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将军最宝贝的孙儿九卿公子跟在槿夕身后跪于他脚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眼前少年永远也不会将忠诚二字放在首位,果不其然,他到底还是为了手足亲情拂了他的意。
获悉对方瞒下江江踪迹,情绪失控的一刹,他是真的很想杀了他,可端坐明堂,哪能只有情绪而无理智呢?
冷静下来,他不得不隐忍克制,宋瑜接管了将军府一大半的权势,他不必再像初时那般顾忌周氏,但他……也不能真的卸磨杀驴。
将军府满门荣耀,是周氏一辈又一辈铮铮铁骨实打实拼出来的,盛安城中达官贵人门头的牌匾或是自刻,或是重金选购,亦或是御赐,唯有将府门头的那块烫金大匾,是无数儿郎用鲜血和性命挣得的,周翎琊掌权期间虽仗功高数番妨主,可这一点污迹同留在边疆大地的周氏亡灵比起来,不足挂齿。
纵是看在那些再也归不了故里的英魂面上,他也得善待周氏的后人。
更何况,河西这盘棋将下了一半,此时抽子,满盘皆废。
因着河西特殊的地理位置,王朝先皇们唯恐牵一发而动全身,皆以联姻的方式笼络安抚,时日久了,这种法子仿佛成了某种不成文的规矩,无形中逼着每一任帝王迎娶洮氏女为后,可……
打从继位起便一直被丞相宋旌文束住手脚的他,早就厌倦了受制于人的日子,委曲求全是无用老祖宗们的选择,他偏要兵不血刃,便旗开得胜。
而顶替白清酒身份的周九卿,是他兵不血刃便旗开得胜的筹谋里,最最紧要的一步棋,所以就算再生气,也无法奈何他。
此刻,他仅能做的,是视他为无物。
在河西逗留的第八日,晨起,暗魇细作递来一纸飞鸽传书,书上说槿妃在去听音小筑的路上被人暗算,命在旦夕。
欢喜摊开暗魇细作送来的书信读给盲眼帝王听时,握信的那只手都在颤抖。
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在知道那位与他一母同胞的亲姊命在旦夕那一瞬,心里忽然就有了害怕的感觉。www.ýáńbkj.ćőm
杜婉妗离世,宫里的槿妃娘娘便是那个只给了他四年温存的家留予他的唯一亲人,说完全不在意一定是假的。
血脉相连的姐弟,哪能真的做到像对陌生人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欢喜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在意这位缘分浅薄的阿姊的,只是不知程度深浅。
而现在,拿着那一纸自京都传来的书信,想到对方奄奄一息的模样时不由自主生出的慌乱,他才恍然惊觉,那位阿姊在自个儿心里要远他以为的重要的多。
似察觉到他的不安,立在熹微晨光下的帝王侧身,不带任何情绪的问,“想回?”
“奴才……”
欢喜张了张嘴,复又闭上,如此反复数次,方才哑着嗓子开口,“奴才还没找到阿姐的,不能回。”
“不能……”低低呢喃了一遍这两个字,帝王回过头,仰面对着划破漆黑天际的薄光,“原是不能,而非不想。”
意味不明的八个字,仿佛是一种赤裸裸的嘲讽,那感觉就像是在讥笑他,看吧,你的心里还装了旁人,并不是只有江江一个。
将捏在指尖的信纸攥入掌中,欢喜赌气似的道,“既是不能,也是不想,在奴才心里,没有人比阿姐重要,未找回阿姐之前,奴才就留在河西,哪儿也不去!”
“想好了?”
“想好了!”
“你就不怕,再留下去会失去另外一个阿姐吗?”
“我……”
一时情急,他竟以我自称,混了尊卑,片刻后反应过来,他缓缓垂下脑袋,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少顷,帝王转过身来,那双空洞的眼眸正正对上数步之外蟒袍臣子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一字一句说:“回罢。”
这一次,是决定,而非询问,短短两个字,艰难的似下了好大的决心,才从齿缝里顺顺利利挤出。
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欢喜霍然抬头,满目震惊,“可是阿姐还没有找到,咱们好不容易才有了她的消息。”
“八日,你的人将河西翻了十数遍,却还是一无所获,”帝王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那低低沉沉的声儿夹杂着浓的快要满溢出来的哀伤,“小太监,纵是捞一根针,这十数遍也该找着了,更何况是个大活人,至今毫无音讯,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人已经不在河西了,要么……”
意识到帝王口中的最后一种可能并非自个所能承受,他下意识打断对方话头,接道,“兴许阿姐往京都去了,没准回程的路上,老天爷会教咱们遇见她。”
这话,说的人很是心虚,听的人亦知希望有多渺茫,但……
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幻想是他们回程路上唯一的盼头,就像失足落水的人,在漫无边际的海面上挣扎之际,抬头张望远处浮萍。
在河西逗留的第八日,夜,京都来史的马车终于启程,沿来时路,往大煜京都盛安去。
天擦黑,洮松携阖族儿郎相送,暗地里为权为势争的死去活来的两拨人,偏还要在面上装出一副伪善的假象。
端坐在马车里,静静听着外间含沙射影的话别声,夙淮将膝上衣袍攥的紧了又紧,方才按下杀人的欲望。
事之难易,不在大小,务在知时,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异地他乡人单力薄,他们甚至连与洮氏同归于尽的资本都没有。
圣人言,天时不作弗为,人事不作弗为,但天时不会永远不至,人事也不会永远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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