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宝和小三月还需要人抱着,柳小田跟柔娘就先在桌边等着,不参与帮忙。
云程带圆圆过去,叫上了亮哥儿一块儿。
食物主要是存银、杜知春还有元墨收拾,温故知新帮忙搬重物。
温泉就在这不远处,能看见水汽氤氲出了一层薄雾。
柳小田没泡过,问他们感觉怎样。
柔娘是没嫁人前泡过,现在要问起来,就说是比浴桶大一些的池子罢了。
云程泡的时候都没细细感受,尽跟叶存山胡闹去了,听她这么说,想想还真就是个大池子。
柳小田对此的兴趣顿时消了大半。
难得聚在一起,家常是少不了的。
目前各家都稳定,亮哥儿那边还会搭着卖柳小田织好的毛衣,摊位上总有货,整体生意还成。
他肚子都大了起来,是他们几个里妊娠反应最小的,几乎没有。
回回见着他,都没见哪里难受,气色一直很好。
问他家里人大概什么时候过来,他眼睛都亮晶晶的,“最迟十一月初,到时可能是我家大哥大嫂过来。”
路远奔波,怕父母劳累,也得有长辈在上头压着其他兄弟姐妹,不然各家小摩擦一堆,等他们回去,家都要散了。
柳文柏家可能会来人,也可能不会。
年底屠户忙,附近村子都要去劁猪杀年猪。
每年年底年初时,也是他们自家母猪下崽的好时候,有人来买猪崽回去养,多数是他们自家留着养,这都要侍弄,农闲时恰好是他们家最忙的时候,能不能有闲人来,还得看情况。
亮哥儿说他哥嫂都是勤快人,到时不光在家里照料,会出去看看有没有闲活。
大嫂肯定是留家里照料,手里得闲可以织毛衣,卖得的银子都是她自个儿的,毕竟人家在村里织毛衣也是自己的,没道理来府城还要被他抽成一回。
大哥那头就看柳文柏能给介绍个什么活儿,总归不会闲着。
等到他这边开春要生了,家里就紧着他来。
还说大哥大嫂要能留在府城就好了,这比种地挣钱。
也明白府城安家费贵,他们家现在太小,短住还成,久了太挤,挪不开窝,家里地还要人去种,也要看具体发展再做决定。
柔娘问云程这边的情况,“我看你那铺子还没得闲,几次经过往里瞧一眼,都没去年的悠闲,个个都忙得脑袋都没抬一下。”
话本铺子名声响,里头的摆设布置又是府城独一份,在里头上工的人都是书生,再次也读过几天学堂,是会识字写字的,路过百姓都爱往里瞧瞧看看。
去年只保持稳定收稿稳定产出,来书斋写稿的书生多半是来试稿的,就那么点字,写完就闲着,还有人是来领润笔费的,要排队,在外头坐着等,看着也是闲。
云程说现在在忙的都是画师,“连环画要出新了,不然前头打出去的招牌,要便宜别家了。”
炭笔画的风潮在《赘婿》期间,就有内页插图跟名场面集带动。
后来有大立牌以后,各地读者都看惯画风。
加上云程的风格偏美型,教庆阳也是在速写掌握结构以后,要自己给人像体型做调整,手动整容塑体,要漂亮好看硬挺。
炭笔画流行起来后,模仿画风的事都有几年。
外地肯定也有天资过人的画师,这年头,能在画画上有造诣,家底都不薄。
肯钻营研究,肯去练习突破,又不缺银子,在他们目前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说不好谁家会是最终的行业龙头——单指漫画。
这话让在座众人都沉默了一下,显然是想起了《艳.遇记》的漫改画本,觉得有云程在,旁的人家难以超越。
云程在这份沉默里会过意,但假装不知道。
他不承认,这画本就是叶存山画的,关他什么事。
聊着天,烧烤传出了香味。
圆圆闻着味儿,一直想从云程怀里挣出来,想跑过去看。
云程没让,这附近又是火又是水的,他不放心。
存银被叶存山替下,端着两盘已经烤好的荤素菜过来上桌,跟他们一块儿吃。
给圆圆烤了小土豆,只在表皮撒了一点点的调味料。
还有小青菜,主要是韭菜、大白菜,也有香菇。
存银拿小碟子装着,叫圆圆看着,“这是你的。”
圆圆现在还很好哄,一起端过来的,味道闻着差不多,她就当这是同样的东西,是同样的味道。
存银用剪刀把菜跟香菇都剪成小块,用勺子将小土豆压成泥,没搅拌,就这么给圆圆,爱吃菜吃菜,爱吃土豆泥就吃土豆泥。
小圆圆拿着勺子吃得可香,本身就不挑食,在馋虫被勾出来的时候,当场就表演了吃播。
柳小田看她吃得香,跟着笑,“我都看饿了。”
这次过来,每家都是单独的驴车。
柳小田跟柔娘家都带了摇篮来,可以把孩子放进去,空出手来吃。
怕这东西对孕夫不好,给亮哥儿是酸甜的酱汁。
他自己根据口味来,加多加少都随意。
看圆圆往这边瞅,存银给她碟子边也倒了点,可以自己蘸酱尝个味儿。
圆圆开始学用筷子了,偏好勺子,遇着了不方便舀起的东西才愿意去用筷子,现在就自己拿着小号筷子在碟子里捉香菇块去蘸酱。
云程突然想起来一个事,问柔娘,“孩子大名定下了吗?”
说到这个柔娘就往忙活着烧烤的杜知春身上横了一眼,“他就跟月份过不去了,三月不让他用,他用别称,他自己名字带‘春’,闺女不好跟他一样,我又不让用‘月’字,最后在几个名字里挑选,选了莺时。”
三月莺时。
单论名字也是好听的,往后可以叫她莺娘,挺好的。
但取名的事夫妻之间不愉快,柔娘对这名字就不怎么喜欢。
再问柳小田,柳小田一脸尴尬,“我家这个大名,好像就叫元宝了……”
他没读什么书,识字都是跟着元墨学的。
元墨挑来挑去,还是定了元宝。
夫夫俩期盼多年得来的孩子,可不是宝。
亮哥儿听他们聊,觉着这取名的事还得去多磨磨柳文柏,别把好名字都给话本里的人用了,要给崽儿留两个,看是男孩女孩。
他们这里话家常,另一边几个书生就谈学习。
柳文柏在里面格格不入,找了个谈天的空隙,试探道:“要么我去他们那边?我还能给人上菜。”
元墨要他有点进取心,“当取材了。”
现如今,书生才是主角身份的顶流——顶流是跟云程学的,说最多人喜欢的。
退一步说,即使安排主角是商户子,那不也得会识字写字,逃不过去的一环。
他就留下来听了。
开始主要是叶存山说,讲的是这一次季考彭先生对他的考验和指点,以及自己的个人感悟理解。
这部分前期是跟元墨说,两人就此又做了一次讨论。
杜知春听了会儿,把他们俩的主要立场跟想法捋明白了,就参与进来,“你们写个文章,心里小九九这么多呢?这不是拿了笔就会写的吗?”
别说叶存山跟元墨两个当事人了,柳文柏都翻了个大白眼,“大才子,睁眼看看凡人好吗,谁拿了笔就会写?”
杜知春还是认真说的,“太技巧性的东西,就是一股子匠气没有灵气,你们现在都陷进去了,要我说,你们现在看书多,也会写,就放开了来,想的越多,越难做取舍,本来就只有‘写’这一条路,挺简单一件事,被你们搞成了‘怎么写’‘写什么’‘要独特’‘要沉稳’‘要精致’‘要亮眼’,整这么复杂,岔路多了,动笔前就要犹豫选择。别的不说,拿作诗来讲,初学者才去死扣韵部强行凑字,真到了融会贯通的时候,那不是看见了就能信手拈来?”
说着,他还真就看看四周景致跟两处人堆,即兴作了小诗一首。
“就是叶兄说的,刚开始学,不知道要怎么写,就照着别人的样子来,你都知道了,那不就是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表达出来就够了?”
管它结构还是框架,管它引用还是自己的话,也不用去想“我的风格是什么,我应该怎么做”,就事论事,就文论文。
个人诗集文集里,都会表达出个人风格,但不代表他只能写那一个类型的东西。
话到最后,他还俏皮了一句,“你们三个都是会写话本的人,写话本也要想,那提前想完的东西,你们真的会老实原样的去写?”
还真别说,在座三人都有点“天赋”在身上,各有擅长的领域,就是杜知春说的“提笔就能写”,其他技巧性的东西,是锦上添花,从来不会占据主要地位。
而在学技巧的过程中,云程一直有强调,是可以实时调整,不要太刻板。
这番聊完,三人共举杯,给杜知春敬酒,“受教了。”
他摆手,“还希望咱们能在京都作伴,都别客气。”
柳文柏摸摸鼻子,“我怕是不行了。”
在场除了他,都能科举考到京都去,他这水平,又学不进去,这辈子都没戏。
只能指望他家崽了,还不知道是是不是男娃,能不能科举。
叶存山就要好好说说他,“真就没点上进心?你不能去京都?我家夫郎要在京都再开话本铺子的。”
柳文柏知道,“那府城铺子不是要信得过的人管事吗?”
他都把自己当做铺子顶梁柱了,毕竟元墨还在上学,主要事务不经过他的手。
留信得过的人在府城,是有必要的。
但叶存山想到前阵子,云程因为庆阳可能去不了京都的事难过,就知道云程还是害怕寂寞。
有相熟好友作伴,这事业才能干得起劲,人也有精神。
横竖这铺面背后有太师府跟将军府,一般人不敢来找麻烦。
叶存山说:“你不会培养接班人?你怎么来府城的?”
柳文柏是一本《神女伏妖录》小爆以后,挣了银子,被杜知秋一封介绍信送到府城的。
他脑子不笨,听懂暗示了,只要他表现好,往后还有去京都的机会。
他看向元墨,叶存山叫他别看,“元墨家是个儿子,他不想比儿子差,就得往上考。”
元墨:“我其实考个秀才就够了……”
杜知春都笑了,“回头别人问,这写出了《状元》的才子科举出仕没有,你儿子自豪的跟人说‘我爹是秀才’!”
元墨抹了把脸。
不过是出来吃顿烧烤,怎么跟就上了贼船一样。
他问叶存山:“这事程哥儿知道吗?别是你醉酒了瞎说,到时他要收拾烂摊子,咱们两家也白忙活。”
叶存山说云程有计划,“总之你们别不惦记。”
也是知道安家费贵,他跟人说他们家的计划,“走了就把房子卖了,又不是砸手里。”
这样算,安家费会少很多,这几年还能攒银子。
话赶话的,事关一家的大事,元墨跟柳文柏都说回家要跟夫郎商量,没给准话。
反正这都早着,这两年肯定不可能。
只是从现在开始培养人,是刚刚好的。
都只有一天假期,凑一块儿没有不说学习工作的理。
柳文柏问元墨最近训练怎么样,“怎么没见你往铺子里送故事线?都被否了?”
元墨说都在家里放着,“我要再看看的。”
他有底子在,第一本咸鱼没有人指点,就无修改过稿,连载四册带动一个题材。
再往后写的都是长篇连载,《状元》不必多说,期间两本萌宝文也是火遍大江南北。
第一期培训的东西,对他而言,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梳理个人写作体系。
云程熟悉他的写作风格,在故事线这块儿没卡特别死,对标的是成熟的商业文作者,拿到老梗也能因笔力,对全文节奏和人设的掌控度让故事变得精彩好看。
而他需要把这份精彩的点扩大,简要而言,浓缩出精华,要试稿的书生能看懂。
元墨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他那东西,自己写没问题,其他人不太行,因为不能默契会意。
柳文柏摸摸下巴,问他难不难,“我这要写完交稿了,马上要跟你一块儿训了。”
元墨说有点,“训练的时候觉得不如我自己写算了。”
柳文柏:“……”
他立刻懂了。
自己是能写,可是自己写,铺子里的产出就低了。
参考云程的情况,他每本自己写,都能挣不少银子,但绝对没有现在一批书生帮他写稿子来钱快。
所以写大纲的能力还是要锻炼一下,方便铺子长久稳定的发展。
培训班开启之前,云程还跟主要核心成员开过会,说话本铺子的发展规划。
开铺子里的理由不累述,当时就延续了故事线试稿模式。
有培训班以后,能生产流水线故事的书生最次也会倍增,到时他们铺子里的独创性会占很大的优势。
特别是层层审稿的模式,出来精品稿件,每一层编辑都有奖金,稿子到云程桌上时,都经过多方考验,再被他控全文走向,整体都很稳,这是其他书斋书局无法提供的东西。
这一步,抓量又抓质,会让话本铺子一直稳定的出现在大众视野,名声打响以后慢慢沉淀。
在短篇文稿的出新上,有参考正常写作的节奏——当大部分读者,甚至是普通路人,对他们话本铺子的讨论度慢慢趋于平缓时,他们就会出来一期“王炸”话本。
早期作品不提,最近的就有新媒体风格的虐文,十分养胃。
一般人还学不来那味儿,目前是他们铺子独家发布。
没有同类型的文,只能眼巴巴的等。
说来还有个趣事,原本话本铺子留地址,是为了提供交笔友的机会,可以刊登上去,以文会友。结果这还成了收稿渠道跟催更渠道。
许多信件寄来,都是给他们铺子收的。
云程参考了现代回复读者的功能,古代没实时评论区,全部登上去不现实,所以会挑选一部分作为官方回应,这得作者本人写。
目前初试行,反馈要等外地读者信件,效果要等。
话归正题,这是目前的稳定经营路线,其中还有铺子的特色赠品,每一本话本,都会随书附赠小情节的连环画。
还有目前市面上都无人可跟风喝汤的连环画册,以及云程试运行的随书附赠连环画连载篇章。
不做改变,他们都稳稳当当有事可做。
但云程是要有改变的。
培训班一期结束后,答疑手册紧跟着整理校对,再刻印出版销售。
随后还有完整版教纲与完整版练习题与优秀作业参考附录,这些可以给书生们加以巩固。
往后还会随书附赠写作小技巧,分析每阶段的红文,或者经久不衰的话本。
一步步的,把书生们独立写话本的能力了锻炼出来,从根源能力上,降低试稿人数,从而实现最初的收稿模式,由书生们自己写了来投稿,最大程度开发他们的脑洞,碰撞出新题材,铺子里的顶梁柱们也可以脱离手把手教导写话本的阶段,可以只用审稿,空了还能写自己想写的东西。
优势老早就有对比,自己投稿,分出来的收益少,换言之,挣得多。
只是现在府城很多书生,都习惯上他家来试稿挣外快,需要几个人来自投稿,等挣了银子再做点宣传,才好勾起其他书生的挣钱欲望。
杜知春在旁边都听完了,说:“这东西我听了是不是不好?”
他家书斋跟云程的铺子合作渐少,说起来还有竞争呢。
叶存山笑了声,“替我感谢你堂哥。”
要不是他办事不靠谱,几次惹恼云程,云程也不会单干。
杜知春跟府城堂哥不熟,闻言就笑,“你能让你家夫郎多问问柔娘,我那堂哥肠子都要悔青了,他爹训斥了他好几次,家里没别的擅长经商的人,又不想放权,所以书斋还是他管。”
从前都是他们定期上门拜访,现在不同了,自柔娘从蔚县过来后,堂嫂隔三差五要到家里来说说,是知道他们私交好,想要柔娘牵线,两家铺子的管事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堂哥想跟你夫郎道歉,再谈合作。”
另一边,云程也听说柔娘说了这个。
他问什么样的合作,“独家授权肯定不可能,我们现在跟很多书商合作,当初单干时,是他们接手货品的,不然我都砸手里了,这事不能忘恩。”
柔娘说不需要独家授权,别家有的杜家书斋也有就行了。
不然这日子过久了,再有时兴话本,都避着他家不去——反正他家也没有。
而科举用书其他铺子里也有,如非是不可替代品,在买话本时,不管是顺带还是掩盖,都能拿上一本两本的。
在这家买了,就不会再去那家买,杜家书斋的生意会下降许多,不然也不会急了。
云程有点奇怪,“我记得培训班期间还合作挺好?”
柔娘都不好意思看云程,无语望天,然后硬着头皮说,“堂哥在外面喝多了,骂你家铺子了……”
还是话本铺子的人在第一楼聚餐那回。
上上下下瞒得好,云程都不知道他家挨骂了。
柔娘语气都变得平直,尬得不想说话,“他本想上门约金掌柜,结果来一次,合作少一次……”
也就是说,原本骂人以后,固定合作是没有变少的。
其他书斋有的书,除非独家授权,比如叶存山的《艳.遇记》,主要授权给了小林书斋。
别的书,杜家书斋想要,也能来谈合作。
因为屡次上门,上门一次,金掌柜给减一本书,到现在几乎要没有。
继续下去,杜家书斋时兴话本跟不上,会有恶性循环。
存银在旁边小声说:“我看他肯定在心里骂得更凶了。”
柔娘就眼神飘来飘去。
云程一直觉得柔娘很聪慧,很大家闺秀,事事胸有成竹,真是少有露出这一面的时候。
都是生意,没有牵扯到家里人,问题不大。
为朋友,这口气可以咽下去——账都记着,离开府城以后,府城杜家无法给杜知春和柔娘施压,他们再好好盘算就是。
他答应,柔娘就松了口气,“真是谢谢你了,我堂嫂现在都要天天来,我哪里有精力招呼她?”
她只是不怎么出门罢了,家里里外事情还是要管的。
特别是有了孩子,她要做的事情又碎又多,精力不够兼顾其他,应付人应付得她脸都笑僵了,也不好直说赶客。
这事儿谈妥,还是话家常。
存银不跟他们唠嗑,吃到七八分饱,就去骑马。
能快走,就能慢跑,存银想去试试。
这边都能各自料理,云程让温故知新都跟上。
而他们吃饱喝足,也去温泉池子那边玩了会儿——男女都有,就泡泡脚。
小圆圆也想泡,腿太短了,坐池子边都挨不着水面,看着都要急哭了,叶存山就抱着她往水里踩踩。
玩一阵,满场都是她的笑声。
季考两天假,能在庄子里歇息一天。
一路奔波,晚上不胡闹,白天话说多了,又吃了辣,怕伤嗓子,也不聊天。
次日还睡了懒觉,再出门,就在附近走走转转。
存银教叶存山骑马。
叶存山在村里爬过牛背驴背骡子背,上马背没问题,姿势纠正后,比存银初期上手快,能拉着缰绳走几步。
圆圆很机灵,已经摸出了规律。
需要人抱着她的事,只能叶存山来。
她想骑威风,就要叶存山抱着她骑。
所以叶存山还没走几步,圆圆就伸长了胳膊,若不是被云程抱着,她还想迈开小短腿往那边跑,嘴里一直喊爹爹,要抱抱。
威风温驯,一家人都经常去看它喂它,对靠近的人没敌意,叶存山上马没被颠,抱个圆圆也稳稳当当。
圆圆经常被叶存山举高高,坐他胳膊和肩上,对于这种高度适应很高,没吓哭,还笑。
云程在旁边看着,技痒,拿炭笔画了速写,场景动作记下来,回家再细化。
想想,他们这些相熟的好友,很难得多家一起聚聚,就说给各家都画一张全家福,“要过阵子给你们了。”
再根据各家的全家福,他给整合成大合照,往后即使分开,也有念想。
他画画对模特要求不高,不需要久坐不动。
这里定稿顺利,也是回家再细化。
几幅画弄完,午饭过后休息再收拾东西,庄园之行就结束。
回家恢复正常生活,叶存山上学,存银给家里人做冬衣——他新设计出一个样式,云程说挺好看,一家人都添一身。
云程则在继续校对整理教纲。
提问箱的答疑内容他都已经搞完,只等金掌柜确认排版,就可以投入印刷,赶在年底前,让答疑手册先普及。
整理累了,他出去活动活动,再回来,才细化画稿。
这次他想试试画彩色的稿子,刚好把家里剩余的颜料都用掉。
带走不便,扔了可惜。
这期间家里日子平静,值得一提的是,十月中旬,下了一场小雪,是跟往年不同的天气,雪后才迎来雨季。
风整日整日的刮,雨声滴滴答答,听得很助眠。
云程看天气不好,冬桃在家里也适应了叶存山的存在,不会看见叶存山就往屋里躲,跟平枝姑姑商量着,暂时让冬桃在他们这边住。
奶娘带两个小姑娘睡。
冬桃还抵触过,一脸认命的表情,思及她那么怕家里男人的事,云程不愿意往坏处想,对她多了几分怜惜,一来二去的,在相处中消除了警惕,能在人前露个笑脸,现在专职陪圆圆玩,屋里一天天都在笑,挺好。
这之后,则是京都回信。
京都跟府城的通信相对方便,是回复云程报告工作的信。
程砺锋不吝夸奖,满篇华丽辞藻,让云程这个“文盲”都看得脸上臊得慌——不愧是大学士,夸得不带重样还能让他看得懂,太强了。
夸完以后,是跟他们说了去京都的事。
很直白的说,不管考没考中,都在京都安家落户。
三年过去,叶存山去考乡试,也等于在府学毕业,该离开了。
这也是他们的计划。
云程看信时,跟叶存山说:“我从前看进京赶考,以为是乡试时,就要去京都,三四月份就要往京都赶。”
他也确实看见过赶考的考生。
叶存山说有的地方偏远贫穷,是要去京都考的,“他们府城没有贡院,居安府有,所以我要等乡试结果出来再走。”
用云程能理解的方式来说,乡试等于省考,会试等于国考。
他们居安府有运河优势,没穷到建不起贡院,考生能在本地考。
因就住在府城,还省了赶路时间。
大舅舅主动提及,他们随年礼送的信件就要好说一些,拜托他在京都帮忙看看宅院,简单透了点家底,说了这些银子的主要用处。
日常开销跟应急的要预留出来,给存银的裁缝铺子,去京都就要安排上。奇书屋
云程自己的话本铺子倒是可以挪后,因为能居家办公,到时他能等府城铺子的银钱接济。
存银的事要紧些。
饼子画出去几年,存银也到了年岁。
一般嫁妆都是挣钱的铺面,临时置办的不好看,显得敷衍。
写信时,叶存山跟云程讲了他想要柳文柏跟元墨迁居京都的事。
云程看他一眼,明白他意思,“你胆子真大,我到时要看看能不能买得起小院,若能买得起,咱们租给他们,就看府城铺面经营情况调动,若买不起,就算了。”
叶存山说应当是买得起的,“咱们现在挣银子的能力还成。”
他写出手感了,《艳.遇记》可以一天一章的给出去,一个月就是一册,给家里添了一笔很大的进项。
到京都后,若没立刻开起来话本铺子,云程也会自己亲自动笔写稿子,或者跟京都的书斋合作——到时杜知秋会随兄长去京都,合作起来更好,问题不大。
连续下了将近十天的雨,转晴时到了月底。
教纲还没弄完,毕竟是数月培训班的课件整理,还是云程独自在做,耗时一如预期,看进度,要到年底。
而柳文柏说的他稿子快要写完了,眼看着他家里人都要来了,他还没找云程交稿。
没交稿的还有穆辉跟贺泉,赶着天晴,云程去话本铺子找人。
人不齐,要等,叫小伙计出去传话的空档,云程被钱满盈抓了壮丁,过去指导人画画。
这人真是厚脸皮,别人都不好对哥儿夫郎说的话,他大咧咧就说出来了,“我知道《艳.遇记》是你画的,你别不承认,你都有空画那个,怎么还把我们都放养了?”
云程:“……你这样说话我不想教。”
钱满盈:“师父。”
云程:“……”
他这也没放养,稿子会审,就是没跟之前的《王家村》一样,完全跟组当主笔,手把手带徒弟。
“基本功练了吗就着急?”
要画漫画,人物转角跟表情得过关吧。
他提出了分工的概念,那场景不也得转角度吗。
分工画,他们还得磨合出来合作方式,别到时候人跟景分离了。
其他故事性的东西,还有分镜,云程只会提意见,有了东西他再指点江山,根据从前看漫画的经验来,毕竟他没学过漫画分镜,从前产粮都是条漫,一条画到底,他不分的。
这两样东西,庆阳在时,跟钱满盈的能力互补,刚好调整。
庆阳回老家后,钱满盈就又事无巨细都要画了。
云程跟他说,有一个很残忍但是很有用的法子,“你想知道吗?”
钱满盈当然想。
云程说:“你不一定承受得了。”
钱满盈略微瑟缩了一下,他让云程说,“没事,我可以的。”
云程提前给他打预防针,“我从前写稿子,写得不满意的,我为了防止自己将就敷衍不重写,我都直接撕掉。”
钱满盈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说话,嘴唇都是抖的。
云程笑了声,“画《王家村》时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吧?”
当时云程只带了钱满盈跟庆阳两人,他是主笔,废稿在他这里就被揉了扔进废纸篓,到钱满盈跟庆阳那里的,都是可以留存的稿子。
他俩练习多,练习时有废稿正常,但废稿是可以保留下来自己看的。
现在被云程提醒,钱满盈就想到云程当时扔废稿毫不心慈手软的样子,没忍住又抖了两下。
云程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懂了,“舍不得撕掉是吧?那就少画点。”
钱满盈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画得太满,什么都画,信息量很臃肿繁杂,看得累,还没重点。
要他去做减法,他一直没做成。云程就觉得他肯定心存侥幸,“你想画出来慢慢挑是吧?改天我给你撕,我今天有别的事,你等着。”
钱满盈哪里等!
他今天都不画画了,紧急把最近的稿子拿出来,看着哪里多余,他自己收起来,才不给云程看!
云程巴不得他自觉一点,转头就把职场文三剑客带去后院的小房间问话,“你们这一年了,还没有写完?”
对穆辉跟贺泉,他稍微温和一些,毕竟仵作破案确实要难一点。
穆辉写作功底跟出书量也不如另外两人,要耐心些。
贺泉则是培训班期间差点走了偏路,纠正过后还得在实践里见真章,不好说重话。
就剩下一个柳文柏皮糙肉厚心大,可以训狠一点,恰好关系好,不会介意,云程跟他说:“你家夫郎都要生崽了,你的话本还没有写完!”
柳文柏:“……”
穆辉跟贺泉低头憋笑。
柳文柏试图狡辩,“我写了两篇短篇。”
云程敲桌,“你还欠我钱。”
柳文柏:“……”
这简直是必杀技。
柳文柏是个要面子的男人,家里还有余银,最多是他大冒险的话本不会再有银子进账,可以当不欠债处理。
要是赶着家里来人时,得知他在府城混几年,带夫郎安家,还欠债,不得怀疑他没办法养活夫郎跟崽儿?顺路把人带走怎么办?
他跟云程说,最迟年底写完,“我其实已经在收尾阶段,但是我卡文了。”
云程问他卡哪里了。
柳文柏说不知道让不让女主死,“剧情这里是死了更好,但死了就是悲剧,我怕读者反应大。”
云程想起来一个东西。
只有写虐文,你的读者才会记住你。
写死一个记一年,写死一双记五年,死了以后误会还没解开记十年。
柳文柏:???
云程眨眨眼,“你怎么想?”
柳文柏没想法,他觉得他的大冒险还能救。
云程跟他讲了一个后世很流行的热梗,“假死,死遁,以为死了,过几年再重逢,够你再写十万字吧。”
柳文柏今天就是沉默达人。
他无话可说。
穆辉弱弱举手,“那我现在安排死者假死……”
云程叫他住脑,“第一本好好写,别整有的没的,以后再说这个。”
顺便把压力给到他俩,“年后能写完吗?钱满盈那边我要去盯着,你们不抓紧写,到时交稿我也没空审。”
他没空审,发表时间就遥遥无期。
不发表,剩余润笔费就见不着影。
又不是靠喝露水活命,这就紧迫起来了。
最后单独留了柳文柏,要避嫌,房门大开,冷风呼啦啦的往里吹,云程长话短说,一样是要去盯着钱满盈那边的理由,却不单单为审稿。
“你要当管事,就要扛起担子,手里话本抓紧写完,要忙交接学习的事,哪里有空慢慢弄?”
云程跟他讲一个很现实的事,“我们就算来年带你们走,让金掌柜现在就培养别人去,那你有足够的银子安家吗?都是要当爹的人了,想长远点,短篇能挣几个钱?”
柳文柏抹了把脸,再次做了保证,“我知道的,我这就把女主那边处理一下,争取年底前完结。”
云程就不说了。
临走前,他往钱满盈那边晃了一圈,吓得一群小画师跟小鸡崽子似的,两手抱着画稿瑟瑟发抖,生怕云程给他们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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