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并不让人感到臣服,而是给人一种如山般的依靠,宛如巨手一样的婆娑感,护佑着数百名崔家子孙。
这感觉,让人如沐春煦。
然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颜俊却在从这道荡开的灵压中,察觉出了灵压难以抵达之处。
脑海中隐约看见了山影。
位置在顶上。
他抬起头,看向了堂梁。
什么也没有……
奇怪。
一旁,夫人小声的问道。
“怎么了?”
不得不说,夫人胸襟浩瀚,细声真是温柔啊……
“没什么。”
夫人又安慰道:
“爷爷虽然看起来凶,但他是最疼我的,你不用紧张。”
“嗯。”
陈颜俊也想紧张,但好像真失去这种感觉了。
胴房那夜若是少了紧张,一半的乐趣就没了……得想办法找回来!
眼下。
老夫人坐于高堂。
崔监正已站在老夫人旁边。
原主记忆中,听说他是一个除了老婆,天不怕地不怕的威武男人。
陈颜俊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这是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老者,须发皆黑,相貌堂堂,人很健壮,个子很高,眸光锐利,有万箭齐发之势。
不过,看样子,监正大人似乎并未发现堂梁上的异常。
陈颜俊有些怀疑……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在监正大人的灵压回荡中,他明明察觉出隐约的山影。
回到眼前。
因为崔老夫人提前与子孙们沟通了感情,监正大人便不必在客套了。
陈颜俊猜测,身为一个研究工科的资深老宅男,监正大人很可能是怕认错了后代,蛮尴尬的。
众人躬身作揖。
“老爷安康!”
“我很健康,你们平时少气夫人就行了。”
崔万军负左手而立,朝众人摆了摆右手。
“都是一家人,免礼了。”
随即,在人群中大致扫了眼。
“除了夜……还有谁没来么?”
三儿子崔清儒,一步上前道:
“崔达因突发疟疾未至。”
崔万军白眉一皱,崔达是谁?
连陈颜俊都知道,崔达便是崔清儒的长子,六品禅师,酒肉和尚一个,什么都吃,尤其爱吃野味,他得疟疾也不是什么奇事……
场面尴尬了片刻,崔万军也没有细问,抚须道:
“修真者怎会发疟疾?派人给他抬过来,老夫帮他看看。”
崔清儒:
“是。”
崔万军没再等了,家族大会即刻开始。
“今日,唤大家一起过来,是有几件小事。”
“近期发生了很多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我军器监,为各大禁军与戍城军提供基础军器,各方势力都想为陛下分忧,对大唐军器事业做贡献,我猜未来会有更多事。”
“眼下,长安城内有很多人想抓到崔家的把柄,让陛下治老夫的罪,好让军器监易主。”
说到这里,堂下鸦雀无声。
崔万军提了提嗓子。
“自今日始,我长安崔家族人,不准与投靠藩镇的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再有任何联系。”
“我崔家族人在长安城内不准与外人争执,若是被欺负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要统一上报家族,我会帮你们妥善处理的。”
“还有,暂时与京兆府、镇狱司以及太子,都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走得太近,但也不必得罪任何一方。”
陈颜俊隐约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可以接近裘公公。
其实让秋濯与张家公子结亲,就是间接接近裘公公,间接二字很重要。
可惜,平安公主李婵前去捣乱,很可能是代表皇帝去的,不愿崔家如此轻易的倒向裘公公。
陈颜俊猜测,未来皇帝给太子和秋濯指婚都有可能。
看来,天顺帝还没有完全躺平。
目前,长安的局势很复杂。
裘公公除了掌握五万神策军外,还间接控制了接近一半的戍城军。
除了裘公公自己一品修为,还有数名二品强者、数十个三品强者。
不考虑天元宫影响力的话,需要其余势力加一起才能搬倒裘公公。
然而,其余势力各怀鬼胎,很难集中在一起,拧成一股绳。
京兆尹,在外城暗中积蓄力量。
镇狱司职责仅限调查妖邪案件。
太子常年不出兴庆宫,东宫十率过于低调了。
国子监只负责教育,不管政事。
天元宫与司天监又不管人间事。
由此可见,军器监的归属还真就是一件大事!
“最后,还有一件事。”
崔万军咬字铿锵,显雷霆万钧。
“张家公子与秋濯的亲事,因平安公主的突然到来,谈崩了。”
“而老夫听见的另一个故事是,有一位国子监丹林院的陈公子,一直倾心于有容,并以凡人之身,在文韬武略的比试上胜过了九品儒师的张家公子。”
“这位陈公子名叫陈颜俊,正好今天也来了。”
陈颜俊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连忙一步上前,向监正大人行礼作揖。
“国子监陈颜俊见过监正大人。”
这时候,人群中渐渐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这么重要的日子,为何穿的却是丹林院的学服?”
“如此俊貌,神色却是憔悴,莫非昨夜……”
“我听说,南仙坊婳妍阁盛传这位陈公子的诗名。”
“我才不信呢,除非陈公子当场作一首。”
陈颜俊感觉,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刁难他,或是激将他拿出点真本事。
不过他对抄诗已经厌倦了,便朝众人略一抱拳,道:
“陈某诗才浅薄,贻笑大方,诸位权当是抄来的吧。”
人群中又有妇人道:
“你既倾心于有容,为何会与求亲的张家公子比试?”
“莫非,你的诗作是平安公主提前安排好的?”
“眼下,我们只想确定,你配不配得上有容!”
陈颜俊心想,靠诗也养不起老婆孩子一家人。
“只要有容有意,陈某便觉自己配得上,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崔万军与老夫人都紧皱着眉,并没有说什么。
人群中,语气渐渐不太友善了。
“你的意思是只靠一张脸是吧!”
“文韬武略到底在何处?”
陈颜俊脸皮超厚,舌战群妇道:
“文不入儒道,并无用处,武略在各位入品的修真者面前也不值一提。”
这时,一位妆容高贵、气质飘冷的妇人,从人群中云步走出来。
正是崔潜安之母,长子大夫人。
“武略,就不为难你了,你且当堂做首诗,便以登楼同题材,随便赋诗一首,不限律,哪怕只是几句亦可,好让诸位看一看未来姑爷的诗学。”
陈颜俊直觉头皮发麻,他实在是不想再抄诗了。
抄诗也救不了大唐,诗才与他这张脸没有本质区别,都是娱乐他人,没必要装那个逼。
除非,有所感悟,才作诗遣怀,可他自己的诗才,又一言难尽……
这样想着,他朝大夫人略一作揖。
“上次的诗作不过是陈某修行顿悟时的一点感悟,眼下,陈某早已养气洗髓,不会再(免费)作诗了。”
大夫人姿态飘逸,说话却是绵里藏针,毫不留情面。
“有感而发,无感不为旁人作,陈公子还真是清高。”
“仔细想来,有容妹妹,秋濯侄女又何尝不是如此?”
崔有容,青川,秋濯……三人都沉着脸,一言不发。
陈颜俊听的出来,大夫人言语之间都是对崔夫人得崔家好处、却不愿牺牲回馈家族的怨气。
看来,今天崔家的宗旨,大概是成全他与夫人的事,而不会放过秋濯。
不太好办。
正在这时!
堂门外,一道急促、略带哭腔的高喊声传入堂内——
“不好了,大少爷快不行了!”
“快救命!”
众人一惊,哪个大少爷?
出门一看,一台飞辇落入前园。
飞辇坐上,盘膝坐着一位和尚。
壮硕的身子不停的颤抖,油光锃亮的光头上满是汗粒,六个戒疤由已经移位,颜色由青变黑。
脸已不是人脸,扭曲成了肉瘤。
两只眼珠子快掉嘴里了,口中的梵音轻重不一,佶屈聱牙,难以名状。
神智完全疯癫,若非疯癫之前以禅法强行镇住神魂,肉身已经崩溃了。
陈颜俊心中一紧。
这不正是樊宇中毒后的症状么?
难道毒质能传染,已经扩散了?
而且修为越高,发作越快?
观其扭曲的容貌,陈颜俊猜到,此人正是崔清儒的大儿子,崔达,六品禅师,是个从不忌口的酒肉和尚。
难道是吃了蛊雕?
崔家众人吓懵了,谁也没见过这种奇怪的病,其丹田却完好无损。
三夫人吓得当场瘫倒在地。
崔清儒连忙运力,吐儒辞,化清气入体,给大儿子去浊……
却没有任何作用!
监正大人也紧皱白眉,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病。
明明其丹田完好无损,甚至正在朝着更完美的金丹进化,然而肉身与神智却已近崩塌。
崔监正能感觉到,崔达的病情正在迅速恶化,如果他不做点什么,半柱香内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谨慎运力,试图以法印封住全身灵脉与血脉。
见崔监正的手悬在半空,陈颜俊试探性的问道:
“监正大人是否准备封住崔禅师的血脉与灵脉?”
崔监正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陈颜俊还是个丹林院学生。
“你有别的办法?”
陈颜俊已成竹在胸,平静的说:
“崔禅师应是中了某种毒质,其作用核心在神魂,封禁丹田与血脉,颅内缺灵缺血,禅法松动,会更快崩溃。”
“你……”
众人霎时哑然,都盯着陈颜俊,神情复杂,说不出话来。
崔清儒面色一怔,忽然想起之前与陈颜俊的对话:待过几天入品后,弟子先将医术修满……
几天修满!
儿子危在旦夕,崔清儒惊愕之余,朝陈颜俊弯下了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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