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燕人绝刀宗‘允星辰’按照约定,从军中赶来相助;而眼前这位心思捉摸不透,只留下一句‘好好活着’便不再言语的书生,当真像他话里的两不相帮,待得围杀之人齐聚观星台。
仍旧是以二敌三的局面!
高手间的生死立判,就像是纵横十九道上下出的那一记神仙手。这多出来的一人,便是决定胜负的神仙手了。
表面上位列神照,各自有三尺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高手之间招式各异也未必就能相互配合,达到以多打少的效果。可对面要是捉对厮杀,余下一人在旁策应,来年观星台的新坟便当真要再添两座。
况且余下七人虽是胎息境,表面看起来不足为患,绝难插手到六大神照高手生死争斗之中,但也要防着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能威胁到性命。
伪罡气那也是罡气啊,若听之任之,说不定便会着了道。
“工布剑呢?我讨厌打打杀杀!”史腾明知故问之时,无二拳宗一行人已登上观星台,自顾寻了一处站定。
为首的韩气生,容光焕发。
书生似笑非笑,眼中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韩气生:昔日此人于大韩的江湖朝堂有功,却又是私心颇重之人。
又转头对史腾说道:
“你现在转身就逃还来得及,我不拦你,他们便拦不住你。这昔日的拳法大家,不消月余便会身死魂消。”
言外之意,你何不在征东军中静待些时日。
听闻此言的史腾还未表态,便听到一声大喝:
“哼!哪里逃,且问过我的破阵枪!”一柄长一丈二,浑身龙鳞花纹密布,枪尖便是龙首处,似乎在吞云吐雾,裹挟天地之威、令人胆寒的利器,从观星台一侧的山峰,斜插进观星台上唯一的一座日晷当中,一道身影紧随其后,正是那赵国的第一枪客。
平原君伸手要去拔那插在日晷上的破阵,破阵却纹丝不动,更是一阵阵令人牙齿发酸的摩擦抗拒声,从没入日晷的枪尖处传来。
顿时面色凝重,疑惑不解:
当日在都城邯郸河上一战,那柄跟随自己多年的随身配枪‘神威烈火’,被一女子硬生生用铺天盖地的剑气,凝水成剑冲击之下折成了两段,变成了废铁,自己还被轰入河底昏死过去,堪称此生奇耻大辱!醒来才知那女子便是天道宗的四长老,被江湖人戏称邱‘脱衣’的当世绝顶剑术高手。
观潮峰剑修之一,有实无名的昔日天下第五!
这戏称自然便是二十五年前,那一回三宗会武排名之战,那个浑身被剑气割得清洁溜溜、名为欧阳在野的男人,无私奉献给这本就动荡不安江湖朝堂的一剂笑料。
后来赵王便举国之力,给自己寻来这柄神兵:破阵。
奇怪的是,从山峰斜插而下,本该雷霆万钧,将这日晷炸裂成无数碎石乱屑的破阵枪,也好教你们看看我是否浪得虚名,赵国第一的名头是否虚有其表。
该配合表演的破阵却是无声无息间嵌入这眼前的日晷。如今竟是拔枪都难!
平原君一阵懊恼:早知就奔着那个男人的脑袋而去了!也不至于眼下拔枪还出了个大丑。
书生笑道:“倒是不用逃,想必连兵器都拿不稳的这位,本事不大口气不小的便是赵国第一枪客平原君了!听闻昔日能力挫斩须眉护法大长老的平原君,百闻不如一见。”
平原君闻言,再不留力,浑身罡气喷薄而出,紧握破阵,那枪身上的龙纹一阵闪烁,日晷瞬间被一分为二!
“你是何人?敢在此聒噪!”平原君朝着书生怒道。
虽怒,却不至于冲昏了头脑,如今能站在这观星台上的,少说也定然是个有名有姓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书生面露讥笑,自顾道:“这金石,是大韩的镇国神石,乃是昔日神人从深达万丈不止的禁海中,担山跨海而来。如今被你一分为二,沦为了那神威烈火一般的命运,叫我好生为难!”
不提神威烈火枪便罢了,一提就如同热油锅浇冷水:
“死!”平原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横枪一指,恨不能生吞了眼前的书生:
你以为你是那天道宗的婆娘?也敢辱我!同时也更加痛恨当日那占据地利,出手毫不留情的女子,若非身处河面,一身实力被狠狠限制,即便敌不过那所谓天下第五的观潮女子剑修,也不至于会沦为山上山下的笑柄。
“且慢!”却是一旁的韩气生出言制止道,“赵魏韩三家本就同源而出,且看清今日不远万里而来,所为何事。”
“今日之韩,便如明日之赵魏!”书生不管不顾,火上浇油。
本来在韩气生阻止下,已经就坡下驴、偃旗息鼓的平原君,一听到书生此言,似乎又有了浑身火星四溅的味道。
“大魏倒不了,叫先生担忧了,怡代大魏谢过先生。"却是一个浑身仙气飘飘,眉目间如同与邱淑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子出现在场中。
“是你!!!”平原君如临大敌,怒吼道。
"大魏的山上双姝,薄山剑宗的邱女侠,百闻不如一见,幸会!”韩气生随意拱手,便当做见过礼了。虽是抱着同样的目的,且眼前的女子也是一名不俗的剑客,可终究未入神照,更加是一名女子而已。
大魏当真是日薄西山,竟只有一名薄山剑宗的女子,赶赴今日的围杀,叫人好生失望。
“韩掌门客气!”女子也随意拱手道。韩气生见状心中不快,面色一肃。
书生道:“也好,如今赵魏韩齐聚,便论一论这金石之事。”
韩气生一听更加不快,瞧这书生的架势,分明就有了站在敌对之人一边的味道。
若是他之前左臂未断,凭借他手中的工布和境界,定能一战定乾坤拿下史腾的头颅。可不知为何,面对这已然断了臂的书生,今日再见之时,竟好似又有了昔日的神采和气势。
他却是不知,昨日书生已再入神照。
韩气生转念又想,自己本就时日无多,身后之人若不死绝,归墟难免会被这些人剥皮拆骨。这书生站到对立面,乱战之时,更好办事。
于是便说道:
“先生当真不仅要坐视不理,隔山观虎斗,还要卖国求荣站在玉华一边么?如此欺辱赵国盟友,为天下人所不齿!”看似指责书生,实际却是在不知不觉间,将其划到了对立面。
平原君趁势道:“我知晓你是谁了,想必‘非’先生早就怨气冲天,将旧韩抛到了脑后!”
史腾再也听不下去,便插嘴道:“新郑一战,无二拳宗举国之志百死成灰的弟子,多如牛毛,偏偏就剩下了武功最高的在座各位,当真是将‘身先士卒’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啊!”
韩气生身后立时便有三人按捺不住,却被他挥手制止。
史腾接着用手指着书生,对韩气生道:“于韩,他既有救国之志也慨然赴死玉华;于友,更未背信弃义。你一介因私利忘国负义之人,有何面目来指责他。”
转头又对平原君说道:“但愿玉华剑指邯郸那一天,你也能如他一般,只身赴归流,莫要像那日碰到四长老一般,握不紧手中的破阵,辱了神枪威名!”
书生道:“断金石,如杀我父母!”
得了,咱们这位非先生,原来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袖手旁观的打算。
观星台前,斜坡大如山岳的金石上,那十二个大字和落款,本就是此生信念所在,那么同样以金石打造的观星台日晷作为出手的理由,也就顺理成章。
虽然这个理有些强词夺理。
但不妨碍言语的刹那间,四人便立场分明。
也暗遂了韩气生的心意,今日一战过后,吾儿归墟新郑一行,必将顺风顺水,再无后顾之忧!他却是不知,自家的宝贝儿子,如今正在眼前这位玉华国上将军的军营里,当阶下囚。
随行的韩归元一脸冷漠,邢台一脸玩味的从背后看着这位昔日的掌门。
史腾却是心中大喜,即便武隧剑派庄姜和绝刀宗允星辰赶来,也是三对三了!
韩气生道:“多说无益!”
一时间便有四道罡气凝聚,冲天而上!
邱淑怡和韩归元等人,不得不退避三舍,只能远远看着,即便是远远站定,也能感受到这四股气息纠缠在一起,直上云霄的气势。
尤其是那一柄在金光照耀下,整柄长枪像是活过来一般的‘破阵’,似有阵阵龙吟透而不发,受平原君的罡气一激,长枪三尺外,似乎将空气都烧的通红,一如片刻旭日初升前的霞云,隐隐间像是已经有了第五名神照高手在场一般,将握枪的平原君都盖过一头,后者却毫无察觉!m.ýáńbkj.ćőm
这是一柄还未认主的神兵,在场之人除了工布之主的书生,再无一人能看出此间端倪。
“好枪!”史腾感叹道,“喂,你再不拿出来工布,咱们兄弟二人可就要饮恨此处了哦。”
书生唾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晓,昨夜盗剑之事?”
史腾瞬间满脸尴尬,讪讪道:“这不是怕你跟外人合起伙来,欺负老兄弟嘛!”
书生道:“犹自差了一柄趁手的兵器,那老家伙的拳指护腕,可不好糊弄。"
史腾满面堆笑道:“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三十年来,对我念念不忘,知道老哥我细胳膊细腿儿,打不过那破阵,便主动要替老哥出头战他。”
若非神兵认主,即便书生肯借给史腾,以天道宗无形养气两门镇宗剑诀御使‘工布’,也不过是堪堪能发挥其一半的能耐。还要承受神兵反噬之苦,说不得便要缺胳膊断腿。史腾脑袋又没坏,如何肯以卵击石,非要与那平原君一战。
史腾却不知,这平原君手中的破阵未曾认主,在书生眼里就是半个软柿子,当真难啃的硬骨头,反而是那回光返照、寿命无多的天下第一拳法大家韩气生!
话音一落,神兵工布便从观星台旁,傍山而建的竹楼,应声而出,同时还有一柄寒光四溢的长枪:
“先生接剑!另家传武器‘天罡寒铁枪’一柄,望将军爱惜!”
史腾手握天罡含铁枪,朝着竹楼嘴中啐道:“龟孙子!还不走!”
昔日的郢城骑卒李永吉,在楼中大声回道:“天道宗三英庞瞿门下,玉华征东军千尉,李永吉!不惧生死!非先生,阳城西卖豆腐的李家老嬷嬷还活着!”
楼中再次飞出一道身影,正是听了二人一夜墙角的李永吉,最后一句话却是令众人一头雾水,哪里钻出来的李家老嬷嬷?史腾一阵狂笑,即便一向淡然从容的书生脸上都透露出一股尴尬:
幼时顽劣,偷鸡摸狗,串寡妇门,尤其对李家那位低头不见脚尖、身材惊为天人的少妇,记忆犹新!
李永吉直扑邱淑怡和韩归元等人,背上仅仅一柄青钢剑。
史腾一脸欣慰的看着与韩归元等人对峙的千尉李永吉,心中暗道好小子深得我心,嘴里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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