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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12:MaddingCrowdSea(嚣尘之海)

  在黑暗中来回摇曳的马灯,映亮了一对女人柔软的脚面,带着浓烈血腥气的血泊殷红,令浸泡其中贵妇白皙肌肤显得异常刺目。她是那么年轻,精雕细琢的脸仿若天造。伊格纳条斯努力睁开浑浊双眼,盯着她那对光芒渐散深色瞳孔,握紧她停止抽搐的手,嘴角露出微笑。

  那种极致快乐,是这条丑陋灵魂自降生以来头一回体验,一切都是始料未及,它就这样发生了。爱与恨爆发得如此彻底,并激烈碰撞对抗,为何灵感直到现在才刚刚产生?伊格纳条斯感到很懊恼。他试着想要呼吸,却不能够。身躯已被她割得像块破布,断肠烂脂淌满一地,浑身绵软无力,气息随着污血流淌被逐渐抽空。

  “直至死去,她也未向我求饶,哪怕只有一句。”他深情地抚摸着女尸脸庞,惋惜道:“就这样忍受着最大的痛苦,肢体的破碎,也非要手刃仇敌,真是个完美的好女人。”

  女尸眼轮忽然转了一下,嘴角慢慢勾起,似乎在默默冲着他冷笑。

  “你也必然体验到这种极致放纵的狂野了吧?我知你会喜欢。笑得如此妩媚,便是我们恶人间的心心相印。你背叛了丈夫与家族,而我违悖人伦与底线,两者各取所偿,并彻底占有彼此,一命抵了一命。你使我找到了未来之路,下一世正在远处向我招手。我承诺你,你已成了我阴间的妻子,我会将你精致完美地保留下来,当成作品永存。”说完这些,伊格纳条斯的瞳孔开始放大,那盏马灯的光芒越来越黯淡,最终陷入死气沉沉的黑暗。

  博尔顿再也无法忍受这则令人呕吐的故事,他指着横皇叫道:“你是不是被万渊鬼打得脑子坏掉了?忽然说起莫名其妙的昏话来。听着,我们管不了世俗社会的事,对你所做的丑行也毫无兴趣,只想知道那片银湖在哪!”

  “尔后隔了几十年,我再次重生,越过大洋找到了那地方,可她已经成了具发黑的枯骨,整片地窖变为野狐的巢穴。时间就是这般无情,再鲜艳的花朵也会凋零。我不断寻觅着她的尸魂,可惜已被大自然荡涤干净。望着这一切,我哭得死去活来,你说你要为尸魂复仇?多么可笑?你可知我多想将它们保留,而不是粉碎?你臆猜中的我,与实际的真实差得太多。”横皇不理会小屁孩的发问,只是一味凝视着我,说:“你今天所做的恶行,毁灭了一个诚挚之人好几辈子的等待,何等可耻可恨!但你还能有所选择,我仍可接受你的投降。”

  “你都这副模样了,居然还想叫我投降?”听完黑浑尸的鬼话,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以及你那个烂俗同体的小贱人,还有门外正在咒骂你的獍行,都是这副既残暴又美丽的长相,实在是太对我的胃口了。”横皇将脸侧向一旁,顺着他的视线,我瞧见奄奄一息的小苍兰,正僵躺在不远处的大坑中。横皇抬起无力的残肢,朝她指了指,说:“我打算捎上她,重回那个充满极乐的地窖。”

  “他刚才又说了什么?是不是交代出银湖的位置?”博尔顿见我脸色越来越差,不由着急起来,道:“你赶紧问清楚,一会儿他咽了气线索就将从此断了。”

  “线索怎会断了呢?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吗?别忘了,这是好几辈子的寂寞等待!今番被你们捣毁的一切,将来我会成百倍向你们讨要回来!你不用担心会找不到它,事实上,很快我的一个仇家会自动找上你们,第二个战场早就为你们布置妥当。这对我而言,也是历史。”见小屁孩心急如焚,横皇一改常态,忽然放声狂笑不止,怪头上十颗眼珠盯到了博尔顿身上,竟悠悠然说起了人语。

  “既然要打理我尸魂世界的地窖,就需要个侍应生做日常维护。多功能的小博尔顿,我看你就很适合。那么娇小的体型,要是弄死后沾上兽毛,活脱脱就是只灵巧的猴子。再戴上礼帽、穿上大衣,比起策划吃人血宴斯文扫地的嘴脸,更适合你的形象。”横皇话音未落,忽然将身一躬,出人意料地朝前扑来!

  “Jesus,Whatthefuck?Getthefuckoffme,Usickfuck,Usickfuckin’fuck!ForGodsakes,help!”小屁孩惊得当场尿了裤子,一屁股坐倒在地,口中大喊护驾!我的反应远远快过意识,不由分说天窍怒涨,一连两发天音乱坠,将这东西再度激得粉碎!黑浑尸顺着这股力道,滚翻出去八丈远!

  等我定睛细瞧,不由暗暗叫苦。这通发泄,固然将横皇打了个半死,却在无意中将之推向了小苍兰,黑浑尸发出肆意奸笑,张开阴爪,一把拧住她的头颅。

  “只有计算好角度,再配合未来展望,一切才能顺应历史规律,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根本无力爬那么远,只有借你的顺风车才能得偿所愿。好了,你这只该死的马特提利,咱们现在该好好谈一谈了。”横皇将重伤不醒的前女魔当作盾牌架在自己胸前,挑衅道:“你继续揍我啊,来试试,我才不惧你什么狗屁天音炮,你整死我的同时,另一个自己也将陪着下地狱。我拿获马特提利尸魂绝对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可以成就更多奇迹。若想她活命,就给老子投降,交出心脏,下跪并且叩头赔罪,然后在我面前自裁!”

  “不,你千万别冲动,咱们好商量,我知道错了,你容我想一想。”见大势已去,我只得将双手平摊,让他知道自己没威胁,浑身那股气瞬间荡然无存。

  “不行不行不行,与你们这群金鱼较量,就因为我太心软才不断得着道,我不容你思考,就给五秒钟,先从你自己开始,交出心脏,随后是门外那只公羊。”不待我说完,横皇抖开残剩阴爪,一下割开小苍兰白皙的脖颈,顿时黄酱如泉涌般喷溅不休。他蘸了些,伸出满是倒钩的舌头舔了两口,笑道:“这就是马特提利血的味道?真是比醇酒还甘美。”

  “我跟她交换,你放过她。”我急得手足无措,大叫起来:“能伤你的人是我,你应该更恨我才是,手刃我这个仇人,岂不比杀她更有快感?来,用你那什么噬种浑元灭了我吧。”

  “有区别吗?两者都是你,杀她和杀你都能令我快乐,你在害怕什么?别给老子耍花招,从实招来!”横皇百思不得其解,更紧地拧住她脖子,问:“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因为,她才是真正的我。而我,不过是她的记忆碎片,根本就不存在。”

  “啊?说的也是,难怪在死亡沙漠没见你的魂魄出窍,哈哈哈。原来如此,实在很有意思。你说得对,这世上岂有让傀儡活着,叫主子去送死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横皇端详着我,神经质般大笑了几声,他忽然收住,冷冷回应道:“五秒已过,我要动手了!”

  “你让他动手,这狗东西现在只有她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便是全部筹码!他还想着覆盘哪。”博尔顿一骨碌爬起身,对我重重踢了一脚,吼道:“你千万别中他妖妄的蛊惑!”

  “我真为你感到惋惜,这只呱呱乱叫的猴子,根本不在乎你们的生死,他只关心沉湖中的银版书。就算将我粉碎,你跑出这座玛斯塔巴,也逃不脱被他们生吞活剥的命运,而你却还护着他,我从未见过比你更贱的傻妞。”横皇悲叹一声,猛地将阴爪刺入小苍兰胸膛,咬牙切齿狂叫道:“我说过,会让你永世沉沦在悔恨泪海中,便是这一刻,你给老子看好了!”

  一股漆黑阴气自小苍兰破口的胸膛急速蔓延,她浑身的每条神经与血管都变得异常粗大,白皙肌肤瞬间灰暗下来,整具躯体随之剧烈抽搐起来!

  “不!我投降!”伴着尖利狂叫,我抖开阴爪,照自己胸膛狠命刺下!与此同时,头顶的瓮房天花亮起十数盏虹吸电光,将整座大屋照得满目猩红,开始猛烈颤动起来!然而,我的身躯不知为何变得硬如铜铁,爪尖刚刨下半寸,便再也挖不下去。各条血管内的鲜血变得滚烫,纷纷挣破毛孔,如毒雾般弥散出来!

  我大吃一惊,急着想要收手,阴爪却被陷入骨肉间无法挣脱。一道鲜艳夺目的红光驱逐黑暗向我扑来!它摄入我额头那只苍白大眼里,四下阴风瞬间大作,很快将它也一起染红!这道斑斓血色,正是从小苍兰左眼深处射来,与我完全混为一体!

  “逮到你了!”她缓缓睁开丽眼,伸出阴爪一把拧住黑浑尸老树干般的残肢,不论这东西如何使劲,也无法刨下半寸。小苍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道:“与你一样,我也无力爬去那么远,仇敌就在眼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所期待的,就是这种未来?”

  “原来你一直清醒着,这是怎么回事?”我一下子陷入云山雾罩,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我也同样说过,会亲手撕烂他每一寸肌肉,将他五脏六腑倾空干净,吸干他每一滴臭血,每块骨髓都给他碾成粉末。我要亲耳听到他跪地求饶,让他死得比活剐还惨。并且不管沦世几回,都恐惧自己将被生下来。”

  瓮门廊下,勿忘我扶着圣维塔莱和露娜,追着刺目红光闯将进来,当目睹这幕异像,皆不知所措,甚至包括我自己。这具所谓万渊鬼的怪躯,已不再受控,就像在水斗怪屋那样,整座瓮房打四个边角传来长长一声戈音,开始沉闷转动,缓缓颠倒过来!我浮得越来越高,最终被杠在无数红线之中,再也动不得分毫!

  一片难以想象的绚丽白光自小苍兰洞破的腔内摄出,残躯之下冒出超范围的圣埃尔摩之火,犹如尖椒玻璃泡当空爆炸,让她与被她擒下的横皇化作了高亮中的白斑,黑浑尸方寸大乱,急忙松手想要遁走,却被她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住怪头!

  “快,快,别围着看热闹了,两只万渊鬼即将要血爆焚荡仇敌!”博尔顿往弥利耶背上一跳,催着她赶紧逃命,叫道:“这便是宿命哪,她俩注定就是为扫灭伊格纳条斯而生,这便是半妖之殇!还留在这里,咱们都将化作飞灰!谁能料到事情竟演化成了这样!”

  “历史即便没有我们,也将延续下去,动手!”小苍兰冲着我,大声叫道。

  勿忘我饱含热泪朝我无助地抓了抓,咬紧牙关招呼众人急退。见她们逃进石道,我使出最后一丝劲,将瓮门关锁。数十道红光汇聚一处,从头顶落下数以千计的天音,将我以及被困圣埃尔摩之火中的小苍兰轰成了碎块。横皇发出最后一声嘹亮嚎叫,再强大的身躯也抵不住这种炼狱之火的洗礼,顷刻间被荡成粉末,飘散在飕飕阴风之中!

  作为被篡改的记忆里最后一名兰开斯特,不停策划改变历史轨迹,贪婪地想将所有一切都保留下来,结果却事与愿违,化为天音炮的本身。我就像横皇的预言,将永世沉浸在忏悔的泪海之中,目睹真正的自己粉身碎骨!

  此刻的我,正倒卧在一片怪诞的海滩前,天空是令人极度难受的赤红咖啡色,点缀着无计其数刺目的星辰。我见过这片天地,早在数天前,那时的我意图窥探遍布阴宅的食耳之巢汇集点,结果望见这片星空,直接晕厥过来,醒来后,见自己躺在满是浓痰的水里。

  汹涌的骇浪拍击着触目惊心的巨石,白色泡沫一层层堆砌在身底,令人冰寒刺骨。

  这是哪里?我不是死了吗?为何会在海滩?难道此地便是范胖形容过来的尸魂世界?

  “嘿,影子小苍兰,起来与我走走,好吗?”一条修长婀娜的丽影,正在岸滩边踢着四下乱爬的螃蟹,她向我展露朝霞般的笑容,伸手将我拉起。

  “这是哪儿?我们全都死了么?”我惊恐万丈地望着这片天际,在寒风中抱紧双肩。

  “最初是间木屋,尔后成了座仓库,再后来越变越大,最终就到了海边。但我觉得它还会再变,继续扩大直至崩塌。”她眨巴着眼,示意我跟上,问:“你还好么?是不是很棒?”

  “Itwasfine.”我支吾了半天,不知该如何答她,若这世界只有我俩,那该多么寂寞。

  “Fine?Fineisshit,FineisnotwhatUneedrightnow.”她狐疑地瞥了我一眼,停了下来,问:“So,Shedidn'ttellyoueverything,didU?”

  “She?Whoisshe?Aboutwhat?”联想起之前连串的困惑,我打算问个清楚。

  “她就是我,很久以后的我,我瞧不清她的模样,但那就是我自己。”小苍兰唉叹一声,道:“我也不知这里究竟是哪,所以取了个名字,这片海滩,我管它叫嚣尘之海,也许是某人特别设计的灵域,既不在尸魂世界,也不在地狱,它是某种结界。按理说我们不会跑来这里。但你隐瞒了我一个秘密,真难以想象。事实上,你是另一个男性的我,是不是那样?”

  “我说不上来,既好像是也好像不是,自打昨晚六时后,我全部记忆都丧失了,我连自己叫什么都没印象,又怎知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也就是说,你现在更讨厌我了,是不是?”

  “这无关紧要,你成了这副模样,与弥利耶有着很大关系。她本意或许是为了其他,但阴差阳错将整件事办对了,所以我们才有机会来到这里,成功躲避了轨道之袍的追击。”

  “可横皇不已经粉身碎骨了?你我报了血海深仇!轨道之袍也与范胖双双粉碎,这家伙到底是什么物质构成的?当真杀不死吗?”我指着她,叫道:“你也亲眼见证了,不是吗?”

  “是的,表面来看,似乎是我们赢了,而实际我们一败涂地。他的全部计划被我们打乱,逼入绝境,再无力翻盘时,幸运之神又一次眷顾了他。那就是畜牲横皇所说的,熬过几辈子漫长等待,忠贞初衷,不该被上天背弃这些话的原意。我知道你很难理解,但恰在此时,未来的小苍兰突然搜找到了我,并告知我利用第三瞳,就能打破自然规律与你建立返金线,所以我才急着让你知道,天音炮背后的含义。可这组秘密心电,还是让他窃听到了!”ýáńbkj.ćőm

  “这个,我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为何不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道来?也能让我有个概念。”一下子大量讯息冲入头脑,我如坠五里雾中。不过,要整理清楚这些怪异,就必须回到二十分钟前,此刻恰逢第一次天音刺破席卷之前,当时她们五人正身处一室与敌血战。

  大伤元气的横皇在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破袭后,只得故技重施,将自己在原地炸得粉碎。稻草男孩挡在众人面前,用自己身躯迎接血花洗礼,却被厚积尸气一下子撕破腹腔,黑浑尸的两截指骨穿透修士身躯,深深刺进了小苍兰的胸脯。

  正直者见状,方才明瞭横皇此前所说,将小白鼠赶到同一个笼子的涵义。便扯住最近的提灯丧妇,拉着她暂避去了石道。

  她不由感到窒息,死死抱着前胸应声倒下。在肢体触及地面的那一刻,极远处传来天崩地裂的嘶吼,密音被发动了。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响,这不是常规的返金线,而是内心的激烈闪荡。它既可能是预告,也可能是深藏的记忆,总之,它就这么不可思议地发生了。

  呐喊声急切告知她,所有人必须分开,不能全挤在一处玉石俱焚。横皇的目的就是希望将人群吸引聚拢,如此他才可以利用残骸来复原自己。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前后两间瓮房也是天音的预热炮膛,若想彻底摧毁怪尸,需要有人将他逐步引诱进声鼓圈套。

  排山倒海的尖锐塔花,伴随着密音肆虐扫荡着整片雷音瓮,刚刚爬起身的小苍兰,下身便遭到粉碎性摧毁,气力丧尽再也移动不了分毫。好不容易躲过这轮致命冲击波,可又要如何防备接踵而来的第二轮、第三轮天音刺破?

  头脑中的呐喊声告知了她,我被隐藏的能力,这也令她明白过来,之所以两者存在那么多的分歧,归根纳底,我其实是名男子,中了他人的妖术而成了如今模样。可这错综复杂的混乱,恰巧提供了一种打破自然规律的方式,那便是通过双方的第三瞳建立返金线。在小苍兰拼死传递这则重要讯息的同时,心电被强横掐断,横皇也由此窃听到了机密。

  她使用残存的气力,爬进火车车厢般的石道,将自己锁闭起来,暂时隔绝黑浑尸的戕害。隐隐之间,她感到浑身发烫,胸前被阴插的两截横皇指骨,被一道劲气推出体外。她惊异地发现,自己丧失的能力,正在源源不断地回来。伸手试了一下,竟然在大屋中打出新一轮圣埃尔摩之火,电弧划亮四周,另黑暗角落闪起刺目红光。雷音瓮外围的防卫体系被启动了。

  “我知道机会只有一次,所以要不断往深处爬,直到自己再也移动不了半寸。倒卧在那个阴湿大坑里,并期盼着契机的到来。当那东西获悉我俩秘密,便起意想要夺取尸魂,不论是哪个都行。他甚至感慨,为自己与我们身处一世感到性奋,灵魂也要为之颤笑。因此,让你永世沉沦在泪海之中是恐吓,你屈不屈服他都会这么做,我俩就是他的意外之旅。”

  “从领悟到自己这双眼睛起,我一直以为是特异功能,所以马特提利是指的我们?”

  “我也是头一次听说,呐喊声被强横怪力荡除后,我再也获取不了任何资讯。不过可以肯定,在很久之后,我会自己弄懂这一切,但前提是,我必须得活到那天的到来。”她失魂落魄将目光投向地平线的极致,悲叹道:“这片嚣尘之海还能守护我们多久?谁也不知道。可能还有几年,也可能就是下一刻,总之,威胁无处不在,甚至比起以往岁月更险峻!”

  “可横皇不论躯壳还是尸魂都已被彻底摧毁,我苦恼的是要怎么离开这里。既然还有好些年,你我一定能想到对策,以其他办法相互扶持着找到出路!”我尴尬地朝她笑笑,说:“我也是由你嘴里,才知道自己原本是个男人,可未来你我要怎么相处?你又是那么恨我!”

  “你知道我等你醒来,大概等了多久?我说过,你我最早出现在此,是在个小破屋里。”

  “这,我不知道。”我环顾四周,海滩以外是片怪石嶙峋的荒漠,似乎一望无际。

  “破屋以及仓库,甚至整座农场,都不在这里。你看见天上那片最明亮的银河没有?”她伸手指着海平面的某处,说:“我们最早出现在那头的小岛上,我用破木板做成帆船,越过大洋才拖着你来到海的尽头。如果按世上时间计算,可能是十年,你昏睡了整整十年!”

  “什么?这么久?你怎么不会变老?”我不由倒抽一口寒气,活动着筋骨,望着依然如故的她,惊愕道:“那我俩的肉体,也许早已化为尘埃,还要如何坚持下去?”

  “你我在那片小岛上就待了许多年,然后我厌倦了,我想找到出去的路。我拖着你,住过山谷,住过洞窟,住过各种各样的荒地,最终越过重洋来到这里。我每天都在默默与你对话,甚至为你化妆,摆出各种姿态,希望你能忽然醒来。不这样,我或许连开口说话都忘了。可是,你就像受了千年毒咒,纹丝不动,肢体得不到洗涤发臭,活像一具僵尸。漫长的岁月里,我已然记不起Alex的模样,连那些熟悉的故人,自己的父母,印象都开始逐渐变得模糊。我每天守着你,一遍遍地哭泣,比起寂寞本身,更多的是绝望,我只有你这一个同伴。”

  “自己与自己对话,自己与自己困守孤岛,自己将自己当作同伴,自己为自己洗涤身子,自己还拖着自己遨游嚣尘之海,我快要疯了!”我扶着她的肩,笑问:“你不会在开玩笑吧?”

  几年以前,有次我在聊天室里找人解闷,见某个ID叫蚁穴宇宙的人发过这样的话。他说自己不害怕独自一人,因为他拥有非常全面且丰富的内心。在他的头脑中,存在着无数的自己,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住在一个度假村里,关系也有好有坏,而且还能彼此交流,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当时的我见到这种留言,便立即将他拉到黑名单里,这般癫狂肯定是个精神病患者,我不愿与那种人发生交集。岂料,原来这种事还当真存在。

  “直到你提起昨天或刚才这些词汇,我才从脑海深处记起往事,对你而言是梦境的一瞬,对我而言就是漫长等待。过去听欧罗拉在冥河长廊说,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我毫无概念,现在却真实体会到了。我多希望醒着的那人是你,为何要让我去默默承受?但同时又不希望是你,这份残酷你难以坚持。黑暗中我抚着你的脸庞,就像在照镜子。我问自己,所有的爱恨还有任何意义吗?我只祈求你能醒来,要我付出多大代价都行。终于有一天,我无法继续忍受,打算将你弃之不顾,便独自走了。我不停往前,心头咒骂你为何还不死掉?你若死了我也能抚平心绪,走到断气为止,结束这段无尽等待。结果,我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

  “所以说,你摆脱不了我,就像人无法摆脱影子?不论怎么逃避也是无济于事?”

  “差不多就是这样,久而久之我明白过来,你不是什么记忆碎片,而是活生生的人,一个出身在不同背景下真实存在的人。但我们又被束缚在一起,好古怪,是不是?之所以不论怎么跑都会不停回到这里,是因我难以将你忘怀,你成了我面对孤独的精神支柱。我们都做错过事,并让彼此陷入万劫不复,但都不重要了,现在你醒了。”言罢,她伸手将我深拥怀中,泪水如泉涌般溢出。我头一回感觉这个坚强女人的真实内心,是多么需要他人慰籍。

  “你想让我怎么做?我们又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就算回去,是否已太晚了?”

  “不会太晚,我们被困在这个灵域结界中没有逝去,说明半妖肉体仍活着。这里的十多年或许对于人间只是一瞬,它是锤炼我们,并让我们重新认识彼此之地。我无法离开是因漫长等待让往事细节变得陌生,而对你来说就是上一秒发生的事。但实际的现状,越来越不容乐观,再继续熬下去,轨道之袍迟早会找到这里。作为尸魂,我们不是它的对手。”

  “好吧,既然你已待得够久,这片荒原哪里还有庇护所?可以向谁求助?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游灵?我们又要如何查觉危险迫近?这些我全都不懂啊。”

  “这里什么都没有,死一般荒芜。不过我在附近找到了斧形高峰,并在那里看见过奇怪的洞窟。虽从未走到洞底,但感到很熟悉,我觉得你该去看看。至于危险,你很快就能瞧见。”她拉着我腕子疾走,朝身后的大海指了指,说:“希望你到时别吓瘫过去,从它首次出现,已变得越来越频繁,我知道留给咱俩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知道此刻在哪,但脚下踩踏的石块特别有质感,我能感受到它们的不同形状,尖锐的、浑圆的,这里必不属于地球的某处,但比真实还逼真。跟随腿脚滑动,视野开始攀升,似乎是上到某座大山的山脊,我感到浑身乏力,向她提出稍事休息,往地平线尽头眺望。只见荒原都在无声降下闪电,整片天际变得越发阴沉。恰在此时,身后传来天崩地裂的怪吼,我一个趔趄险些滚落山坡,被小苍兰死死拽住。她拉着我藏身巨石背后,指着海岸要我去看。

  漆黑如墨的大洋中心,无端出现了坍塌,就好似海水之下便是万丈归墟,它们呈不规则地下陷,一条粗壮胳臂毫无预警地探了出来,跟着是更多这种触手,有条奇形怪状的生物浮上海面!这东西的体积大到离谱,整片大洋仿佛成了它的澡盆。伴随数道红色闪电划过,我才瞧清它的真面目,那是头长着触须的恐怖鲸鱼,拖曳着长长的金鱼尾巴,正在海里发出高亢怪叫,扑腾了约莫十分钟,才沉入海底,一切始归平静。

  虽然尸魂无心,但我感到心脏骤停了。这东西的体积,简直抵得上一座城市,若还逗留在岸滩,它随便吸口气都能让我俩葬身鱼腹。小苍兰见我眼轮一动不动,也是慌了。她安抚我说危机已过去,随后道出的话语差点令我再度昏厥。

  这只四不像的庞大生物,可能就是轨道之袍的真身,它不仅出现在海里,还能爬上岸滩。大概几个月前,它冒出了海面,随后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已难以估算出没规律。见我唇齿正在打架,她又安慰我说,这东西始终没打这里上过岸,它通常活动在四周岛屿一带。

  “我们原先住在高峰的水洞里,你很快便周身开花,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就将你拖到岸滩清洗。不曾想你今天会突然苏醒,否则我们很难躲开它。”见我手脚僵硬,她一把驼到背上,开始往前窜去。我只得紧紧抱着她脖子,在一路颠簸中上到山顶。这么一抱,我发现了些许不同,她身上那道犬牙豁口不复存在,而成了完整身躯,这里果然是另一个世界。

  小苍兰本就高挑窈窕,背脊既宽大又温暖,贴靠上去充满肉感,比起任何人都抱着舒服。我合上眼,贪婪地嗅着她长发间的清香,双手不自觉地缠上她饱满的前胸。小苍兰触电般地停下步伐,我慌忙松开,尴尬地避开她目光直视。

  “我刚才被吓傻了,”见她不停打量,我颇不好意思地笑了:“若我真是男性的自己,被你这样整天抱着拖来拖去,真的很难适应。你的力气真大,我记得Alex就曾埋怨过我。”

  “这没什么,就当是我欠你的好了。”她无奈地一摊手,道:“可惜在这地方,我们什么能力都没有,只是一对普通人。我就当健身,总好过每天唉声叹气,再说也背习惯了。”

  “你欠我?”我不由一愣,伸手替她抚平蓬乱的刘海,问。

  “相识至今,我便不停对你冷嘲热讽,不接受你的和解,打心眼里痛恨你的出现,心头化不开你以艾卡的姿态迷惑Alex。但你从不生气,自认是我的影子,每次都将我对你的侮辱默默吞咽,”她指了指心窝,道:“随着彼此走近,对你的悔意也越来越深重,不论你是我,我是你,或者什么都不是,你都没必要背负这一切,更不必置自己生死不顾捍卫我。我知道这很奇怪,但我好像爱上了你。总之,你是继Alex之外真正将我当宝贝重视的人。”

  “且慢,你应该也见过艾卡,我知道这对你记忆遥远得难以想起,但我与她差异很大,光是发色身高就不同。你难道没在现实地铁里,追踪过她的背影?在破窑时,我也撞上那条蛇形水雾,与你相遇后,当看见圣埃尔摩之火轮滚,曾一度怀疑你也许是她。”

  “不,我从未见过,只是听Alex描述过。不论她究竟是谁,都与我俩有关。”她示意我起身,加快脚步在山顶上疾行,说:“我们一定要找到出路,在被轨道之袍发现前。横皇窃听到秘密后,喜得难以自禁,说拿获我们中任何一个,都比获取五把钥匙更有价值。我不知那意味着什么,但铁定会被他囚禁去那则肮脏故事里的尸魂地窖。我并不害怕,甚至巴不得能去那里每天斩杀他,但理智告诉我,那样做很危险,我俩很有可能会沦落为他的后宫,去被迫完成更阴险的毒谋。所以影子小苍兰,你我现在起誓,能够一起离开这里最好,若惨遭不幸被迫分离,逃跑的那个,也必须将对方救出去,绝不留给横皇当傀儡。”

  我心想这还用得着你说么?本就是这么想的,见她紧盯着我的双眼,便沉重地点点头,随后一路沉默,只顾往前闯。本以为很快就会来到目的地,结果步行了差不多一天,这块山顶似乎永无尽头。我暗暗吃惊,不由想去找那片海滩,计算究竟走了多远,结果一回头,我便愣在当场,古怪的大洋就像是我俩影子,跟随步伐不断升潮,似乎根本就没离远过。

  “停,停一下,我再也受不了了。”望着这片色泽极度难受的天地,我感到头晕目眩,就着乱石坐下,合上眼问她:“咱们要找的地方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如果只是游山玩水,我不想再继续走了。你可能天天看海都看习惯了,但我见到这片天际就直犯头晕。”

  她没有答我,而是站在原地,竖起耳朵仔细谛听,时隔不久,她忽然问:“你听见了么?”

  “听见什么?四下里都是阴风乱窜的怪吼,什么都没有,等等,你是说水声?”

  “对,就是那个瀑布。这个奇怪洞穴会不定时出现在各处,有时走得再远也寻觅不到,而有时稍微走两步就会出现在脚下。早在废弃农庄我就远远隔海见过,洞穴里不住闪着红光。至于有何特别之处?你很快会知道。”她兴高采烈地招呼我起身,随着耳边水声越来越响,眼前出现了一个超乎想象的巨大天坑,五、六条溪流汇聚一处,顺着豁口倒灌进去。

  我探头望了一眼,大坑深不见底,要没有登山索之类的工具,根本就难以下落。也许小苍兰所说一次都没探索成功,便是指着我苏醒后协助她下去。刚想开口发问,她忽然伸腿朝我屁股上猛踹一脚,我丝毫没有防备,便直愣愣跌将下去。

  我是又气又恼,刚想骂娘,便觉得气氛很不对劲。整个人好似羽毛般轻盈,或者说天坑里的气流比人沉得更重,晃晃悠悠地往下飘荡。一条黑影紧随其后,小苍兰嫌我笨手笨脚,便拽紧我不住蹬腿,约莫几分钟光景,我与她踏到卵石,已然下到洞底。

  几十条粗细各异的熔岩柱子,毫无规则地横在眼前,活像修罗之松背后的立柱群,四周漆黑一片,却在极远处闪着亮,它显得很飘渺,既像光芒又像烟雾。我不待她招呼,便追着它开始摸索前行,随着脚步移动,我越发生疑。

  这处怪异之境,我有着模糊印象,但它究竟会是哪?却全然记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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