方体柱子!没有任何变化的,只有那把折叠椅,依旧大模大样伫立原地,手电光打在其不锈钢支架上,犹如嘲弄般对着我们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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