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故意找茬似的立刻接道:“是何?”
沈明渊被他打断了话,止住了自己的声音,这也才发现自己刚刚头脑一片空白,竟是乱了心绪,险些都要将实话说出来。
沈明渊也再不解释,侧过头去:“…王爷惩吧…”
“…”萧璟道:“本王可要气死了,你说该惩什么?”他说着,扭过沈明渊的脸,“看本王。”
“…”沈明渊被他捏过脸颊,愣愣的与他相视,他小声道:“…王爷杖我…”
“哪有自己求杖的?”萧璟心底偷笑,却言语不详,“况且,这等罪名,当去衣挂壁,处宫刑,也求?”
沈明渊喉结滚动一下,推开萧璟的手,萧璟并非真的气,沈明渊轻轻一推,萧璟便拿来了。
他心道:当真在气头上,也不信你能真给我阉了。
沈明渊翻过身去,低声道:“王爷处吧…”
果真如沈明渊所想,萧璟道:“…本王倒也不舍。”他停顿片刻,笑道:“罢了,处沈赫言一个…”
“不成…嗯…”沈明渊听此自然当真,他心中一怔,忙要坐起身来,可刚撑着身子,背脊便忽然一疼,脸色难看。
“做什么!本王玩笑的,快躺下。”萧璟见他吃痛,眉头一蹙忙扶他躺下。
沈明渊听此,倒觉得有些惊讶:“是玩笑?王爷闹我的?”
萧璟给他盖被,道:“是是,算我的错,躺好了。”
“不是气?”
“气什么?”
沈明渊心道:自己隐瞒着他去找了沈赫言还衣衫不整的也不气,今日脾气怎这么好?是一点脾气也没得了…
沈明渊不自然的说着:“偷…偷欢…”
萧璟笑道:“你不是说没有偷么?”
“信了?”
“何事不信?何时不信?”
萧璟不正常,一点也不正常,沈明渊心中有疑,往日里提了沈赫言一嘴,他都动那么大的气,怎的今日毫不动气的?
沈明渊不禁担忧:物极必反,今日那么多对自己不利的事,萧璟都毫不动气,不会心底是要弄死自己了吧?
沈明渊道:“…王爷有气,撒出来,我能受…”
萧璟笑着抚他的面道:“受什么?一句玩笑都受不得了,但你若真想,本王也给。”
“……”
一旁的江玉清不屑的撇了撇唇,呵笑道:“就你们调笑的把戏多!醒了快走,这是我的房间!”
萧璟听此,并未理会江玉清,而是对沈明渊道:“长安去拿衣服了,这屋内熏臭了些,你忍忍。”
“!”江玉清白了萧璟一眼:还不是要帮你们制解药的!
待秦长安拿了衣服,萧璟接过,伺候着沈明渊穿上,只还是麻烦了些,萧璟没说什么,沈明渊先叹了口气。
萧璟帮他系着衣带看了他一眼,对秦长安道:“命织坊再做些新衣,简单些的,莫繁琐了。”
“是。”
沈明渊抬眼看着萧璟,心里极是堵的,萧璟对自己是好,但今日怎么削趾适履似的,纵容自己一味迁就,没半点原则了。
阮宁嘴里的娼妓之事也就罢了,自己都和沈赫言…
虽然不是真的有什么不轨之事。
但萧璟看在眼里,总有误会,竟半点不气,他既然爱慕自己,怎能不气!
这不恼不怒的也就罢了,竟还记得自己不悦那繁琐的衣裳…
“好了,走吧。”萧璟给沈明渊穿好了鞋子,便直起腰来,沈明渊也回过神随他站起,应了一声,跟他出了门,却见门口一顶轿子。
“上去吧,本王扶你。”萧璟说着,拉了他的手。
萧璟才刚是碰到他的手指,沈明渊就缩了手,说道:“在府内,坐什么轿子。”
“几时了,外头冷。”萧璟见此说道:“刚累着你,能走吗?”
沈明渊瞄他一眼:“混蛋…”他说着,便直接下了台阶,绕过轿子疾步走了。
萧璟淡笑,赶忙跟了过去:“认得路吗!”
“在院里睡了!”沈明渊气里气的发慌,拳头都攥起来了,迟早要打在他脸上不可!
“沈明渊!”萧璟眼睁睁的看着他跑错了方向,又笑又无奈的喊他道:“…还回不回了!”
“别跟我。”沈明渊语气急促,快了几分脚步,左转右拐的乱走一通。
萧璟倒也不急,任他乱跑,只是跟着他,却一直保持着半仗的距离。
不出片刻,沈明渊,走了死路。
天似墨砚,月挂枝头。
假山之间的鹅卵石小路,只有二人行于其上。
沈明渊不怎么在府内溜达,这地方,一见未见过。
“是跟我回去,还是在这儿睡了?”萧璟慢悠悠的走过去,幸灾乐祸道:“这里可不比屋里暖和。”
沈明渊沉默,心里只想翻墙。
萧璟走到他身边,道:“上个轿而已,不上就不上,也要与我吵?”
沈明渊他哪里是因为上不上轿!见萧璟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错了,还怪自己似的,他迈开一步远离萧璟,愤愤道:“王爷要惩我惩就是,何必言语辱我…”
萧璟一愣,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辱没了他。
当想起刚才的那句话时:刚累着你,能走吗?
萧璟打了一个激灵,他的意思是说沈明渊刚取了银针累的,难不成沈明渊曲解其意,以为自己说的是…寻欢累的?
萧璟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出来:“本王哪里辱你,受了伤身子受累的,上轿还能害你?”
“王爷…是…说我受伤受的累?”沈明渊听此,难道是自己曲解了意思…
“自然是。”萧璟故意问道:“你以为呢?”
“我…”沈明渊一时是不知如何解释,当真是自己龌龊了…
“怎的不说?你倒要说来听听,本王哪里辱你?”萧璟笑说着,走至他的面前。
沈明渊揉搓了两下衣服,只能垂着头说道:“王爷说没辱那就没辱吧…”
萧璟听此,怎说的像自己蛮不讲理一样。
“那还乱跑?”萧璟拉过他的手:“我就知凉了…”
“王爷…”沈明渊又抽回手
月光笼罩在沈明渊身上,周身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
萧璟伸手触及他的衣服,那光辉是触不到,不可及的。萧璟为他整理了一下裘衣,不经意碰到他的脖颈,温热的。
不如那日的温热,那时是滚烫的。
萧璟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抚摸他的脖颈,沈明渊察觉萧璟有些不对劲,慌张看向他,而且直接相视,就这一刻,萧璟的手移到了沈明渊后颈,稍加施力。
“嗯…”沈明渊便顺着他的力道前倾,脚下又进他半步,两手连忙推在了萧璟胸膛上,才让他们之间还留有些距离,不然刚才顺着他的力道,一定贴了上去。
“王爷,念一一个人在房里,我担心…”沈明渊语气紧促。
萧璟回过神来,却未曾放开沈明渊,刚才的那动作,他可是沈月,怎么不懂,那么着急的说念一,拒绝自己而已。
四处留情,多我一个,又能怎样。
萧璟叹了口气,总不能闹僵了关系,他松开沈明渊,淡笑道:“追你出来,本王手也凉的厉害,给本王暖下手怎么了?”
“…”沈明渊心道:你是想暖手!还是要暖舌!
“你果真如阮宁所说。”
“他说什么?”沈明渊一听到阮宁,便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忙问萧璟。
“他说…你的心是寒冰做的,捂不热。”萧璟笑道:“罢了,本王日后再试试其他法子,看能不能捂热了…走吧,去陪你担忧已久的小念一!”
萧璟说着,便先是离开了。
沈明渊在萧璟身后跟着,一直注视着他,萧璟刚才的行为和那些话,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他是…在表明心意吗?
沈明渊摇了摇头,心道:罢了,反正不明说,就装听不懂…
萧璟送沈明渊回了房间,沈明渊问了今日查出些什么,萧璟是说让他早睡,说明日早起,路上再谈。
哪个路?什么路?沈明渊问了,萧璟却不答,只道:“明日就知道了。”
萧璟卖的这个关子,沈明渊是想了一整夜。
沈明渊是在榻上左右翻转不踏实,而卓雨姝那院中,可是闹了半夜笑声。
卓阳回去之后,卓雨姝就急切的问他道:“怎么样?”
卓阳道:“王妃,那二人在房间里,定是不轨,二人皆是衣衫不整…”
卓雨姝冷笑一声,道:“王爷怎么处置的?”
“奴才没能跟去,王爷将那贱人从房里带出来时,看样子已是昏死过去的…”卓阳继续道:“怕是…纵欲太过…”
“残花败柳,恶心的厉害…”卓雨姝嗤笑着,瞥了卓阳一眼,见他口角有血,问道:“你怎么弄得?”
卓阳哦的一声,道:“王爷当时自然是气的厉害,奴才贱命,王爷…拿了奴才出气…”
卓雨姝大笑道:“哈哈哈哈哈,王爷这么大的气,不知道那贱娼要如何殒命的,得了…”卓雨姝又扔给卓阳一袋银子,道:“看看伤,今日,是苦了你了…”
“是!谢王妃!”
次日一早刚用过餐,萧璟便来寻了沈明渊,只是比起昨日,眼眶黑了一圈。
没能睡好吗?
怎能睡好,想了一整夜的萧璟所说的“路”,还想着不是要送自己上路吧?
本是要睡了的,可念一起夜,自己又醒了,这下半夜又开始模模糊糊的继续想,将要黎明才睡下的,还未能深眠呢,又想起萧璟让他早些起床…
罢了,不睡了!谁能睡谁睡!
“怎这样疲惫?”萧璟说着,走到他身边坐下。
沈明渊看了他一眼,埋怨的说了一句道:“王爷倒精神饱满。”
萧璟听他话音,这怎的又生自己的气了?昨日不是劝好了吗?www.ýáńbkj.ćőm
萧璟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的错,但却直接认错:“本王的错,又是惹你了?”
“王爷哪日不惹惹我?”沈明渊说着,瞥了他一眼。
萧璟淡笑,坐于他的身旁,道:“今日不惹,让你开心。”
“什么?”
“用膳了?”
“用过了。”
“那走吧。”萧璟说着,道:“我带你出去,顺便告诉你昨日所查之事。”
“…嗯…”沈明渊听有关瘾药只是,便应下了他的话,又看向问:“那念一…”
“跟着我们也成。”
“一早就去江玉清那儿了,总不能耽误了。”
“那本王让长安和叶上秋也过去,你能放心么?”
“…他们不跟?”
“就你我二人。”
“…嗯…也好。”
萧璟见他应下,便先去拿伞,沈明渊跟过去,道:“秦大人告诉你的?”
“还告诉我,你要瞒我。”萧璟淡笑,将伞打开来,道:“来。”
沈明渊没有回他的话,随他出了王府,又在他的搀扶下上去马车。
不久便经一片闹市,沈明渊打开车窗想向外看的,可刚开了一条缝,萧璟便倾身伸手把那窗子关上了。
“开什么窗,冷的。”
“…”沈明渊看了看窗子,又看看萧璟,道:“无碍,反正我的心也是寒冰做的。”他说着,就一把将窗子打开了。
萧璟拿他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将窗子关小一点,道:“总照不得光。”
沈明渊说道:“就看两眼,脑袋又不伸出去…”
萧璟拿他没有办法,只道:“快看,看了关上。”
“知道了,好啰嗦!”
萧璟无奈的摇了摇头,沈明渊看着外面,而萧璟,看着他。
有光照进来,其实眼睛还是会疼,不过倒可以忍受,沈明渊想看看,那么多年过去了,帝都变成了何种模样。
马车行人跌撞而来,从眼前掠过,街道两边,茶楼,酒肆,戏馆,当铺,作坊,肉铺…街道两旁,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萧璟见沈明渊的眼睛有些泛红了,撤了他的喉咙见他拉过来。
“诶!”沈明渊撒开了窗子,有些不满。
萧璟道:“有什么好看的,眼睛都红了。”
“就是看看…”
萧璟见他若有所思,想来当年沈月好似是在帝都待了不短时间…
“你以前就在帝都,是…想了?”
“…算是…”沈明渊垂眸,又满目星光的隔着纱窗看向外面,说道:“当年的帝都临近新年时,满街行人、马车,水泄不通,站在街上,能听的戏院的曲子,特比是在晚上的时候…整条街都挂着灯,我小时候…”
萧璟一直认真听着,他从未听过沈明渊说那么多话,也从未见过他那总是淡然的眼眸里泛起这般涟漪。
沈明渊突然不说话了,萧璟耳朵瞬间空了似的,忍不住又去问:“小时候什么?”
“没什么…”沈明渊淡淡吐出一句。
萧璟沉默片刻,道:“改日,本王带你出来走走。”
沈明渊摇了摇头:“今非昔比,没什么好看的。”
曾经几度繁盛,当今几度落寞,萧璟也不由看向窗外,在他繁盛之时,自己出不得王城,等自己能自行出入王城时,帝都的景象,一年比一年衰落,也就每逢佳节,还能热闹一些。
不知几年前的景象,自己还能不能见到…
“罢了,不谈这些,昨日,查的什么?”
“…”
车内一片安静。
“萧璟!”
“嗯?”萧璟骤然回过神来:“什么?”
“想什么!”
萧璟笑回道:“你告诉本王你小时候怎样,本王就告诉你刚才想什么。”
“那别说了。”沈明渊陡转话锋:“昨日查到些什么?”
萧璟道:“一是,那些药人生前,大多都是烟柳之地常客。”
“二是,那些药人身上有虫,才会动的。人活着,虫是休的,人死了,虫才活。瘾药停用,会催人发疯,为所谓药人,不过疯上一时片刻就死了,并不会伤人咬人。只是那虫又活,在体内不断繁衍横行,带着人体一同动起,这虫见血便侵,闻着血味咬有伤的人,才出现人咬人的事。”
“……”沈明渊道:“那我体内,是也有这虫?”
“有虫的,舌上皆是裂纹。”萧璟无意道:“你的滑…”萧璟敢说完,便发觉自己言语失误,他又连忙掩饰道:“看出来的…”
“我知道…”沈明渊小声回了一句,他微微抿唇,心道:还不如不解释,生怕别人看不出是掩饰!
“王爷,到了。”
萧璟听了外面侍卫的声音,轻咳两声,便道:“下吧。”
“…嗯。”
萧璟先下了马车,随后执伞接沈明渊,只是沈明渊看到眼前的院落时,突然一惊。
这不是自己当自己在帝都置的那座房子吗!
萧璟带自己来见阮宁?
“我不去。”沈明渊才刚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又缩了回去。
“躲什么?”
“我不见他。”
“见谁?”
“还有谁!”
“你说阮宁?”
“不然?”
萧璟淡笑,道:“放心,你想见,本王还不许见。”
沈明渊听此,又探出头来,萧璟连忙给他打伞。
“真的?”
“骗你不成?”萧璟说着,伸手给他:“下来。”
沈明渊看向院门,又看向萧璟,然后自然而然的将手递给了他。
原木大门,白墙青砖。
“王爷…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你可知你做宅院的来历?”
“…不知…”
萧璟心道:知也不说。
萧璟笑道:“你为沈月所赎,在沈府当差都不知?”
“哪敢过问主子的事…”
“你倒不少问本王的事。”
沈明渊不满道:“不是知己吗?”
“是是是。”萧璟淡笑,伸手轻抚他的腰。
沈明渊微微蹙眉,心道:又占便宜!
占便宜是占便宜,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沈明渊现在并没有以前那般抗拒。
萧璟打量着沈明渊,见他不在意,倒是喜悦得紧,道:“当年沈月为阮宁置房,今本王也同样,为你置房,用来…金屋藏娇。”
“既然是买给我,那金屋藏娇四个字,可不妥帖。”
“怎不妥帖?”萧璟那手,扣住他的腰侧:“用来正好。”他手上用了些力气,直接将沈明渊贴在自己身侧,“伞太小,贴近些。”
沈明渊直接抢过伞把,萧璟只想着调笑他,哪里防备,直接被抢了去。
沈明渊不理他,直接走向大门:“知道小,还不站出去。”
“本王为你置房,你还嫌本王?”萧璟笑着跟过去。
“当王爷孝敬我了,多谢王爷。”
他倒是好一个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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