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听完,他小脸由白转红,只恨自己脸皮太薄,动不动就烧出一片绯色。
他还心虚,在叶存山朝他招手时,慢吞吞挪着步子。
不敢跟人坦白拿衣服究竟是做了什么事,也觉得头两天他把衣服藏被子里,也抱着睡过,就含糊点头。
叶存山望着他,眸光克制。
本想放过他算了,免得吓着人。
结果云程叫他盯得害怕,小声坦诚道:“我就穿了一回……”
叶存山再忍就不是男人。
他把衣服扔一边,拉过云程扣住他后脑,低头吻他。
云程被紧紧锢着腰,脑袋枕着叶存山的掌心,无处可逃,几乎要被这又凶又用力的深吻亲的忘记呼吸。
他懵懵想:原来不是瞪他,是想亲他……
他无意识给了一个回应,结束时被叶存山打横抱起时,人差点吓得昏过去。
但叶存山就跟上次离家前亲他一样,只把他塞进了被子里,摸摸他额前炸起的小碎发,嗓音微哑,“你先睡,我有事出去一趟。”
云程比上次有出息,终于跟他说了句话,“你以后别瞪我,我怕。”
叶存山叫他说的,险些没走成。
他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了云程水润温柔的杏眼,“别招我。”
云程扯下被子,对叶存山离开的背影做了四字点评:落荒而逃。
然后被迟缓袭来的热意燎软了腰。
他认为这是不正常的,甩锅给哥儿的神奇体质。不自觉摸摸肚子后,又伸手出被子,把叶存山扔开的中衣抱怀里暖着。
就招他。
叶庆阳已经在河湾湾等着了,看叶存山姗姗来迟,不愿多说。
“我跟旺祖哥商量过,今晚就把这通缉令找几户人家贴墙上就行。”
叶存山一路走来,被冷风吹着,云程撩起的那点余火早散了。
他就着火折子的微光看画稿,上头的鬼差在月黑风高的夜里,阴森度上涨十倍不止。
李半仙那张瘦削总带三分笑意的脸,在这张纸上,也像揭下了面皮。
人还是那个人,眼神却是透出纸面的阴郁,唇角挑着不怀好意的弧度,目之所及,都是他要坑害的人一样。
叶存山叹道:“这画工画法,我在府城也没有见过,真要是人为,那不知道李大道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正是因为这点,大谷村那边才只阴阳怪气的放话,没点名道姓的说是静河村的人故意陷害。
两村相邻,几代姻亲关系,互相知根知底,知道村里没人有这手艺。
路上边走边说。
叶庆阳说:“我白天只临了两幅,加上之前那人画的,能选四户人家。分别是刘忠、刘小成、刘二蛋,还有李大道家。”
这几人是村长,族公儿子,一户流氓极品,李半仙家。
叶存山:“只单独贴纸怕是不够,他们偷偷揭下就行,在刘二蛋家外弄点动静出来吧。”
这一家以极品出名,人最是无赖滑头,只有他们占别人便宜,没有别人能从他们身上薅下一根毛。
不管画稿究竟是人为还是鬼差,叫他一家看见了,不会善罢甘休。
夜里的大谷村与静河村无二致,静谧得只剩下风声。
两人沿河走,一路贴过去,最后到刘二蛋家。
他们都没装鬼的经验,叶存山还信奉大力出奇迹,画纸贴到墙上后,他一脚把门踹开了。
刘二蛋家的破门不经踹,“哐当”倒地。
叶庆阳眼皮子跳了跳:“……要赔钱吗?”
叶存山默默在刘二蛋家骂骂咧咧的声音里,扔下了两个铜板。
兄弟俩猫着腰,从村里小路跑到山脚,再从山脚沿路回静河村。
叶庆阳回头看,很可惜今晚不能留下瞧热闹。
叶存山让他回家歇着,“叫你爷爷知道你今天出来做什么,你得挨顿抽。”
这个年头,皇帝都要定期祭祀,时不时会去寺庙道观走走。
他们这些乡野村民,对此自然也忌讳。
老一辈的人,觉得李半仙晦气,村里的好孩子,落他手里算出来全是坏命。
心里不满,又因为没个好的,还怕不算的时候冲撞了哪路神仙小鬼,愣是算个没完没了。
他们这辈的人,就几个胆大的有反抗心思,对李半仙不招惹也不信。
只是没跟这画鬼差的人一样,还想以毒攻毒。
到村口,各回各家。
叶存山饭间说过晚上会去找叶旺祖一趟,家里没人管他。
云程听着他回来的动静,闭上眼睛装睡。
身后人窸窸窣窣脱衣裳的声音挠着耳朵,叫云程心脏也慢慢揪紧,在小小的胸腔里砰砰乱跳。
炕大,他个子小,往里边趟,能给叶存山空出大半的位置。
叶存山吹灭油灯,轻手轻脚躺下后,听见云程如擂鼓的心跳,翻身就搂住了他的腰。
“你没睡?”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叶存山可不知道他出去的这短短半个时辰里,云程的小心思又绕了几个弯儿。
他试图逗醒云程。
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装睡”到“你再不说话我就亲你”,然后是杀手锏:“明天清早去砍树做浴桶,你想要多大的?”
云程立马睁眼了。
怎么以前没发现叶存山原来是这种人!
他说:“要大一些,最好能让我躺着的!”
他要浴缸,要泡澡!
也怕太大了,以后烧水不方便,还说:“小一些也行,好歹能让我蹲进去吧?”
那语气,可把人委屈坏了。
叶存山说:“大一些也没事,我先做着,以后造纸不是要煮树皮吗?成天烧着柴火,不拿来烧水都可惜了,到时候看看我们能不能一起搬到山下盖个房子,就跟盘炕一样,在下面铺石头搭个坑。”
两边连通,那边烧火时,这边水也能热。
云程听着眼睛亮晶晶的,“那不是每天都能泡温泉啦?”
“差不多吧。”
谁叫他家这哥儿娇气呢。
纸不愁卖,再次也能维持他俩的开销。
叶存山本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这法子还是云程给的,对他自然更大方。
“到时候应当是在河岸边弄,取水方便。”
云程家就在河岸边上,看他是什么个想法。
那房子久不住人,就会坏掉。
现在他俩再住,也显得小。
云程说,“要么就在家旁边盖?做个小院,一起包进去。”
叶存山应下:“行,我明天找族长划地。”
云程心疼他回来就又忙个不停,悄摸摸把抱怀里的衣服,往枕下塞,不想闹他了。
叶存山就当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免得逗过头,今晚都不能抱着睡。
两人继续说着房子。
冬日土都冻住了,不好盖屋。
叶存山还想再攒攒银子,看能不能攒个青砖瓦房出来,以后要住几十年,不好随便应付。
所以今年他们还是住山上,炕也是要找人盘的。
一清早,鸡才叫,叶存山就起床收拾东西,给人分礼物。
买了五本书,加上带出去的一本,共六本,这些要给叶延分一分,互相看。
买了三盒面霜,给存银的那份,叶存山让云程给他送去,“我听说你俩最近玩得挺好?”
给云程的,就是手脂和面霜都有。
手脂是上次云程畅想可以靠接绣活来赚钱,过上吃肉喝汤的好日子时,对叶存山提出的唯一要求。
他就想要盒手脂,说养好手,可以接更精细的活儿做。
但叶存山醉酒时脑子直,就记着云程说的是“如果还能接,就给他买”,那天王掌柜的没给新活,他后面买七买八,愣是没给云程买手脂。
现在已经过去了好些时日,他人都从府城溜达一圈回来了,也不好旧事重提。
云程还记得,垂眸藏着眼底羞怯,心里甜滋滋的。
那盒碎玉,叶存山怎么带去的,就怎么带回来。
也给云程讲了匠人的话,“以后有机会进京,咱们再看看能不能找个好手艺人修补。”
云程乖乖点头,“那你好好读书,我等着跟你进京呢。”
叶存山便笑,“行,以后若是去京都,也带你去吃吃转转。”
手摸到木簪,叶存山藏了给云程的那支,把送存银的花簪一起递给他,暂时就这些。
吃过早饭,大家各自忙碌。
刘云早早过去把叶旺祖替换下来,给他带了鸡蛋饼子和鱼头汤,还有米香浓郁的锅巴粥。
这一步后面是清洁,他们能等树皮凉一些再弄,有个空闲吃饭。
云程没急着上去,先带了面霜花簪,还有他这两天里织好的羊毛手套,给存银送去。
孩子才十一岁,给他处理羊毛哼哧哼哧的。
他跟叶存山是大人,衣服不急一时,就先给存银织。
手套参考了现代的露指手套,五指在外面,不影响干活,背面也织了小帽子,不干活时可以把手指都盖住。
扣子则是用的旗袍盘扣的手法,能固定住。
羊毛没染色,纯白太单一,云程主要就在扣子上花了心思,上面是小元宝的造型。
送过去后,存银当场试戴,开心得原地转圈圈。
“谢谢大嫂!大嫂真好!这是羊毛线织的?可真精巧,你什么时候再织就叫上我,我也想学!”
顺便拉踩叶存山,“不像我哥,我听说他昨天回来的,到现在都没有来看我!”
云程指指他手里的花簪和面霜,“那不就是你哥买的?”
存银哼哼,“那是你男人买的。”
云程被他逗笑,又受不住这种打趣,脸红扑扑的。
他今天还要上山去,东西送到,不久留,人才要走,就被叶大叫住。
实话实说,叶存山家里人,他只愿意跟存银来往。
其他人即使是时代所限,对大儿子也未免太过冷漠。
碰面才有一时热情,不碰面巴不得八辈子不往来。
云程叹口气。
可惜了,亲爹,也不能扔掉。
叶大看他表情,就知道云程不想跟他讲话。
心说云程藏得深,以前多腼腆怕生一人,现在都能对公公摆脸色了。
他问叶存山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回家,“出去一趟,也不知道回来见爹娘。”
云程莫名其妙,“不是你让他少回家的吗?”
“你当时说让他别回来。”
村里汉子脸皮厚,叶大绷着脸,不接话茬,“你就说他在干嘛。”
云程不知道盘炕怎么弄,便说:“他可能在找人帮忙盘炕。”
叶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要谁去帮忙盘炕。
八成是叶二叔,他那个堂哥!
儿子出去走商这些天,他跟陈金花都窝家里没出门。
因为叶存山有了媳妇,自己出去了,媳妇没到公婆家住,非要住亲戚家。
住就算了,儿子回来也跟着去他家。
加上以前就有人说,读书郎就不该给他叶大当儿子。
结合他俩的行为,叶大可算有了紧张感。
不紧张不行啊。
克亲人那命格,谁知道啥时候克呢?
叶存山他养了快二十年,还是长子,以前不见克他。
再说,存银是个哥儿,以后要嫁人的,即使招婿,那也是个哥儿。
陈金花肚子里那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娃。
万一还是个女儿哥儿,他这辈子就只能指着叶存山给他摔盆了。
家里两老都还在,他不好自己做主。
把这话一说,两老不在意,只说叶存山是个孝顺的,不会不管他们。
那就是说叶大不是好的,叶存山管不管他,就另说。
叶大生气,又不敢发脾气。
他说:“盘炕还找其他人做什么?我就会,我去帮你们弄好。”
云程:???
叶大腿脚快,一下就跑得不见影。
存银撇嘴,“别管他,闲的,等开春地里忙了就好了。”
叶存山正跟叶延聊着天。
他把书都带过来了,要叶延先挑两本抄录,回头他们再换。
也把面霜跟簪子给叶延,叫他送给嫂子。
这花簪上他没刻字。
叶延没跟他客气,都收下后,给他讲云程的学习进度。
“他很有天分,之前真的耽搁了。”
不然即使是个哥儿,识了字,在村里也会受人尊敬些。
给孩子取名、过年写个对联、写信读信,一年能挣点零头,不至于过那般苦。
就是他家那日子,以前就是发现这个天分,也没办法送他去读。
叶存山眼里也有疼惜之色,“没事,他想学,我就教,以后总能跟上正常读书人的进度。”
正收拾东西要出去,就听见了他爹的声音。
一问,才知道人家是来给他盘炕的。
叶存山原本没找人帮忙的打算,山上正在造纸,不方便。
叶大还非要帮,“你现在瞧不起你老子了是吧?”
叶存山觉得也行吧,想干活就让他干。
“给我砍棵树吧,我做浴桶用。”
叶大就回家拿斧头砍树去了。
盘炕材料够,又是熟手,一早上就叶存山就弄完了。
那边刘云也把树皮都清洗干净,捶打这一步,是叫了叶虎过来帮忙。
叶虎这人性子直率粗犷,也知错就改。
上回来补屋顶,把云程使唤得团团转,这次来捶打树皮,还解释了下。
他是以为云程从叶二叔家拿走的东西,都是他家的,才知道是叶存山买的,当天没拿完。
云程不生气,笑眯眯给他端杯水,叫他干活更卖力了。
叶存山出来瞧见,发现这哥儿哄人干活的套路一样一样的,叫云程过来,“给我也端杯水。”
云程被他酸劲儿逗笑,往杯子里加了块糖,喝着甜蜜蜜暖洋洋。
树皮捶打过后,就可以切碎捣浆。
云程看着没问题,就跟叶存山说起了竹子造纸的方法。
他们这里竹子很多,现在还能吃冬笋。
竹子造纸,也相对环保,不会破坏植被,就是周期要更长一些。
他跟叶存山商量,“这作坊小,本也做不了多少纸,还可以请人收废纸过来换新,半年过渡,就可以慢慢替换成竹纸了。”
他们靠山吃山,打猎不打幼崽,砍树不砍太小的,这一说,叶存山就同意了。
也问云程关于村里人来帮忙造纸的看法,“明显欺负过你们家的,我肯定不让他们来,旺祖也会说服族长。”
要全部不能来,只能来这几户,就不现实。
等到贫富差距拉开,总有人因嫉妒会搞事。
这也不是族长愿意看见的,到时他们谁也造不了纸。
云程说,“不要让我大伯,大伯娘过来,还有那几个总缠着我的流氓也不能让他们来。”
其他人就听叶存山的。
树皮捣浆结束,是叶存山装木盆里直接拿到了叶二叔家。
他家院子修得大,又在村头,前头空地多。
按照往年入冬的天气来推算,一天晴一天雨是常态,当天下午,他们就几人合力,把纸都抄晒好。
家里还有老三叶勇的院子空着,叶存山跟叶叔一起搭了细竹竿,等入夜,就把贴了湿纸的竹帘都收进来挂好。
晚上叶旺祖来询问,才得知这一天过去,他们全忙完了。
叶存山说,明天把另一捆树皮捞出来如法炮制,他晚上守夜,“到时候你白天跟着做一回,应当就差不多了。”
流程就那回事,就抄纸那步手不稳,拿不准分量,容易出问题。
说完这个,叶旺祖还问叶存山知不知道大谷村的反应。
叶存山今天忙一天,也没见着庆阳的人,哪里能知道。
两个就在晾纸的屋里,叶旺祖压低声量,给他说:“那边今天吵了一天。”
画纸被认定是人画的也没用,谁也说不出来是谁画的。
这次就贴了四张,把几户人家拉出来总结一看,就知道对方有备而来。
敌暗我明的,有的是人怕被连累。
刘二蛋纠缠不放。
李大道赔了大门钱都不够,被刘二蛋扣了大帽子,说这事不解决,今天能踹他家的门,明天就能提把菜刀站他床头。
他刘二蛋一家打头阵,下一家是谁?
李大道这些年给人批命,为赚改命钱,只有小洋村的柳屠户一大家子没得个坏命,其余都是他指缝漏几个“幸运儿”。
所以这时,也有积怨已久的人跟着起哄。
李大道自己就是个算命的,当然知道这东西给人的影响多大。
也怕他胡乱批的命格把人逼急了,拿刀站他床头,抹他脖子。
可他真的想不出来究竟是谁会干这种事,急得满头大汗。
村长刘忠叫他好好想,“他们可只给了你五天时间。”
叶旺祖拍拍叶存山的肩,“我估摸着他会从你开始,所以叫叶粮叔明早跑一趟蔚县,带个郎中回来,到时候你后娘要是不舒服,就直接把人请过去。”
说从叶存山开始坦白,也有依据。
叶存山这次批命,直接被家里分出来,从富户人家的长子,成了没田没地的破落户。
别说继续读书科举了,养活自己都难。
横向对比,其他人被批条坏命,都有回旋余地,至少当前生活没受影响,保持原样,就叶存山这里太狠,断了前程。
不凑巧,叶存山从小到大,都不是个软和性子。
他皱眉,“行,明天我也盯着点。”
送走叶旺祖,叶存山回屋。
云程捧着《三字经》坐灯下温习,他今日一天没有写字,怕忘记,就睡前看看。
叶存山叫他背几句听听,云程就背。
他有现代的习惯,上一句音调上扬,下一句音调下降,听着很有节奏,朗朗上口。
叶存山夸他两句,摸出给云程准备的簪子,以防万一,他送出去之前,还问:“你有没有学你的名字怎么写?”
云程摇头。
叶存山又问,“我的名字呢?”
云程继续摇头。
他也不好意思叫叶延教,叶存山之前也只带他念过两页书。
叶存山放心了,把簪子递给云程,“你的。”
云程还以为他没有呢。
他喜滋滋接下,拿手里打量,在花簪尾部,看见了三个小小的字:存朵云。
云程当即红了脸,心说:叶小山,你还挺会哄人的嘛。
难怪送之前还要问他学习情况。
今天肯定也问过叶延了吧?
云程就很懂事的配合他,“你刻的这几个字是什么?”
叶存山眼也没眨,“娇气包。”
云程笑容僵在脸上,“什么?”
叶存山重复了一遍。
云程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我识字少,你别骗我。”
叶存山还笑,“你就说是不是吧?”
云程:“……”
你这样,会失去老婆的。
他笑眯眯收下,完美表现出了一个“文盲”媳妇的开心样。
当晚就给叶存山用上了手脂,用细纱布包裹一圈儿,给他做手膜,去去手上的糙。
叶存山还不乐意,“我一大男人,做这个干吗?”
云程理直气壮,“你手太糙了,摸得我不舒服。”
叶存山不高兴,“你这是嫌弃我?”
“瞎说,我明明是心疼你。”
云程顺毛哄他一句,他就心满意足缠着细纱布睡了。
一天刻上几十只木簪,说出来轻巧,实际看他手上的裂口,就知道不容易。
后来造纸也一直泡水,伤口结痂后,外面也留了茧。
一层叠一层,云程都替他难受。
隔天,他俩也搬家回到山上。
如叶旺祖所说,大谷村那边,李大道经过一晚的思索,绞尽脑汁把这些年里批命过的人都一一排除,最终定到了叶存山身上。
张口就是:“我不是故意这样算的,是陈金花说除了批命钱,再给我五两银子,我才这样算的。”
陈金花因此动了胎气,叫公公婆婆,还有叶大都没办法发作,存银憋着气,都得围着床榻伺候人。
嫁出去的女儿李桃,也急忙回来看,哭哭啼啼说她娘不可能这样,要跟李半仙对峙。
等到郎中过来,他们家才暂时清净下来。
云程听说后,知道他前阵子没白忙活,喂鸡时都多放了两把鸡食,深藏功与名。
由于叶存山那几天跟船去了府城,被反馈回大谷村以后,李大道只能又坦白了一个。
他说的全是静河村的,因为画纸源头就是静河村。
大谷村的人不干了,这么多人假的,那他们还有人是真的吗?
李大道是没办法继续做算命先生了。
还得罪了一批人,在大谷村都要受排挤。
叶大下午过来给叶存山送树,树是在村西边的树林里砍的。
那边树的年头大,村里谁家有孩子出生就会种几棵,有孩子要成亲,就再砍了做房梁。
都期盼着多子多福,树林越种越大。
叶大要跟儿子求和,昨天特地挑了根好的香椿木砍了。
他这会儿送来还庆幸,还好他是在李大道坦诚前找的叶存山,不然还没办法说清楚。
但是叶存山没有合家的想法。
有条件的话,他还想把存银接过来。
也给叶大说:“分家又不是以后都不往来,就是住的地方不一样,以后就这么着吧。”
总不能把云程放回去伺候人,叫家里奶奶看见他干活不利索,再来一顿□□。
没必要。
叶大本来只想要他一句准话,不是跟家里断绝关系,以后也尽孝管他,其他随便。
如愿了,反而心里怅然若失。
亲父子,叶存山太了解他,没因老父亲露出沧桑样就心软。
这一天,村里很热闹。
惯会挤兑他俩的刘婶都“呸”了陈金花两句,“要分家也不能批这么恶毒的命吧?克亲人,不利兄弟,这是要把人逼死?”
氏族村落,都是亲人,同辈里,全是兄弟姐妹。
别说本村都姓叶,就是附近的其他村落,都有不少人因姻亲往来有亲戚关系。
也就是李大道批命不会四处宣扬,不然这命格传出来,叶存山在村里要过得比那些外姓懒汉还惨。
唯一没被影响到的,就是叶旺祖跟刘云。
刘云造过几次纸,关键步骤她都知道,今天煮树皮时,她也见缝插针的教叶旺祖抄纸晾晒。
纸浆是家里新攒起来的废稿纸,重新碎了泡水。
刘云还说以前确实苦了延哥,现在家里纸多了,才知道正常读书学习是需要多少纸。
云程早已看透。
那些纸都是叶延坚持撕得碎碎细细,泡过了水以后再拿来教人的,生怕被人看见上面写了什么。
那就只能说明,叶延还是没有放弃写小说,也不知道现在写得怎么样了。
叶存山在处理香椿木,云程坐他旁边织毛衣,问他叶延还考不考秀才。
“他怎么不去书院呢?”
叶存山就跟云程讲了下书院的事。
蔚县就这一家书院,是一位老秀才开的,杜先生回乡以后,也被聘任,并且开了一间很照顾寒门学子的书斋。www.ýáńbkj.ćőm
书院里,分了几个层次。
有些孩子是启蒙,有些孩子是考童生。
最多的一批人就是考秀才的,年龄参差不齐。
“蔚县考举人的少,考上秀才还有想往上考的,会去府城的府学念书。”
他们这里穷,差距没拉开,最大的就四十来岁,有些地方六十了,还在上学考试。
也是穷,一套教科书走完后,很多书生都会选择休学,自己在家里背书,攒够问题再去问先生。
这种情况下,一年给的束脩就低。
叶延读书十余年,底子好,在书院上了两年后,照顾家里条件,就休学了。
叶存山读书晚,还需要先生提点,就还是正常读书上学。
云程对他上学是支持的,要求不高,能有个秀才就行。
下午他俩烧水洗澡洗头,就近坐灶边烤头发。
晚上叶存山守夜,云程也终于能睡他自己的房间,心情极好。
叶存山怕他烫到,盘炕以后,床面稍稍架高,原来的木板也在上面。
云程再躺上去,要比在叶二叔家睡得舒服,温度适中,不冷不热。
他坐床上,掏出压箱底的新棉衣——有钱了,敢穿了。
再把没还给叶存山的中衣拿出来,比对着位置,在衣服左边胸口处,用浅色的线,给叶存山绣上了三个小字。
就看叶存山怎么理解了。
是要“娇气包”的报复,还是要“存朵云”的夫夫情趣。
次日一早,叶存山被换下,他吃过早饭,简单洗漱,准备睡会儿补觉。
看见床头团吧团吧就放那里的中衣,强迫症使然,又拿起抖了抖。
衣服还是那件衣服,就上面多了几个小字。
叶存山没忍住笑。
“报复心还挺强。”
惯来不爱穿上衣睡觉的人,这天也在身旁无人共眠时,把衣服穿上了。
报复心强的云程还记得给叶存山重新绣个平安符,找刘云问有没有好一点的布料,给他扯一块。
刘云家里带彩带花的布,都是买了给婵姐做衣服的。
婵姐人小,不费布料,每年过年都会大方一回,给孩子置办一身红袄子,滚一圈儿兔毛,打扮得喜气洋洋。
云程就只拿到了一小块红布。
他琢磨琢磨,给叶存山绣了个香囊。
香囊是大肚圆袋,正面绣了“福”字样,背面还是他的小心思,加了祥云和锦鲤。
字样与花簪一致。
云程礼尚往来,还叶存山一件看起来能表心意的小礼。
叶存山补觉只补了一早上,中午跟云程一起吃饭后,就下山找叶根划地盖房子,下午回来继续做浴桶。
想赶在书院复学前,把事情都安排妥当。
云程瞧他没有去看看后娘的打算,怕他以后科举因“孝道”被人诟病,就去屋里拿了五个鸡蛋装竹篮里,外面盖层布,就当他们备了厚礼。
邀着叶存山一起回家探望。
出去时一直连轴转,回来也一直忙碌,还通宵干活。
一天天没个空闲,云程也心疼他,过去只装个样子,就跟叶存山一起去存银房间躲懒。
陈金花的脸色不提,继妹李桃却是暗讽了几句,被刘翠英压着,硬邦邦道了歉。
存银现在睡的是叶存山以前的房间,摆设都没变。
叶虎给他新弄了兔毛,他的棉袄可算能完工了,正在家里缝。
“奶奶不让我照顾她,说她没有把继子当亲儿子,就叫她女儿回来伺候了。”
存银没敢说,刘翠英还翻旧账,算了陈金花前段时间一直跟他念叨柳屠户家的单身汉的账。
家里气氛紧张,存银会瞧脸色,虽很想去找云程教他织毛衣,织手套,也窝家里不敢出门。
三人聊了会儿天,看时辰差不多,叶存山跟云程才告辞。
不管在屋里怎样,至少出去了,叶存山是带着厚礼探望了这位恶毒后娘一个时辰的,也没吵架。
谁看了不说一句叶存山真厚道。
下都下山了,就顺便去叶二叔家看了眼后续的造纸。
这次是给叶旺祖熟悉流程,也叫他掌握手法的,比头一次要慢,没弄好就重做。
大冷天里,他手冻得通红,人还面不改色,一次次的往冷水里伸,反复抄纸。
云程这辈子都干不来这活儿。
再回家,他就不让叶存山继续做浴桶了,叫他回去休息。
“你真不嫌累。”
叶存山心里暖,也说云程的那句俏皮话,“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哪里能歇着?”
云程觉得他就是压力大,所以熬着。
在他看来,叶存山十九岁的年纪,也不大,硬是把他推回了房间。
“反正你是不自觉,我就盯着你些。”
叶存山配合着脱了外衣,没叫云程给他脱鞋袜,自己弄完躺下。
其实还是睡不着,那根弦崩太久,事情也没都做完,心里惦记着,哪敢睡。
云程就去搬了个小凳子,叫叶存山歪着趟,头往外面靠。
他解了叶存山的辫子,指腹轻缓的给他疏通头发,声气放低,“你睡醒了,我有礼物送给你。”
勾着他好好睡一觉。
云程会一点按摩手法,以前会给爸妈按。
现在生疏了,也令叶存山这个从未体验过头部按摩的人,在最初的不适应,头皮发颤后,逐渐放松下来。
跟云程讲话,都回复越来越慢,最后被轻微的鼾声代替。
叶存山睡觉不打鼾,云程靠这个来判断他的疲惫程度。
怕他觉浅,手上没停。
没劲了,就慢慢用手指从头皮开始,给他梳头发。
有劲了,就再给他按按揉揉。
这一觉叶存山睡得沉,云程等到天色入夜,才停下,自己去厨房煮了粥。
他家务干得实在差劲,学了几天才学会生火。
炒菜怕油星子,煮米把握不好水量和火候,只能煮煮粥。
饼子他也弄不来,就在把鸡蛋洗干净,放进去一起煮整蛋。
家里还有咸菜能应付,云程不会炒菜,热菜倒还行,都没油星子,也不需要他加佐料。
就是盐,他都觉得好难的。
今天懒得入锅,他把咸菜放在了灶眼盖子上,再在咸菜碟子上盖了个碗,就这么应付着蒸热。
生火会了,云程烧火时,又容易因为不熟悉烧火棍的操作,很容易把火戳熄。
灶上东西准备好,他就一直守在灶膛口。
叶存山睡醒时,他晚饭刚弄好,还不好意思的捏着围裙下摆搓来搓去,“只有粥和蛋……”
就这两样,叶存山也满足得不行。
“你这几天学的?”
他随手拿根发带,把头发系起。
洗漱过后坐下,云程也用热毛巾擦了脸,看不出来他为准备这顿粗糙简陋晚饭的狼狈样。
云程知道,要是没有他,叶存山才不会这么累。
也不想再让人为他担心,就说:“我还能继续学。”
学做饭,对他自己也好,叶存山没反对,问他,“你学的时候,觉得哪一步最难?”
那肯定一是又烧火又炒菜,忙不过来。
二是油星子真的好可怕,虽然他们都穷,炒菜没放多少油。
叶存山又问他,“那你喜欢哪种做饭方式?”
云程毫不犹豫:“煮煮煮。”
这话说得叶存山一阵笑,喝粥都差点呛着,“行,我明天教你做炖菜吧。”
这个简单,也适合冬天做。
他还说,“我在蔚县定了一个炉子,配套的有陶罐和小铁锅。”
这东西用着方便,人少可以用来做饭,人多也能放着烧水,烤火取暖。
等十二月,村里家家户户都会用上。
他跟云程的新家庭才组建,东西都得新买,差不多这两天就能拿回来。
能有就不错,云程也不挑。
“你可别说以后的计划了,让你脑子歇歇,怎么一天天操不完的心。”
叶存山从读书开始,就一直都是这么算着过来的。
听云程这么说,还觉得稀奇。
这就跟他第一次收到平安符一样,心下放了小火,慢慢烤着,又暖又舒服。
饭后,都收拾完,云程被叶存山送回房间。
他现在眼睛已经能看见些路,但还跟从前一样,两手一起抓着叶存山的手腕,就家里这么几步路,也走得安全感满满。
怕犯错,云程没留他,赶他回自己房间睡觉。
“礼物我明天再给你。”
叶存山以现在不给,他晚上会惦记得睡不着为由,从云程这里拿了一个小香包。
正面的福他没看两眼,只看见了背面祥云下绣着的小字。
云程还在催他走,“你再不走就要犯错。”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穿越夫郎有点甜更新,第 24 章 三合一章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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