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垂的很低,脚下的步子迈的太快,一个没注意,她似踩上谁的鞋尖,一头扎进了那人胸膛里。
意识到自个儿莽撞失仪,泱泱赶忙后退一步,她边欠身边仰头,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一抬眸就看见了个身穿乌金云绣衫、外罩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的男儿。www.ýáńbkj.ćőm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真好看啊……
泱泱一眼就认出,是那个好心的郎君。
数月前,一伙江洋大盗行窃时误触洮氏书房多宝架上的机关,惊动了暗室里的死士,死士不敌贼人,不过三两下便毙了命。
约莫是看两个堪比乞儿的女子可怜,贼人并没有对泱泱和阿元痛下杀手,临走时甚至还将她们一块儿顺了出来,并在分别前赠了她们一辆马车。
千恩万谢后,泱泱架马带着阿元一刻也不停的赶回了庄里,原想接上阿婆一块儿往京都盛安去,可三年时间太长了,时移世易物是人非,她们千里迢迢奔回故里,见到的就只有一座旧坟。
阿婆死了,在洮氏府兵送她回庄里那一年,于无尽的思念和担忧中孤孤单单的死了。
弥留之际,她就像是那个总坐在庄口等待洮氏姬小姐的老翁一样,寸步不离的守在窗下,苦苦等待着杳无音讯的孙女儿。
老翁至死没等来仅有三年父女情分却教他固执牵挂了一生的女儿,阿婆至死也没能等到一手养大却又分离的孙女。
庄里的人说,阿婆死了足有半个月,尸身腐烂的臭气顺着半开的窗户飘出来,路过的乡绅闻到味儿才发现人早就没了。
半个月,说长不会长到整个人从头到尾全都腐成一堆烂肉烂骨,说短也不会短到还囫囵个儿的保有一副完整人样,不过是皮烂了肉臭了,骨头缝里都生满了蛆虫,庄里的管事做主埋阿婆入土,来抬尸的两个身强力壮小伙子甫一入堂屋,便被那股子钻人肺腑的腥恶味熏的呕吐不止……
听到这些,阿元趴在阿婆杂草丛生的坟头狠狠儿哭了一大场,直哭到嗓子都嘶哑,再也发不出来一星半点的声儿。
泱泱背阿元上马车,两人捧了一抔阿婆坟头的土带在身上,连夜往盛安城所在的方向驶去。
记不清究竟赶了多少里路,她们裹挟着一身风尘抵达京都的时候,那位好心的郎君就站在城门下。
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就是从那一日开始落的。
密密麻麻的菱花片儿纷纷扬扬坠下,而那位身穿乌金云绣衫的好心郎君就立在漫天清白里,仰起头对着马车前室栉风沐雨远道而来的泱泱说:“姑娘,我的玉坠子掉在地上了,你能帮我捡起来吗?”
那枚通体碧绿的玉坠子就掉落在他脚下,只需一弯腰便能轻易拾到,没得还要麻烦别人的道理。
这一疑惑,泱泱下一刻便想通了,因为她发现,那位好心郎君并不是拾不到,而是看不到,他那双黑漆漆的漂亮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光亮,像是不见星月的夜,暗的伸手不见五指。
于是,泱泱跳下前室走到那位郎君跟前,捡起他掉在脚下的玉坠子放入掌心,噙着笑意温声叮嘱,“诺,仔细拿好,可莫要再掉了。”
便是这一文不值的举手之劳,被那位郎君深深记住了。
借着还恩报答的名头,他借钱给她们租房子,找人做双轮车给再不能行走的阿元代步,还带了位很是年轻的良工来替阿元诊疾……
不过,纵然那位郎君做了这么多,阿元却依旧对他全无一分好印象。
阿元不止一次说他瞧着像是别有目的,劝泱泱且小心着些,即使在河西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见识过像洮氏家主那般险恶卑劣的主儿,泱泱依旧没学会防人。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不是位揣着一肚子坏水的郎君。
阿元笑她天真,两个人言谈间扯出初到盛安城时,那位郎君长身立在风雪中,开口寻求帮助第一句唤的竟是“姑娘”二字,一个连掉在脚边的玉坠子都看不见的人,又是如何分辨出马车前室坐着的究竟是男是女的?
面对阿元的质疑,泱泱哑口无言,后来再见那位郎君,她也曾直截了当的询问过答案,那位郎君只说自个儿眼盲耳聪,听出来的。
不是个足以令阿元信服的答案,但泱泱深信不疑。
就像时值年三十这一天的现在,泱泱提着条双须骨舌鱼一头扎进他怀里又退开后,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他便像是知道她是谁一样,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泛红的额头,微蹙双眉温柔而关切的问,“撞疼了吗?”
“咦……”看着他无波无澜的漆黑眼眸,感受着他自然而然探过来的指尖温度,泱泱低呼一声,喃喃问,“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
“可你明明瞧不见……”
“姑娘身上的味道,我闻出来了。”
听出来的,闻出来了,他总爱用视觉之外的感官来搪塞她,可她不觉敷衍。
只要他说,她就当真,且从不起疑。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果然奇怪,有人千回百回的见,却也仅止步于颔首敛襟委身见礼,有人只见了三五面,却像是已经认识了一辈子那么长,长到肌肤接触,也不觉突兀。
“你还没回答我,”他锲而不舍的追问她,“疼不疼?”
他太瘦了,胸膛上好似只长了骨头没长肉,泱泱一头扎进去是有些吃痛,但怕对方内疚,她仰起头笑着脆生生说,“不疼的,是我鲁莽,冲撞了郎君。”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臣妾每天都在觊觎后位更新,第421章 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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