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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03:CloakOfTheTrack(轨道之袍)

  困魂走尸在扑近面门的前一刻,我两条阴爪早已远远走在意识之外,一把将其拧住。这东西虽奋力挣扎,不过是蚂蚁撼大象,对手是接近一米八的女魔,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爪心之物是只十分古怪的昆虫,野猫般体积,通体焦黄发黑,躯体好似肥硕蝉蛹,却生有两对金翅,并长着颗人脸小脑袋。见自己死命挣扎也是枉然,它不由声泪俱下,竟幽幽然说起人话来。我不曾料到,被愣在当场,好在双爪依然收紧,不至于让它趁机飞走。

  “我是被屈害的,说到底只是个走霉运的背包客。被人施加邪术,而成了这副鬼样!”困魂瞪着一对虫眼,说着别扭的美俚,正苦苦哀求:“你松一松,我快被捏死了。”

  “你是谁?为什么躲在土中作祟?操纵着那头黑浑尸究竟想干嘛?”见这东西喘不上气来并不断哀求,我也怕控制不住力道捏死它,便略微松开阴爪,问:“既然你也是为了推倒巨柱,为何要将我们斩尽杀绝?就因为不愿共享?而将自己玩到现在这种地步?”

  “等等,我根本不知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普通背包客,家住石勒苏益格基尔小城,不久前拿到电视竞赛奖票,所以跑来美国旅游。玩了纽约州几个地方,前天晚上抵达纽泽西上了辆黑车就被人麻醉,醒来后就成了这副模样。我哪知黑浑尸是什么,也从未想过要害人。”

  “你是德国人?可这躯体?”我不由蹙紧柳眉,仔细去辩怪虫的话,那果然不是在死蜮听见的声调,而且口吻也是天壤地别。叫伊格纳条斯的人是标准美东口音,而且择词古典,显得无比嚣张。这个家伙又为何会出现这里?并成了只丑陋无比的虫子?

  “我自己也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苏醒回来后就是这副鬼样。绑架我的是好几个人,全都身着黄衣,背上有个古怪图案。我只记得这些,鬼才知道他们是什么恐怖组织。”怪虫喘了口气,向我点头致谢,说:“谢谢,我差点就被你搞死了。你们在找的人或许是他们的首领,据说叫什么宝钻之人,你知道那是什么含义吗?反正我怎么都听不懂。我所说的句句是真,你若不信上网查Haddonfield(哈登菲尔德)县警局法医办公室,看看有没有一具编号为71266的无名男尸,那具尸体就是我。”

  “难道是蝴蝶会?”我回想幻梦那一刻,有个女孩也是被人斩断四肢,施加无尽折磨。同时转念一想,便紧盯着怪虫发问:“既然如此,你为何是非不分,要充当他们帮凶?”

  “你一个人自言自语在说什么?”远处的稻草男孩探了探脑袋,缓步朝我走来。

  “我什么都没做,这些人只要求我藏在烂泥下睡足一天,并说之后将还我自由,送我重回躯壳,这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你们,还望你能心存怜悯。”

  “你们?既然你躲在土中,目前见到的就只有我,为何会说是你们?”就在我预备松开阴爪时,不由一愣,旋即握紧怪虫,叫道:“编号的问题我一定会去查,但这事你绕不过去。”

  “不能见可耳朵能听啊,你们来来往往许多回,简直能将死人吵醒。反正不止你一人。听着,我怎会甘心自己成了这副鬼样?我一直期待着能被你们找到。”怪虫慌忙舞动足趾,为自己辩解,道:“过来的路上,我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知道那些人想找一个庭院。”

  “你是说天穹祭坛?那究竟派什么用?所谓的守护尸像又是什么?”我闻讯一惊,心中暗暗窃喜,这个德国人可真是竹筒倒豆子,一下道出那么多秘密。老实说他的命运如此坎坷,真要我狠下心捏死,老实说也难做到。别看我貌若冰霜,其实心肠特别软。

  “他们说还要再绑个人,因为要去的地方让对手安插了一个女的,他们无计可施,我。。。”人虫凑近我耳根,正待详细说明,忽然虫眼中划过条污秽的油雾,就与死蜮时的Alex一模一样。与此同时,背后传来一声爆喝,那是稻草男孩的高呼。

  “不管那是什么,绝不能去听!”他双目惶恐,大叫道:“更不能与他对话!赶紧甩手!”

  “什么?可他说自己。。。”话音未落,我两只阴爪居然自动松开,怪虫见时机成熟,慌忙展翅翱翔,窜到石穴天顶上,舔着自己足肢,发出阵阵阴笑:

  “干得很好,真是条听话的小金鱼。你们以为历史被改变了?就凭降下道破门?那是痴心妄想!我的预告依旧会实现,所有人必将死于第二十分钟。区区末流女妖,也敢与宝钻之人相抗衡?”怪虫凝视着我,道:“好了小金鱼,跟着声音走,将那大个掏肠挖肺吧!”

  “你快逃啊!”这是我能喊出的最后一句话,很快眼前便腾起一股遭遇半神时的红雾。人的意识在慢慢流逝,身子却如脱缰野马般不再受控,耳边满是野兽咆哮与自己沉重喘息。那只怪虫徘徊在浓雾之间,在眼前不紧不慢地飞着。

  “历史就是历史,发生过与即将要发生的事,你只是时间轮盘上的污点,根本改变不了一切。”怪虫得意地狂笑,忽然扭头对着另一侧大叫:“你不是痴迷这母猫都快发疯了?现在就如你所愿,由她来掏空你五脏六腑,而不是死在我手里。你看看她的真面目,被漂亮女人宰杀,是不是很幸福?她早就沦为畜生,只懂鲜血与皮骨的滋味,并孜孜不倦呢。”www.ýáńbkj.ćőm

  “你为何要这么做?让人们相互仇杀?你想过再被我逮住的下场吗?”我冲着那虚无缥缈的虫影挥舞阴爪,叫道:“有种你就一直困住我,千万别让我甦醒,我非将你。。。”

  “哎唷,吓死人了,原来女妖生气这么可怕,实在是太可爱了,这种感觉实在美妙。我来问你,你要能回答我便放了你。愚弄你的人多得是,那个獍行不就一直在折磨你?你怎么不恨她?哪怕她再阴险,你还会原谅她?我对你做的事她也同样干过,况且这具虫躯中封着的游魂,就是那个德国倒霉蛋。他说的全是真话。可惜他比你还蠢,本来还能多活几分钟,非要自己找死。老实说,不论他或者你,我都不讨厌,但任何试图找出我的人都必须除掉。”黑影不紧不慢地在前方飞着,奸笑道:“同样的罪恶,同样的羞辱,你却报着两种态度,诅咒发誓要杀我泄愤,为什么?”

  “这个,因为,”怪虫的问题,还真让我难以回答,他现在所做之事,正是昨晚地坑翻版,只不过实施屠戮的人换成我而已。以现在的半妖体质,我能毫不费力地撕开稻草男孩的胸膛。同样他也能将我打个半死,但大概率不会发生,这是修士的宿命,一开始便已注定。思索半天后,我说:“如果非要有个理由,勿忘我做的每件事都摆在明面上,她直接将选择权交予我,而不是炮制一片迷雾,支配人们去残杀。更何况她有挥不去的惨痛回忆,又常年处在巨大压抑下,整个人变得不正常,难道我找她这种疯子去理论?”

  “所以,你选择用大度来待她,却将隐忍的仇恨全宣泄在我身上,这合适吗?”虫影哈哈大笑,在红雾中窜行不息,说:“回忆是最不可信的,随时都可以被改变,那只是一组数据。只要加个点或去掉一个点,就能轻易变更,你居然会相信这种无聊乏味的鬼话?”

  “宣泄在你身上?这叫宣泄?你杀了我男人和朋友们,我不找你拼命找谁?”

  “噢,是吗?但好像事实并非如此呢。”怪虫在空中翻了个身,嘻笑起来。

  我被气得哑口无言,满脑子都在盘算要怎么捏死怪虫,恰在此时,眼前浓雾忽然散尽,变得漆黑一片。我只感到脑壳重重挨了一下,浑身变得冰冷,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拼命抓挠我,令人痒不可耐。当视线清朗回来,便见自己被人踩在黑水里,身旁躺倒个血人。

  “拖她起来!”治服我的是正直者,她对小苍兰招手,示意她上前。甩了我两个带血耳光,问:“耳边还有嗡嗡声吗?视野中还弥散着血雾吗?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我所干的好事,便是倒在血泊之中的稻草男孩,他浑身衣衫褴褛,胸腹尽是爪印和咬痕。我实不曾料想,自己会变得如此可怕。若以这种躯体回到物质文明世界,难保自己不会兽性大发,酿成无穷凶杀,最终被人陈列在博物馆里。

  “往后再有奇奇怪怪的东西找你对话,都不能回应,我怀疑,那可能是只轨道之袍!”希娜朝小苍兰努努嘴,示意她松开我,问:“你干嘛发了疯般打她?我只说试图抽醒她。”

  “她比你想象的厉害,要不是我第一时间制服她,修士现在已经死了。这正是按你们定下的,五人不能损失任何一个。”她瞥了我一眼,取了支Weed点燃,说:“你现在还觉得我俩一样吗?人与人交往最后往往会说我怎么就没料到他是那种人?信息的不足导致你第一面的感触可能全是错的,不然哪来那么多渣男?她就是个残次品,头脑简单像个白痴。我给她些教训,是叫她认清事实,不然你以为修士能斗得过她?那是个与我一样的怪物!”

  “控制我的是只怪虫,那东西呢?”我向四下打量,抓住希娜的袖管,问。

  “已被我投掷的散物劈死了,”正直者朝墙根努努嘴,让我自己去看,托着腮帮自言自语:“也就是说,横皇的实际身份并不是人,或许是只轨道之袍?”

  “轨道之袍?那是什么?”我与小苍兰仰脸看定她,问。

  所谓的轨道之袍,是横行于古代近东传闻中的幽冥怪物。相传它们最早是被放逐的教士,因心怀怨恨死后成了巨灵,专好袭击走夜路的旅人。逐渐被妖邪之人所利用,封存琉璃瓶埋入土下,短则数十年长则上百年,刺激这种怨怒无限膨胀,最终酿成大凶。他们可以随时附足在刚死不久的动物身上,当躯壳腐烂便去寻找新的尸骸。同时也能以困魂的形态钻入活人体内驱走原有灵魂,操纵那人去办事,直到自己玩够了离开为止。

  轨道的含义是守序,说明这种巨灵懂得自律,不会胡乱攻击毫无价值的人与物。袍即罩袍,泛指僧侣、老道、穆安津或教士,针对一定的目标群体,是种特别难缠的老妖。闻见喧哗,落难者打远处过来,听完描述后,她瞥了虫尸一眼,说这家伙还算普通,有些特别厉害的哪怕对上眼就能中道,总之就是不能与之对答。

  困魂走尸牛逼哄哄绕飞一圈,就僵死在瓮门前的尘埃里,浑身僵硬散发着恶臭。那不过是具皮囊,对方是个被阴害躺在尸槽里的外国人,这点倒十分符合横皇的性情,劣畜做事是毫无底线的,生命在其眼中形同草芥,死完一个换一个,只为达成他的目的。原本黑浑尸已令人焦头烂额,现在就连操控的活物也是团无法捕捉的游魂,我简直快要疯了。时间又流逝了两分钟,距离我们全体死亡还剩六分钟。

  “这是德国人说的?”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白痴,我将怪虫透露的信息告知圣维塔莱。欧罗拉听完,背着手在面前踱步,问:“你确定不是假信息?这种东西可比獍行还能撒谎。”

  “我确认不了,之后再发声的就是那老态腔调。”我耸耸肩,道:“所以交给你们判断。”

  “如果按照字面意思,那横皇对付不了戴蝴蝶头饰的,所以,需要再绑个人,而你就是那个不幸的目标。”落难者望着小苍兰,自言自语道:“也就是说蝴蝶头饰被布置在此,主要是为了防范那帮人的袭击?他们是彼此敌对的关系,我也快被绕晕了。”

  “这并不复杂,我反倒认为就是真相,同时也说明横皇的确拥有能看破过去与未来的能力。”正直者也点起一支烟,推了把欧罗拉,说:“蝴蝶头饰的女孩拥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法鲁克斯傻乎乎的,还很任性,看似少女,但心智仍是个孩童。”我回想自己找她报仇时的种种怪异,道:“她的智商好像还不及在草窝留下刻字时的自己,一点都不神秘。”

  “这里头肯定没那么简单。算了,现在不是去想它的时候,咱们的大敌仍是那只轨道之袍。”落难者挥挥手,让人们不要群聚,各自回到岗位,别再浪费时间。

  新的敌人出现了,那就是轨道之袍,虽然我对这种东西毫无概念,但已知它是条游魂。我被它拿下过一回,难免还会再被控制。想着,我一把拖住头也不回的小苍兰,让她不论如何都要与我同行,并取出掘墓人面罩,将它的原理详加说明。万一我再出点什么事,起码另一个自己能活学活用,这也算为自己买份保险。

  她将信将疑地接过面罩在眼前比划,又问我脸上舞女般的珠帘挂着算干嘛的?我只推说图好看,费尽口舌弥利耶才勉强送我一顶,再多没有了。

  我帮她在脸上戴好,演示着要怎么看,她问我是否要移出第三瞳去观测,说话间那颗瞳孔已变得血红。我素来忌惮轻易使用眼仁,头晕目眩十分痛苦,而她却毫无这些副作用,简直就是上天眷顾的宠儿。趁我不注意,她一伸手就从我脸上摘走了珠帘。

  “反正你自己都说是我的影子,那我就管你叫影子小苍兰好了。”她得意洋洋地在我肩头捣了一拳,说:“这顶珠帘先借我玩玩,挂着怪好看的,等有机会我再问弥利耶要新的。你现在还相信我们是同一人吗?真这样,为什么我俩区别那么大?”

  “有关彼此不同,如果有时间,我可以和你说上几天几夜。”我哀叹一声,指了指自己,道:“在你的时空线里,Chris是你闺蜜;而在我的时空线里,她是我女友。你为什么那样反感与我存在联系?非要找出各种分歧来划清界线?我真的那么令人作呕吗?”

  “我只是在告诉你,没有谁更真实一些,你也不是记忆碎片。没必要觉得亏欠别人什么,事实已无法挽回,你我都是受害者。”她抚摸着我的脸庞,头一回露出笑颜,说:“我见到你时也很吃惊,就像在照镜子,但接触下来,发现反差太大了,比起我你更像是Alex。”

  “我哪里像他了?”一想起那位吊儿郎当首要考虑自己的完美丈夫,我不禁想笑。

  “你和他一样,都喜爱将千斤重担压在自己身上,却从不当面抱怨,生怕搅了别人心情。与你同行,至少让我有份慰籍,仿佛他并未真正离去,还在身边那样。”

  坐在一旁的稻草男孩好似缓过来了,他一骨碌爬起身,表情木然地往自己负责区域走去,许是听我俩站着扯淡感到腻味。我见小苍兰又陷入感伤,便借着时间紧迫催着她加紧搜找。

  我不想挑起任何重担,从两年前那寒冷耶诞夜起,我的命运被改变了。这个世界正像横皇那样,让我提前告别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正带着我狂奔在绝望悬崖上。这整一天来,各种层出不穷的烂事将人逼疯。Alex曾说,苦难就像在领略无数次的恋爱,既痛苦又快乐着。

  “我找到那东西了!果然得移出第三瞳才能看见!”就在这时,我感觉手腕被人猛拽,才从一团混沌里被拉回现实。小苍兰手指前方,开始沿着黑水追击。她说那个劣畜在害死德国佬后,又附足到了一只夜贝身上。贝壳被侵占便化不成羽蝶,现在已长成鸭蚌大小,正顺着黑水流向第二座瓮房,不知在图谋什么阴暗勾当。

  前女魔没有我那么多烦恼,显得情绪高昂,她对那东西深恶痛绝,想要复仇的欲望令她精神百倍,转眼间便跑出了视线。我紧紧追赶,当穿过范斯爆头的大屋,见稻草男孩手捏着两个布袋,正背对着我站在墙根处喃喃自语,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

  “你没什么事吧?”一想到是自己伤他那么重,我迟迟疑疑开口问,但稻草男孩充耳不闻,理应仍在生气。我见其举止反常,心中渐感不妙。就在我打算靠上前去,眼前亮起道白光,等缓过神来,就听见布伦希尔蒂发出高亢叫喊,显然她们得手了。

  穿过短径,我来到第二间瓮房,便见得地上一片稀糊,希娜和小苍兰正在猛踩夜贝,那东西已被瞬杀。闻见喧闹落难者也跟着羽蝶跑了回来。戴着面罩的小苍兰脑袋无规则乱扭,恨恨地大叫,那条游魂又趁机跑了。若没有面罩还真不好找,困魂的外观是团漆黑火苗,小如一个烟盒,缺了面罩哪怕第三瞳也发现不了。

  “这团黑色火苗正在大屋内盘旋,它现在飘在廊前。”小苍兰的手一会儿指向这一会儿指向那,高声大叫:“它好像正在搜寻目标,不好,它往后面的瓮房跑了!”

  现在要找到它已不是难事,问题是找到了又能怎样?这是团气雾,没有形体,又能随时转移。看着时间又溜走一分半钟,众人皆摇头叹息。

  就在这时,小苍兰摘去面罩脸色发灰,整个人跪在地上。黑血如泉涌般从口中喷溅出来,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困惑,忙上前帮衬,见一条残缺手指打她嘴角滑出,假舌的时限过了,她已丧失与人正常对话的机能。落难者无奈地一摊手,说再要做套这种把戏,短时间里办不到。说着便掏出萤火虫,擦亮后丢了过去,随着一蓬白烟腾起,将断指焚了个干净。

  不过,小苍兰却不以为然,双手乱舞指着背后的石道,戴起面罩继续追击。

  “这可太奇怪了,”我快步上前拖住欧罗拉,挥手让俩人继续追赶,道:“给我十秒钟。”

  “你又想干什么?有什么话快说!”落难者略略放缓脚步,气急败坏地问。

  “以火苗的轨迹,它是冲着稻草男孩而去,但这不重要!”我将声音压到最低,说:“刚才路过他身边,我怀疑这里可能不止一只轨道之袍,另外还藏着一只!”

  “何以见得?你见到时,他有哪些反常举止?”由着我这一说,她彻底停下脚步。

  “反常的不是公羊,而是我。眼前冒起一蓬白光,然后感觉时间被删除了。”我指着自己手腕,道:“我所有计时器都打烂了,因此不知过去多久,感觉头脑空白了三、五秒。”

  话音未落,我突然瞧见一张脸紧紧贴过来,于此同时头发被人扯住,眼前之人忽然成了小苍兰,我正与她厮打在黑水之间。而适才还在对话的落难者,却正从十米开外朝我们过来。这不是假象,确实发生了难以解释的怪事,时间又被删除了,我的头脑再度陷入真空。

  与此同时,舌根部也传来剧烈疼痛,不知为何,自己半截舌头被她咬下,我口中满是鲜血,却不知怎么回事。小苍兰怒目而视,一把将我推出老远。落难者走上前重重甩过一记带血耳光,抽得我晕头转向,她问:“你是不是中邪了?突然将人扑倒,到底在想什么?”

  “我,我自己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指着她,说:“我明明是在与你对话。”

  “她简直是疯了,不发一言靠过来,抱着我脑袋就强吻个不停!”小苍兰张了张嘴,惊异地发现自己又能开口了,不由向我爬来,问:“难道这么做,你是为了让我能再次说话?”

  我感觉浑身一震,返金线忽然被搭建了,一组陌生讯号同时响起:假舌不行但真舌却可以,若是同一个人,心路便无法接驳,最好的方法是将自己一部分分享与对方。半妖与常人区别巨大,她们的体质能迅速恢复,只要得到丝毫肉末便可宣告殖生完成。

  我茫然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寻是谁发出的讯息,这显然不会是那只轨道之袍,它正直奔主题而去。难道是德国佬?但他的游魂也被横皇粉碎了!

  当被落难者问起为何要这么干?老实说我也没头绪,似乎自己被操纵了。久而久之我告诉自己也许是出于本愿,纵然逃出这里也是死路一条,最终将被群兽们喂给老吕库古当夜宵。与其那样我还不如饲养另一个自己。这组不断亮起的心电,应该不是横皇,黑色火苗正在面罩监视下逃命,没可能窜到我身上,这么做的话人群应该冲向我而不是背道而驰。

  不过,落难者斩钉截铁否定了我的看法,她说只有当与它对答,才有可能被挟持。轨道之袍是无法跗足半妖的,因为半妖与其一样都是怪物,那种脏东西只会在活人身上逞淫威。

  “半妖是在受诅咒之地产生出的不完整物形,与常人通过做手术移植器官不同,半妖有着极其强悍的再生复制能力,所以很难被杀死。通过你的一部分就能恢复她,尤其是同为一体,根本不需要依靠人类血肉。只有你,才能救回另一个自己,让她获得重生。”

  我的头脑没有出错,这里果然还躲着另一只东西,哪怕它不是轨道之袍,也是接近于那条游魂的不凡之物。可这东西又是怎么跑我身上的?难道它高超得可以突破半妖之躯?

  我尽量不去听这个声音,毕竟前次着道这才没过几分钟。小苍兰吞了半条舌尖后,口中便冒出许多夜贝,纷纷化为一滩稀糊将之推挤到舌根处,迅速成型恢复回来。与此同时我嘴里也漫生出许多贝壳,将破损淌血之处修补完好。

  “你是怎么想到的?莫名其妙过来揩油,”小苍兰清了清嗓子,问:“想尝尝我的味道?”

  “可能是焦虑,也可能是其他。因为你我无法搭建返金线,一旦丢失舌头便无法交流。其实,我正有个点子,没准能将那东西困住。”

  “边跑边说吧。”落难者一把拖起我俩飞奔,要我道明原委,也许会给她带来灵感。

  游魂是团飘忽不定的漆黑火苗,我想起俩个女魔之前都能将体内紫气发挥到极致,可恰恰我不懂这该如何办到。既然游魂是阴物,而紫气也属极寒,倘若能利用这点,在迫出轨道之袍后将它冻住并击碎,岂不就等于破了巨灵妖术?落难者听完,便大笑着说还以为是什么好点子,这根本是痴人说梦。能困住轨道之袍的,就只能是游魂本身,而且用搞心路接驳最为不妥,这东西极擅窃听。还不如由着它去附足他物,反倒成了寻常视听,与普通人无异了。

  “你送给她自己血肉,忍受齰舌之痛,她却不念你好,还说你想揩她油,与那小贱人相比,你更像是我的一部分,”落难者叹了口气,用蒲扇般的大手抚着我脑袋,低声叹息:“我也常常不顾自己实际情况,总想替别人多承担一些。结果别人习以为常,慢慢都不再当回事,伤痛却永远留给了自己。就像你哭泣千百次,最后渐成乏味,再多情的人也挤不出一滴眼泪。这又何必呢?你这种东亚女性的病态心理真要改改。”

  我差点笑喷出来,连我都不明白的事被她意淫成伟大献身,也许是在白色巨柱前我付出过太多,让她产生了这般遐想。不过刚才那讯号是谁发来的?暗藏的那只又究竟是敌是友?目前很难判断。横皇所谓的第二十分钟全歼我们,或许并没在指黑浑尸,而是利用轨道之袍来让我们彼此厮杀,若这样就太可怕了。时间的流逝,外加始终让这东西牵着鼻子走,落难者也开始逐渐焦虑,她难以确定有无这种可能,只让我且走且珍重。

  “你们慢吞吞地在做什么?公羊果然很不对劲。”远处传来正直者的喊叫,她在瓮门前探出半颗脑袋,正拼命挥手。

  数秒后,我们来到大屋,见稻草男孩神情恍惚地站立墙根,纹丝不动。其实打从他爬起身时我便注意到不妥,整个人好似一下子傻了。小苍兰只望了一眼便尖声高叫,说这东西果然不出所料。它特意挑选五人里受伤最重气血最弱的修士,趁其不备附足进去,现在这团漆黑火苗正藏在他心窝里奸笑。正直者气得破口大骂,挺举长枪靠过去,边走边说稻草男孩怕是不能留了,被轨道之袍附体就跟串魂一样,非杀了所有人才会清醒。纵然干掉修士也是枉然,三只半妖肯定不会受它摆布,所以轨道之袍下一个目标,那就只剩下她。

  “我明白了,不论做什么,我们都难以逃脱他预设好的历史轨迹!”落难者倒抽一口冷气,长剑掉落在地,她绝望地唉叹:“这就是它能在第二十分钟杀光我们所有人的企图。”

  “所以这是他预谋设计好了的?他算定我们只要逃脱成功,就会开始搜找他的肉身。而偏偏它却是条触摸不到的尸魂,我们根本奈何不了。轨道之袍的毒计便是让我们自相残杀,尽量拖延时间等待黑浑尸赶到,好将我们聚歼在此!”正直者停下脚步,回头高声发问。

  “小金鱼,你猜对了,”稻草男孩缓缓转过身来,阴惨惨地笑了:“从一开始你们就注定会失败,哪怕费尽心机也无法逆转历史,还不如乖乖受死,认清自己的命格。”

  这个对手太强了!他不仅能看破所有的未来走向,而且提前制定了完美计划,让我们每一步都陷入他的圈套!被逼入绝境的感觉,那种如临深渊的感觉,令我不由狂笑起来。

  “你这只末流女妖,有什么可笑的?”闻听我的天籁之音,他不由困惑起来。

  “在我的人生中,不该发生这种事,我头一回感受到比死还没有选择的绝望。但是,越是这种艰苦时刻,越是无比糟糕的时刻,走霉运的尽头就是幸运源泉的来到,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老天啊,你真是太眷顾我了,给我创造出这么厉害的敌人!”我掏出那本橙色小本,在雷音瓮地图下写起字来,并大声念道:“喜欢称呼别人叫金鱼,生活中喜欢或恐惧金鱼。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担心被人摸底,却又为自己的隐私浓墨重彩描绘一笔。”

  “那又怎样?你就算知道能奈我何?该死的女鬼,你是怎么悄悄搭上我的返金线?”

  众人都瞪大双眼盯着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包括成竹在胸的轨道之袍在内。此刻的我其实也似她们那般绝望,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笑的那人根本就不是我!当我的话音落下,心头那陌生的心电交汇快速留下了句话:Fakeittillmakeit(始于伪装,直至成功)!

  一切正如我所怀疑的,这里的确存在着两只轨道之袍!忽然出现的游魂又究竟是谁?编号为71266哈登菲尔德的无名德国男尸?显然不是,他一个老欧洲怎知这句话?难道是横皇伊格纳条斯的多重人格?冲口吻也不像,那是个自负的男人,且带着一种古典黄昏的世故感,并非爱好时髦的年轻人。至于夜贝,就更不可能了,软体生物哪有逻辑思维还能调侃?

  Fakeittillmakeit是硅谷的独角兽企业群里流行的一句话,涵义就是为求成功你得先学会包装形象和打造公司,如此才能搞来更多融资,吸引财阀集团投钱进来。

  “我们所创造的未来,将撕碎你沉湎的历史。”正当我打算将这团乱麻梳理清楚,小苍兰来到瓮房中央,幽幽然开口说道:“醒来吧,改变历史的奇迹时刻,真正到来了!”

  “这不可能!这种事怎会发生?天下没有东西能跗足半妖!你究竟是谁?”稻草男孩抱着脑袋,瞪着血红牛眼缓缓转过身,口水正不住从他嘴里滴落,神情陷入歇斯底里。

  “被逼上绝境的那个人,才是你啊。”小苍兰向他招招手,咬牙切齿道:“某个人曾说自己别称叫黄金之骰,此刻我就是那颗幸运的骰子,小畜生,你尽管放马过来!”

  “你说黄金之骰?难道你?”我凝视着严阵以待的小苍兰,迷惑不解地问。

  “是的,我老早就说过,你很聪明,如果肯放些精力在学习上,要考入哈佛或剑桥这种高校根本不是难事,再次也能进常春藤联盟!”

  一段难以理喻的心电瞬间贯穿我脑海,我猛然之间明白了全部,当听完全部讯息,我不由瘫倒在地,难以抑制的滚滚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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